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六等人应诺,沈兆霖却不肯罢休,又建议道:“二位太后,老臣认为,应当再颁布一道懿旨,有言弃城而走者立斩,如此方可稳定人心,鼓励士气,使京城军民百姓尽知大清朝廷与京城共存亡的决心。”
慈安有些犹豫,擅长开溜的慈禧更是直接摇头,说道:“没这个必要,不能阻塞了言路,沈爱卿放心,如果有人提议弃城,我们不听就是了。”
沈兆霖悄悄叹了口气,知道慈安和慈禧还是不敢自断退路,形势危急的时候,还是有可能选择开溜保命。
是夜二更,当确认了吴军退回化月寺立营休息,没有发起连夜攻城之后,慈安和慈禧让人在夜间敲响了景阳钟,召集百官进宫议事。结果咱们的僧王爷也第二次叫人用黄绫把自己给绑了,流着眼泪走上金銮殿向慈安和慈禧请罪。慈安和慈禧则是心中窝火,恨不得把只会吹牛说大话僧王爷直接推出午门斩首,城府稍浅的慈安还直接问道:“僧爱卿,你不是说以八旗家奴为军,担保可以把曾国荃逆贼杀得片甲不留吗?怎么现在虎神营现在已经土崩瓦解,吴逆贼军反倒贼势更加猖獗?”
“奴才无能!奴才有罪!奴才罪该万死!奴才万万没有想到虎神营中竟然会出内奸,散播谣言动摇军心,违令开枪引发混乱,给了吴逆贼军乘机破营的机会!奴才罪该万死!请二位太后放心,奴才一定会尽快揪出内奸,把他们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跪倒在金銮殿上,僧王爷哭得是梨花带雨,杜鹃啼血,一边拼命磕头请罪,一边拼命把罪过推给虎神营中子虚乌有的叛徒内奸。与僧王爷交情过命的惠老王爷绵愉则苦苦求情,恳求慈安和慈禧再给僧王爷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考虑到目前在军事上实在无人可用,慈安和慈禧一忍再忍,只好暂时摘去了僧王爷的顶戴花翎,让僧王爷继续给惠老王爷当副手戴罪立功,大事化小抹过了虎神营的事。
再接着当然是讨论如何御敌的问题了,结果让以沈兆霖为首的主战派松了口气的事,虽然也有一些官员也建议慈安和慈禧三十六计走为上,效仿她们的死鬼老公咸丰大帝提前开溜,只留重臣继续守卫京城等待援军。然而在吴军还没有打进外城的情况下,已经被沈兆霖打过预防针的慈安和慈禧却断然拒绝了这一提议,虽没有放出有言弃城者立斩的狠话,却也表态要坚守京城到底。
敲定了继续守城的决议,再接下来当然是明确守城责任人,结果这一次慈安和慈禧也没再客气,直接就把守卫外城缓冲地的重任全部委托给了僧王爷,让僧王爷总司外城防务,让醇王爷负责守卫内城和紫禁城,惠老王爷继续担任全军总指挥。同时慈安还直接对僧王爷说道:“僧爱卿,这可是哀家和西太后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外城在,你的脑袋就在,外城亡,你也不必回来了,自己解决吧。”
“奴才领旨,谢太后隆恩。”僧王爷愁眉苦脸的答应,心里更是连珠叫苦,暗道:“完了,吴逆贼军除非脑袋进水,否则就肯定是先打外城,这外城如果真有什么闪失,本王这颗脑袋可真的就保不住了啊?”
这时,礼部尚书李棠阶站了出来,别出心裁的提出了一个新建议,说道:“二位太后,微臣认为,不妨考虑招抚曾国荃等逆贼为朝廷所用,若能成功,不但京城之危立解,朝廷也可多一员虎将可用啊?”
满朝哗然,大部分文武官员都对李棠阶的异想天开大加嘲讽,都问李棠阶是不是忘了曾国荃和吴超越的亲戚关系?但也有几个官员认为值得一试,同为清流的李鸿藻(和李鸿章没有任何关系)就是其中之一,出列奏道:“二位太后,微臣觉得李尚书的提议不妨一试。”
“吴超越逆贼是曾国荃的侄女婿不假,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曾国荃的侄女竟然是嫁给吴超越逆贼做侧室,曾国荃身为宗圣曾子的直系后裔,即便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也必然觉得万分屈辱。而且曾国荃身为叔辈,却反倒要听晚辈吴超越逆贼的号令指挥,向吴超越屈膝行礼,人伦颠倒,心中也必然存有怨念。”
“有此契机,二位太后倘若颁布懿旨,封赠曾国荃以高官显爵,赏赐以金银珠宝,再感之以圣人教化,未必没有可能招抚曾国荃逆贼成功,使之为朝廷所用。”
李鸿藻的话再次遭到了众人嘲笑,不少文武官员都冷笑着向李鸿藻问,说曾国荃马上就有希望攻破京城升官受赏了,怎么可能还接受满清朝廷的官职册封?然而慈禧和慈安却一直没有开口拒绝,还在珠帘后面低声议论了起来。
“姐姐,李棠阶和李鸿藻的议论虽然异想天开,绝无可能一举成功,但我们稍加变通,未必不能变成一招缓兵之计,为我们等待援军争取时间。”慈禧低声说道。
“如何变通?”慈安低声问道。
“以招抚为名,秘密要求展开和谈。”慈禧低声说道:“曾国荃之兄曾国藩命丧鄱阳湖,主要原因就是当时的江西巡抚文俊拒绝发兵救援,曾国荃必然深恨文俊,现今文俊又正好就在京城之中,我们不妨以交出文俊给曾国荃报仇为谈判条件,要求与曾国荃展开和谈,乘机拖延时间,等待援军到来。”
“曾国荃逆贼怕是不会上当吧?”慈安有些担心的问道:“那个逆贼那能不明白时间对他来说同样重要,岂能为了一个早晚可杀的文俊放缓攻城,浪费时间?”
