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陈演这般做态,而皇帝已然不知如何应对,魏藻德、以及左都御史李邦华等人,亦纷纷出列,伏跪于地,涕泣纵横,搞得整个朝堂象在开追悼会一般,充满了哀戚凄凉的气氛。
见他们仿佛约好了一般,纷纷自扮忠臣,做出这副为国请命的怂样,崇祯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不好发作。
在一片混乱当中,给事中光时亨,敏锐嗅出了朝堂气氛的变化,他施施然出列,立即奏道:“陛下,臣以为,李明睿之提议南迁,实为邪说,其间包藏之奸巧祸心,皇上不可不察!”
他这番话一出,崇祯脸色都变了,而整个朝堂瞬间肃静。
此时,伏跪于地的陈演,脸上暗露喜色。而一直低头站于朝班中的李明睿,则是脸色煞白,惶然无状。
”光时亨!你说李明睿之语为邪说,却是何故?倒是给朕从实说来!“
见光时亨这家伙出语惊人,一来就给李明睿扣上一顶大帽子,崇祯脸色十分难看,厉声喝问。
光时亨不慌不忙,掀起襟摆跪地奏禀:”皇上,京城乃是大明二百余年之国都,岂可轻弃?想当年蒙古瓦刺部,以五十万兵围城,都只能困兵于坚城之下,无法攻克,最终只得仓皇遁去。奈合现在流寇未到,我大明大批外地援兵也在增援途中,正欲赶至京师以报陛下,此诚上下用命,齐心守城之时也。而李明睿却出于私心,为保私利,一意鼓动陛下弃守陛下,南迁金陵,这般无耻居心,真真可诛!“
光时亨这番话,让崇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还未回话,朝中一群见风使舵的大臣,立刻你一言我一语地叫唤起来。
“陛下,京师乃我大明都城,万万不可轻弃啊!';
“陛下何其英明圣断,岂可被小人摇舌鼓蛊。若京城有失,恐天下军民百姓为之气丧,纵然顺利南迁金陵,又该如何收拾人心?”
“皇上,李明睿此语,绝对是私心自用,有不可告人之目的。此人畏贼如虎,一心谋私,请陛下立诛之,以振我大明军民士气!”
……
听到这些大臣纷纷站队,迅速调转枪头,转而对李明睿落井下石,这场议论南迁的朝会,转变成了对李明睿的个人攻讦,皇帝脸色铁青,几乎气炸。
他气急败坏地站起身来,大声怒斥道:“尔等住口!现在局面这般火燎眉毛,尔等还在这里攻讦内斗,真真成何体统!尔等众口一词,只参李明睿,又是何居心?这般言辞,显是朋党之论,莫非要欺朕不能明察不成?告诉你们,朕纵不可守社稷,却可殉社稷!”
崇祯这番话,相当给朝会定了调,给自已脸面贴了金,暂时熄灭了朝臣的口舌纷争,却也断掉了自已最后的南逃机会。
也许,这就是一个王朝的宿命吧。
不能改变,不愿改变,只想着拖泥带水过一天是一天,最终这作茧自缚的结局,是不是已然命中注定。
不过,在现在敌兵迫尽京师之际,崇祯还是做了最后一件他认为最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派出司礼监太监徐高,也就是曾给国丈周奎,亲自传递要他捐银二万两的那位,让他带上自已的亲笔御旨,冒着被清军水师或海盗劫掠的风险,从天津渡海前往辽东,请李啸火速带兵撤离清境,全军直往京师,争取保住这座大明二百余年的都城。当然,同时也争取保住自已的性命。
不能南迁的话,这个李啸,也许就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吧。
昏暗的乾清宫里,崇祯将这封谕旨仔细封好,亲自走下丹墀,将谕旨交给了伏跪于地的徐高。
“徐高,曹化淳久去山东,了无消息,朕实在是不能再等下去了。”崇祯一脸忧色,声音中有种说不出的悲戚:“你此行前去,关系重大,一定要把这道谕旨,亲手交给李啸。朕知道,你此去走海路,是多有风险,那清虏与海匪,皆出没其中。但现在火燃眉毛之际,朕也是没办法了,只能望你在路上,自已多加小心了。”
徐高抬起头,已是热泪盈眶,颤声回道:“陛下放心!奴婢受陛下厚恩,无以为报。此去辽东,定会排除万难,也要把谕旨亲手交给唐王。休说走甚海路,纵是要过刀山火海,也会为陛下赴蹈不辞!”
