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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那个小萨满也正好看到了郭嵩焘,大惊间那小萨满赶紧低头,心中惊道:“这狗奴才怎么也来了?他看到我没有?会不会认出我?”
郭嵩焘这边,很是狐疑的随着侍卫离了开了灵棚之后,在前往临时军机处的路上,郭嵩焘脑海里翻来覆去全是那个小萨满的依稀熟悉面孔,却又死活想不去在那里见过。最后,还是在侍卫进了临时军机处向肃顺通禀的时候,郭嵩焘才猛然想起那张依稀熟悉的面孔属于何人,也顿时在心里惊叫道:“是他?怎么可能?!不可能是他啊?!!”
心中震惊的时候,临时军机处里已经传来了肃顺等人召见的命令,郭嵩焘不敢怠慢,赶紧收回心神,随着侍卫进了临时军机处,向以载垣、端华和肃顺为首的顾命八大臣行礼。挂名顾命首席的载垣则微笑说道:“起来吧,你就是郭嵩焘?听说在京城的时候,是你带着洋人去搜了惇王爷和醇王爷的王府,让洋人从床底下把醇王爷揪了出来?”
“载王爷,下官当时绝不是为了故意羞辱二位王爷啊!”
郭嵩焘赶紧又是拱手又是作揖,解释道:“当时洋人找不到朝廷的议和大臣谈判,下官担心洋人会因为无人可以谈判在京城里乱来,这才被迫带着洋人去找惇王爷和醇王爷,洋人搜查他们的府邸,也不是下官的主意啊!”
载垣和肃顺等人的爽朗大笑让郭嵩焘稍微放心,载垣笑道:“慌什么?我们没怪你的意思,说起来,我们还得感谢你才对,听说因为你的劝说,洋人连我们王府的一根草都没碰,这份人情我们可一直记在心里。”
“没事。”肃顺也笑着说道:“惇王爷和醇王爷是上了折子弹劾你,可我们把实情禀报给了先皇后,先皇不但没怪你,相反还把惇王爷和醇王爷臭骂了一顿。”
见载垣和肃顺等满清朝廷目前事实上的掌权者这么说,郭嵩焘这才松了口气,又赶紧在肃顺的要求下报告了自己的来意,呈上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组建情况的奏折和具体规章制度,然后表示愿意为肃顺等人做详细介绍和解释。然而载垣却翻看着折子摇头,说道:“不急,我们这几天太忙了,等我们先把这些东西仔细看看,有不明白的地方再问你。如果能行,直接过也没多大问题。”
郭嵩焘应诺,忙又替吴超越叩谢肃顺和载垣等人对吴超越的提携之恩。载垣和肃顺等人纷纷挥手,都说只要吴超越尽心当差,利用好自己们赏给吴超越的权力尽快平定长毛就是最好感谢,然后又问了湖广方面的一些具体情况,郭嵩焘一一作答,也不断巧妙恭维载垣和肃顺等人对湖广方面和吴超越的重视关照,与载垣等人言谈颇欢。
话语再投机,政务繁忙的肃顺和载垣等人也没时间和郭嵩焘过多唠嗑,没过多少时间就让郭嵩焘告退回去等待消息,郭嵩焘谢了,忙又在侍卫的引领下告辞离去。结果也是在出了临时军机处的时候,郭嵩焘才又突然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是不是应该把那个人的情况报告给肃中堂他们?究竟是不是他?我会不会看错?”
“筠仙,稍等等。”
正当郭嵩焘犹豫难决的时候,背后却又传来了肃顺的招呼声,郭嵩焘慌忙回头时,却见肃顺竟然亲自出了临时军机处向自己走来,郭嵩焘赶紧又行礼时,肃顺却赶开侍卫把郭嵩焘拉到了一旁,低声问道:“筠仙,慰亭叫你来热河,除了递折子和以备查询外,还有没有其他吩咐?”
“有。”郭嵩焘不敢隐瞒,老实答道:“不敢欺瞒肃中堂,吴抚台还要我替他打探先皇的病情,只是没想到下官还在北上路上时,先皇就已经驾崩了。”
“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其他事?”
肃顺追问,双眼还紧盯住了郭嵩焘的眼睛,郭嵩焘茫然摇头否认,肃顺却不肯死心,又问道:“有没有叫你再替他去拜见什么人?或者给什么人捎带书信?”
郭嵩焘继续摇头否认,然后见肃顺的神色不对时,精通官场门道的郭嵩焘终于醒悟过来,忙低声说道:“请肃中堂放心,湖广官场人人皆知,吴抚台他不止一次的当众言道:他少年时就随祖父到上海居住,这么多年来,对他最好的人只有两位,一位是舍得拿命为他换命的吴健彰吴大人,另一位就是肃中堂你,肃中堂你对他的恩情之深,甚至还在他的父亲之上。”
见郭嵩焘的目光和神情不似作伪,肉麻的话语也万分诚恳,肃顺这才露出了一点欣慰笑容,笑骂道:“算那小兔崽子还算有点良心,老子总算是没白疼他。”
事情到此原本应该告一段落,然而为了替吴超越回报肃顺的天高海深之恩,尽管没有太大的把握,但犹豫了一下之后,郭嵩焘还是低声说道:“肃中堂,有件事,下官不是很有把握,也不知道该不该向你禀报。”
“说吧,什么事?”肃顺随口吩咐道。
郭嵩焘点头,这才说道:“下官刚才去先皇的梓宫前哭祭时,无意中发现,在那里跳神的萨满之中,有一个萨满有些面熟,和下官见过的一个人十分相象。”
“什么人?”