“曾国荃逆贼是肯定不会上当,但是我们再诱之以利,甚至还可以答应只要条件合适就主动开城迎贼,那么曾国荃逆贼不会不动心考虑,只要他开出条件和我们讨价还价,我们就可以乘机拖延时间,等待援军到达。”
慈禧低声说出了自己的真正打算,又补充道:“而且建立了联系之后,我们如果再能在守城中小挫吴贼,让曾国荃逆贼觉得破城无望,那么李棠阶和李鸿藻所说的招抚之事,就未必没有可能成功。”
仔细盘算了一下,觉得此事即便失败也几乎是毫无损失,可一旦成功却收获巨大,所以慈安很快点了点头,同意试上一试。当下慈安和慈禧又低声商议了几句,先是随便找个借口抹过这个问题,然后就宣布散朝。
最后,待百官离去之后,慈安和慈禧才暗中交代安德海,让安德海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密宣李棠阶和李鸿藻进宫觐见。
第四百四十六章 上门找坑()
托了僧王爷的齐天洪福,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仅有九千多人的曾国荃军就武装起了两万多流民乞丐充当辅军,又择优收编了一万六千多的大清虎神营勇士,一下子把军队规模扩大到了近五万人,让曾国荃有了充足的兵力可用,也彻底扭转了京城战场上的兵力优劣对比,让曾国荃军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占据了上风。
即便如此,一个晚上只睡了两个时辰的曾国荃仍然还是不敢有半点的掉以轻心,因为曾国荃非常清楚,一旦自军不能迅速攻破京城,让满清朝廷撑到了清军增援到来,那么目前的战场优势必然会再度逆转,为了一口吃食才加入吴军的流民乞丐马上会做鸟兽散,争先恐后以奴才自居的虎神营勇士也肯定会争先恐后的倒戈相向,重新回到大清朝廷温暖而又宽阔的怀抱。
所以天色才刚微明,还没等收编流民战俘完成,曾国荃马上就在化月庙的佛堂里召开会议,召集众将讨论攻城计划,也在第一时间把拦截清军援军的重任交给了丁汝昌,要求丁汝昌不惜任何代价击溃很有可能将在今天到来的清军保定府和天津的两路援军。
比较清楚对手的实力,丁汝昌毫不犹豫的接过了任务,又说道:“保定府佟鉴和天津恒福这两路乱党援军,我有把握拦得住,但是官文的主力如果到来,我可就没有半点办法了。所以曾九帅,我们的攻城时间可能最多只有三天,最短甚至只有两天。”
“这点你放心,那怕是用刀砍斧头劈,两天之内,我也要把京城的城墙砍开!”曾国荃答应,又叮嘱道:“拦截乱党援军的时候小心些,千万别轻敌,事情到了这步,我们不能再出现半点差错。”
丁汝昌应诺,曾国荃也这才转向自己麾下的步兵将领,恶狠狠说道:“有什么攻城的办法,尽管说吧!用不着扭扭捏捏,我们的时间不多!”
“九帅,我觉得我们应该直接打满城!”脑袋上包着纱布的吴军猛将李臣典第一个开口,抢着说道:“如果先打外城,就算拿下了外城也得继续攻坚打满城,既浪费时间又浪费弹药,倒不如先打满城,只要得手,我们就可以直捣紫禁城,一举奠定胜局。”
“满城城高壕深,城墙高度普遍在三丈半左右,护城河最窄的地方也在七丈左右,还每道城门都有瓮城,极难攻破。”
老将倪桂还是习惯性的求稳,坚决反对李臣典的冒险轻进,说道:“最稳妥的办法还是先打外城,拿下了外城我们不但可以获得可靠的立足地,还可以在城里获得充足的粮草补给。如此一来,就算我们不能立即拿下满城,也可以以外城为依托,坚持到我们的援军到来。”
“外城里能有多少粮食?”李臣典反驳,又说道:“就算我们可以刮地三尺的收集到足够粮食,可是武器弹药怎么办?乱党的粮仓武库都在满城,只有拿下满城,我们才有充足的粮食和弹药可用,坚持到我们的援军到来。”
“话虽有理,可是你有把握拿下满城吗?满城关系重大,乱党的主力精锐肯定都部署在满城战场,我们能有多少把握迅速攻破?”
