马抵达城下了,城外的唐军也被惊吓撤走,你却反而不让本侯开门,到底是何缘故?”左良玉语气明显不善。
“宁南侯,在下先前确是这般作想,也确是希望王德仁能部能顺利率领其部兵马返回武昌,这番心愿,现在实亦是如此。只不过,真的事到临头之际,还需万分谨慎方好,以免一招不慎,酿成大祸啊。”黄澍一边眯着眼观看越行越近的王德仁兵马,一边对左良玉小声说道。
“你别绕弯子,你这话,到底是何意思?”左良玉板起脸来。
“宁南侯,恕在下直言,若王将军真能顺利统领其部兵马,一路平巡返回我武昌城中,那自是再好不过。只不过,在下思来想去,却还是有些担心之事,不得不先对宁南侯如实说出。”
“那你就快说!”
“宁南侯,你想过没有,唐军用兵诡诈,行动迅速,其行动计划,往往出乎我军预料。那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已先于前几日,迫降了王德仁部兵马,然后,令他们引为前部,诈开我武昌城门,然后大军一拥而入,一举拿下我武昌坚城,若是这般情况,我等安不可早作准备,严察异状,以免事变肘腋,悔之无及呢。”
黄澍说完这番话,长长地叹了口气,又小心翼翼地观察左良玉的神色变化。
而听了黄澍的话语,左良玉原来懊怒的神情,开始渐渐消退,眉头亦是紧紧皱起。
对啊,黄澍这家伙说得有点道理呢,万一唐军真的已先迫降了王德仁部,反而利用其为开路先锋,前来诈开城门,那自已这武昌城中兵微将寡,只怕会被叛军一举攻下,这样的结果,真是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
左良玉脸色复杂,他眼珠一转,便绷起脸孔,向着黄澍厉声喝道:“黄仲霖,你这番话,未免太过无情,太过无理,也太过令我军将士心寒了。想来王德仁乃是跟随本侯多年的老部下,向来忠心耿耿,不见异状。其率部叛变的机率应是微乎其微,如果本侯强自不开城门,那定会大寒远行归来的全军将士之心。且全军将士在城外僵持时间太久,更会有全军哗变之忧。这般情况,你就没考虑过吗?”
黄澍见左良玉话语冰冷,神情不善,不觉一愣,便立刻回道:“宁南侯,实不相瞒,这般情况,微臣确也考虑过。毕竟王德仁将军在唐军追击堵截下,依然坚定率部来归,实是辛苦不易。若妄加猜测,确是多有不妥,所以,微臣在想,能不能有个折中的办法,可以先验其忠心,再令其大军入城,当为最佳之策呢。”
“哦,你且细细说来。”
“宁南侯,以在下看来,为稳妥起见,可先让王将军率其护卫骑兵,先行入城,其余大部兵马,暂于城外等候。等宁南侯与王将军商谈一番,确认其并无被唐军迫降之经历后,再放全军入城不迟。”黄澍说完,抬起头,目光熠熠地望向左良玉。
左良玉低头沉吟,不停地捋着胡须,最终轻轻一叹,回道:“也罢,就如仲霖所见,先让王德仁入城叙话,再作计较吧。若其真无叛心,全军亦无被唐军副迫之经历,本侯再大力犒赏全军,以勉全军将士之心,绝不会委屈了他们。”
左良玉说完,便先行下城回府,让黄澍在城头与王德仁答话。
很快,王德仁率部来到了护城河外,这时,在北门城头上,黄澍挥着双手,冲着正在前面领军而行的王德仁大声喊道:“将军留步,在下有话要代宁南侯讲,还望将军一听。”
王德仁心下一凛,他下意识地望了一眼,旁边假扮护卫紧跟着自已的唐军副镇长翁之琪,却见翁之琪冲着自已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上前答话。
王德仁心下稍安,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策马上前,紧挨着护城河停下,便冲着城头大声喊道:“黄仲霖,你唤俺何事?为何不速速开门,让我全军入城,搞的甚么勾当?”
黄澍脸上挤出笑容,他呵呵一笑道:“王将军,你率部一路南返武昌,甚是辛苦,在下亦十分感念。只不过,为稳妥安全起见,希望贵部兵马,在城外稍加等候,且由将军与护卫先行入城,待问明了情况,再放贵军全部入城,如此可好?”
听了黄澍的话,王德仁眉头一皱,他眼珠转了转,便迅速地明白了黄澍的话语到底是何意,遂冷笑答道:“仲霖这话说得,真真煞费苦心哪。本将虽是粗人,安能不明白你话语之意。你无非是担心本将率部投降了唐军,然后引为前部,前来武昌诈开城门罢了。想不到啊,我全军将士,自奉了宁南侯之令,昼夜兼程,一路辛劳赶路,在唐军一路尾随追击之下,如今好不容易才到了武昌城外,你却说出恁般猜疑话语,实是令我全军忠勇将士大为寒心!”
