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兵一声应诺,正欲下去传达,多铎又加了一句:“今夜营盘周围,多备哨岗,严防明军夜袭。”
“嗻!”
次日天亮后,多铎大军,方再度开拔。
不过,因是一路搜索前进,全军行动速度很慢,直到当天将近黄昏时节,才总算到了锡林河东岸。
望着对岸刚刚开始兴建,却已然空空如也,烧得乌黑焦八的城池时,多铎脸上,顿是莫名复杂之色。
旁边的英俄尔岱,亦是一脸难看。
很快,前往锡林河对岸探查的哨骑前来报信。
“报!禀豫亲王,对岸之城池尚未建起,便被敌军纵火烧光。另外,整个锡林河东岸,没有任何明军,想来明军早已撤走。”
“唔,知道了,你退下吧。”
“嗻!”
“操,原来李啸这厮无兵!可恨我军着了此人之道,白白耽搁了一天一夜,竟这般轻易放过了大好的追击机会!”多铎咬着牙,忍不住恨恨而骂。
“豫亲王,我军现在可要再度派骑兵追击?”英俄尔岱急切问道。
多铎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敌兵已然远去,来不及了。若硬派骑兵追击,这数千骑兵孤军深入,外无援军,若那狡猾的李啸,因地设伏,再将我军这些骑兵击溃,则我军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那依豫亲王之意是?“
“既然李啸已然自毁其城,那我军就也算达到了出兵目的了。”多铎冷冷道:“传本王之令,明军畏于我军威势,全军宵遁而去,我军就此退兵。”
“豫亲王,那这阿巴哈纳尔故地,却该如何处置?”英俄尔岱追问了一句。
多铎轻叹一声道:“我等只负责出兵征伐李啸,这阿巴哈纳尔之地,如何处置,就等我等回去后,向皇上禀报吧。以本王看来,原阿巴哈纳尔部落,已被李啸彻底消灭,皇兄应是想将这阿巴哈纳尔之地,分赏给其余的内喀尔喀四部了。”
英俄尔岱哦了一声,也未多说什么,便随多铎一同指挥清军回返。
五天后,在多铎率领出征大军,从蒙古草原返回清廷时,徐修与刘文秀两人,联名合写了一封信件,在信中详述了丢失弃守锡林城的经过,并在信中向李啸告罪请责。随后便由飞鸽传书,到了登州城的李啸手中。
李啸看了这封来信,一时久久无语。
想来自已自崇祯六年,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虽有波折,但总算是一路向上,步步皆成,却没想到,在这兴建锡林城上,却是栽了个大大的跟头。
这次建城的失败,究其根本,还是自已太过操切。
在金汤城军力尚是不足之际,便想着渗入蒙原去与清廷争雄,结果自然会遭此挫折。故这样的结局,说起来,却绝非徐修与刘文秀之过,而是自已战略失误的必然。
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这是从古至今所有成功人士的必经之路。
可见,自已现在还不是展露野心抱负的时候,相反的,现在的自已,要继续磨炼内功,提升实力,才是当务之急。
此时,李啸眼中,却闪过一道冷光。
哼,西边不亮东边亮,等自已实力进一步提升后,就算这蒙古草原想要渗透还尚是困难,但在火器与水师等部实力均能有大幅提升的情况下,对于诸如虾夷、外满洲等地的征服,却应该是水到渠成的。
一句话,现在的李啸,最需要的,便是时间。
于是,李啸并未对徐修与刘文秀二人作出实质性处罚,仅仅是取消了他们的新任官职,并让他们继续在金汤城中,担任原职。
而从锡林城遣回的一万余名流民,李啸则让徐修将他们转送到山东来,准备到时派往台湾。
不久后,李啸也得到消息,原先的阿巴哈纳尔地区,果然未出乎他所料,被皇太极分划给了其他四部内喀尔喀蒙古部落。
李啸最终无奈接受了这个现实。
这个乱世之中,根本没有什么真正的道义与天理,说到底,还是实力决定一切。而没有实力的愤怒,毫无意义。
又一个月过去了,时间不觉到了崇祯十年九月底。
湖广,随州。
在随州城东面,一个名叫牛心寨的镇子外的一片山谷中,一位浓髯凤目,身材欣伟的流寇将领,正呆坐在一块光洁的大石上,望着面前哗哗南去的石潼河,默默发呆。
在他旁边,是一大群旗帜散乱,或站或坐,衣甲不整的四千余名流寇军兵,以及三千余众的家属随从,这些流寇与家属,多人带伤,人人脸上都是一副麻木冷漠的模样。
“大帅,眼下我军没有掳获补充,饥疲已甚,而明军正四面合围而来,何去何处,却请大帅早作决断啊!”一名面带忧色的副将模样的人,向这名呆坐的主将,低声禀道。
这名将领,便是号称明末八大王之一的闯塌天刘国能,那名副将,则是他最为亲信的手下董国英,外号穿林虎。
听了董国英这般发问,刘国能的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双精光四射的凤目之中,忧色亦是更深。
见刘国能一时未回话,董国英啐骂道:“娘的,这些明狗,手段恁的毒辣,整个随州地区的乡野百姓,竟已皆被杀良冒功!我军在这随州地区转战近月,这乡野之间,处处可见被烧杀抢掠一空的村庄,竟难得见个活人!他娘的,我军想从这随州乡间弄点粮食,补充军伍,却比登天还难!这帮狗入的官军,还说什么护佑百姓,下手倒是比咱们狠得多!“
董国英说完,狠狠一拳砸在大腿上,对面的刘国能,却是轻轻地发出一声叹息。
良久,刘国能才抬起头,脸上带着凄楚的苦笑,淡淡地说道:“国英,事已至此,复何言之!现在我军军兵饥疲,粮饷难继,如何还可与那四面重围的明军对战!以本帅之见,想要保全我军,唯一之计,是我等向官军反正。”
董国英大惊:“大帅,这如何使得!”
