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会上就此事向你们的朝廷表示了最为强烈的抗议,并决定即便动用武力,也要你们的朝廷更改这个荒唐的决定!”
都找不到开口机会的吴健彰更没话说了,干瘦的身躯还有些不由自主的颤抖——不是感动外国朋友的深厚友情,而是怕!心里也不断痛苦呻吟,“洋人为了救我和孙子,扬言要向我大清开战,还要我去替他们呈递外交照会。这皇上要是知道了,老夫和孙子不一定杀头的罪名,还不得变成满门抄斩啊?”
吴健彰怕不一定杀头的罪名变成满门抄斩,布尔布隆公使和英美诸国的领事却不由分说,全都把装裱精美的外交照会往吴健彰怀里硬塞,手上至今还戴着镣铐的吴健彰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为难万分。
对吴健彰而言还好,他还有一个比较靠谱的宝贝孙子,明白买办爷爷的心思,也不愿对自己其实非常好的买办爷爷背这口大黑锅,吴超越稍一盘算就挺身而出,向布尔布隆和阿礼国等公使领事拱手说道:“亲爱的布尔布隆先生,各位亲爱的领事先生,十分感谢你们对我和我的祖父伸出援手,中国有句话叫做大恩不言谢,意思就是受人的恩惠如果太大的话,就不能用言语来感谢,只能是记在心里,用实际行动来报答,我和祖父对你们就不能再用轻飘飘的几句言语表示感谢,只能等将来有机会再用实际行动表示谢意。”
“吴,你很坦率,我喜欢你的坦率。”阿礼国很是大度的挥手,说道:“但你也用不着这么客气,在建厂、传教和进城这些事上,我们帮你也是帮助我们自己。”
吴超越又拱拱手,然后才说道:“但是公使先生,各位领事先生,我还得请你们理解一下我祖父的苦衷,你们的外交照会,我的祖父实在无法替你们转呈给我国朝廷。”
“为什么?”布尔布隆和阿礼国等人都奇怪的问道。
“第一,我祖父的官职已经没有了。”吴超越很坦白的说道:“我国皇帝咸丰派遣的钦差大臣工部尚书翁心存,权力相当于你们西方国家在海外殖民地的全权总督,他已经罢免了我祖父的官职,收走了我祖父的所有权力,所以按照大清朝廷的法律,我的祖父已经无法直接见到任何一个大清官员,更没有任何的权力替你们转递外交照会。”
“第二,我祖父他必须为我的家族安全考虑。”吴超越说得更加坦白,又说道:“愚昧保守的大清朝廷有一条野蛮时代的法律,就是一个人犯罪,如果大清皇帝或者大清朝廷觉得这个人的罪恶太大,就会下令追究这个人的家属,不管这个人的家属是否无辜,都必须要承担来自大清朝廷的处罚,或是没收财产,或是杀头斩首,或是流放到边疆给野蛮的满人武士做奴隶……。”
“上帝啊!十九世纪的中国怎么还保存着这么野蛮的法律?”以马丁神父为代表的一些来华时间不长的神父和领事都惊叫了起来,都不敢相信吴超越所说的是真的,而雒魏林和麦都思等中国通替吴超越证明这条野蛮习俗不假后,马丁神父等人又忍不住在胸前画起十字架了,不断摇头表示难以理解。
“尊敬的布尔布隆先生,各位尊敬的领事先生,现在你们明白我祖父的苦衷了吧?”吴超越又说道:“虽然祖父和我都已经被你们的救了出来,但我们的家人还在上海城里,我父亲和母亲也还在广东老家。愚蠢并且保守的大清朝廷认为我和你们合资建厂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行,帮你们传教和买地更是应该被绑在火刑柱上点火烧死,现在你们把我和我的祖父救了出来,我的祖父又去替你们转递这样的外交照会,那么愚蠢的大清朝廷在更加愤怒的情况下,就肯定会把罪名安到我的父母和其他家人身上,他们就死定了。”
吴超越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布尔布隆和阿礼国等人那里还能不明白吴超越的意思?然而低声商议了几句后,阿礼国却又向吴超越说道:“吴,你和你祖父的苦衷,我们明白,但是你的祖父如果不替我们转递外交照会,那你们国家那个愚蠢的朝廷又如何能够知道我们要求与他们谈判,还有我们为什么要营救你们的原因?”
“吴,这个问题必须解决。”布尔布隆也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来上海的原因,就是因为愚蠢的清国朝廷任命的更加愚蠢的外交大臣徐广缙拒绝与我见面,也拒绝对我国的外交照会给予任何答复,我没有选择才来到上海,找到你祖父这位唯一能与我们西方人沟通交流的中国官员,让他替我向贵国的两江总督递交照会,现在你的祖父不再替我转递照会,我还能去找谁?”