肃顺顺口再问,然而郭嵩焘接下来的回答,却让肃顺立即变了脸色——郭嵩焘如实答道:“恭郡王,六爷。”
“恭郡王?”肃顺大惊问道:“你有没有看错?”
“下官不敢肯定。”郭嵩焘老实回答道:“但下官可以肯定那个萨满真的和恭王爷长得很象,在京城和洋人谈判时,下官多次和恭王爷见面说话,对他的模样记得很清楚。虽然不敢肯定那个萨满就是他,却可以肯定那个萨满至少和他长得很象!”
肃顺的脸色开始严峻了,眼珠子乱窜了片刻之后,肃顺突然拉起郭嵩焘就又冲回了临时军机处,飞快对载垣等人说出了郭嵩焘无意中发现鬼子六可能假扮萨满混进行宫的情况。结果载垣等人听了也是个个大吃一惊,赶紧向郭嵩焘询问具体,郭嵩焘也知道事关重大,赶紧把情况重新复述了一遍,然后载垣等人也个个脸色严峻,都说道:“如果真是六王爷改扮成了萨满进宫,那他打算做什么?”
“先把人揪出来再说!”肃顺当机立断,立即向领侍卫内大臣景寿吩咐道:“景寿,马上以行宫可能混进刺客为借口,立即封锁热河行宫的所有宫门,不许任何人出入!另外,马上调一队侍卫来听用!”
景寿答应,飞快派人传令封锁行宫,然后又马上调来了一队侍卫给肃顺等人听用,接着载垣和肃顺等顾命八大臣也没客气,一起领着侍卫就直接杀向咸丰大帝的梓宫所在,亲自去搜寻那个和鬼子六长得很象的萨满。而郭嵩焘则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报告会引来这么严重的后果,被肃顺要求同行的时候,郭嵩焘也只能是赶紧对天祈祷,暗道:“但愿我没看错,也千万别看错。不然的话,我这次的麻烦就大了。”
郭嵩焘很快就发现自己完全是白操心,随着肃顺等人重新来到了灵棚之后,那队萨满早已经不见了踪影,肃顺等人追问去向时才知道,那队萨满竟然是被东宫皇台后召去了烟波致爽殿跳神!肃顺和载垣等人闻报更是大惊,赶紧又直接冲到了烟波致爽殿,也终于在烟波致爽殿的偏房里找到了那队正在休息的萨满。
再接着,真相很快大白,尽管这队萨满中没有一个人和鬼子长得相似,然而肃顺等人只稍一查问,马上就有萨满报告说他们有一个叫乌保的同伴之前已经被太监叫走,到现在还没回来!载垣和肃顺等人一听再不客气,立即拿下在场所有的萨满和宫女太监,追问那个萨满被带走的具体情况,结果也很快就有太监招认道:“禀王爷,那个萨满是被魏悦魏公公宣走的,去了那里奴才们没敢问,只看到是去了东太后的寝宫方向。”
最后,当载垣和肃顺等人冲到了慈安的寝宫门前请求拜见时,让载垣和肃顺等顾命八大臣意外的是,寝宫里竟然很快就传来了召见的答复,结果肃顺和载垣等人也没敢掉以轻心,不顾规矩直接到侍卫领进了寝宫,先是盯住了寝宫里所有太监方才进殿,接着让肃顺和载垣等人更加惊讶的是——鬼子六竟然真的穿着一身萨满服装身在慈安的寝宫之中!慈安也正独自一人端坐在凤炕之上,表情还十分的镇定。
“诸位爱卿,匆匆求见,所为何事?”慈安语气略带惊讶的问。
“禀圣母皇太后,有人向臣等告警,说有可疑人物假扮成萨满入宫,似乎有行刺的嫌疑。”载垣出面答道:“所以臣等这才匆匆查问宫中萨满,又闻知太后你宣召萨满到烟波致爽殿跳神,故而一路追查至此。”
“哦,那刺客抓到没有?”慈安又问,神情镇定得就好象身旁穿着萨满服装的鬼子六不存在一样。
“没有。”载垣摇头,也很惊讶的向鬼子六问道:“六王爷,你怎么会在这里,还穿成了这个模样?”
“是哀家宣他来的。”慈安很爽快的回答道:“六爷伤痛先皇,情愿自折身份亲扮萨满为先皇祈福,哀家闻他诚心,便将他宣到了这里,与他说些叔嫂之间的话。”
“亲扮萨满为先皇祈福?”
肃顺和载垣等人傻了才会相信这个借口,当下载垣把脸一沉,冲鬼子六呵斥道:“六王爷,你身为朝廷郡王,竟然扮成萨满私入行宫,行事是否太过荒唐了?”
