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见。”丁宝桢又赞了一句,说道:“刚才我还在奇怪,季荃你怎么会提议直接攻城,不去考虑先破黄文金?听你这句话我才明白,只有先攻城才对我们最有利,如果先打黄文金,除了正中何云龙的下怀之外,还有可能把黄文金逼得向何云龙低头服软,把两股长**成铁板一块。”
“所以只有先攻城才对我们最有利。”李鹤章又振振有辞的说道:“我们先攻城,除了有机会利用长毛不齐心这个机会,抢在池州开门放黄文金进城之前攻破城池。即便我们做不到这点,也可以彻底打乱何云龙的如意算盘,让他求着黄文金这支客军进城,到时候两支互不统属又各怀异心的长毛军队挤在一个城里,客强主弱,又有嫌隙在前,就是想不内部生乱都难。”
“妙计!妙计!”丁宝桢鼓掌,赞道:“洞悉人心,因势利导,在下佩服。”
丁宝桢和李鹤章倒是一唱一和的互相吹捧了,旁边的冯三保和赵德昌等将却是听得张口结舌,搞不懂这两个货到底是不是在信口开河?最后,还是在听李鹤章和丁宝桢仔细讲解了具体的战术计划详细之后,又仔细盘算了许久,冯三保才勉强点了点头,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就按你们说的办法打吧。”
…………
当天下午,吴军船队逼近池州江段,徐来率领的水师船队上前开路,以密集炮火疯狂轰击太平军的池口炮台阵地,太平军的炮台虽然也英勇还击,无奈火炮数量和炮弹口径威力都与吴军水师悬殊太远,火力很快就被彻底压制。冯三保也这才派遣小船运载精锐士兵抢滩登陆,配合水师炮火夺取太平军的炮台。
激战期间,被李鹤章和丁宝桢料中,池州里的太平军何云龙部主力果然没有直接出兵增援池口,驻扎在池州城南的太平军黄文金部也果然乖乖的绕了个大圈子,从城南的齐山营地跑来池州西北角的池口镇增援,然而实力实在是太过悬殊,吴军水师只分出了一半的炮火,就把黄文金派来的援军轰得不敢进入射程半步,冯三保又果断增兵陆上战场,在近距离以掷弹筒接连猛轰太平军的露天炮台,炮台守军招架不住,还没撑到日落就纷纷撒腿逃命,黄文金派来的援军一看情况不妙,也只好赶紧逃回齐山阵地。吴军则迅速在池口抢修简易码头,让主力登岸立营,建立前进基地。
池口炮台失守这点并没有让在太平天国中爵拜中天安的何云龙意外,因为何云龙很清楚自己在池口布置那几门火炮是什么成色,也从来没有指望过能靠着池口炮台挡住吴军水师的进攻。让何云龙意外的是吴军的攻势之锐利,只用了三个多小时就拿下了池口炮台,还有友军黄文金部的孱弱无能,受命增援池口炮台,竟然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甚至没有一兵一卒能够登上炮台作战。
诧异之下,何云龙还有些不放心的向来报告战情的亲兵问道:“你可要对你说的话负责任,黄承宣的兵,真的没靠近池口炮台就被妖兵直接打退了?”
“回中天安,小人不敢说谎,黄承宣的兵确实没能登上炮台就被妖兵打退了。”受命去现场观战的亲兵如实回答,又说道:“不过这也不能怪黄承宣的兵,是妖兵的火轮船和大炮船的炮火太猛烈,登岸的妖兵又有快射妖炮,黄承宣的兵冲了三次都被打退,死伤很多。”
“行了。”何云龙不耐烦的打断亲兵,脸色也有些阴沉,暗哼道:“狗屁的妖兵炮火太猛烈,真要是亡命的往炮台上冲,有上不去的道理?还不是想保存实力,不愿意多死人!”
更让何云龙不爽的还在后面,天色微黑时,屯驻在齐山的黄文金派遣使者进城,旧事重提再度劝说何云龙收缩防线,放弃注定无用的外围营垒,把兵力集中在城内,凭借城防工事与吴军抗衡。知道黄文金此举目的的何云龙心中冷笑,嘴上敷衍说自己需要考虑,受命来劝说的范汝增有些着急,说道:“中天安,没时间考虑了,得乘着妖兵还没完全登陆的机会赶紧收缩防线,不然就来不及了。我们的军队驻扎在城外没多少作用,根本挡不住妖兵的洋枪洋炮,只有全力守城我们才有希望挡住妖兵。”
“不急,不急。”何云龙根本不听,一个劲的只是摇头,又皱着眉头问道:“范将军,你们今天统兵去救池口炮台的是谁?怎么打成了这个样子,没有一兵一卒冲上炮台助战,直接就被妖兵打退下来了?作战如此不力,黄承宣给了他什么处置?”
