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红云满布天空,夕阳渐坠,黑沉的大海上,跳荡着金色的余光,咸腥海风萧萧作响,除了上下追逐的海鸥在嘎嘎鸣叫外,海天之间,一片安和静谧。
在这看似平静的海面上,一场决定双方命运的海战,就此展开。
水师作战,战术还在其次,最为关键的,便是双方具体实力的比较。
而在这场看似敌众我寡的战斗中,反而是李啸军占了上风。
因为,李啸军船只的平均吨位,船只航速,与火力配置,火炮射程等方面,均远超对面的清军水师。特别是作为荷兰一级战列舰的指挥舰升龙号,与这些东江镇水师船只相比,相当于是大人与小孩的区别。
打个比方来形容,敌我双方对比,那简是李啸军的十六只猛虎,冲入了清军的六十二只瘦狼之中。
当然,如果这些瘦狼能发挥自身数量优势,采用水师常用的“五点梅花“式战术,集中兵力分别破敌的话,也还有一丝胜算,不过,现在骄逞而来,一心想尽快结束战斗前去邀功的班志富,显然没有想得这么复杂。
将全部六十二艘船只摆成v字形,向李啸的船队直冲过来的他,意图十分明显,那就一鼓作气,将李啸的船队包夹吃掉。
从千里镜中看清了敌军意图的水师总头冯式,脸上露出鄙夷的冷笑,随即下令,将船队摆成一字纵队,以升龙号打头,径向朝敌军v字尾端的敌军指挥舰冲去。
带着十五船只,有如一支离弦之箭般直冲的升龙号,风劲帆鼓,一马当先,迅速地朝着班志富的指挥舰直冲而来。
眼见得这艘全长为232英尺(约70米),数四桅,每桅达10英尺的高度,拥有两层炮甲板,全身上下火炮足有上百门之多的庞然大物,向自已这艘明显要小一圈,火炮不过数十门的一号福船这般气势汹汹大举袭来,原本得意洋洋站立船头观战的班志富,霎时变了脸色。
“快,快拦住他们!”
班志富失声大喊,一边指挥两翼的船只,赶紧朝升龙号包夹而去。
“砰砰砰砰!”
在包夹赶来的清军船只,离自已约有二百多步的距离时,升龙号两侧的全炮甲板上,十七门十八磅炮与二十三门三十二磅炮一同打放开火。
震耳欲聋的炮声中,每门火炮那乌洞洞的炮口,皆喷出炽红的余焰,数十颗大小不等的黑色的铁弹,向包夹过来的敌船,呼啸着猛扑而去。
左边的一艘二号福船,被十余颗炮弹击中,船桅折断,风帆落海,船舷炸得飞起,船舷上数门大小火炮,被巨大的冲击力高高掀起至半空,再砸落于甲板之上,将躲避不及的炮手与水兵砸成肉饼。
而在船舷吃水处,亦被火炮击中,数个骤现的豁然大洞让人心惊,整条船只开始迅速进水,向被炮击的一侧渐渐倾斜。看起来,用不了多久,这条船就要彻底倾覆了。
而在右边,是一条更小的海沧船,一枚巨大的三十二磅铁弹狠狠击穿了船腹,从另一侧直透而出,在船身中央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大洞。而一枚十八磅的铁弹,则狠狠地将舱首室彻底打掉,整条船立刻失去了掌舵控制,开始象个玩具一般,在海中盲目打转,渐渐被洋流推远。
“哈哈,尝到了我荷兰海军舰船的威力吧。再来再来,这还只是餐前的开胃甜点呢。”操纵升龙号的水师副总头荷兰人约瑟夫,一边放声大笑,一边又指挥手下炮手与海员们,调整角度与炮位,再对其它包夹过来的船只进行攻击。
而其他的一字纵队的李啸军船只,也纷纷开火,在保持阵型的同时各自为战,将包夹过来的船只,或击伤或击沉。
李啸军中每个人,都可以看到,这场海战的战场优势,迅速地向自已倾斜。
见到海战已方迅速了占了上风,李啸心下亦是极喜,他忽然想起了抗倭名将俞大猷根据多年海战经验,所总结的海战战法,简而言之就是:“海战之法,不过是以大船胜小船,以大铳胜小铳;以多船胜寡船,以多铳胜寡铳”。
现在,李啸军除了船只数量这方面要少于敌军外,其余的各方面,诸如船只吨位、船只速度、火炮射速、炮弹射程等等,皆有巨大优势,这样一来,这场海战李啸军占据优势,实在不是什么奇怪之事。
为了尽快赶在天黑前,结束这场海战,李啸决定,擒贼先擒王。
那就是,全力先干掉敌军的指挥舰。
这样的话,敌军剩余舰船群龙无首,必然战力大减,自已便可各个击破了。
升龙号有如一只闯入狼群中的猛虎,身躯宠大火力强劲的它,在又将包夹过来的四艘船只,或是击沉,或是击伤后,离班志富的指挥舰,已不过二百来步的短暂距离。
“快,一定要拦住敌船!”
