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远堡已被我军重重围困,尔等已是坐困愁城,插翅难逃,为何还不现身来谈?难道非要等到我军开始攻城,把城中生灵尽皆屠戮之际,尔等才会再来后悔莫及么?”
听到唐军使者这般咄咄逼人地喊话,哈宁阿心下愈发焦躁,脸上亦是燥热不已,他牙关一咬,再不及仔细思考,他率着一众护卫急急来到北面城墙处。
来到这里,哈宁阿首先进一步看清了,北面城墙上那些横七竖八的清军尸体。在看到他们扭曲痛苦的死亡表情,看到他们流出的鲜血已在洁白雪地上,涂抹出令人心悸的暗红血垢后,哈宁阿心下,顿是一阵莫名的凄楚难过。
唐军这一手杀鸡吓猴,倒是端的心狠手辣,就是要用这一百多名清军守兵的性命与鲜血,来让自已明白,与唐军作对到底究竟是什么下场。
哈宁阿正心下痛苦之际,城下的唐军使者已然瞧见了他,形容瘦削的他,捋着胡须大笑着说道:“城上这位将军,可是镇远堡中守将?可否一报贵姓尊名?”
哈宁阿恨恨地盯着这名唐军使者那尖瘦的脸孔,厉声回道:“老子便是城中守将哈宁阿,你这厮尖嘴猴腮,又是何人?如何一副汉人模样,满州话却说得恁好?“
那唐军使者听他言辞粗鲁不善,倒是不恼,反而又援须笑道:”在下辽东锦州人士,姓孙名善,曾在祖大寿将军帐下任赞画效力,对满州话,多有研习,自是会说。只叹孙某后不得已,随明军一道降了鞑虏……“
”哼!原来你这厮是个大清的叛徒!“哈宁阿厉声打断了孙善的话:”你既与明军降了我大清,如何又不出尔反尔,再度叛变去投靠唐军?你这样随风倒的三姓家奴,也好意思来劝降本将?!“
哈宁阿这番话说得犀利而直接,让城下孙善的脸面不觉一红,不过,他轻咳一声,迅速回道:”哼!被迫降鞑,确为孙某一生难洗之污点,但孙某乃是读书明理之人,又是汉家苗裔心怀故国,又岂可一直甘心沉沦泥淖,一直为异族屈身卖命乎?“
哈宁阿听到这里,忽然感觉出了一丝不对的味道,他又皱着眉头,厉声说道:”你既是祖大寿部下,现在却又为何率领唐军来到我镇远堡处?莫非是,那祖大寿与洪承畴,已然背叛大清,去投奔了狗贼李啸不成?“
孙善哈哈一笑,立刻回道:”不错,你脑袋还转得挺快嘛。告诉你,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又有句话道,良臣当择木而栖,此皆至理名言矣。现在,你们鞑清已是一山不容二虎,多尔衮与豪格二人的狗咬狗斗争,还不知道要进行到何时。这般危局之下,尔等清军自已,都是各投其主,自保其命,更遑论我等迫降之人。而祖将军与洪学士二人,以及我等在松锦之战后被迫降清的部众,自然再不可能屈身事贼,当然是要为将来重新作出打算了。而当今天下,除了明清两处外,势力最强大,实力最强劲者,当属平辽王李啸是也。我等离开清境往投其处,自是弃暗投明,方是最佳之选,这样的选择,又有何奇怪的呢?“
孙善顿了下,又大声道:”哈宁阿,你一定在奇怪,我军是从何处突至此地的吧。现在我就告诉你,我军是平辽王属下的定北镇兵马,应你国肃亲王豪格之邀,才自大明宣府镇金汤城一路赶来,我军行过蒙古东土默特部、奈曼部、喀喇沁部,一路皆是摧枯拉朽一般,无人能挡。本来么,我军欲径去沈阳与豪格部会合,之所以会来此地。只不过天不凑巧,大雪阻路,才全军掉头南下,先拿你这小小镇远堡开刀了。“
孙善说到这里,刻意停顿了一下,以观察看哈宁阿的表情。而哈宁阿听到这里,虽然表面沉默不语,努力保持平静,但他心头,却是苦涩难言。
可叹啊,可叹大清内部争斗,自杀自灭,才这般让外人趁虚而入,才这般让整个国家陷入内忧外患的可怕境地啊。
而真要说起来,这唐军趁机入侵清境,说起来,还是受了肃亲王豪格的邀请之故,才大肆派兵前来,真真自家内斗,外人得利啊。
只是,说起来,整个大清都没人会想到,唐军除了在辽中南部的营口与海城大举进攻外,还派了一支偏师从宣府镇前来,一路攻打到了自已的驻守的镇远堡,这倒是让自已现在措手不及的地方。
见哈宁阿表情难堪,一副不知要如何回应的样子,孙善心下顿是暗自得意,遂又大声说道:”哈宁阿,现在的局面,你也看到了,我军已然彻底包围了整个镇远堡,唯一的出堡之路,也已被我军牢牢堵住,现在的你们,已是瓮之中之鳖,已成网中之鸟,已然陷于死地矣,再无半点脱逃的可能。这般绝境之下,你身为城中主将,难道就这样甘心为清廷送命,甘心让全堡军兵白白送死,一道成为刀下之鬼么?这般死法,何其窝囊,请哈宁阿将军三思哪。“
孙善说到这里,稍稍喘了口气,未等哈宁阿发话,便又继续说道:”哈宁阿,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良臣自当择明主,你现在还有唯一的一条生路,那就是立刻率领全堡军兵,向我唐军立即投降。如此一来,我军也不想多造杀你与全堡清军性命皆可保留,个人财产也皆可留下。如果真是倾心归降,我家平辽王李大人,乃是心宽如海的英主,定能对你量材为用,绝不计你等是何来路与出身。怎么样,这般归降条件,够实在,也够优惠了吧?“
孙善满以为,哈宁阿听到这里,估计会内心大动,却没想到,哈宁阿只是冷笑着回道:”孙善,你这家伙嘴巴倒是厉害,只不过,我这镇远堡,却也不是你们想攻就能攻得下来的地方!告诉你,我堡中尚有足够全军驻守三年之积粮,又兼城池高峻军械充足,你等想要迅速拿下,岂非笑谈?以本将看来,你们除了方才乘我军不备,偷袭射杀我北面城墙驻守将士外,还能有何好手段可使乎?”
