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天幕下,那呼啸而来的死亡蜂群,啾啾地狞笑着,迅速钻入对面的左军身体之中。
三钱重的细小铅弹,钻入人体,打断骨骼,撕碎肌肉,翻涌的弹头将内脏搅成一团浆糊,形成可怕的空腔效应,再加了这个年代几乎无药可医的铅中毒,中者立毙,伤者无救。
最前排的左军,立刻有许多人身上象变戏法一样,绽放出了朵朵血花,被击中的人,就象突被重锤猛击了一样,仰面倒栽而下。
这铅弹的冲击力是如此之大,那些手持盾牌碰巧挡住铅弹的左军,亦难抵这巨大的冲击力,纷纷向后踉跄栽倒。只是他们刚一倒下,就立刻被后面那些狂热无比,依然径自冲来的左军军兵,给活活踩死踩伤,场面一片狼藉。
首轮齐射,三千杆火铳有二千五百余杆打响,一举射杀射伤了对面四百余名左军军兵。
在这昏沉夜幕之下,火铳兵无法准确瞄准,这首轮打放,能有这般射杀效果,已是十分可观了。
首番齐射后,左军阵型顿是又陷入一片混乱。
护在两翼的骑兵立刻出动,将那些擅离岗位甚至弃了武器的士卒连打带杀,喝令他们全部归位防守。
而对于阵后又悄然潜逃的城中青壮,这些凶狠的骑兵更是毫不留情地大砍大杀,在一片哀嚎声中,左军阵型总算恢复了平静。
说起来,好在先番唐军炮击时,左军已有防备,故阵型已然大大散开,而站在最前面的军兵,大多装有盾牌,这才使得唐军的射击效果在一定程度下,被大幅削弱。
而在左军阵型散乱,速度稍显迟滞之时,唐军抓紧时间,重新装填火药,很快,在天色完全变成暗黑一片时,唐军的第二轮火铳齐射,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枪声大作,余焰飘飞,又是两千五百余杆火铳打响,这呼啸而出的两千五百余颗铅弹,因为唐军已越发行近,虽然天色越发昏黑,杀伤效果,却是愈发猛烈,此番齐射,又造成了五百多名左军军兵的死伤。
人体的血肉之躯,在这样强横的的火器面前,简直就是一个不堪一提的笑话。
左军阵形顿时愈发混乱,很多人露出惊恐至极的表情,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样的噩运何时会降临在自已身上。
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喊,顿时有极多的士卒扔了武器,嚎叫着向后逃去,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们逃跑的决心。
那些作为督战队的骑兵,则在后面痛骂着大砍大杀,要他们立即归位。饶是如此,亦不能阻挡他们四下逃跑,溃兵象一群在黑夜中迷失的羊群,完全不知方向地四下遁走,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王德仁的残存军阵,在这黑夜里秩序皆无,一片混乱,每个留在阵中的人,心下都满是恐惧,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已的,会是什么命运。
这时,唐军的火铳打放结束,整个战阵,瞬间陷入短暂的寂静。
而作为押阵主力的唐军枪盾战阵,终于在齐如鼓点的脚步里,前冲到了对面一片混乱的左军军阵前。
这些剩余的左军,在黑夜里根本就看不清对面唐军的行动,他们木然地站着,直到那一排排长着尖利长刺的唐军大盾冲到了跟前。
直到这时,那些刚刚从混乱中回过神来的左军士兵,才发觉了唐军的到来,一片惊叫声大起,许多左军士兵还未来得及挥起手中的武器,那大批甲胄齐全手持锋利精钢长枪的唐军枪兵,早已按捺不住,他们用尽全力,用被蓄势已久的4米精钢长枪,朝这些阵型混乱而士气低落的左军士卒,狠狠地捅刺而来。
一杆杆4米长的精钢长枪,那锋利可怕的三棱血槽枪头,便有如长了眼睛一般,狠狠地朝着猝不及防的左军军兵捅去。
一片黑暗中,那刻了深深血槽的三棱精钢枪头,有可怕的毒蛇之吻,让对面的左军,触之即死,沾之即亡。在唐军枪兵的凶狠捅刺下,左军惨叫连连,不断挣扎哀嚎着倒下而亡。
没人会坐等屠杀,左军军兵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后,反而开始渐渐稳定下来,也开始拼死组织反击,与唐军的枪兵盾兵战成一团。
一场残酷而血腥的肉搏战,正式开始了。
