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将军走向高台前,对着下方的人们,七尺男儿,一城之将,就这么跪了下来,他用雄浑的声音高声道:“我裴长济,对不住江陵百姓。”他把头磕下去。下方的百姓纷纷摘掉头上手上的黑布,跪了下来,“参见将军。”数千之人一同喊道,甚至有些老人老泪纵横。
李白心里道,此人确实如夏子禅道,是个好将军,不然不会有这么大的威望。不过我辛苦了这么久,倒是让他出进了风光。
裴将军的头久久才抬起来,“大家快起来,是我教子无方,对不住你们。”裴将军看着裴士宽,脸上痛惜不已中带着柔情。裴士宽是第一次看见父亲这副样子,他在家一向是说一不二,常常忙碌不停,几乎跟他很少说话,每次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裴将军收回目光,对那些个跪在地上的士兵行礼道:“兄弟们,某让你们久等了,快起来吧。”
那些个士兵都是跟着裴将军上过战场的人,好长时间都没有见过裴将军,听说他病了之后,都很着急,却有职责在身,不能看望,只能干着急。如今看见自己的将军,心里激动不已。没参过军,没经历过战争,恐怕很难理解这种特殊的兄弟情。这也是那些士兵一听是裴将军的亲弟弟的命令,才甘愿执行的缘故。
裴将军最后看着裴长安,道:“长安,你可知道父亲为何给你起名为长安?父亲一生在长安为官,对大唐只有忠心,即使乞骸骨归家,也是依旧心系大唐,心系天子。这才给你取名长安。他不是让你起事向长安发兵的!”
啪!裴将军第一次打了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弟弟。
裴长安捂着脸怨恨地道:“那为什么父亲给你保荐,让你做了将军,我从小就比你强,剑术,诗赋,兵法,我都比你强!凭什么?”
“就因为你比我更有天赋,更强啊!”裴将军痛心道,“父亲相信你有能力凭借自己的能力谋得官位,为我保荐只是因为为兄比你无能啊,你以为这多么光彩吗?”
“可我现在依旧一事无成!”裴长安怨毒地道,“我的雄心壮志,成了空谈;我的一见钟情,被我的兄长娶了!这一切本来是我的东西,就因为那老糊涂的一句话,都没了!”
裴将军看着失去理智的裴长安,哑口无言,痛心不已。
裴长安擦掉眼眶中还未落下的泪道:“今日谁也不能拦我。”裴长安高举右臂,露出一个说不上什么东西的刺青,道:“乌神教众,杀了高台上这些人,有反抗者,杀!这些百姓,有不服从者,杀!”
“是!”上百人拔出刀来振臂高呼。
他一脸邪恶地看着裴将军,道:“你的部队已经为我所控,只要给他们钱,他们甘愿为我卖命!剩下的这些部下大概就是唯一对你还心存幻想的人了。”他走过裴将军,面无表情地道:“不要让你的人乱动,否则我会下令屠杀百姓,看看谁杀的快。”裴将军攥紧拳头。
李白依旧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着急道,怎么还不来?
第57章 希望()
底下的百姓重新陷入恐慌,看着裴长安新召集的几百死士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没人敢强出头。
高台上的人,谭弘受,裴士宽,裴将军都被绑了起来,正有人想要对李白动手,李白怒目一瞪,指着想要绑起的两个人跳到一旁道:“你们两个是不是头铁了?还敢动我?”那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知道李白在说什么。
裴长安道:“多来几个人,别跟他废话,按住他,绑起来!?”
又上来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李白认“怂”,举手道:“绑吧绑吧,我不抵抗了。”嘴里嘀咕着,“长那么壮,当成猪养大的吗?”几个大汉按住李白绑在柱子上,李白哎呦一声道:“你们轻点!”那几个人不理会他,绑好了李白在一旁看着他们。李白心道,头铁,一会儿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准备祭天。”裴长安淡漠地道,“取火来,烧死他们。”
裴士宽和李白绑在一起,惨笑地对李白道:“你说没有绝对的绝望,眼前还有一点希望吗?”
李白很镇定地道:“急什么?”其实心里确实有些着急,这房州刺史早该来了。
裴长安正要下令,一个凄厉的女声从远处传来道:“不要杀宽儿!”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跑过来跌倒,高声道,“长安,不能杀宽儿,他是你的儿子!”
“母亲……”裴士宽呆呆地道,那句话刺激太大。
裴将军痛苦又无奈地闭上眼:“夫人。”但他没有惊讶和愤怒,似乎早知道这件事。
裴长安愣住,拧着头凑近,似乎想要听清确认,“你说什么?”
裴夫人哭着道:“他是你的儿子。”
“不可能!”裴长安不屑地笑了,他不相信,“我从未和你有过肌肤之亲,那个怪胎怎么会是我的儿子?”