崇祯的双眼,顿时满布泪水。
他再亦无言,只能故作亲密地拍了拍徐高的肩膀,以示慰藉。
一个时辰后,准备妥当的徐高,在数名锦衣卫的陪同下,一行人从东直门离开京城,一路直奔天津河间府而去。
他们过静海,过咸水沽,来到大沽渡口,在这里乘坐河间府官员早已准备好的海船,立即北渡而去。
徐高等人运气不错,可能因为刚开春化冻的缘故,海面上海盗与清军水师几未可见,一行人一路顺利地往北行去。
说来也巧,而在徐高等人到达营口的前一天,从山东莱州出发的曹化淳,一路乘船到营口,又快马加鞭赶了一天的路,终于到了李啸所在的海城。
原来,曹化淳在山东停留了将近一个月,实在是百无聊赖,他天天最盼望的事情,便是辽东海域能尽快开冰化冻,让自已能乘船渡海前去宣旨,从而早日期返回京师复命。
所以,在得开辽东开春化冻的消息后,他实在等不及李啸的水师舰队从辽东返回,便急急地乘坐莱州的普通民用船只前去,倒亦是一路顺利地侥幸到达了营口。
第六百三十一章 板荡识忠臣()
在海城官署院子里,红毯铺地,焚香摆台,李啸亲率城中官员,出迎天使曹化淳。
”……以吾唐王忠猷壮略,品望夙隆,办此裕如,特兹简任,告庙授节,正阳亲饯。愿卿蚤荡妖氛,旋师奏凯,天下靖宁,鼎彝铭功。有功内外文武各官从优叙赉。朕乃亲迎庆赏,共享太平。预将代朕亲征安民靖乱至意徧行示谕,咸使闻知。特谕,钦此。”
在早春清冷的天气里,伏跪于地面无表情的李啸,听曹化淳念完这封长长的圣旨后,便与众官员三呼万岁,接旨谢恩。
接着,李啸在亲随服侍下,换了亲王所穿,最为正式的青衣五章纁裳九章的五爪金色团蟒冕服,又戴上了硬皮珠玉冕冠,前后各垂九琉,每琉九颗五色。最终他手持象牙雕笏,腰系玉带革銙,脚穿皂色犀皮直缝官靴,完成了全副打扮。
这套繁杂而正式的冕服着身,却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愈发精神爽利,神采飞扬。
见到自家主帅这般气态雍容神采非凡,下面的官员军兵,自是人人心下叹服,一时间,欢呼声不绝于耳。
“李大人,恭喜你加封亲王!皇上此旨之意,唐王你可……”曹化淳一脸谄笑地凑过来,却被李啸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语。
“此处不是说话之地,曹公公等下且随本王入厅内说话。“李啸平静地打断了曹化淳的话语,随即又道:”来人,曹公公一行远来辛苦,速速给各位看赏。“
50两金灿灿的大锭黄金,被一名小仆端在一个檀木盘中,叠成一座金光灿烂的小山,献给曹化淳。
曹化淳见到面前这一团耀目的金黄,他那一张胖脸,笑得那叫一个稀烂。
”唉,咱家不过是替天子前来宣谕而已,唐王如此厚礼,真真折煞咱家,咱家何以克当。“曹化淳假装推辞,脸上却愈发笑得灿烂如花。
而其余的十多名随从,亦是人人按各自官阶大小,收到了数目不等的银子,各人无不喜悦。
曹化淳收下赏赐后,随入李啸入得客厅,李啸命人看茶赐坐,便直入正题。
”曹公公,本王在想,现在流寇在西北建立伪国,怕是接下来,就要东渡黄河,直攻京师了吧。“
未等曹化淳开口,李啸一口茶喝完,直接地把曹化淳想说的话,先给全部说了出来。
曹化淳捧着茶杯,一脸尴尬,他讪讪地回道;”唐王身在辽东,却对国内局势这般洞察,实令咱家佩服。咱家也实说了吧,皇上之所以遣吾前来,便是希望,在局势恶化之前,唐王能立即从辽东撤兵回国,力阻流寇东渡进攻。本来,咱家是要直接来辽东的,但辽东海路冰封,水路不畅,才不得已在山东迁延了一个多月。却不知道,这一个多月过去,现在国内的局势,又恶化到了何等程度啊。咱家每念及此,无不心忧如焚,却又无可奈何。现在总算顺利来到辽东,完成了陛下的请求,咱家可以略为心安了。“
李啸脸色肃然,他略一沉吟,便回答道:”曹公公勿忧,既是皇上谕旨,本王安有不遵之理。就等我军前往山东装运粮食与军械的舰船,全部返回辽东之后,本王便带领全军速速退返大明。然后全军径去山西,抵御流寇,决不会让他们轻易渡过黄河。“
曹化淳闻得李啸表态,脸色顿时轻松了许多,他急急拱手道:”既如此,那老奴就替皇上多谢唐王了。还望唐王早做安排,尽快回返为要。“
李啸点了点头,又安慰他道:”此事曹公公但可放心,这几日,本王会速作撤军准备,只要山东船队赶回,便安排全军尽撤,到时曹公公等人,亦可随我军回返。“
曹化淳一脸感激,又却夹杂着莫名的愧色,他喃喃道:”唉!可叹这李自成部流贼,起势恁快,朝廷官军皆是猝不及防,根本无力加以阻止,这才不得不力求李大人返回国中救援。李大人在辽东苦战数月,力毙敌酋,攻州克县,在这鞑虏之境,大大地打出了我大明的威风!只不过,现在国中生变,却只能让唐王放弃据占的清境之地,实是可叹可惜!要不是……“
”曹公公,莫说这样的话了。“李啸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往下说:“流寇起事突然,又岂可尽先加预料。这清境所夺占之地,纵然暂时放弃,将来亦可收回。但大明乃是国家根本,安可有失。本王受皇上厚恩,理当为国效忠,又何必在意这辽东数座城池的得失呢?”