“王将军,不是这个意思!”黄澍急急为自已辨解:“在下素知将军忠勇,全军将士,亦是宁南侯帐下百战精锐。只是你也知道,现在武昌兵微将寡,军备匮乏,万一有变,我等如何担待得起!而故在下先说出这般丑话,亦是实不得已,还望将军见谅,要知道……”
“够了!不必多说了!”王德仁怒喝着打断他的话:“黄澍,你且说吧,要本将如何做,你们才敢相信本将确无异心,才肯放全军将士入城?!”
黄澍咳咳两声干笑,便接话道:“王将军,在下也不与你兜弯子了,就请将军先与一众护卫,皆自行弃了武器,先行入城,待宁南侯与将军商谈完毕,确认将军与诸位将士确未有被唐军逼迫之经历后,再放全军将士入城,到时候,更有丰厚犒赏来慰劳大家,绝不会亏待各位……”
“住嘴!恁的聒噪,烦人得紧!”王德仁皱着眉头,又怒喝打断他的话语,便大声回道:“行,就依你之言,我军将士暂在城外等侯,本将自与手下护卫,弃了武器,先行入城去与宁南侯叙谈!”
“很好,那就请王将军与一众护卫入城叙谈。对了,在下还有句话要对王将军说,那就是你的一众护卫人数,不可多于二十人,这个么,也是为了安全起见,还望将军见谅。”黄澍一脸皮笑肉不笑。
听到黄澍此话,王德仁的内心,又是一阵揪紧。
他娘的,黄澍这厮打的什么鬼主意,莫非,他已识破我军计策,特来赚我等入城不成?
王德仁下意识地向那旁边拉低帽沿的翁之琪,悄悄地对望了一眼,发现对方正一脸紧定地望向自已,然后又是微微点了点头。
王德仁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涌起阴狠的表情。他知道,自已已无任何退步可走,只得拼死向前,险中求胜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既然自已已改换门庭去为唐军效力,自然要努力拿下这投效第一功,以为自已真诚效力的投名状。于今之际,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于是他抬起头,冲着城头的黄澍大声道:“好,就依你之言,俺只带二十名护卫入城。你快开城门,休要磨蹭!”
“好,好,将军稍安勿躁,在下这就放你等先行入城。”黄澍大声回道,一脸轻松之色。
随后,武昌北门外的吊桥,吱吱呀呀地放下,砰的一声,砸放在护城河上。
而在这里,王德仁旁边的唐军副镇长翁之琪,已是低声密语,传令最为精悍的二十名假扮护卫的唐军骑兵,弃了武器,准备跟随王德仁入城。
当然,城头的黄澍等人看不到的是,这些唐军假扮的护卫,其贴身之处,还各自藏着一柄锋利的解首刀。
吊桥放下后,王德仁与二十名“护卫”一齐纵马踏过吊桥。他们甫一过了吊桥,那吊桥又立即吱吱嘎嘎地拉起,重新复位后,那北面城门,才缓缓地打开了一道正可由一人一马行过的窄缝。
王德仁深吸一口气,大声喝令了一声“驾!”,便猛磕马肚,迅速奔入武昌北门之中。在他身后,翁之琪及另外的二十名护卫,亦紧紧跟随,一道策马入城。
第七百四十二章 挟持左良玉()
王德仁与那一众唐军假扮的护卫,一行人入得城来,便径往左良玉府上而去。
马蹄隆隆,一路烟尘,很快,王德仁一众人等,来到宁南侯府外。里头传过话来,只许王德仁一人入内叙话,其余人等,皆在院子里等候。
主将王德仁,默然接令,然后他与那假扮护卫头领的唐军副镇长翁之琪对望一眼,翁之琪鼓励地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不必慌张,放心前去就是。
王德仁微微点了点头,以示回应,然后便跟着传令的仆人,一道入府而去。
面无表情的王德仁,一路穿堂过巷,很快就跟着仆人来到府中会客大厅里,一到这里,他顿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看到,整个堂上,纷列了两排全副武装的左军军兵,那宁南侯左良玉,正一脸忧沉地端坐在那高阶上的虎头椅处,只有在两排军兵的中间,留了一条窄窄过道,可让自已一人过去。
整个会客大厅里,鸦雀无声,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却是刀光剑影,杀气腾腾,充满了令人极度压抑的气氛。
王德仁长吸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已内心激动不安的情绪,故作平静地从这条危机四伏的过道中,向端坐高椅上的左良玉,缓缓走去。
在离左良玉约十步开外,前面一名左军士兵伸出右手,拦住了他,示意他就在这里,向那高高在上的左良玉禀报说话。
王德仁停住脚步,便宜向虎头椅上的左良玉拱手抱拳:“宁南侯,微臣率部回返来迟,不胜惶愧,还望宁南侯恕罪。”
