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操!如此条件,倒与不谈保异,真真羞杀人也!唉,他娘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王德仁狠狠一拳砸在大腿上,一脸懊怒地在房中来回踱步,形如困兽。
见王德仁这般形态似有悔意,这使者不觉心急,遂又小心地提醒了一句:“王将军,唐军只给咱们半个时辰,还请将军速作决断,莫要延迟啊。”
王德仁目光如刀,狠狠地斜了这名使者一眼,吓得这名使者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他机械地来到窗前,呆呆地向外伫望了许久,方长叹一声道:“唉,休提了。现在他娘的形势比人强,已由不得本将不从了。传我军令,全军卸甲弃兵,全中在城中广场集结成队,然后大开城门,出城向唐军反正投诚。”
“是,遵命!”
不多时,黄陂县城城头皆高挂起白旗,四座城门,亦是一齐轰然洞开。
一身箭衣不着盔甲的王德仁,率着一众将领与城中官员,垂头丧气地从黄陂城北门缓步而出,全部出城后,便一齐跪拜于地。
见到王德仁率众出降,唐军统帅刘国能与副帅翁之琪二人,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一齐从唐军后阵中缓缓策马而出,来到离王德仁不远处站定。
伏跪于地的王德仁一脸羞赧,不敢正眼相看他二人,他紧紧地咬着牙,压抑着内心羞恼的情感,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便又纳头跪拜:“罪臣王德仁,多谢唐军不杀之恩!罪臣愚昧,率全军反正来迟,请将军治罪!”
其他的下属部将,见主将王德仁纳头而拜,亦不再迟疑,立即紧随王德仁,纷纷跪地参拜。
“唉,王将军,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刘国能一脸痛惜之色,在马上俯望打量了一番地下跪拜的王德仁,便道:“俺乃是唐王手下将领,第六镇镇长刘国能是也,旁边这位,是唐军第八镇副镇长翁之琪,今日能与将军得见于此,倒亦是难得缘分呢。”
王德仁心下惭愧,不敢抬头,只是拱手禀道:“刘将军,什么也别多说了。在下愚蠢,有眼不识泰山,强要与贵军相争,今日之处境,可谓自取其辱,悔之何及矣!此番战败来降,亦再无半点颜面可言,刘将军要如何裁处我等,但凭处置便是,在下断无二话。”
“王将军,你与诸将皆且起身说话吧。我军既已容你等归降,这先前之冲突,种种不快,自是可就此揭过了。”刘国能心下莫名快意,他冷冷一笑,轻轻地抬了抬马鞭,示意其起身说话。
王德仁脸皮涨得通红,他站起身来后,其余的诸将等人,亦个个沉默起身,气氛一时间十分尴尬。
王德仁讪讪起身,强自挤出笑容,又叹道:“在下惭愧,再次谢过刘将军厚德隆恩,贵军愿接纳我等,不究既往,这般宽大为怀,那我等岂能不推心置腹,誓死效忠乎?从今后,我等愿在贵军帐下,投效驱驰,尽效死力。”
刘国能闻言,不禁纵声大笑,内心却在不停感叹。
王德仁这厮,从流寇起家,先投左良玉,再来投自已,还真是有做三姓家奴的最佳潜质啊,他这番话语,只怕当日,也同样对宁南侯左良玉说过了吧,当然,现在没必要再去追究这些事情了。
刘国能内心鄙视,表面却作如欣赏之相,他沉声道:“很好,吴将军这番表态,甚合本将之心。你们放心吧,我军既能容尔等归降,自当用人不疑。只要你等忠心效力,又如何会不加信任呢。但是,尔等亦需知,我唐军可以不咎既往,却绝不容今后生变。此番来投我军后,尔等要尽心效忠,再不得有任何反复,否则,军法无情,唐王亦必不轻饶!”