刘国能的目光却没有看他,他仿佛在回忆很遥远的事情一般,缓缓而道:“国英,你跟我一同从陕西延川加入义军,至今已有多少年了?”
“禀大帅,已有近十年了。。。。。。”
“哦,十年了,真真弹指一挥间。”刘国能苦笑道:“想当初,我本延安府一名庠生,因激愤官府催逼粮税之所为,又同情百姓那活活饿杀之惨况,才弃了功名,投身义军之中,自崇祯初年起,率部转战陕西、山西、河南、湖广等地,纵横数千里,打得官军狼奔豕突,望风披靡。却没想到,我军这般久战之师,竟在这随州之地,被各部明军轮番攻击,又粮秣难寻,兵员难补,以至陷此绝境啊。”
“大帅莫要泄气!想来崇祯七年时,我军被那五省总督陈奇瑜,设计困于车厢峡,情况那般险恶困苦,我军都挺过来了,随后重举义旗,再入河南,纵横于江北一带,何等豪气勃发。于今之计,却也未必没有得脱的希望。”董国英低声安慰道。
刘国能摇了摇头,又轻叹一声道:“形移势易,今日之形势,却与往日再不相同。明军已然将我军四下围住,安可轻易得脱。尤其是那驻于随州城外的安和尚部明军,军伍悍锐,甲胄精良,阵战犀利,若真要与其拼死一战,我军实难有胜算,只会再度连累各位,与刘某一道白白战死罢了。”
“大帅。。。。。。”
刘国能站了起来,缓步走到河边,他的目光看向极远的地方:“国英,你不知道,其实自本帅加入义军以来,心下却时时牵绊难过。这近十年来,每每梦中,本帅犹能记母亲去世时,对本帅殷殷叮嘱,要我忠于朝廷报效国家,以期将来搏取功名光耀门楣。可叹啊,可叹母亲万没想到,她最疼爱,期望极高的独子,最终却成了朝廷的反贼,打着义军的旗号,却干下了数不尽的坏事恶事,现在想来,实是大违初心。”
刘国能长出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现在,本帅思虑良久,还是决定向明军反正,归顺朝廷,更赎前愆,唯有如此,兄弟们才能皆得保全,本帅心下,亦可终获安宁。”
董国英见刘国能心意已定,自忖也再无更好的脱困办法,他同样长叹了一声,拱手道:“既然刘大帅心意已定,在下复能何言。反正无论大帅去哪,国英定生死相随。却不知,大帅打算投哪路明军?”
刘国能沉吟了一下道:“随州之地的各路明军中,左良玉、祖宽、范志骠等,皆是贪酷狠毒之辈,我等势穷往投,必会遭其轻视,且多有被敲诈勒掯之忧。故以本帅看来,却当去投那安和尚部明军,当是最为稳妥之策。“
“哦?大帅何以如此高看这安和尚?“
刘国能脸上涌起感慨之色:“本帅听闻,这安和尚部,乃是山东官军兵马,是那明朝赤凤伯李啸部下,其部自入驻随州以来,军纪严整,战阵勇悍,器械盔甲皆是精良,堪为明军精锐。且其部从未有骚扰地方百姓之举,甚得民心。本帅在想,推乌及屋,我军若往投其部,必能受其厚待,断不会有被轻视与勒索之境遇也。”
听了刘国能的分析,董国英点点头道:“好吧,那国英与全军将士,皆听大帅安排。”
刘国能转过身,用一种欣慰地眼神看着他,随后便大声说道:“甚好!国英,你即刻前去传令,让全军起程,随本帅北上,往投安和尚!”