“这个……。”吴超越也有些为难,但转念一想后,吴超越马上就想到了一个理想人选,赶紧说道:“布尔布隆先生,各位领事先生,你们如果想要迅速快捷的把外交照会递交给我们的朝廷,那么现在有一个人倒是可以帮到你们。”
“谁?”布尔布隆等人赶紧问道。
“就是革除我祖父官职那个朝廷钦差。”吴超越向远处的上海东门一指,说道:“他是钦差大臣,又是工部尚书,在我们的朝廷里位高权重,有权力直接见到我们国家的皇帝,你们要递交照会,找他最方便。”
吴健彰一听差点没笑出声,心说老夫这宝贝孙子还真会坑人,翁心存要是把这些外交照会呈给朝廷,他的工部尚书顶带基本上就悬了。而布尔布隆和阿礼国等人也是一听大喜,都说道:“好,我们马上去找他,让他替我们递交照会。”
“等等。”吴超越赶紧阻止,说道:“布尔布隆先生,各位领事先生,如果你们直接去找那个钦差大臣,叫他替你们递交照会,那么以我们大清京城官员的愚蠢和胆小,肯定是连见都不会见你们。不过没关系,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那个翁心存不见你们也得见你们,到时候你们只要把照会往他手里一塞,他就不递交也得必须递交了。”
第二十五章 祸水外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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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该回过头来看看翁心存父子和袁祖悳这边的情况了,远远看到西方各国的军舰和武装商船在黄浦江上一字排开,打开炮窗推出火炮,把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上海城东门,连火炮都没怎么见过的翁心存和翁同龢父子竟然还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还是旁边稍微吃过见过的袁祖悳最先反应过来,惊叫道:“洋人把洋炮推出来干什么?难道他们要攻打上海城?”
“洋人要打上海城?”翁心存和翁同龢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翁同龢还愤怒说道:“洋人为什么要打上海城?上海军民百姓何罪之有?他们凭什么要打上海?”
还是听到洋人军舰上传来的鸣枪警告声,翁家父子和袁祖悳才终于明白洋人这次是来真的,然后袁祖悳象只受惊的兔子一样,一个箭步就冲向了下城台阶;翁心存吓得双腿发软,连站都无法站稳;翁同龢则是象杀猪一样的惨叫,“洋人要开炮了!快快快!快关城门!快去叫人来守城,守城!要打仗了!要打仗了!”
城门没办法马上关上了,因为受惊的百姓已经迅速的挤满了进城甬道,城门兵也早早就抱着脑袋逃向了城里,而再到几个戈什哈把翁心存扶到下城台阶上时,城里也已经是一片大乱,乱糟糟的人群堵住了翁心存父子的逃命道路,还赶都赶不开,驱都驱不散。翁心存父子无奈,也只好是尽量背靠城墙,在台阶上不断的瑟瑟发抖,心里不断祷告上天保佑,千万别让洋人的炮弹打中了自己。
等了许久都没再听到枪声和炮声,血色才重新回到翁心存和翁同龢的脸上,再听说城门已经被关上后,翁心存和翁同龢这才惊魂稍定,又小心翼翼的重新回到城上查看情况,也亲眼看到了已经重获自由的吴家祖孙被一大群洋人包围的画面。再然后,翁同龢马上又愤怒吼叫道:“卖国贼!汉奸!吴健彰和吴超越祖孙是卖国求荣的汉奸!他们这是在勾结洋人攻打上海城,他们这是在做吴三桂第二!”
“想不到吴健彰狗贼敢这么做!”翁心存也咬牙切齿的说道:“老夫要参他!参他!请皇上降旨,把他满门抄斩!诛灭九族!”
这时,此前扔下钦差大人抢先逃命的袁祖悳也畏畏缩缩的重新来回到城墙上,看到死对头吴家祖孙被一大群洋人洋兵包围保护,袁祖悳的脸色又变成了苍白色,忙向翁心存说道:“钦差大人,吴健彰祖孙勾结洋人攻打上海,你要向朝廷奏明实情,向朝廷奏明实情啊!”
先凶狠的瞪了袁祖悳一眼,翁心存这才问道:“上海城里有多少守军?周边有多少军队可以调动?什么时候能赶到上海增援?”
“这……。”
对军事一窍不通的袁祖悳傻眼,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还好,旁边的其他人又惊叫说洋人过来了,替袁祖悳解了围,也让翁心存父子赶紧又扭头去看城外,见果然有几个西服革履的洋人在一群西方士兵的簇拥下,正在向着城门这边走来,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则是至今还没弄掉镣铐的吴超越,翁心存父子心中也不由为之大奇,不明白已经被洋人救出囚车的吴超越为什么还要冒险靠近城墙。
在马丁神父的帮助下,镣铐在身的吴超越花了不少力气才走到淤塞严重的护城河旁边,其他的洋人和西方士兵则在后方数十米外等候,吴超越提高声音,冲着城墙上大喊道:“城上的人听着,去告诉钦差翁心存,就说我有话要对他说,叫他出来答话。”
城上没人吭声,全都把目光看向躲在箭垛后的翁心存,翁心存犹豫着不肯说话,而吴超越则又大声喊道:“城上的弟兄,烦劳你们去告诉钦差翁大人,就说我吴超越代表我爷爷,来和他说几句话,说清楚洋人为什么要来救我们的原因和道理!他是钦差大臣,奉圣旨来抓我和我爷爷,现在洋人来救我们,他如果不出来和我们把话说明白,知道洋人为什么要救我们的原因,我看他怎么向朝廷交代!怎么向当今万岁交代!”