王德仁内心一凛,便急急应道:“此为自然,将军何必多虑。我等败军之将,得容唐军收留,实是不胜感激,安敢再起异心。我军部下,任凭贵军安排分配,在下无不从命。还望唐王与刘将军,能不计前嫌量材为用,为我军各位将士,各自谋个前程出路,在下就心安无碍了。在此,且容我先代他们,先行谢过刘将军了。”
刘国能点点头,捋须笑道:“嗯,你这这话倒甚是中听。我唐军之中,向来不容自成山头,此为大忌也。你部兵马,既来相投,自然要由我军彻底整顿改编,将领军兵,亦会各自谋取出路,这个你自可放心便是。现在时间紧急,且待我等回军之后,便会即刻飞信禀明唐王,好生安排尔等一干部众。尔等及时反正投诚,自会各有封赏,至于你王将军,唐王定会更不吝于赏赐升擢,以勉尔等投效之力。”
王德仁心中石头落地,心下却有说不出的滋味。他暗暗想到,也许,从现在开始,自已将永远失去这些如臂所指的部下了,就算得了个封赏的虚名又能如何。
只不过,现在的自已,已是人在屋檐下,安得不低头,活命尚是不易,安可多求其他乎。
于是,他再无二话,立即一脸谄笑地大声答应,随后与唐军监抚司文官一道,整顿收拾自已的这四万余人的兵马,并把军中各类辎重器械,亦完全向唐军禀报交纳。
与此同时,刘国能下令,因黄陂县城窄小,大军皆在城外扎营,今天暂于城外休息整顿,明天一早,便一齐南攻武昌。
令王德仁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帮着唐军整理统计完其部下兵马与军械辎重后,刘国能又派人来召见他,让他到其中军大帐中议事。
听了来人的话语,王德仁顿是一愣,他下意识地想到,该不是刘国能在诱降自已后,又心生后悔,要给自已来个秋后算帐吧。
若是这般,可就糟了。
王德仁心下揪紧,表面却还努力作出不动声色的样子,他再不耽搁,立即跟着这名报信的亲兵,前往刘国能所在的中军大帐。
入得帐来,王德仁发现,帐中仅有刘国能与翁之琪二名将领在其中议事,仿佛正在紧张商议着什么。
“在下王德仁,蒙刘镇长召见,却不知所为何事?”王德仁站在帐门口,低声发问。
见到王德仁入内,刘国能连声招呼其过来说话:“王将军,莫立门口,且过来叙话,本镇思来想去,为了拿下武昌,却有一事要劳烦将军呢。”
王德仁闻言一愣,忙问道:“刘将军客气了,在下何以克当。所为何事,但说无妨,在下刚刚反正,就能为贵军效力,何其幸甚。”
刘国能哈哈一笑,目光中便有了锋锐之色,他沉声道:“王将军,本镇现在个计划。那就是,想趁现在武昌城的敌军,尚未知晓你部已然反正投靠我军之机,让你部为前锋,继续假扮左军,直往武昌城下,趁左良玉尚无防备之机,一举入城,乘机拿下武昌。这样一来,当可兵不血刃攻下城池,岂非好事?”
听了刘国能的计划,王德仁眼睛瞬间瞪大,心下却是连叹了数声好计。
刘国能这个计划,若能顺利实施,一定可以打左良玉一个措手不及,兵不血刃拿下这重城武昌,亦是完全可行。这样的结果,真是最佳之策了。
王德仁连连点头,急道:“此计甚好!在下一切听从刘镇长安排,断无二话。”
见王德仁答应得这般爽快,刘国能十分高兴,随及,便开始具体安排行动计划。
而在刘国能顺利拿下黄陂,迫降了王德仁部全部兵马之时,在武昌城中的宁南侯府内,左良玉却是有如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房间里团团转。
而他身边,以黄澍为首的谋臣,亦是一副惶然不安,不知所措的模样。
左良玉有如困兽一般在房间中来回走了许久,才终于停住走动的脚步,然后,他环视一众谋臣,忍不住一声长叹。
“他娘的!九江城破,东线亦完全崩溃,率军西归的金声桓这厮,非但未能率兵将顺利撤退,反而在黄州城下折损了我军六万余众精锐兵马,真真可恨之至!”
左良玉说到这里,又咬牙怒骂:“更可恶的是,若不是那千余名逃回的兵马来向本侯报信,本侯还真不知道,金声桓这个外号一斗栗的无耻流贼,这条本镇喂了多年的野狗,竟会这般临阵投降,背主求荣,实是可耻,令人齿冷。”
左良玉说到这里,脸上愈是怒色涌动,恨声道:“可恨唐军乘胜疾进,一举包围了武昌城,倒是我等猝不及防,均成瓮中之鳖了。现在我武昌城中,兵微将寡,外无援兵,简直是他娘的坐以待毙!你们说,到了现在这般境地,叫本侯还能如何,他娘的还能做甚!”
左良玉怒吼着说完,房中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主公,现在说这些气话,于事何补啊。现在唯一之计,就是看看从麻城撤回的王德仁部,能不能顺利赶回武昌救援了。”最终还是黄澍打破沉默,他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向左良玉小声禀道。
听了黄澍的安慰,左良玉原本灰沉阴郁的眼中,一道亮光闪过。不过,这道亮光一闪而过之后,便迅速熄灭。
“哼,金声桓部六万兵马,都被唐军迅速消灭,王德仁部仅有四万余众从麻城得以撤退,他们又如何能逃过被唐军消灭的危险!”左良玉一脸焦躁,重重地叹了口气。
“宁南侯,话不能这么说。你要想想,唐军若是全力围攻金声桓部,则必无多余兵力去攻打王德仁部,这岂不是正好给他们一个极好的脱逃机会了么?”