范汝增听出何云龙话里的不满,心里也顿时有些不高兴,说道:“回中天安,今天统兵去救池口炮台的是我们二将军黄文英,他已经尽力了,是妖兵的水陆炮火太猛才冲不上池口炮台,所以黄承宣没责怪二将军。”
何云龙本就有些难看的脸色更加阴郁,说道:“既然是二将军,那我也无话可说,烦请范将军转告黄承宣,大敌当前,我们只有一起倾尽全力,才有希望挡得住妖兵,保卫我天国的城池土地。”
知道何云龙是在拐弯抹角的指责自军没有尽力,范汝增心中更是不快,又见何云龙死活不肯松口让自军进城驻扎,范汝增也没了心情再和何云龙罗嗦,随便客套了几句就起身告辞,无比窝火离开的同时,范汝增还忘了转告彭泽太平军细作冒险送来的情报——关于湖口太平军如何破解吴军攻城战术的情报。
不过何云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冲着范汝增的背影唾了一口之后,何云龙考虑的第一件事仍然还是如何逼着黄文金的余部军队冲锋陷阵,在城外和吴军拼一个两败俱伤,让高坐城内的何云龙可以坐收渔利。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当吴军逼着太平军俘虏把劝降信带回池州城中,转递到了何云龙的面前后,尽管明知道吴军是在挑拨离间,何云龙还是益发坚定了决心,不到万不得以,绝对不许黄文金的一兵一卒进驻池州城!
“妖兵的话其实也有点道理,黄文金之所以带着他所有的军队来增援池州,最关键的原因不是他黄文金有多好心,是他黄文金的老巢彭泽已经被妖兵给端了,没有钱粮军饷的来源,建德那一带又穷又没粮,黄文金留在那里只能是坐以待毙,只有乘着这个机会来池州逼着我分地盘给他,或者把我的地盘直接全部吞了,对他黄文金来说才是上上之策。”这是何云龙的真正心声。
黄文金这边的反应比李鹤章和丁宝桢猜想的还要激烈,范汝增把与何云龙交涉的经过带回齐山营地后,早就知道何云龙是什么心思的黄文金顿时勃然大怒,当场就砸了桌子,破口大骂何云龙小儿不安好心,想逼着自己把军队彻底拼光。今天率军去增援池口炮台的黄文英更是暴跳如雷,大骂着要冲进池州城里去找何云龙讨还公道,好在黄文金还算冷静,知道大敌当前再闹内讧只会白白便宜敌人,喝住了黄文英的冲动,但黄军众将却无一不是义愤填膺,对池州友军万分不满。
有这样的基础在前,深夜里受伤被俘的黄文金军士卒再把所谓的劝降信送到黄文金面前时,书信自然也就收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同样是一眼看出吴军有挑拨离间的嫌疑,然而黄文金却又非常认可吴军的分析,不把自己剩下的军队拼光或者拼得元气大伤,何云龙就绝对不会让自己进驻池州城。旁边的黄文英也愤怒说道:“哥,连妖兵都看得出来何云龙是想逼着我们和妖兵拼光,这场仗我们还怎么打?难道真的要为了何云龙那个忘恩负义的杂碎,拼光我们最后的军队?”
黄文金不说话,背着手在寝帐里转了几圈之后,黄文金还突然问道:“带信回来那个伤兵,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马安正在审他,看他会不会是回来给妖兵当奸细。”黄文英如实答道。
“不要审了,马上给他治伤,让他休息。”黄文金低声吩咐道:“你再以无名氏的名誉写一道匿名信,就说我们随时准备离开池州,不想和妖兵拼到底,明天给那个伤兵一点遣散银子,叫他又送回去交给妖兵。”
“哥,你想做什么?”黄文英有些傻眼,万没想到一向对太平天国忠心不二的兄长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放心,你哥不是要做对不起天国的事,我是为了保全我们的军队。”黄文金沉声说道:“我这么做,是要让妖兵觉得我们不会为了何云龙和他们拼到底,随时准备撤军,甚至还有可能接受他们的招降,然后妖兵才有可能选择先打池州城。”
“兄长妙计。”黄文英恍然大悟,赶紧说道:“只要妖兵先打池州城,以他何云龙的本事肯定招架不住,只能是磕头作揖的来求我们进城帮他守城,然后我们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黄文金点头,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如果不是为了我们的弟兄白白送死,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做这种对不起良心的事啊。”
第五百四十一章 遗忘的后果()
拿下了池口镇的第二天上午,继续建立营地的同时,吴军投入了三个营左右的兵力,向位于池州城西郊的太平军铁佛寺据点发起了进攻,同时又安排了四个营的兵力保护两翼,防范其他据点的太平军增援铁佛寺。