“他就是你的儿子!”裴夫人泣不成声,“我与将军成亲当夜,我以死相迫,不让他占了我的身子,我告诉他我喜欢的是你,将军那日虽然大醉,但还有着理智,他听了只是惨笑一声,就把我送到了你的屋子,那日你喝的酩酊大醉,什么也不知道,第二日我就离开了……”
“那个侍女是你……”裴长安模糊有些印象,他颤抖地对裴将军问道,“你能把她新婚之夜给了我,你为什么不干脆退婚,把她让给我?一个你不喜欢,她也不喜欢你的人,为什么还要霸占她二十多年?”
裴将军痛苦地道:“父母之命不可违。那时候父亲还没走呢!你让我气死他吗?你知道父亲最重礼法。”
裴长安听了愣了一下,后癫狂大笑道:“好一个父母之命,好一个最重礼法,哈哈……”他流着泪。
“这二十多年,他从来没有碰过我,只有一次他酒后乱性,我有了士季……”裴夫人低下头,梨花带雨,她说不下去了。
“原来这就是父亲不喜欢我的缘故……”裴士宽忽然明白了父亲看自己的眼神,怪不得从来没有在他眼里看到父子之情,我根本不是他的种,呵呵,怪不得啊:
“你们家里好乱啊。”李白忍不住道。
“无所谓了。”裴士宽萌发了死志,无悲无喜地看着云梦泽,云梦泽的湖面上,起雾了啊……
“他是我儿子?”裴长安喃喃地道,今天发生的事一桩桩,让他精神几乎错乱了,严苛的父亲,疼爱自己的哥哥,小时候到长大以后一幕幕,在他脑海中浮现。
所有人看着高台上的人,像是看了一出苦情戏。高台上下的人都静悄悄的,没人敢说话。
李白有些无言,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是他难以预料的。他正好看见那个刚刚跪在自己面前求饶的七尺壮汉,两人就那么对上了眼。李白疯狂地给他使眼色,看着那人身前李白扔掉的剑,又扬扬下巴,那人领悟过来,点点头。夏子禅看见这一幕,李白对他点点头,给他丢了个放心的眼神。
裴长安似乎回过神来,看着李白等人,手似乎无力地挥起,百无聊赖地道:“杀了他们!”
“长安你还不住手!”裴夫人不敢相信,吃惊地道,“那是你的亲哥哥,亲生儿子!”
“我回不了头了……”裴长安双眼无神,下令道:“把她拉下去。”两个死士拉下裴夫人,早就准备好火把的四五个乌神教的人,正要放火,底下一个人突然大喊:“慢着,我要亲手杀了他!”正是李白使眼色的那人,他提着李白扔的剑想要上来,在底下对着李白大喊:“你不是要杀我吗?来啊!”有人拦住他,那人义愤填膺地对裴长安跪下道:“恳请大人让我亲手报刚才羞辱之恨,我要宰了他,他都把我吓尿了。”拦住他的人看见他裤裆一片潮湿,咳了两声。
气氛一瞬间由沉重转向一种微妙的尴尬……
裴长安依旧失神一般,道:“由他去。”
乌神教的人放那人上去,李白急得大喊:“喂!我想被烧死啊,不想被砍死啊!”
夏子禅无奈道:“都是死,太白你还挑挑拣拣的。”
那人冲到李白跟前,道:“刚才你不是能耐吗?被绑着还给我使眼色挑衅我?”
“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李白哭丧着脸。
“我这就杀了你!”那人挥下剑来,李白闭上眼,没感觉疼,却发现身子一松,却是绳子被一剑斩开了。
“公子接剑!”那人把剑塞给李白,一溜小跑跳下高台,没入人群不见了。
卧槽,人才啊!李白拿着剑呆呆地道:“小伙子,你有前途啊!”李白愣了,被绑着的人愣了,裴长安和他的死士愣了,底下的一群百姓都愣了。
李白最先回过神,一剑砍断裴士宽的绳子,得意地道:“怎么样?希望这不就来了。”他看着裴士宽还在发愣,道:“别愣了!把高台上的人放了都!”
裴士宽回过神来,唤来一直盘旋在上空的红眼乌鸦,嘀嘀咕咕地对它说了什么,红颜乌鸦飞出去,不一会儿无数的乌鸦大军铺天而来。与此同时李白举起剑高呼:“诸君,别等着他们的屠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真的要等着他们砍下才反抗吗?几千人打几百人怕什么?打他们!”