倪桂一席话问得李臣典哑口无言,普遍性格稳重的老湘军诸将也纷纷附和,曾国荃则站在张之洞带着人连夜赶制出来的京城沙盘前眉头紧皱,心里比较倾向于李臣典的提议,可是又的确没有把握迅速攻破工事最完善也肯定守卫最严密的北京满城。
这时,怪事发生,巡逻斥候突然把一支绑着书信的羽箭送到了曾国荃的面前,说是刚刚在外城东安门外发现的,曾国荃疑惑的取下箭书展开细看时,却无比的惊讶看到,箭书上用左手写着这么一段话南城(外城)守将是僧格林沁,所部兵马大都参与过平定长毛战事,有战场经验。北城(满城)守将是奕,所部兵马虽然装备精良,却基本上是从没上过战场的膏粱子弟。乱党断定你们必然先攻南城,后取北城。
曾国荃将箭书公诸于众后,吴军诸将当然都是同样惊讶,无不疑惑问道:“这是谁写的?”
“我怎么知道?”曾国荃没好气的反问,又转向旁边通宵未睡的狗头军师张之洞问道:“孝达,你怎么看?”
“是谁写的并不重要。”张之洞打着呵欠说道:“重要的是,这道箭书密报的内容是否可信?”
“那你觉得是否可信?”曾国荃追问道。
又打了一个呵欠后,张之洞这才答道:“应该可信,因为满城对于乱党朝廷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肯定是让最信得过的人统兵守卫,和醇亲王奕比起来,僧格林沁还不够格负责满城防务。”
说罢,张之洞又补充了一句,“况且写信的人就算是用计使诈,其目的也不过是骗我们去打最难打的满城,增加我们的攻城难度,我们即便中计上当,在战场上遭遇的危险也不会太大。”
“但我们如果久攻满城不下,又浪费了攻破外城夺粮立足的时间,这次长途奔袭京城就要彻底的前功尽弃了。”
曾国荃的神情依然万分忧虑,迟迟不敢定夺主攻方向,又盘算了片刻后,曾国荃还干脆向张之洞问道:“孝达,我们这些人里就你在京城里呆过,熟悉京城内外的情况,你说,我们应该先打满城?还是先打外城?”
犹豫了一下,张之洞这才说道:“九帅,下官不懂军事,但是下官如果处在你的位置上,我会坚决选择先打满城。”
“为什么?”曾国荃赶紧问道。
“因为满城里的旗人现在都已经废了。”张之洞答道:“京城有句顺口溜,说的是贝勒三件宝,扳指核桃笼中鸟。北京满城里的旗人现在已经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早就变成了一群酒囊饭袋,只知道吃喝玩乐,不知道如何上战场拼命,一个比一个好逸恶劳,也一个比一个贪生怕死!”
“所以我敢断定,那怕我们只攻破满城的一道城门,整个满城的旗人都会背上包裹跑路,不会和我们打巷战死拼到底,我们夺占整个满城易如反掌,遭到殊死抵抗的可能微乎其微!”
言罢,张之洞又补充了一句,“打外城却不同,外城里的百姓穷人多,正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京城乱党只要拿银子钱粮往百姓头上砸,不是没有可能招募到一些死士和我们交战。而且外城的百姓为了保护他们的仅有家产,不但在打巷战时可能会和我们为难,到了我们被迫在外城征粮的时候,他们更有可能和我们拼命!。”
听完了张之洞的话,又盘算了片刻,曾国荃终于下定决心,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怒吼道:“先打满城!”
“先打满城的朝阳门。”张之洞又提出了一个建议,说道:“可以适当佯攻东直门,减轻攻城阻力,但千万不能打正面的德胜门和安定门,得让满城里的乱党和旗人看到逃命的希望。”
曾国荃点头,当即命令全军移师满城正东的朝阳门外,孤注一掷猛攻朝阳门,吴军众将应诺间,张之洞这才把目光转向曾国荃面前那道箭书,暗道:“是谁写的?如果这道箭书不是朝廷的授意,是个人行为,那么能在城墙上开弓放箭还不怕被人发现,肯定是个乱党的重要人物,乱党的重要人物,怎么会给我们通风报信建议我们先打满城?他又有什么目的?”
究竟是谁从北京外城的城墙上射下了这道箭书,那怕是到了战后,吴军上下也没查出半点眉目,这件事成了一个永远的谜。
忙碌移军的时候,又有曾国荃亲兵突然来报,说是满清朝廷派遣礼部尚书李棠阶为使,手捧圣旨来和曾国荃联络。曾国荃一听有些奇怪,忙转向在旁边帮忙的张之洞问道:“乱党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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