站在指挥舰头的班志富,一脸惊慌失措地大声喊叫,一旁的军兵闻令,拼命地向两边的船只,不停打出旗语。
约瑟夫从千里镜中看到,那个在指挥舰上,身穿良好盔甲,正手舞足蹈大跳大嚷的家伙,很可能是敌军主将,他的脸上,顿上划过一丝阴狠的冷笑。
“舰首七门六十磅巨炮,一齐装霰弹!全力攻击敌军指挥舰!“
约瑟夫向炮手们大吼道。
一众炮手紧急冲至舰首的巨炮炮位,立刻开始装填升龙号舰首那七门六十磅巨炮,往那黑洞洞的巨大炮口中装填火药,和由散碎铁珠及碎石组成的霰弹颗粒。
在离敌军指挥舰只有一百来步的距离,七门巨炮全部准备完毕。
“点火!“
“预备!“
“放!“
“砰砰砰砰!。。。。。。“
七门六十磅巨炮炮口,飘飞的余焰有如飞舞的红布,又似死神舐血的舌头。7门六十磅炮几首同时打响,浓密的硝烟之中,无数霰弹从炮口尖啸着飞喷而出。
这些大拇指或小拇指粗的铅丸铁砂,有些还是尖锐的小石组成的霰弹,带着可怕的啸音,满天疾飞,密密麻麻有如铁石暴雨一般,向已不到一百步远的敌军指挥舰狂扫而去。
其实霰弹的有效攻击距离,是在六十步内,但七门六十磅巨炮的密集攻击,还是让在近一百步的敌船上的人员,遭到了惨烈袭击。
每名炮手都可以清楚地听到,对面敌军指挥舰上,连绵的惨声剧烈地响起,鲜血与碎肉四处飞溅,整个指挥舰的船舷与甲板上,都喷满了暗红的鲜血与花花绿绿的人体组织,整艘船只有如地狱屠宰场般,极度血腥恐怖。
站在舰首的沈志富,从头到脚,全身上下,都满是密密麻麻的粗大血洞!
他象被霰弹刮起的飓风吹起来了一般,从舰首以一个抛物线的姿态,仰扑在后面的甲板上,再无动弹。
“班参领!班参领!”
清军指挥舰上的水兵大声嚎哭起来,随即一名大副模状的清军,大声吼道:“班参领已死,快,快撤回海洋岛!”
想跑,没那么容易!
此时,升龙号舰首处的七门六十磅巨炮,又是齐声打响,不过,此次打响的,却是链弹,专门攻击敌舰船帆所用。
清军指挥舰上的白布帆布,立刻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大洞,整艘船只瞬间失去了风力的支持,被后面的升龙号霎时赶上。
“速速投降,可免一死!“
约瑟夫令水兵们打出让敌舰投降的旗语,这艘在海面上已是动弹不得的敌船,终于无奈地打出了白旗。
升龙号随即与其接舷搭板,大批精神抖擞的辅兵,手持刀剑冲上敌船,接管了驾驶权。
见到敌方指挥舰投降,李啸军船队士气大振,立刻四下攻击追杀那些士气低沉惊恐万状的清军船只,不到半个时辰,剩余的清军船队,再无作战的动力与勇气,纷纷打出白旗投降。
在夕阳完全西沉,天色渐渐被一片黑暗笼罩之际,这些在海洋岛近岛海面的战斗,终于以李啸军大获全胜而结束。
本次战斗,李啸军共击沉敌船十一艘,击伤十六艘,击毙敌军水师主将班志富。李啸下令放弃受伤船只中损毁严重的船只七艘,最后统计的结果为44艘清军水师船只,被自已俘获。
这些船只,已全部分派了辅兵与水手,接管了俘获船只的驾驶权。
李啸军十六艘船只,只有一艘最小的鹰击级武装轻型战舰,被清军水师不幸打中尾舱排水口,从而击沉倾覆。另有一艘虎啸级舰船与一艘鹰击级舰船受了轻伤。当然,李啸军的损失,与清军水师相比,堪为极其轻微。
在全军将士一片如雷的欢呼声中,李啸下令,全体船只直去海洋岛,将海洋岛那已成瓮中之鳖的清军,团团包围。(。)
第二百四十八章 家贼难防()
一直在海边观战的主将马福塔,在千里镜中,亲眼目睹了这场让他目瞪口呆的大败。
他嘴唇哆嗦,一脸煞白,浓密的胡髯仿佛不受控制般地一抖一抖。
我军,就这么败了?
六十二艘已方战船,与仅仅十六艘明军战船对打,竟然,就这样全军覆灭了?