坚如城墙一般的盾墙上方,一杆杆长枪上下翻飞,有如呼啸而出的毒龙,不停扎向左军士兵的头部、颈部与胸部,锋利坚锐的三棱精钢枪头,有如死神的爪子,不停攫取一名又一名左军的性命。
而左军士兵战到此时,为了能在这残酷战场上活下性命,每个人都被逼出了拼死的勇气,他们发出有如野兽般的吼叫,愈发疯狂地向前冲击对战。唐军盾兵每面大盾的尖刺上,都有如烧烤青蛙一般,挂满了不停涌来的左军尸体。为了活命的他们无惧死亡,竟迎着枪尖与尖刺狂冲上前,对后面的唐军枪兵与盾兵,疯狂砍杀。
由于左军兵力足有近万,黑夜中又难辨敌我真实情形,在敌军密集而强力的冲击面前,唐军的盾墙亦终于开始松动。开始出现了越来越大的缝隙,而拼死对战唐军的盾兵与枪兵,亦不断地倒下,只不过刚有人战死或倒下,便立刻有新的军兵补充其位,继续作战,从而保证了整个战阵的完整。
在这样纯粹的冷兵器搏杀中,极其考验军队的胆量、勇气、组织度、纪律性等等关键因素,而在这几样上,唐军远比左军要强得多。
更何况,唐军有大盾为坚实防护,左军要越过大盾去攻击后面的盾兵与枪兵,其实是相当困难的,因为这个重要因素,加剧了左军的战损与死亡。
一番血腥厮杀下来,唐军与左军的战损交换比,基本维持在一比四左右。对于唐军来说,他们在经过了最初的冲击之后,已然开始从胶着之态里,渐占上风。
见到战事胶着,唐军主将祖大弼十分不耐烦,他扭过头,向旁边的传军小兵大声下令。
祖大弼命令,让一直呆在两翼的横行总队员,让这些唐军中最精锐的重甲步兵,出阵攻击,护住两翼。与此同时,一直呆在后阵的唐军骑兵,分成两部,向敌军背后包抄而去。
“奶奶的!都给俺上,搏他娘的一把,一定要把这些该死的家伙统统消灭!”
“得令!”
军令下达后,那些从头到脚覆盖着厚重铠甲,人人武装到牙齿的横行队员,有如猛虎出山,蛟龙下海一般,大声吼叫着,挥着诸如虎刀、虎枪、长柄挑刀、厚北军镰等重型武器,跃入左军两翼,大砍大杀。
这些唐军中最精锐的重甲步兵,他们有如一辆辆微型坦克一般,在猝不及防的左军阵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他们毫不留情地大肆砍杀,刀光枪影所过之处,血肉飞溅,惨叫连连。
左军被两边包夹,抵抗之势瞬间被扼制,在唐军横行队员的凌厉攻击,前头的左军不断惨叫着倒下,整个阵势阵型,亦开始不断后退。
见到已方军兵愈发处于下风,作为后备力量的左军骑兵,立即从本阵呼啸出动。他们迅速分成两部,向着两边的侧翼迂进,准备凭着骑兵强悍的冲击力,把正全力鏖战的唐军的横行总全部冲垮击杀。
而左军骑兵一动,那茫茫夜色中不断突进的唐军骑兵,已是迅疾赶到,立即呼啸着与左军骑兵对冲上去。
马蹄隆隆,枪指刀横,两方的骑兵,迅速地绞杀在了一起。
短兵相接,厮杀无情,一柄柄骑刀与骑枪,互相挥舞攻杀,一匹又一匹坐骑悲鸣倒下来,一名又一名骑兵惨叫着掉下马来。
相比装备较差的左军骑兵,装备精良又训练有素的唐军骑兵,在瞬间就占了上风。
冲在最前头的,是唐军的重甲骑兵玄虎重骑,这些人马俱着重甲的精锐唐军骑兵,虽然因为距离太短没能成功集团冲锋,但在这样的短兵相接战斗中,其作战能力与防御能力皆是比左军强出许多。他们象一辆辆凌厉突进的坦克一般,将前进敢于挡路的左军骑兵,一击而杀。
而就在这时,唐军本阵中,队形亦开始迅速变化。
原本在枪盾战阵后面,作为预备队等待的一千余名枪兵,快速分成两队,他们快步奔行出阵,准备兜到左军骑兵后面,去将他们彻底包围消灭。
近千名左军骑兵,迅速地陷入了被前后包夹的极其危险境地,很多人意识到了现在的局面极度危险,想立即撤逃,却难遂愿。
因为战到此时,两军已成彻底的胶着之状,唐军骑兵楔入极深,呈犬牙交错之态,又厮杀得十分凶猛,根本就无法整队脱离。
而在这时,随着唐军中的令旗又高高挥起,以及一种怪异的天鹅号声响起,又有一只约有数百人的精锐唐军骑兵,汹涌杀出。
这只队伍,便是由唐军主将祖大弼亲自统领的,由自家护卫骑兵与剩余的玄虎重甲骑兵所组成的五百余人的骑兵混编部队,作为最后的杀手锏,在这战局的最关键时刻掷出。
这只五百余人的精悍骑兵,在祖大弼的带领下,疾速地兜转奔行,他们有如一股卷地而起的狂飙,迅速绕行到左军最为薄弱的背部,向着那些慌成一团的城中青壮,呐喊着高速冲杀而来。
人马俱着重甲,合重多达半吨的玄虎重骑,冲在骑兵战阵的最前面,它们有如可怕的钢铁巨兽,以凌厉高速的态度,冲入毫无防备乱成一团的左军之中,其冲击力达到了近乎恐怖的地步。
