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全体人员终于全部上船。
李啸下令,福船收锚起航,随即南下。
此时,天色已黑透,李啸静静地站在船弦处,海天之间,一片看不透的黑暗,只有风雪兀自呼啸不停
耳边满是绵密的海涛声,厚厚棉服被海风吹得呼呼直响,但李啸心中,却有种难得的空明旷然的感觉。
与这茫茫海天相比,自已这个穿越客,有如沧海一粟,渺如微尘。只是这个渺小的自已,却要尽自已所能,在这明末天地间,奏出时代的最强音。
这应该是上天安排自已重返明末,最最重要的使命吧。
次日天明,风停雪住,晴朗的天空中,透出温暖人心的蔚蓝。
面目阴沉的祖大寿,率领锦州军兵二千多人,来到了空无一人的不归墩。
他跳下马来,开始仔细贴在不归墩外墙上的一张大纸。
这是李啸离开不归墩前,亲手写下的纸张。他在上面讲述了自已不得不离开辽西的苦衷,以及攻击张得贵的走私队伍,并击杀与鞑子与勾结的守备王道奇的原因。
“大帅,眼下却该如何处置?”
说话的,是祖宽,表情复杂的他,低声地向祖大寿问道。
祖大寿沉默无声,只是他峻刻的外表下,脸上的肌肉隐隐在颤动。
良久,他的右手颤颤地举起,似乎要做一个出击的手势。
“大哥,不可出兵!那李啸,拐带了我家婉儿,亦已随其离去,若派水师攻击,只怕婉儿亦有不测!”
祖大寿右手一颤,顿时垂了下去。
他扭过头去,看到一脸愤懑无奈的堂弟祖大乐,正向自已拱求请求。
伫立在雪地之上的一众军兵,有如一群沉默的雕像。
祖大寿长叹一声,忽然感觉自已似乎全身力气皆被抽走了一般,极度疲惫。
“传本帅将令,那王道奇与张得贵被匪寇所袭杀,不归墩把总李啸与敌交战不知所踪。”祖大寿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艰难地说道:“此事尚待调查,全军就此返回锦州。”
“得令!”
得得马蹄声中,神情苍老憔悴的祖大寿,仰头怔怔地看着那一轮雪后的艳阳,嘴中,却喃喃说了一句话。
“我辽镇,失人矣。”
第五十九章 尾随()
在海上行船南撤的日子,并没有李啸所想象的那般,有如渡假一般安闲。
李啸看到,船只开了不到一天,就有很多士兵与家属开始晕船,还有几十人吐得胆汁都出来了。李啸看到眼里,忧在心里,只能希望船只早日到达山东,让他们快点上岸。
为安全起见,李啸下令,军兵与家属们,只能轮流上甲板透风休息,以免得因甲板之上人数过多,而遭到巡查的明军水师检查与盘问。
相比忧心的李啸,祖婉儿在这无聊的沉闷航行中,却喜欢上了一件有趣的事情,那就是,海钓。
她的全部钓具,是侯道所赠。精明的侯道,见其在船中颇无聊,便及时地献上钓具给她,并教了她一些简单的海钓技巧。
在李啸的注视中,祖婉儿表演般地开始海钓,她左脚后退半步,左肩后偏,双手同时握住海竿,竿与水平面呈45度角。左手食指压住鱼线,重心落在右脚,竿梢从右手方往前挥,随着优雅地一甩,鱼坠以一道优美的弧线通过头顶,随后放开鱼线,钩坠自然落入水中,溅起一朵小小的浪花。
“李啸,猜猜,看我能钓出什么鱼来。”祖婉儿向李啸调皮地扮了鬼脸。
“猜不着,你慢慢玩吧。”李啸无奈地向她摇摇头,这个姑娘看来还真把这次南进行动,当成了一次外出旅游了,也罢,这沉闷的航行,且让她开心点也好。
毕竟这个姑娘,离开故土,告别父母,这般与自已私奔,自已欠她的,委实良多。
李啸轻叹了口气,随后下到船舱,慰问了一番那些吐得昏天黑地的士兵和家属,并让他们早点休息。随后,李啸复走上甲板,谁知才上甲板之时,便听到了祖婉儿惊喜得不成声调的喊声:“李啸,快来帮我,有鱼上钩了!”