“载王爷教训的是,小王的确荒唐。”鬼子六终于开口,声音低沉的说道:“我伤痛皇兄,头脑昏沉,一时糊涂做出这荒唐悖逆之事,的确荒唐,愿领国法。”
鬼子六避重就轻认罪的手段倒也厉害,载垣和肃顺等人心中再是狐疑,也只能是命令侍卫用黄绫先把鬼子六捆了,期间慈安也曾开口为鬼子六求情,却被载垣和肃顺等人以国法不容断然拒绝。最后慈安也毫无办法,只能是任由载垣等人押走鬼子六,以及在她的寝宫外加派侍卫严密‘保护’。
末了,还算细心的载垣和肃顺等人又问了慈禧那边的情况,当得知慈禧今天一直住在她就在附近的寝宫没离开一步后,肃顺等人才疑心稍解,开始认为鬼子六和慈安秘密见面没其他人的事。
顺便提一句,当鬼子六被侍卫押着离开慈安的寝宫时,郭嵩焘在路边又和他见了一面,二人尽管没有交谈,但目光相接间,郭嵩焘却清楚看到了鬼子六眼中的阴森恨意,发自心灵深处那种切齿痛恨,还仿佛听到了鬼子六歇斯底里的疯狂怒吼,“狗奴才!坏了本王好事!”
注:鬼子六假扮萨满,潜入热河行宫与慈安、慈禧秘密商议发起辛酉政变,出自溥仪著作《我的前半生》的记载!(。)
第三百一十六章 良心作怪()
足不出户的慈禧皇太后还是在鬼子六被押出了行宫之后才收到消息,赶紧派心腹太监安德海宣召载垣和肃顺等人见面了解情况。而载垣和肃顺等人虽然素来不喜欢靠卖肉上位还时常喜欢插手朝政的慈禧,却因为她是祺祥大帝载淳的生母,不得不给她这个面子,所以顾命八大臣还是乖乖的到了慈禧的寝宫给她和载淳磕头,向慈禧禀报了鬼子六化装成萨满秘密潜入行宫与慈安见面的经过。
“老六荒唐!实在是太荒唐了!身为皇叔,贵为郡王之尊,竟然假扮什么萨满混进行宫?他这是想干什么?他有什么企图?!”
让载垣和肃顺等人颇有些意外的是,闻知事情经过之后,慈禧竟然也表现得十分愤怒,对鬼子六的荒唐行为大加指责,也马上怀疑起鬼子六这么做的真正目的,向载垣等人问道:“载王爷,端王爷,老六和东太后为什么要这样见面?见面后谈了些什么?你们问明白没有?”
“回西太后,人刚拿下,还没来得及查问详细。”载垣如实回答,又道:“请西太后放心,一旦查明究竟,臣等定当立即向西太后和皇上如实奏报。”
“那就辛苦各位爱卿了。”慈禧点头,又叮嘱道:“六爷是天潢贵胄,不可对他动刑,但你们不管想什么办法,一定都要查明真相,弄个水落石出。”
肃顺和载垣等人再次叩首应诺时,慈禧却又稍微压低了一些声音,说道:“诸位爱卿,说句不当说的话,倘若老六仗着他是皇叔之尊,真对皇位有什么企图的话,你们也千万不能护着他,一定要严办。哀家的这个孩子,可全仰仗你们扶持了。”
载垣、肃顺等人惊讶的对视了一眼,这才明白慈禧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关心和紧张——竟然怀疑鬼子六想和慈安勾结篡夺抢她儿子的皇位!而暗笑慈禧的多疑胆小之后,载垣和肃顺等人倒也一起叩首,说道:“请西太后放心,微臣等身负先皇托孤之重,定当肝脑涂地,誓死辅佐皇上,绝不容许任何乱臣贼子垂涎皇上御宝。”
慈禧连声道谢,又叮嘱了一通让载垣等人谨慎行事,然后便让载垣等人跪了安。而离开慈禧的寝宫之后,载垣和端华等顾命八大臣不但对慈禧的疑虑更减,为了平息议论和表示顾命大臣集团对祺祥大帝的耿耿忠心,载垣等人甚至还开始商议拉拢慈禧压制慈安,借此削弱和分化后党力量。
对鬼子六的审问很快就陷入了僵局,鬼子六一口咬定他假扮萨满入宫是想为咸丰大帝的地狱幽魂祈福,也一口咬定自己与慈安太后见面说话,不过是叔嫂之间普通往来,只叙亲情不涉政事。亲自担任主审的端华虽然明知道鬼子六是在胡说八道,可是无法用刑自然也没办法逼着鬼子六改口交代真相,一时拿鬼子六毫无办法。
不得已,为了查明真相和消弭隐患,载垣等人只能是一边暂时软禁鬼子六,一边采取旁敲侧击的手段,开始调查鬼子六的随从下人和当时在场的太监宫女。结果很自然的,当载垣等人奏请拘押以魏悦为首的太监宫女审问案情时,慈安理所当然的断然拒绝,一口咬定自己与鬼子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