翁心存还是不吭声,眼珠子乱转着心里不断盘算,吴超越冒着城上守军开枪放箭的危险等了许久都不见动静,心里也有一些焦急,干脆就破口大骂道:“翁心存,你这个辜恩负职、胆小如鼠的老不羞!现在上海城里的大清官员就数你官最大,品级最高,洋人兵临城下,大炮对准上海城,我主动来告诉你洋人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你连站都不站不敢出来和我说话,还算个卵的朝廷官员?你以为你当缩头乌龟躲着不露面就没事了?将来你回了京城后,皇上问你洋人的军舰为什么要开进黄浦江,我看你怎么回答?!”
考虑到吴超越的话也有点道理,为了将来回京后对咸丰有个交代,翁心存还是低声向儿子翁同龢吩咐了几句,让他出面和吴超越交涉。翁同龢虽不乐意,但也不敢违背父命,只能是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冲着吴超越大声说道:“姓吴的,你这个卖国求荣的狗汉奸,没资格和我父亲说话,有什么事对我说!”
“翁同龢!”吴超越回骂道:“你这个道貌岸然、口是心非的伪君子,更没资格和我说话,叫你爹滚出来,有什么事我只对他说!”
“卑鄙小人,我父亲不见你!”翁同龢大声说道:“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不然我也要走了!”
考虑到把那些外交照会拿给翁同龢也一样,吴超越便也没有坚持直接见到翁心存,只是大声说道:“那好,我也懒得和你这个伪君子废话,你出城来,我把我爷爷写给朝廷的奏章交给你,奏章上把什么都说得很清楚,你和你爹看了就明白了。”
翁同龢那有胆子出城,马上就断然拒绝道:“不行!我出城的时候,你这个狗汉奸乘机带着洋人冲进来怎么办?”
“那你用绳子放下一个提篮,我把奏章放在篮子里,你拉上去看!”吴超越主动给翁同龢出了一个好主意。
觉得主意不错,翁同龢便让人拿来绳子和提篮,拴好提篮放下城,吴超越见了大喜,想赶紧上前去把那些外交照会放进篮子里,无奈身上镣铐没有钥匙无法打开,行动十分不便,好在搀扶吴超越过来的马丁神父既讲义气又有勇气,替吴超越捧了那叠用布包裹着的外交照会冒险上前,把各国公使和领事放进了提篮中,翁同龢不知是计,待守军士兵把提篮给拽上了城墙后,还亲手把那个布包双手呈到了翁心存面前。
再然后,大概看了一下那些同时用中外文字写成的各国外交照会,翁心存和翁同龢父子就一起傻了眼睛了,然后翁心存连躲都不敢躲了,直接就探出头来冲吴超越质问道:“吴超越,你不是说替你爷爷递交奏章么?怎么送上来的,全是西洋各国公使领事写给我们大清朝廷的书信?”
“翁大人,我爷爷戴着镣铐暂时还没办法写奏章,他的奏章你得等一两天,现在请你顺便帮个忙。”吴超越笑嘻嘻的大声回答道:“我爷爷的顶带被你拿下了,现在上海城里就是你的官最大,还是钦差大臣,所以西方各国的这些外交照会,就请你转递给朝廷和万岁了。”
“老夫不递!”翁心存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举着那些照会喊叫道:“把这些洋人的什么照会拿回去,老夫是查案钦差,不是五口通商大臣,这些什么照会不归老夫管!你拿回去,马上拿回去!”
吴超越傻了才会把这些烫手山药又拿回来,一边回头离开,一边大声说道:“翁大人,用不着客气,就请你辛苦一下,派六百里加急送到京里,交给朝廷和皇上,我就先走了。哦,还有,你放心,洋人的军舰开进黄浦江只是为了准备着保护租界安全,不会真的打上海。但你如果不替洋人把这些外交照会呈递给朝廷,洋人的这些军舰还会做些什么,我就不敢保证了。”
说罢,戴着镣铐的吴超越压根不理翁心存的一再呼唤,径直扬长而去,而已经得到过吴超越指点的布尔布隆和阿礼国等公使领事则大步上前,或是直接用生硬汉语大声说话,或是让通译代为转达,全都要求翁心存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