一个时辰后,正在随州城南面不远处整顿军伍,准备南下与刘国能残部最终决战的安和尚,听得手下哨骑来报,说有大队流寇向北奔行,似往已部方向而来。
“哦,可曾探得,是哪部流寇??”安和尚向哨骑惊疑问道。
“禀大帅,据我等探查,似是刘国能残部,只不过,他们的队伍中,打出多杆白旗,却似欲来向我军投降一般。”
“哦,刘国能这厮,搞得什么名堂,该不会是诈降吧?”一旁的监抚胡尚文,同是一脸惊疑之色。
安和尚抹着满脸那有如猬刺般的胡须,眼神闪动。
他稍一沉吟,脸上便显出得意的笑容。
“哼,刘国能这厮,现在已然势穷无望,还能耍个屁的花样来!他现在率部来投我军,却还算他认时务!”安和尚对哨骑大声说道:“你等再度前去探明情况,若其是真心前来投降我军,本将就摆下大宴款待他!若是这厮胆敢耍诈,俺定要将他与这一众流寇,尽皆屠灭,一个不留!”
“在下遵令!”
第三百零七章 平南营()
很快,一脸喜色的哨骑,带来了刘国能部确要归顺的消息。面对大笑出迎的安和尚,刘国能一脸愧色。“安参将,刘某反正来迟,望将军恕罪!”刘国能跪地拱手而拜,他后面,董国英领着一众流寇,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刘将军速速请起。”安和尚一脸笑容地搀扶起他:“你部能及时反正,免却好一场刀兵厮杀,实是大功一件。且随俺回营便是,今天咱兄弟俩敞开了喝,定要喝个你死我活!”两人大笑,随后,刘国能下令全体流寇,皆卸了盔甲武器,交给明军,便跟着安和尚一同返回驻扎的坞堡。返回坞堡后,安和尚安排宴席,盛情款待刘国能一行人。刘国能董国英及一众流寇,见安和尚胡尚文等人这般热情相待,心下皆极感动,宾主之间,愈发欢畅和洽。席间,刘国能乘着醉意,向安和尚问道:“安兄,却不知,你主李啸,待人如何?”已是一脸醉意的安和尚,见刘国能这般发问,便笑道:“刘将军,俺实话跟你讲,你不去投他部明军,却能来投我部,实是相当聪明之举。你问俺我家李大人如何,俺实话与你说,这位年纪轻轻便被封为赤凤伯的李大人,实是人中翘楚,国之倚柱,又识人极明,能量材为用,遇上这样的上司,实是你我之福啊。一句话,只有你有武艺,有本事,能安心为其效力,李大人一定会重用你。”刘国能哦了一声,眼中便不觉满是希望的神采。休息几天后,安和尚便令一哨兵马,送刘国能部,前往山东。而在刘国能等人前往山东之际,在陕西的莫长荣部,也刚刚招降了溃逃山西的李万庆部。原来,李万庆部自在陕西被曹变蛟与贺人龙联手击败后,率溃兵二千余人,残余家属一千余人,逃往山西,一直在临晋一带苟延残喘。一段时间后,陕西郃阳莫长荣部,大肆招揽流民的消息,通过当日阵前溃逃后的张妙手部残余骑兵,传到了李万庆耳中。“哼,张妙手这厮,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本身就是溃余之兵,还想耍计去夺郃阳城,真真不自量力,算是自寻死路吧。”一脸凶相,身材雄健的李万庆,听了这些原张妙手部骑兵的报告,冷笑着说道。随后,李万床眼中光芒一闪,低喝道:“不过,张妙手这厮,那把自已卖给明军的招数,倒是不错。现在,全军随本帅前去郃阳,去把自已卖个好价钱!”一天后,李万庆率部渡过黄河,来到郃阳城下。李万庆当即下令,全军尽弃武装,以向城中的莫长荣等人,表示自已投降的诚心。并派人喊话,希望同样得到与张妙手一样的买人银子,便可任由莫长荣等人安排。莫长荣大笑,随即同意,在付出了价值八千两的香烟和布匹后,成功收降李万庆部。两天后,莫长荣便派人将李万庆部一众人等,送往山东而去。崇祯十年十月底,刘国能与李万庆两部人马,均已到达山东。见这两名在历史上颇为有名的流寇大将,现在皆来报效自已,李啸喜不自胜,对这主动归顺的二人,另行嘉赏了一番,让二人心下,由衷地感激。李啸知道,这二人,在真实历史上,投降了明军后,与诸如张献忠、罗汝才等投降反复的流寇不同,一直对明廷忠心耿耿,相当可靠,并最终为明朝战死尽忠。象在历史上,刘国能投降熊文灿时,便顿首跪拜道:“愚民陷不义,蒙明府湔拭更生,愿悉其众上幕府军簿,身入麾下,定尽死力。”对于这样本质上忠诚可靠之人,知晓明史的李啸,自然要大力延揽。而到现在为止,李啸的买人计划,已实施了四个月,平均每个月,从山东陕西两地,共能收得近八万的俘虏与流民,加上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