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可是担心,国人会说陛下有如当日北宋一般,软弱无能,卖国求荣,与入侵的金人,签下城下之盟乎?“李啸直视着崇祯闪烁的眼神,直白地说道。
崇祯的喉头跳动了几下,没有说话,他以一种悲凉的眼神,呆望着前面目光炯炯的李啸。
崇祯的眼神,让李啸心下也莫名难过。
他知道,在真实历史上,这位悲剧皇帝,其实并不是一根筋走到死的笨人。在大明国势日危的情况下,崇祯也好几次想与清朝议知,然后腾出手来对付国内流寇,只是,生性犹豫又怕背骂名的他,还是没有采用议和这种暂时退却的手段,最终却只得到了上吊殉国的惨烈结局。
“皇上,恕微臣酒醉,话说得直接,究竟是陛下这名声重要,还是真真切切地救国救民更为重要?”李啸咬着牙,说出了这名话。
“李啸,你。。。。。。”被李啸这一激,崇祯脸上顿是青一阵白一阵,他从椅上腾地站了起来,缓慢而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朕岂是徒好虚名之人,自然是救国救民重要。。。。。”
“陛下果是仁德爱民之君,虽古之尧舜,未可及也!“见崇祯说出这话后,李啸及时地给他戴了顶高帽:“末将虽不才,却也知道勾践卧薪尝胆十年生聚之故事。皇上是英明天纵之君,自是更明白大丈夫能屈能伸之理。陛下能有这般见识,臣特为天下百姓道贺。”
李啸躬身长揖,倒让崇祯脸然感觉有点发烧。
这个李啸,还真会上屋抽梯,这下,自已可是下不来台了。
“那依李爱卿之见,朕接下来,该是需要派人前往清廷与其议和了吧?“崇祯问道。
李啸话语低了下来,他对崇祯缓缓说道:“陛下,以微臣之见,当有一个更好的办法前去议和。如此,却是一可顾全皇家脸面,以免国人说陛下是签城下之盟而有失国格,二可凭此办法,让清廷不好轻易翻脸,让两国关系在较长一段时间内,得以稳定。“
“哦,李爱卿有何妙策,速速道来。”崇祯听李啸这样一说,双眼顿时闪出亮光。
“陛下,微臣的主意,便是派出使者,向那清酋皇太极,求娶其嫡出之女为妃!”李啸跪地,目光炯炯地对崇祯说道。
“啊,这如何使得!安有上邦天子,求娶荒野酋长之女为妃之理!”见李啸这一说,崇祯大惊失色。
“陛下,国势艰难,安可再拘之礼节!”伏跪于地的李啸,以一种诚挚的语气说道:“当年南北朝之时,东魏与西魏,皆求娶柔然可汗之女为妃,以壮国势,以息边戎。那古之柔然,乃是极为蛮荒之国,据史传,此国中,无论男女从不洗澡,人人腥臭难闻,且家人吃饭后,连碗都不洗,而是由女人用舌头舔尽,可谓极其落后野蛮。饶是如此,那西魏宇文泰与东魏高欢,以及后来诸位君主,皆不嫌弃而迎娶之。古人为保全国家,壮大实力,尚有如此见识,陛下乃是不世出之圣明天子,行此暂且之策,当更是不在话下啊!”
李啸说完这段话,向崇祯长揖而拜。
崇祯脸色相当难看,他嘴唇张合了几下,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李啸见他不说话,又继续说道:“陛下,若以这迎亲之举,实现明清双方联姻,以此方式议和,对于辽东失地,陛下可说是为迎娶妃子,而给清酋之彩礼,那么,明清双方都有台阶可下,国人之处,有可暂时有个交代。而陛下在迎娶皇太极嫡女为妃后,那鞑酋皇太极,定会为明清双方结亲,攀结上了天朝上国而大为高兴。臣以为,若结此姻,至少在五年内,清军应不会再向我大明来兴刀兵。那么有这五年宝贵时间,我军当足以扫灭国内流寇,重整军备,积齐钱粮,待一切准备已毕,然后再兵出山海关,则辽东旧地,可复图矣!”
李啸说完,翠华亭中,一片寂静。
崇祯皇帝呆坐不动,脸上神色十分复杂,最终他望着伏跪在地上的李啸,轻声对道:“李爱卿为国筹谋,思此奇策,朕心甚慰。只是朕若真行此策,只恐朝野震荡,天下皆非,李啸你亦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李啸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句后世林则徐的名言。“大明若存,得保我汉家天下与华夏衣冠,李啸虽九死犹未悔,更遑论区区之名节!”
“好!好一个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
崇祯一脸激动神色,他腾地站起身来,虚扶起犹跪在地的李啸。
“李爱卿果是一心为国,全然无私,朕得此良将,实为祖宗护佑也。”崇祯慨然而叹:“李爱卿,你这建议,朕记下了,且待清军出关后,朕自会着手安排。”
李啸闻得崇祯采纳已见,心下十分激动,他复向崇祯长揖一拜:“陛下审时度势,不拘礼节,臣代天下百姓,向陛下道贺!”