强度远远不及城墙的营垒级防御工事根本挡不住吴军炮火,只投入了二十门后装膛线炮和十门滑膛重炮,仅仅只轰击了半个多小时,太平军的阵地上就已经是千疮百孔,地表工事东倒西歪,垮塌严重,到处都浓烟滚滚,火势冲天,也还没等吴军发起正式进攻,就已经开始有太平军士兵逃出营地。
还是到了铁佛寺的主佛堂都被吴军炮火轰塌的时候,吴军步兵才尝试着向已经笼罩在烈火浓烟的太平军阵地发起试探性进攻,火力侦察太平军阵地的目前情况,发现还是有几段羊马墙后的太平军火力比较密集后,吴军的掷弹筒又迅速上前,毫不客气的把炮弹轰向敌人密集处,继续以优势火力强行碾压敌人。
与此同时,其他地方的太平军终于有了些动静,不过地头蛇池州太平军仍然还是按兵不动,仍然还是驻扎在齐山那边的太平军黄文金部派出援军,绕了一个大圈子赶来增援铁佛寺,在侧翼蓄势已久的吴军吴自发部立即出击,掩护湖南吴军派到侧翼的掷弹筒队上前,以掷弹筒猛轰以牵线阵小跑过来的太平军。
经过多次的实战较量,剿匪出身的贵州吴军早已知道了太平军的战斗力和贵州贼军完全是两个概念,也早早就做好了迎接了一场恶战心理准备,可是让吴军上下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十门掷弹筒只打出一轮齐射,情报中广西老兵比例远比池州太平军为高的黄文金军就已经溃散,一窝蜂跑到重新整队,然后分出部分兵力以百鸟阵零星上前,远远的开枪根本不进入射程,表面上和吴军交战,实际上就是纯粹走过场,象征性的给吴军阵地外围挠挠痒。
“黄文金这股长毛怎么了?想示弱引我们出击?这也装得太假了吧?”
见此情景,以冯三保为首的吴军众文武当然是面面相觑,一度都有些怀疑太平军是准备诈败诱敌。最后,还是在吴军斥候把昨天晚上才释放的太平军俘虏重新带回冯三保的面前,呈上了太平军俘虏带来的匿名信后,冯三保等人才总算是明白了什么,最有头脑的李鹤章还迫不及待向信使问道:“这封信是谁交给你的?”
“回老爷,不知道,是几个我不认识的人交给我的,还给了我一点银子,说只要把这道信交到你们面前,我就可以回家了。”信使如实回答。
“还真够精细,不留名字,让我们把这道信转递到何云龙那里也没用。”
李鹤章大笑,又越俎代庖下令,让冯三保的亲兵也给了那信使一点银子打发他回家,然后才向冯三保说道:“叔父,如果小侄所料不差的话,这道信应该是黄文金的意思,只不过他怕被何云龙知道不好交代,所以才没留名字,也没公开和我们接触。”
冯三保点头,又问道:“那黄文金到底打算干什么?他说随时准备离开池州,真的还是假的?”
“这个小侄不知道。”李鹤章摇头,又说道:“不过小侄可以肯定一点,黄文金写这道信的真正目的是希望我们直接打池州城,别去齐山营地找他的麻烦,这样他才可以占据主动权,逼着何云龙求他进城,情况实在不对他也可以马上带着军队跑路。”
仔细品味了黄文金在匿名信上的暗示,冯三保这才点了点头认同李鹤章的分析,然后又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和黄文金虚与委蛇,满足他不想和我们正面硬拼的要求。”李鹤章回答得很简单,道:“期间做好充足的攻城准备,突然发力猛攻池州城,争取抢在黄文金这股长毛进城之前一举拿下池州城,让何云龙求黄文金进城助战都来不及。”
又琢磨了一点时间,军事天赋其实不是很高的冯三保才明白了李鹤章的意思是想打一个时间差,便又点了点头,说道:“可以这么做,不过也得防着黄文金是在耍诈,骗我们掉以轻心,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当然得防着。”李鹤章想就不想就说道:“叔父,小侄建议用镇南王的亲兵营专门负责防范黄文金这股长毛,让镇南王的亲兵营打蚁附攻坚战肯定是浪费战力,根本发挥不了他们的全部力量,但是用他们在野战中防范黄文金这股长毛,就能起到几个营甚至十个营的作用。”
冯三保一听叫好,当即同意采纳李鹤章的策略,然后又听取了李鹤章的建议,命令侧翼的吴军只守不攻,与黄文金的军队虚与委蛇,正面战场却加强攻势,全力攻打池州太平军的铁佛寺营地。
池州太平军在战斗力和战斗意志方面确实要逊色太平军的林启荣和黄文金等精锐部队许多,又激战了一个多小时后,吴军便在伤亡不大的情况下轻松攻占了铁佛寺,池州太平军的败兵狼狈逃回池州城下,黄文金派来的所谓援军也马上撤退,吴军也不追击,只是迅速接管铁佛寺建立前进基地,打开了一条可以直抵池州西门城下的道路。
从斥候口中得知了黄文金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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