李啸连忙过去帮忙,四只手一起握紧钓杆,李啸看到,远远的一条咬钩了的鱼儿正在海浪中竭力挣扎起起浮浮。
“李啸,你可得握紧了,别让鱼跑了。”祖婉儿自已将钓竿握得紧紧的,却向李啸大声喝道。
“放心吧,有我在,这鱼跑不了。”李啸笑道。
一番紧张的溜鱼之后,李啸一声轻喝,钓竿一抬一扬,一条约8斤多重,闪着水光的的大鱼儿被拉上甲板,犹自在甲板上直扑腾。
正在甲板上透风的士兵们也都跑过来看新鲜,祖婉儿更是欢喜得直拍手,李啸仔细看了看这条鱼儿,只见此鱼体长而侧扁,通体银亮细小的鳞片,背上有点点的黑蓝斑点,一张大口,里面全是锋利的牙齿,长着尖突的鱼吻。
侯道见得热闹,也连忙凑过来,一看便笑道:“哈哈,这是条鲅鱼呢,也叫蓝马鲛,民间有话道,山有鹧鸪獐,海里马鲛鲳,这蓝马鲛可是这金州海域特产之一呢,此鱼肉质细腻、味道鲜美、可以做成鲅鱼丸子,鲅鱼烩饼,红烧醋汁鲅鱼等好菜,尤其是鲅鱼氽丸汤,那真是丸香、汤鲜、味美的海鲜一绝,那更是老少皆爱,食客同赞啊。没想到祖姑娘第一次出手,便钓到这样一条好鱼,真是让人佩服。”
祖婉儿笑靥如花,犹自拍手叫道:“蔡掌柜,那等会你让人教我做鲅鱼氽丸汤,看看是不是如你说的这般。”
“好嘞,等会让我船上伙夫好好教下姑娘做鱼,保证姑娘学会。”
围观的士兵大笑起来,一时间,船上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不多时,晚饭做好,祖婉儿手端一个大盆过来,一脸汗水却满是笑容:“李啸,你快尝尝,看看我手艺如何。”
李啸夹起一个鱼丸,放在嘴里嚼了嚼,果然,鱼肉清香细腻,口感鲜爽嫩滑,确是一道好菜。
不过李啸只尝了这一个便不吃了,而是吩咐祖婉儿给舱中的晕船士兵们吃点,让这些士兵多少吃点东西,恢复下体力。
祖婉儿回给他一个敬佩的眼神,随后端着大盆走开,一边招呼那些晕船的士兵过来吃鲅鱼丸子。
李啸微笑地看着那些士兵细细品味这道美食,随后,又独自走上甲板而去。
李啸随后唤来侯道,低声问他:“现在我军这般行船,要几天方可到达山东?”
侯道沉思了一下,说道;“禀大人,现在是冬天,我军顺风南下,时间可缩短不少。在下估计,顶多过个八天,便可到达。”
李啸点点头,然后轻叹一声道:“希望我军能平安抵达山东吧。”
侯道忙道:“大人勿忧,小的这船现在买了平安符,按说是绝无水师和海寇会来骚扰的。大人放心坐船便是。”
两人这般议论之时,却没想到,在李啸身后远远的一段距离外,在越来越昏沉的黄昏余光里,一只凶恶的眼珠,正透过一个千里镜朝自已这条二号福船贪婪地窥望。
“他娘的,老子看清楚了,这条船上不过几十个人,等过了今夜,明天便动手!”
此人放下手中的千里镜,两颗凶恶的褐黄眼珠骨碌一转,一张满是横肉的黑脸上,堆起狰狞的笑容,满脸脏兮兮的胡须渣子,随着他的狞笑一抖一抖。
此人,便是时为东江镇总兵沈世奎的侄子,现为东江镇副将的沈志祥。
此时,沈志祥正率领着一艘一号福船,一艘二号福船,一艘海沧船,共三艘全副武装的东江镇水师船只,远远地尾随着李啸的这艘船只前行。
“大人,这艘船只似已买了我军平安符,我军若出手,却恐不妥?”
说这话的,是参将王庭瑞,他削瘦的脸上,带着犹疑之色。
“不妥个屁!”沈志祥狠狠地斜了他一眼:“这艘孤零之船,乃是给本官送到嘴边的肥肉,还不吃咋的!前几天,咱们与投鞑而去的叛贼尚可喜部的那番海战,损失了那么多船只兄弟,再不从这些商船上捞回来,怎么重振旗鼓?怎么才能为死掉的兄弟们报仇?怎么才能再现我东江镇的威风?”
王庭瑞低垂着头,被他骂得不敢吭声。
沈志祥余怒未歇,继续骂道:“王庭瑞,你他娘的怂货!当日你天天对我叔父说,这狗入的尚可喜要谋反,你却又不能及时设计拿下他,以致这厮带着广鹿岛全部军兵船只投鞑而去。你这般无能无用,现在又在这叽叽歪歪,呸!不敢动手,就趁早滚蛋!”