崇祯笑着摆摆手,复对李啸说道:“李啸,虚言美辞,就别说了。若朕真采纳了你的建议,与那清虏议和后,该怎么扫灭流寇,安定百姓呢?”
李啸沉吟了一下,便沉声说道:“陛下,以臣之见,要剿灭流寇,却是钱饷一事,最为关键。”
“哦?”
李啸继续说道:“那些流寇的兵员,除极少数穷凶极恶之徒外,皆是被逼得活不下去的百姓组成,这些人为求生存四处掳掠作战,一时间内,却还不能形成强大战力,只是,在俘虏他们后,如何妥善安置,却是个重大问题。”
“你且继续说下去。“
“陛下,若需抚贼,使其重为耕田度日之良民,则粮、牛、种、屋诸项,皆需齐备。故臣以为,朝廷若要真心妥善安置他们,使其安心生活,而不是旋抚旋叛的话,那么,就必需要先获得足够的钱粮。“
听了李啸的话,崇祯脸上却是泛起苦笑。
“李爱卿,这钱粮二字,要想解决,却是谈何容易!你可知道,现在朝廷已开辽饷与剿饷,所征数额,却从未收足,供就官军尚且匮乏,要来安置投降流贼,实是难矣。”
听了崇祯叹气的话,李啸也明白皇帝所处的困境。
以辽饷为例,自辽东战事起,从万历四十六年四月开始,到天启元年,前后不到四年时间,辽饷用银即达一千七百二十万两,平均每年支辽饷四百多万两。前三次辽饷加派共九厘,合计加征银两四百八十多万两,其中扣除北直隶和地方其他用途,尚余三百万两不到,而仅山海关一地,即年需支银四百万两,更不用说敷用整个辽西了。因而辽饷一项,虽已弄得全国民不聊生,但收到的银子总数有限,对边军的供应还是十分不足。
况且,即便如此,那些沾满百姓血泪的饷银,也不可能足额发放到前线,发放到每一个为国效命的士兵手中。银两发放过程中,各级官僚和将领,都在本以不足的军饷中,层层贪污和克扣。所以明末的户部尚书毕自严,就曾在上疏中哀叹道:“粮饷俱缺,军卒消匮,即令东师长伏穴中,不向西遗一矢,而我大明之天下,已坐敝矣。”
崇祯一脸无奈地望向李啸,不料,李啸却目光炯炯地回望着他,然后清晰地说道:“陛下,百姓疲弊,生存艰危,自不可再向其收取钱粮。但臣以为,陛下当可向江南、山西等处的豪富巨商,收取税银,以资国用,当是目前最为可行之计矣。”(。)
第二百二十七章 虚封其爵()
崇祯满面疑虑,复向李啸问道:“你这条建议,今年年初,曾有武生李琎者,曾向朕上疏章奏过,说要让朕括刮江南富户,令报名输官,行首实籍没之法,以实国库之虚。结果,却是朝野反对之语汹汹,多名朝臣欲将李琎下刑部拿问,幸得朕念李琎有直言之功,才只将他流放了事。李啸若这般行事,朕只恐你在朝中,再难立足矣。”
李啸听了崇祯这般疑虑重重的问语,一时也陷于沉默。
略读过一点明史的他,知道崇祯所说,并非虚言,就在今年三月,那武生李琎,向崇祯提出这条让江南富户输纳税银的建议后,朝廷中,几乎所有家有产业的官员都在强烈反对,尤其是首辅温体仁,大学士钱士升,御史詹尔选等人,更是言语激烈,定要将李琎拿入刑部大狱,方肯罢手。幸得崇祯一力保全此人,远远流放到云南,方了此事。
这些人的观点,以钱士升的上疏最为有代表性,他在疏章中说:“自给事中陈启新,说出攻击士子,请停科举等荒谬言论以来,朝廷中,多有小人这般口出狂言,以为邀宠之阶。其中,尤以李琎最为荒诞放肆,说什么江南富户多近百万之家,却输纳税款几近于无,实是荒谬之言也。其实以臣观之,富户所担之责甚重,实不宜再多加税款矣。且郡邑有富家,乃贫民衣食之源也。地方水旱,有司令富户出钱粟,均粜济饥,一遇寇警,则令助城保御,此皆为富户之功也。若陛下信李琎之谬论,则江南自此不安矣!需知此议一倡,众无赖亡命相率与富家为难,富户若败,岂非欲把全天下之贫民百姓,皆变成流寇以荼毒国家么?”(注:为读者更好理解,此处与《崇祯实录》中略有出入,语句也更直白了些。)
李啸当然知道,自已这样做,几乎是与整个朝廷官员在作对。毕竟朝堂之中,多为江南之地的官员,且基本上所有的官员,家中私下都有产业,在他们看来,这个可恶的李啸,此法却是要拿他们开刀无疑。故所有的朝臣,皆会立刻对李啸群起而攻之。
读过前世历史的李啸知道,这些人,虽然说得自已这般大义凛然,一副忧国忧民之状,只是李啸心知,表面上道德君子的他们,真实情况是个什么货色。