椅上的左良玉,久久地打量了他一番,嘴角便泛起了一丝笑容:“王总兵,现在局势这般艰危,你还能不顾艰险,及时率部回返武昌,实是难得的大功一件,本侯心下,亦甚是欣慰。今天之所以先召你入城,实是有些须小事,要向你先行询问一番。待本侯问完,自会让全军从北门统一入城,然后本侯会在城中举行盛宴,大力犒劳各位辛劳回返的忠勇将士。”
王德仁淡淡一笑,拱手示谢,又道:“宁南侯,在下虽然愚钝不才,却也跟随宁南侯多年了。宁南侯此番做法,亦是为了稳妥起见,在下自是十分理解,心知肚明。只不过,在下想告诉宁南侯,我军自从麻城撤回后,虽一路上唐军一直尾追不舍,但我军昼夜兼程,疾疾南赶,总算赶在他们追上我军之前,到达这武昌城下,亦是多托宁南侯之洪福是也。宁南侯要如何查验,在下绝无二话。只是在下希望,宁南侯能尽快给在下一个明确说法,也好让饱受行程辛苦,又饥又累的全军将士,能尽快入城歇息,在下在此,先代他们向宁南侯谢过了。”
左良玉哈哈一笑,从椅子上站起身,便对王德仁大声道:“王将军,你这话说得见外了。本侯好歹也是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怎么会不信不过跟随自已多年的老部下呢。况且这种事情,本是难有证据,又实难考证的。你也不必多虑,且在这客厅中多待一会,待本侯稍作调查,自会给你一个满意回复。”
王德仁哦了一声,脸上挤出笑容,心下却在紧张盘算,这左良玉这般说辞,那他心中,究竟是卖的什么药。现在的他,又要如何对自已开始盘查了解呢?
他正犹豫不决之际,忽见有名仆人,从客厅外快步行入,从自已身边擦身而过,一直来至左良玉身边。
王德仁看到,这名仆人,将嘴巴凑到左良玉耳旁,向他急急地低语了数句,左良玉顿是脸色大变,眉头亦紧紧皱起。
仆人退下后,左良玉刷地扭过头来,两道目光有如两把尖利的刀子,直直地戳在王德仁的脸上。
王德仁心跳如鼓,脑子有如一个加速旋转的螺盘,他在心下不停地猜想,那名仆人到底对左良玉说了什么,才让左良玉这般神情骤变。
莫非,是自已向唐军投降一事,已被那名仆人,密告给了左良玉?难道,现在左良玉已知晓了自已的计划了么?若是这般,自已又该如何是好……
王德仁想到这里,感觉呼吸都有点困难,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一时间,头脑一片混乱。
这时,椅子上的左良玉,又缓步起身,然后从高阶上下来,向王德仁走近几步,才默然站住。
他用一种极为平静的语气,向王德仁缓缓说道:“王将军,刚才家仆来报,说现在院中那二十名护卫皆是生疏面孔,众人皆未见过,根本不是往日跟你的那批护卫,这,却是何故啊?”
王德仁听到这话,心下如遭大锤猛击,他望着左良玉那骤然冷厉的眼神,一时间,嘴巴瓮动着,却说不出甚话来。
“怎么了,王将军,怎么不说话,你给本侯好好解释一下,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左良玉目光如刀,神情愈发峻厉。
王德仁脸上努力挤出笑容,说话的声音却有点磕巴,他颤声回道:“宁南侯,这批人,确实不是我先前那批护卫。因为在麻城这半年多时间里,在下亲率部众,与唐军反复厮杀,身旁护卫或死或伤,几乎损失殆尽。在下不得已,才重新提拔新的亲随护卫,故而这些人,宁南侯与各位皆从未见过。若宁南侯不信,可亲去审问这些人,便知情况如何。”
“哦,是吗?”左良玉眼珠一转,便向旁边的军兵喝令道:“传本侯之令,速速速那二十名护卫上堂来,本侯要亲自审问。”
“得令!”
很快,客厅外的走廊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王德仁扭头望去,只见翁之琪与另外十九名由唐军假扮的护卫,正被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左军军兵,带到客厅之中。
王德仁与翁之琪目光对视的一刻,他的嘴角下意识地牵动了一下,神情中的紧张颇为明显。
王德仁的细微神情变化,被一直紧盯着他的左良玉牢牢看到眼里,原本就一脸犹疑的左良玉,眉头顿是皱得更紧。
他又上前两步,冲着王德仁大喝道:“王德仁,你说实话,你与这些护卫,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一见他们,便如此紧张,你这般神情变化,如何瞒得过本侯!说,到底怎么回事,你快给本侯从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