沈志祥一脸凶相,嘴中骂个不停。
被当众责骂的王庭瑞,心下恼怒,面目羞红,恨不得拿刀将沈志祥砍成万断。
此时,一旁的游击袁安邦连忙出来打圆场:“沈大人,王参将,你二位别争了。沈大人这般行事,也是权宜之计,我等听命便是。”
“通知各船,牢牢跟踪尾随这两条商船,待明日天亮后,我三条船一齐上前攻击夺船,若船上之人反抗,即刻杀之!”沈志祥冷冷下令,两只眼中凶光大盛,一脸狞笑,越发狰狞可怕。
第六十章 劫持()
在起伏颠簸的船只上睡觉,有一种坐摇床的感觉,很多兵士与家属都不习惯,李啸也一样。
他直到深夜,方在侯道给自已安排的舱房中睡着,却一直难于深睡,生物钟到了卯时中刻之际,李啸便自然醒了过来。
李啸穿衣起身,然后独自上了甲板,天色依然一片漆黑,只有昏黄的灯光淡淡地映照着一片沉寂,远远地看去,四方茫茫皆不见。
只有首舱室和尾舵房里几个值班水手还在不停地忙碌。让李啸不由得感叹,海上的行船生活,也是确实辛苦。
整整过了一个时辰,天光才大亮起来,只是天空依然阴云翻涌,微微露出淡红色,看上去又快下雪的样子。
“看!那边有船过来了!”
全军吃过早饭之际,突然,李啸听到有士兵惊叫起来。
李啸吃惊地看到,有三条均高挂着明军日月旗帜的船只,正呈一个半包围状的战斗队型,向自已这艘福船包围而来。
这三条船便是,跟踪了李啸船只一夜,现在终于露出獠牙的沈志祥明军水师船队。
副将沈志祥望着前面慢慢行走的福船,嘴中几乎流下哈啦子,他眼中闪着贪婪之光,仿佛已看到满船的金银财货在向自已招手。
他身旁一个家丁模样的人,小心地提醒道:“副将大人,为防有诈,不如先轰它一炮试试。”
这名家丁的语音刚落,一记凶狠大力的耳光,将他猛地打倒在地,这名家丁哭嚎着捂着腮帮,噗地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
“呸,你个傻x!老子正要这艘商船来补充船队,你这一炮打去,老子又要花多少银子去修!”沈志祥揉了揉打疼的手,狠狠地朝倒地的家丁吐了一口唾沫。
“就是,沈大人武艺高众,再加上咱们有三条船和这么多兄弟,对付这样的商船还不是手到擒来。”另一名亲随家丁谄媚地对沈志祥说道。
沈志祥一脸洋洋得意,旁边的王庭瑞与袁安邦,眼神复杂地互相对望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李啸猛地发现,这三艘船只出现后,身旁的侯道已是脸色大变,这样的冷天里,竟似有冷汗泌出。
他转过身,急急地对李啸说道:“大人,这是明军水师的船只,他们正朝我军追来。”
李啸皱眉问道:“莫非,水师要来上船检查?”
侯道拭汗道:“在下亦是这般认为。奇怪,往日明军水师见得我船上标志,基本上都是不闻不问之态,让我等自行通过,却不知为何今天,竟要来检查我船。”
李啸脸色阴沉,也不再与侯道说话,随即转身走下船舱,向全体军兵下达了准备做战的命令。
全体军兵迅速行动起来,穿好盔甲,拿起武器,随后,在船舱中静静等待。李啸吩咐,等他发出战斗口令后,便全体人员一齐拥上甲板,进行战斗。
“李啸,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有敌船要进攻我们吗?”祖婉儿在一旁,一脸严肃地问他。
“我看来者不善,先做好战斗准备再说。婉儿休怕,我会将事情处理好的。”李啸脸色紧绷,对她轻声安慰。
三艘明军船只迅速逼进,眼见得只有几百步远,一脸苍白的侯道急急向舱室喊道:“快令全部桨手停下,让他们上船检查吧,不然这些水师开炮或用撞角撞来,我军就完了。反正我们已给水师交过保护费,买了平安符,他们应该不会为难我们的。”
见副船主下令,二号福船遵从要求停了下来,
三艘来势汹汹的水师船只立刻将二号福船包围,水师一号福船绕行过来,顶在李啸福船前方,拦住去路,另外两艘水师船只则一左一右地将福船夹在中央,以防其从侧面逃脱。
随后,从一号福船上,伸出一块长长的搭舷板,连接两艘船只。随着卡扣一紧,水师的一号福船,与李啸军的二号福船,牢牢地结合成一体。
见自已要拦截的商船,竟如此顺服地停下来让自已检查,沈志祥心情颇为舒畅,他带着王庭瑞与袁安邦,带上一大群精壮的明军军士,大大咧咧地通过搭舷板跳入侯道的商船中。
见到这些军兵上船,身着便服,一直在一边冷眼观察的李啸反而松了口气。
他心里,其实最怕这些向来蛮横的明军水师,一过来就不问原由地轰两炮,就这样的话,这毫无防御能力的福船可就完了。
侯道带着一脸硬挤出来的笑容,手捧着一张朱红色的牛皮纸,快步向正在四处打量这艘福船的沈志祥跑来。
“大人,欢迎上船,我等均为本份商人,您的平安符我们早已购买了,喏,就在这里,请大人验看。”侯道一脸恭敬的笑容。
沈志祥歪着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拿过侯道毕恭毕敬递过来的平安符,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番,随后,一声冷笑,哧地一声,将这张平安符撕为两半,扔在地上。
“啊!大人,您,您这是。。。。。”侯道一脸惊慌失措,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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