无数左军军兵与城中青壮,被铁马重骑冲击得有如纸片一般漫天飞舞,在空中划过或长或短的弧线后,再啪啪地掉下地来,不死即残。
而更多的左军与青壮,则是被这铁甲重骑撞翻于地,然后被那纷沓而来的粗大铁蹄,活活踩爆了头颅或肚子,地面上响起了一片可怕的爆裂声。
这些强悍无匹的唐军玄虎重骑,有如暗夜中的死神,在左军的惨叫连连中,从溃乱不堪的左军军阵中,用无可匹敌的暴力与死亡,犁出一条血肉模糊,布满碎肢残骸的血路。
整个左军军阵,登时彻底崩溃了。
黑沉的天幕下,无数的左军士兵与城中青壮,有如无头苍蝇一般毫无目标四下溃散逃亡。他们纷纷弃了武器,哀嚎着拼命逃跑,很多人边跑边脱去盔甲,以求能在这场逃生大赛中,尽可能地死道友不死贫道,让自已得以逃出生天。
而唐军的骑兵,与那数千唐军枪兵盾兵,则有如不停追逐猎物的野兽,对他们继续毫不留情的撕咬猎杀。
至此,整个的麻城郊外,成了唐军尽情屠杀的场地,漫坡遍野溃逃的左军,则有如疯狂逃命的牛羊猪犬,任命唐军追杀砍死,根本就没有任何保命的可能。
更可怕的是,在这样的四散溃逃中,即使有零星的左军军兵与城中青壮想要投降,也立刻被杀红了眼的唐军士兵,或砍或捅,登时杀毙,断不留情。
最终,还是唐军主帅祖大弼审情度势,及时下达了止杀的命令,投受了这残存的数千左军和青壮的投降,这场暗夜里的血腥战斗,终告结束。
第七百三十三章 水陆合围()
至此,五万余名左军兵马,仅有约三万余人的主力部队,得以安全撤走,匆匆消失在夜幕深处,总算保得一条性命。
而留下来阻敌的军兵,可就命运悲惨得多了。
据唐军监抚司文官统计,左军共有近五千余人皆被唐军宰杀,整个战场上,被那从云幕中刚刚探出来的淡淡月光映照,可以隐见尸横遍野,血流满地,死人死马横七竖八,一眼望去,触目惊心。仅有不到三千人,侥幸成了唐军俘虏,保住了性命。
连绵的欢呼声,有如滚滚春雷,响彻原野。
亲自上阵冲杀的唐军主将祖大弼,收了骑刀,又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气喘吁吁的脸上,既得意又莫名遗憾。
可惜啊,虽然在此战中,顺利打败了王德仁的留存兵力,不料,却还是中了这厮的丢车保帅之计,让他得以率三万余众的主力西撤逃走,真是甚为可惜。
更可恨的是,因为夜色昏沉,月光不明,自已的手下军兵尚不熟悉夜战,故无法前去追击,只能坐视王德仁他们逃远,真是殊为可憾。
祖大弼长叹一声,下令全军迅速打扫战场,与此同时,他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一路直行,从东门进入麻城之中。
进得城来,麻城之内,左军早已撤了个精光不剩,各个钱粮军械仓库,也早已搬走一空,空空如也。一眼看去,整个城池,行人迹绝,空空荡荡,倒如一座死城一般。
祖大弼狠狠一拳捶在大腿上,心下的懊恨,简直难以言表。
他娘的,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当初就该狠狠地揍王德仁这厮便是了。
又是一声长叹后,他便迅速把打跑王德仁夺取麻城的之事,令手下文官简略写了封信,便立即派出信使,送去宿松城外的唐军第六镇大营,交给第六镇镇长刘国能。
祖大弼的禀报,终究还是来晚了些。
因为仅在一天后,刘国能就收到手下哨骑急报,说现在宿松一带的敌兵,忽然哨骑十分少见,却是不知何故。
刘国能闻报,顿是心下大疑,他略想了想,便亲自带着一众护卫出帐探察,一路向宿松县城疾驰而去。
果不其然,往日里星星点点可见的敌军哨骑,到了此时,已是踪迹全无,刘国能心下暗道不好,随即率兵猛赶到宿松县城之下,用千里镜仔细观察城墙上的守兵之后,他的心顿是猛地沉了下去。
他发现,这城墙上的守兵,军姿不整,神情木讷,很多人更是盔甲都没有,只是拿着个旗帜歪歪斜斜地站在城墙上,一副了无生气的模样。
靠,这哪里是左军的士卒,分别都是些临时拉来凑数的城中青壮罢了。
可见,金声桓那厮与其手下近十万军兵,早就在这一两天里,撤了个干干净净了。他们这些天虚张声势作出要进攻的姿态,暗里却是以退为进,悄悄地撤兵回武昌,倒是完是出乎了自已意料。
刘国能暗叹道,真没想到,老子久征惯战,什么场面没见过,如今过于谨慎,竟然中了金声桓的金蝉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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