直到夜幕降临时,看到李啸军收拢投降的清军船只,依然浩浩荡荡地向海洋岛开来之际,马福塔脑海中,还一直在盘桓这个完全让他无法理解的念头。
而除了水师全部覆灭外,汉军参领班志富那一千上船押阵的汉军,也全部随着清军船队,或是战死或是投降了。
现在夜色已然昏沉,马福塔完全不必担心明军会在黑夜中登陆作战,只是,明天呢?
明天天亮后,已如瓮中之鳖一般的自已,和在一天之内经历了两场大败,已然士气大挫的部下,真能战胜士气如虹,又可以内外夹攻的明军么?
马福塔头脑一片迷茫。
失魂落魄的马福塔,完全不知道,自已是怎么在爱将萨穆什喀的陪伴下,返回军帐的。
而在马福塔返回后,远处的另一处海边礁石上,同样一脸煞白的沈志祥,才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
一股劲厉的海风吹来,沈志祥身形一晃,险些倒栽入海里。
“完了,完了。。。。。。”
一脸呆滞表情的沈志祥,嘴中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
上午,三千步兵,被守城的靳统武部明军,打得仅剩不到一千可战之兵;下午,竟然全部的原东江镇水师,被明军船队彻底打败,以至覆没投降。
没有兵员部下,沈志祥明白,差不多成了光杆司令的自已,在清朝统治者心中,该是怎么样的一文不值。
只不过,现在的沈志祥却根本没有去考虑这个问题,他现在也与马福塔一样,在思考一个同样重大的问题。
那就是,明天天亮后,自已该怎么办?
“沈总兵,事已至此,我们且先回去吧。”
一旁的副将王庭瑞,这名沈志祥最亲密的亲信将领,小声地向他说道。
沈志祥却有个木偶一般,一动不动,仿佛根本未听到王庭瑞说话。
“总兵,现在我军虽已被明军团团围住困于海洋岛,但依在下看来,事情未免没有转寰的余地。”王庭瑞走近一步,压低声音对沈志祥说道。
王庭瑞此话说完,沈志祥身子轻轻一颤,他扭过头,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向王庭瑞望去。
王庭瑞同样目光深沉地向他微微点点头。
二人返回自家军营中后,王庭瑞随及命令军兵,在外面严密看守帐门,不得放任何人进来。
“庭瑞,你却是有何计策,可保全我军?”沈志祥的声音的很低。
他的话语刚完,王庭瑞却刷地一下,跪于地上。
“沈总兵,于今之计,唯有再度反正投明,方可保全我军残余将士之性命啊!”王庭瑞颤声言道。
“哦,”沈志祥眉头一皱,脸上却笼上一层灰色,他淡淡道;“我军,真的要再度反正投明么?”
“沈总兵,现在明军四面围岛,我军已成瓮之中鳖,明天天亮后,是胜是败,是个傻瓜也看得出来了!以在下来看,现在要保全我军将士性命,只有再度反正,方是唯一求活之计。”王庭瑞急急而道。
沈志祥轻叹一声,却颓唐地摇了摇头:“唉,我军叛明投清,剃发结辫,名节已然全毁,就算本兵现在率军再度投明,这前来援岛的明军将领,怕也不会再接纳我等了。”
“大人,话虽这般说,但如果,我军能获得那清虏主将马福塔的首级,以向明军邀功呢?”王庭瑞眼中闪过狠厉之色:“这样的话,我相信明军会看到我军立下大功的份上,准允我军重新投降。”
沈志祥脸现极度惊讶之色:“庭瑞,你是说,要本兵去获取那清将马福塔的首级?”
“正是!”
“这,这谈何容易,马福塔尚有满洲兵马三千,是我军可战之兵数量的三倍,我等如何能取他之首级?”
“大人,你误会了。”王庭瑞急急答道:“在下不是让大人出兵与清鞑子厮杀,而是希望,略施小计,诱那马福塔前来帐中议事,然后刀斧手齐出,就地将其与护卫一并砍杀,斩下首级。然后待天亮之际,我军立刻向海边明军靠拢,献上马福塔首级,以为投靠之功。再与明军联手,一同进攻那群龙无首的清鞑子,将其部彻底消灭,这样一来,我军非但无过,只怕,却还有功呢。”
王庭瑞说到这里,脸上满是期待之色。
沈志祥紧绷的脸上,亦是一道青寒之色闪过。
“此计甚好!哼,古话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那马福塔,仗势欺人,视我军有如草芥,使唤我军将士有如奴仆。且又自高自大,不听劝谏,以至让我东江镇军兵损失这么惨重!本兵心下,亦是早就想一刀宰了这贼厮了。“沈志祥咬牙切齿说到这里,却忽地顿住,扭头向王庭瑞说道:”庭瑞,以你之见,当以何方式,诱其前来我军营之中呢?“
王庭瑞捋须道:“沈总兵,以在下看来,不若由我亲自前去,就说沈总兵现在因为水师覆灭,在营中大光其火痛哭流涕。我等纵然苦劝,但沈总兵却咬牙切齿言道,定要于明天一早,便与明军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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