黄澍急急言道:“若王德仁部能迅速从麻城撤至武昌城下,正好可打城外那些围城的唐军一个措手不及。就算不能打退围城的唐军,王德仁部这四万余众入得城来,武昌守备兵力大增,再抽调大批城中青壮,那么,我军就有与唐军长期抗衡的能力。到时,我们凭着坚固的城防,与丰足的城中积蓄,当可与唐军长期对抗下去呢。”
“只要我们能与唐军长期在武昌对抗下去,那就能给北面李自成的大顺军与西边张献忠的大西军充足的调兵运筹时间,等到他们这两国援兵一至,与我军一道内外夹攻唐军,唐军必败,此围必解!”黄澍说到这里,双眼灼灼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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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一章 杯弓蛇影,忠奸难辨()
黄澍的话语说完,左良玉一声长叹,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
“仲霖此言,本侯亦是这般观想。于今之计,也只能寄希望于王德仁部能顺利返回了。唉,真想不到,我左良玉打拼一世,好不容易挣下这般基业,到如今,却是落得如此结局。”左良玉缓步走到椅子旁,扑的一声跌坐回椅子上,目光低垂,再也不愿见到周遭众人。
两天后的清晨,晨光初起,心事重重的左良玉,在府中犹未起身,忽有亲兵紧急来报。
“宁南侯!左大人!好事,好事啊!”那亲兵一脸急色,不顾礼仪,闯入卧室,冲着睡眼惺忪的左良玉大声喊道。
“你这厮好生无礼,是什么好事啊?你倒是快快说来。”左良玉被此人惊去残余的睡意,一脸愠怒之色。
“禀宁南侯,现在武昌北面,忽有大批兵马远来,打着王将军旗号,疑是王德仁将军率部来归呢。那驻守武昌北面的唐军,见到这突发情况,已是乱成一团,正欲急急遁走呢。”那报信的亲兵,抹着脸上的汗水,神情却是喜悦无比。
“哦?真是王德仁部归来了么?好哇,看来黄澍的话语,还真是应验了!”左良玉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神情也变得激动了起来,他从床榻上一跃而起,立即道:“快,快快服侍本侯起身,再随我去城门上查看。”
“得令!”
很快,匆匆着衣又简单梳洗了一番的左良玉,连盔甲都不及穿,便急急领着一众随从,快步来到了北面城楼处。
一到城楼,他立刻欣喜地从千里镜中看到,从地平线之处,已然跃出了大片旗帜与兵马,正朝着武昌北面快速奔行而来。可以从千里镜里清楚看到,这些兵马,都是打着王字旗号,看起来,倒确是王德仁的兵马。
而在这时,武昌城下那些唐军兵马,见到远处大批左军兵马前来,十分地骚动不安,仿佛为了躲避王德仁兵马锋芒一般,他们快速分成两部,分从两边撤走,倒是把通往武昌北门的道路,给完全地让了出来。
左良玉心下大喜,他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连声大喊道:“好哇,真真天助我也!王德仁真是不负本侯所望,能在武昌这般紧急之际率众来归,实是大功一件!待其入城后,本侯要好好嘉赏于他!”
左良玉略一停顿,便立刻向旁边的亲兵下令:“等王德仁部兵马行近,速速放下吊桥,打开北门让其部兵马顺利入城。待全军入城后,本侯要亲摆盛宴,为他们接风洗尘,好好犒赏全军将士!”
“得令!”
不多时,王德仁率其部兵马,已快速来到了北门外二里之地,全军气势汹涌,人喊马嘶,一眼望去,无边无际,而原本包围北门的唐军,仿佛见得左军气势如此凶猛,皆是畏怯躲避,整个武昌城北面,倒是逃得一个唐军也不剩了。
左良玉见状,愈是心喜不已。他正欲下令大开北门,迎接王德仁部兵马入城之时,却忽听到背传来了一个急促的声音:“宁南侯,万万不可现在就打开城门啊!”
左良玉吃了一惊,他扭头望去,却看到自已最为信赖的谋士黄澍,正气喘吁吁地快步跑上城门,一边向自已连连摆手,示意自已不得下此命令。
见黄澍这般情状,左良玉眉头大皱,心下更是又疑又怒,待他稍一走近,他便冲着黄澍大吼道:“黄仲霖,何出此言哪?现在王将军即将到达城下,你为何出此言语,不让本侯开门迎他?”
黄澍喘着粗气快步走近,便向左良玉一拱手,低声道:“宁南侯,在下之所以阻止大人你立刻打开城门,实是担心来者有诈,若轻易放其入城,只恐顿生不虞啊。”
“哦?何诈之有?先前不是你说王德仁部兵马,会趁金声桓这厮与唐军作战之际,能得以顺利撤兵回武昌么?怎么现在王德仁率其部兵马抵达城下了,城外的唐军也被惊吓撤走,你却反而不让本侯开门,到底是何缘故?”左良玉语气明显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