好面子又多疑的崇祯,拿他们没办法,只是后来入京的李闯,却不象崇祯那么软弱仁慈,而是直接拿他们当猪杀,仅仅拷掠京中官员与富户,便拿获了7000万两银子,李自成等人瞬间变成暴发户。
而后来清兵在攻破江南时,随便从一个地主豪绅家内掠走的银子,也在十几万至二十万两以上。
而与之相比,李自成在查抄明朝国库之时,却仅仅只获得了二千三百多两银子,另有一些金带犀杯衣服之类。李自成大怒,以为库卒私藏了金银,遂拿守库官员赵士锦来问,结果赵士锦答道,国库中只剩这点银子了,其中的二千两,准作巩附马家公主造坟之用,待他具状来领,即应发去。另三百两,则是宝元局易钱银得来的三百两,要作为守城的军资。
听了消息的李自成,长叹一声,默然而去。
而后来逃出闯军,并把这件事记录在《崇祯野获编》中的赵士锦,则在书中感慨了一句:“呜呼,国家之贫,乃至于此!“
回想历史,李啸心下喟然长叹。
归根到底,那些富得流油的豪商巨贾,朝中权贵,之所以一直到明亡都不肯纳税资国,还是崇祯自缚手脚,没有主见,又太过软弱的缘故,才这般被群臣算计利用并抛弃叛变。
最终,崇祯自挂煤山,大明正朔遂亡。史书记载,似乎此时的他才开始后悔并愤怒,说出了文臣个个可杀的气话,只不过,在这个时候才来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也许,对于这帮人,只有清鞑子与李闯王那冰冷锋利的刀锋,才能让他们真诚主动的缴纳税粮,再不敢有半句反对之词。
这便是所谓的不见棺材不掉泪吧。
李啸明白自已的处境。
若他单枪匹马去与一众朝臣作对,他相信,自已的结局,并不会比陈启新或李琎更好。
只是,饶是如此困局,李啸却不想就此放弃自已的想法。
因为他知道,若无充足的钱粮供应,纵与清朝议和,想扫灭流寇,亦是十分难办之事。
除非官军能每次战胜流寇后,把全部的流寇都统统杀光,方可不留后患。而要做到这一点,对现在战力仅仅比流寇略高一点的大明官军来说,难度太高。
而如果不能拿出,妥善安置投降流寇与贫苦百姓的切实方法,那么,大明帝国内,大股小股的流寇,将如春日野草一般,割了又长,永远根除不尽。
而流寇不除,大明的内患不彻底解决,想养精蓄锐再与清朝争锋,岂非空谈。
现在崇祯说了这般疑虑之话,李啸也知道,自已再想劝说崇祯这个本性软弱多疑的人,去采纳自已的观点,只会是缘木求鱼。
毕竟对于好面子爱虚名的崇祯来说,要他强硬地站在几乎所有的朝臣对面,实在太为难他了。
看来,只能是欲正人,先正已了。
既然自已的建议,不能在全国范围内得以实施,但若能在山东一省之地,加以解决的话,李啸相信,有这个窗口效应,也许会对现在的艰难状况,加以影响与改变。
李啸在万般无奈之际,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陛下,若担忧此法难行,臣请陛下同意,可将山东一省,交予在下管理,在下可先在山东试行此法,若此法可行,则臣再请陛下行于江南及山西等富户豪贾众多之地,可乎?”
李啸向崇祯诚挚地问道,崇祯却犹然沉默不语。
房间中,一片让人压抑的沉默。
“爱卿,此事重大,还是从长计议方好。”崇祯站起身来,然后对李啸说道:“且容朕与朝臣商议后,再行决定吧。”
李啸心中一沉,满心的希望霎时冻结,最终只得无奈地说道:“臣,谨遵圣命。”
随后,李啸又草草与陪着崇祯饮宴了一阵,崇祯便令曹化淳,亲送李啸回营。
回到永定门瓮地的军营中,李啸心下,却没有半点觐见了皇帝的喜悦,他在心中,却隐隐有说不出的隐忧。
在李啸离去后,崇祯返回了乾清宫,随及召来首辅温体仁来入宫密谈。
崇祯对这位自已最为信任的首辅的意见,还是极为重视的。
在把与李啸所谈的内容,以简略地方式转述给温体仁后,温体仁顿是脸色大变,额上竟似有汗涔涔渗出。
对于让崇祯与清廷以姻亲议和一事,温体仁虽是眉头大皱,却还未加反对,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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