哈宁阿顿了一下,复道:“更何况,你等千里行军,侥幸行险,来到我这镇远堡,只怕全军已是精疲力竭,焉得再有攻打坚城之力?再退一步来说,就算你们屯兵城下,临时冒雪伐木,制作攻城器械,只怕亦是至少半月方可有成,而到那时,我军更是做好了万全准备,你等再想攻下我镇远堡,怕更是断无可能了。“
孙善听了哈宁阿这番回复,眉头微皱,但表面上却依然十分平静,他哈哈一笑,脸色便阴沉下来,厉声回道:”哈宁阿,真没想到你死到临头,竟还是如此自大!你莫非真的以为,我军刚刚远来,又未带火炮等攻城器械,就拿你这镇远堡再无办法了么?告诉你,我军若要要拿下此堡,自有奇策可用,拿下这镇远堡绝非难事。只不过,我军主帅段镇长向来心存仁念,不忍徒造杀孽,才这般先令我前来劝降。若你等真执迷不悟,那本使也就无甚好说的了,就等我军发力攻城,再将你这全城兵马,尽皆屠尽罢!'
“好!本将就在这里守着,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有何本事前来夺城!'哈宁阿脸泛冷笑,毫不客气地回顶了一句。
第六百零一章 集束震天雷()
“好,哈宁阿,你既然要顽抗到底,执意要自寻死路,那就别怪我军不客气!”
见哈宁阿这般齿强牙硬地拒绝了自已的劝降建议,孙善一脸青黑,他恨恨地盯着城头的哈宁阿看了几眼,便立刻拔马调头离去。
回返到段时棨身旁,孙善立刻把哈宁阿的拒降态度,向段时棨添油加醋地讲了一番,最后说道:“段镇长,哈宁阿这厮顽固不化,抗拒天兵,真真死硬到底!依在下看来,现在我军唯一可做的,便是加紧攻城一条路可走了。”
段时棨皱了皱眉,还未说话,旁边那新归降过来的洪承畴,却是捋须笑道:“段镇长,以洪某看来,这镇远堡守将哈宁阿,倒也并非是完全的顽固不化之徒。他若真的决心与我军对抗到底,就不会在我军击毙了城头百余名清军后,便来与孙善相谈,而是直接下令全军固守城池,与我军决死一战了。“
”哦,那依洪学士之见,这哈宁阿还是有投降的可能了?“段时棨斜了他一眼,低声问道。
洪承畴点点头道:”以洪某看来,正是如此,只不过,此人这所以还不肯投降,是他尚未认识到我军的厉害,才这般心存侥幸罢了。而我军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彻底打破他的幻想,让他认识到,我军在没有攻城火炮与攻城器械的前提下,还是一样有强大而凌厉的攻城能力。而只要这样强悍而凌厉的攻城能力展示了出来,哈宁阿定会被极度震慑,因此最终决定开城投降,也是极有可能之事。”
段时棨双眼一亮,立即明白洪承畴所说的话具体是指何意了,他立即沉声下令道:“着令全体辅兵,加快制作简易抛石机,夜晚亦不得休息,最迟于明天天亮后要制作完成!”
“得令!”