底下一个声音大喊:“没错,多打少怕什么,打他们!”却又是那个天才。
李白为之绝倒,经那人一忽悠,这些百姓奋起直呼打死这帮畜生,几个老头子撸起袖子就冲了上去,指着几个死士中认识的后生破口大骂:“臭小子,忘了我怎么教你们的了?”原来是一帮先生。那几个死士或许是童年挨板子的阴影还未退去,扔掉到抱住头蹲下。一群妇女逮住谁或是扯头发,或抓或挠,几百死士都给吓傻了,却见自己的头领站在高台没什么动静,根本没有抵抗的意思。此时又有人喊:“看他们谁敢动刀咬死他们!”却是个高昂的女声。死士们纷纷丢下刀,开什么玩笑,本来顶多挨一顿揍,小命搭进去就不值得了。几百死士有样学样,抱住头蹲下,被几千百姓围住痛殴。还有几只乌鸦不时扔下一堆排泄物在他们头上……
李白看乐了,对还在出神的裴长安笑道:“你豢养的死士不行啊,这么怕死?”
第58章 韦景骏()
高台上的死士侥幸逃过一劫,心有余悸地躲到裴长安身后。裴长安似乎看不见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好像并不在乎,任由那些死士被围殴着,任由裴士宽召唤来乌鸦解开在高台上被绑着的人。裴将军,谭弘受和裴士宽等人走过来,而夏子禅则照顾着白云子,难为这老头了,七十多了还被人绑在柱子上这么久。
“长安,收手吧。”裴将军走过来劝道。
裴长安一笑,摇头道:“已经晚了……”裴长安对着身后的几个人道:“帮我拦住其他人,这个李白交给我。只要这些人死了,我们依旧可以起事。别忘了,我手上还有一支军队。只要你们忠心于我,以后就能荣华富贵。”
李白摇头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死心不改,还要困兽犹斗吗?”
裴长安抽出一把刀,冷冷道:“谁是困兽不一定呢!”裴长安长刀对着李白脖颈挥砍,李白侧身用剑挡下,反守为攻,动用着纵横剑招,转身刺去裴长安心窝。裴长安后退一步,眯着眼看着李白,这小子可不是会一点剑术。
李白双手持剑,重重地劈下去,裴长安用刀背打开李白的剑,李白虎口一麻,险些握不住剑,心里惊讶,他力气好大。两人你来我往,刀剑击鸣,寒光闪闪,看的人们眼花缭乱。双方的人都被对方盯着,不敢插手。
裴士宽默默地看着,那个正在打生打死的人,原来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裴长安确实有着才华,但没有气量。这就是裴士宽以前重用他却并不把他当成同道之人的原因。可现在却知道了自己的父亲就是他后,裴士宽不知道该怎么年对他。谭弘受看着裴士宽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低叹一声,老天你还要折磨这个无辜的孩子多久?
李白和裴长安渐渐全力以赴,稍不小心就会被对方有可趁之机。可明眼人都知道,裴长安渐渐落了下风,只能防守。
李白虚刺一剑,主动卖个破绽,裴长安见李白腋下有了空档,挥刀横劈过去,李白持剑向前刺的身子诡异地向下一翻,看着刀光从眼睛上空掠过,李白倒着身子纵身一刺,裴长安只觉心口一痛,李白的长剑已经刺了进来,鲜血滴滴答答地掉下来。
李白抽身而出,看着裴长安捂住胸口,鲜血从手缝中不断涌出。裴士宽见了这一幕动动嘴唇,始终叫不出“父亲”二字,裴将军心痛地看着裴长安咚的一声跪在地上,“何苦!”
裴夫人疯了一般冲了上来,扶住裴长安的身子,抱住他哭个不停,只是叫着他的名字:“长安……”
裴长安口中溢出鲜血,笑道:“终于结束了,我梦见无数次你抱着我的情景,却没梦到这一种……”
裴夫人抱着他泣不成声,两个相爱的人因为所谓礼法没能在一起,如今更是要天人两隔了。
裴长安抬起头看着裴士宽和裴将军,咳着鲜血道:“你是我的儿子,却像我的哥哥……对不起了……”裴长安的眼睛紧紧闭上,似乎再也不想看到这人间,头无力地耷拉下来。
裴夫人感觉到裴长安松了力气,扶住他,看着他的面容,替他擦去嘴上的血,放下裴长安的尸体,转身对裴将军道:“妾身从未和你有夫妻之情,如今我真正的丈夫走了,我也要随他而去,将军,是我们一家对不起你。”她深深地看了裴士宽一眼,“若有可能,替我还债,好好孝敬他。”
裴夫人拿起刀来,刎颈自杀。
裴将军抬抬手,终是没有阻拦,或许这是他们最好的结局。可怜的裴士宽,一瞬失去了亲生父母,如今真的成了天下最孤独的人。裴士宽心里有座大山压着,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封建礼教害死人啊,李白算是亲眼见识到了。
忽然一阵急促的鼓声传来,所有人回头看去,一杆大旗写着“唐”,迎风招展。房州刺史韦景骏终于在这时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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