“唉,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哪!唐王果是国家忠臣,朝廷栋梁。咱家闻言,亦不胜感奋之至矣。请受老奴一拜!”
望着面前一脸忠义肃然,仿佛正义化身的李啸,曹化淳感动地站起身来,向李啸躬身作揖。
随后,李啸又与曹化淳闲述了几句,便先打发他下去了休息。
曹化淳退下后,李啸独坐于客厅之中,一动不动,一脸沉重的表情。
虽然自已在曹化淳慷慨表态,但放弃现在一手好牌的大好局面,放弃即将对清廷发动的进攻,转而全军撤退回国去抗击流寇,这样的决定,真的要自已做出时,才会明白到底有多么艰难。
更何况,现在的自已,正在与清廷进行十分关键的谈判,才刚刚吃了一道开胃菜,把旅顺之地收入囊中,正是要大开口大开价从清廷榨取最大利益之际,如果就这样把兵马全部撤回,让清廷白白捡了个大便宜,这个损失,未免太大了些。
那么,现在的自已,究竟要怎么办呢?
李啸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等到从山东的舰船返回后,立即集中兵力,全力攻打辽阳,哪怕不能拿下辽阳城,也要能在这般极度重压下,让清廷方寸大乱,从而为自已在谈判中,谋取更大的利益。
接着,在清廷抗压不住,不得不签下城下之盟后,自已再趁势收兵,全军开往山西,抵御流寇东渡进攻,方为最妥善的做法。
毕竟,现在远在辽东的自已,尚未收到流寇东渡的确切消息,也许流寇现在还在陕甘之地,并未想着立刻发兵亦说不定呢。
李啸心下盘算,现在的自已,应该完全可以在攻打辽阳,完成谈判之后,再前去抗击李自成部流贼,都是来得及的。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就是他这边刚刚加封为唐王之时,清廷那边,却早有细作飞报而来,让多尔衮得到了李自成部的大顺军,已然渡过黄河,一路东攻,刚刚打下宣府以及北直隶南部的重大消息。
原本为清廷与唐军的谈判受挫,一直了无进展而头痛不已的多尔衮,正在床上辗转难眠,在闻听这条消息之后,兴奋得从床上一蹦而起。
他随即起身,迅速穿衣戴帽,急急赶往客厅,去亲自会见那名报信的细作。
“你之所言,可是实情?”多尔衮一进客厅,便对那地上伏跪的细作,厉声喝问。
“睿亲王,奴才是从明国京城返回,所禀之事,确是实情。李自成部流寇,自成立大顺国以来,已然迅速攻下明朝的山西、宣府、北直隶等多处地方,明军望风而溃,流寇之势大振。现明国京城中,满是流寇就要打入京师,擒杀崇祯皇帝,端了明国老巢的传言呢。”
听了细作的回复,多尔衮先是一怔,随即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
“好!好!好!真真天助我也!李啸,你这狗入的混蛋,总算也有今天!你这厮一直给本王搞假谈判真备战这一套,现在本王倒要好好看看,你这厮还要何招数可使!”
多尔衮连声大笑,在房中来回踱步了一阵,便急急前往衍庆宫,去向布木布泰通报这难得的喜讯。
此时,布木布泰已然安寝,听闻多尔衮紧急赶来,她羞涩一笑,便密令宫女将多尔衮悄悄带入宫门,直至寝床之处。
多尔衮来到床前,那些宫女纷纷退出宫去,只留下多尔衮与布木布泰二人在其中。
“多尔衮,这么晚了,你还来呀……”
见到绿绸纱帐中的布木布泰,那仅着肚兜的洁白诱人身体,在昏暗的烛光中若隐若现,听到她假嗔实喜的喃喃之语,多尔衮本就狂喜的内心,更平添了一份熊熊欲火。
他快步上前,扯开纱帐,一把将情人揽入怀中,不停地摩挲亲昵,嘴巴更是不停地吻遍她整张脸庞。
”轻点嘛,多尔衮你这猴急的家伙,这么晚了,还想着这些呢,要是让朝臣们知道了,多不好……“布木布泰耳语呢喃,脸上却更见羞红。
多尔衮呵呵一笑,一把将她拥揽入怀,然后凑在她耳边说道:“大玉儿,我今晚前来,却是有件天大的好事,要来告诉你。”
“哦,什么好事?”布木布泰顿时来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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