段时棨下达了此道命令后,又下令全军就地安排扎营休息。只不过,他依然安排了大批步骑兵,轮流守住镇远堡的唯一出口南门,以免哈宁阿率部逃窜。
不多时,夜色暗沉下来,大雪终于难得地暂停了下来,依然伫立的城头的哈宁阿,脸色阴沉如铁,狂风吹得他的披风猎猎作响。
他在表面故作平静,心里却是有如五味杂陈。哈宁阿现在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已把镇远堡团团围住的唐军,究竟会以怎么样的手段,来拿下这看似无比高峻难克的镇远堡。这个问题,哈宁阿在心下反复问过自已多遍,却始终没有答案。
到了深夜时分,始终睡不踏实的哈宁阿,重新起身,又在城墙上来回巡查,只不过,他似乎能隐约看到,在远处的森林中,有点点火把在闪烁,似乎有许多人在森林中忙碌不休。
哈宁阿迅速地想到,这应该是唐军士兵在连夜制作攻城器械,准备来日攻打镇远堡,却不知道这些家伙,还需几天,才能把攻城器械全部造好。
不过,见到唐军这般忙碌,哈宁阿依然在心下安慰自已,唐军要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建成足够的攻城器械,至少也要个十天半月才能建好吧。若是这样的话,自已却还有足够的时间来安排防务,组织全堡军兵来进行守卫。
甚至,在这样的长时间对峙过程中,唐军不可能一直处于严密包围的状态,若其有松懈的话,自己再偷偷安排人潜出城去报信,这镇远堡之围,当可解矣。
忙碌的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次日天明,大雪已停,却依然浓去低垂,朔风怒吼,天地之间,仿佛是一片浓淡不均的灰色与白色交织,斜斜地插入极目所至的地平线处。
此时,忙碌了一夜的哈宁阿,满心以为暂时无事,故在巡查到了三更之后,他便返回自家府邸安睡。而在这天亮时分,他正在自家府中睡得正熟,忽有军兵急急前来叩门禀报。
“大人,不好了!唐军扛着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从森林中一直推到北面城墙外来了!”
听了这名手下亲兵的急声禀报,犹在睡梦中的哈宁阿,顿时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一跃而下。
“你说什么?唐军推了个什么劳什子过来了?”哈宁阿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冲着那名亲兵厉声喝问。
“禀大人,唐军推的这件东西,在下从未见过,实在不知道是什么,还请大人见谅。”这名亲兵见哈宁阿凶狠的模样,心虚地回道。
哈宁阿眉头大皱,他再不多想,随即披上盔甲,与一众亲兵一道,急急出门,再一道登上城墙上查看实情。
上得北面城墙上来,哈宁阿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了。
他看到,真的如那名亲兵所说,一架看上去奇形怪状的木制器械,正被大批的唐军辅兵,一路喊叫着向北面城墙推来。
哈宁阿看到,这架器械,全部为木制,用钩榫相接结,另有麻绳将各个连接处,全部加固捆牢,用厚重实木填垫下盘,约有五步之宽,高约近十尺,却是一根又粗又大的原木制成的投杆,投杆的顶端上面,则是用麻绳绑制了一个巨大木盆一样的东西。
这个制作尚为简陋的庞然大物,一步步向北面城墙推近,哈宁阿忽然明白了什么,内心顿是立刻揪紧。
“入他娘!唐军推来的东西,是抛石机!”
哈宁阿这声失声叫喊,让旁边的一众护卫皆是大吃了一惊。
不是吧,原来这个奇形怪状又丑陋难看的器械,竟是投石机。那些唐军通宵不上眠,原来一直在森林中赶制这玩意,难道说,他们是打算用投石机抛投石块,来轰开这镇远堡的城墙么?
“主子,我镇远堡城池高峻坚固,城墙十分坚牢,那些唐军,想凭抛石投扔,就把我城培轰垮,未免太不可能?”旁边一名亲兵小心地问了一句。
哈宁阿听了他这般发问,虽然表面不作一词,但其心下,亦是对此人说法十分认同。这镇远堡这么高峻坚固,唐军若是仅凭抛石机抛扔石块,便想攻破这镇远堡,未免太过可笑。
更何况,唐军这架赶制而成的投石机十分粗糙,抛杆长度亦是不足,看上去抛扔的威力绝不会太大,绝不能历史上那些诸如回回炮之类的强力抛石机相比。
想到这里,哈宁阿心情顿缓,他轻咳一声,厉声道:“唐军此番来攻,当是以威吓为主,尔等勿需惊慌,各人自守本职便是。”
众人齐声应命,随即各自散开,自行就岗守卫。而哈宁阿则依然在几名亲兵的护卫下,几乎一眼不眨地看着远处的唐军喝喊着将抛石机越推越近。
说起来,哈宁阿与这一众守城清兵,对唐军的抛石机这般低估,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们这部兵力,这些年来,几乎一直在镇远堡驻守,从未参加过入关战斗,所以对唐军用投石机投抛震天雷一事全然无知。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想到,现在的唐军接来来,到底要对他们做什么。
就在哈宁阿等人,呆呆地看到唐军推动抛石机抵进北面城墙之时,唐军的另一帮辅兵,则是在急急地做着一件事。
那就是,他们是用细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