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明国的文官和士绅们所需要的,唯有利益二字。”
“现在关键的,就是摆明我大清的态度,让士绅明白,我大清是和士绅们互利的。”
范文程看了看多尔衮的脸色,见多尔衮认真在听自己的话,心里一喜。他一拱手,说道:“皇上,如今明国的士绅在江南设立江北二镇。江南一带的士绅,南京的官员,已经基本上不听明国皇帝的指挥,日夜为江北二镇奔波。”
“南方的士绅们之所以这样,是对明国的天子极度失望,只能甩开膀子单干了。明国的皇帝这些年十分支持李植。这几年李植在山东和天津大开杀戒屠戮士绅,皇帝却始终没有惩罚李植,甚至还按照李植的要求杀了不少东林党大臣。已经引起士绅的愤怒。”
“然而因为李植支持皇权,明国的皇帝腰杆又硬了几分,不按照明国文官和士绅的要求行事。明国的士绅实际上已经对皇帝和李植极为愤懑。无论是南方北方,士绅都是怨声载道。”
“只要我大清站出来声明,说明我们保护明国士绅的利益。明国的士绅就会像百鸟朝凤一样倒向我们,以最大的可能配合我们。只要我们让明国士绅信任,别说联合他们对抗李植,恐怕便是我们入主中原,他们也是十二分欢迎。”
多尔衮看着侃侃而谈的范文程,有些感触。
皇太极时代皇帝重用汉人,多尔衮还有些不以为然,认为汉人官吏威胁了满洲贵族对满清的绝对领导权。然而自己当了皇帝以后,多尔衮才发现汉人确实有不同于满洲贵族的手段——比如这联合汉人士绅的法子,努尔哈赤的子孙们就绝对想不出。
多尔衮敲了敲桌子,问道:“那么要怎样才能让明国士绅信任我们,认为我们符合他们的利益呢?”
范文程跪在了地上,大声说道:“臣以为,要让明国士绅信任我大清,需要两策:一曰定科举,一曰免税赋。”
“科举制度在文皇帝时候已经有过,但举办时间不定,让人感觉不可靠。皇上如今要让明国士绅放心,便要定下三年一试的规矩。”
“同时,我大清要向外宣布免除有功名士人的田赋徭役。只要定下这一条,则江南的明国士绅一定会十二分支持我大清。”
“只要定下这两条国策,则江南的士人一定会在李植攻打我们时候发兵攻击李植的后路。”
多尔衮琢磨着范文程的话,想了好久。
“定此二策,明国的士人就会发兵支援我们?”
“一定会。”
多尔衮想了想,吸了口气:“好,就按你说的,定科举,免税赋。”
“同时派使者到明国南京去,和明国的文官们宣传我们的新国策。请他们在关键时刻攻打李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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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谦益、史可法和张慎言等人坐在绛云楼中,面对着满清派来的使者。
那使者是个正白旗的甲喇章京,叫作跌作,带着一个翻译。钱谦益和这个跌作说话都要通过翻译,十分的不方便。但即便是如此,满清使者带来的讯息仍然令钱谦益眼前一亮。
不仅是钱谦益眼前一亮,听到清国明文规定士人免税赋,堂屋里的其他几名官员和名士都是十分激动,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钱谦益笑着看着跌作,说道:“这么说,清国的皇帝是愿意和士大夫共治天下了!”
满清的使者还没有回答,张慎言就哈哈大笑,说道:“清国皇帝的做法,顺天应人。大明尚没有明文规定士绅可以全免田赋徭役,而清国明文做此规定。这是尊重衣冠,复兴文化。”顿了顿,张慎言大声说道:“若是像天津的李植那样屠戮士人,作践经卷,那和禽兽有什么区别?”
那个跌作听翻译说了一通,这才朝钱谦益说道:“所以我大清希望明国的士人们明辨是非,在李植攻打我大清时候从后方攻击李植。我大清有十几万兵马,江北二镇有八万兵马,合起来二十多万人,可以打败李植。”
钱谦益哈哈一笑,正要说话,却听到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大声说道:“不可!”
史可法站了起来,说道:“我们士人和李植斗争,是我们大明内部的事情,岂能把觊觎华夏的蛮夷扯进来?鞑子杀了多少汉人?若是我们联合鞑子攻击李植,那我们和卖国奸人有什么区别?”
张慎言眼睛一瞪,喝道:“史可法,你没听这使者说了么?清国也有科举,还给士人免赋,这还能称为蛮夷鞑子么?我看这比我大明还要文明。”
钱谦益也站起来说道:“宪之,事急从权。我看清国尊重士人敬仰文化,也是一个开化的国家,不能简单以蛮夷视之。”
史可法看了看屋内的其他人,见几个官员士绅都不支持自己的观点,脸上一沉。
他一甩衣袖,大步走出了堂屋。
其他的士绅看见史可法的激烈态度,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也有一个文官觉得不能和鞑子联合起来做奸人。但其他几个人态度都和史可法不一样,很快就镇压了怀不同意见的这一个文官,最后屋内的八、九个人齐齐看向了钱谦益。
钱谦益看了看左右的文官和士绅们,点了点头,朝满清的使者说道:“好,我们和清国结盟。如果李植一北伐,我们八万精锐就攻打天津。”
第六百四十一章 征辽()
四月初五,李植发兵辽东。
这一天清晨,李植一身戎装,在国公府大殿前面的广场上和崔合告别。
崔合擦了擦眼泪,说道:“夫君,你这次要去辽东打多久啊?”
崔合又怀孕了,此时已经有了身孕两个月。
李植摸了摸崔合的肚子,说道:“短则三个月,长则六个月。等我从辽东回来,一定可以陪着你生孩子!”
崔合点头说道:“你可要快点回来!早点把鞑子打掉!”
李植点头说道:“等我这次去辽东把鞑子打掉,就天下太平了!”
崔合听到这话,有些高兴起来,脸上浮出笑容。
“夫君最厉害了!”
李欢拉了拉李植的衣角,说道:“爹爹,你这次不如把我带上吧,我都八岁了还没打过仗呢!”
李植摸了摸李欢的脑袋说道:“你现在还小。等你十六岁了,我就带你上战场。”
李欢想了想,说道:“那还要等八年?爹爹,这也太久了。”
说完几句告别的话,李植不再和家人盘桓,一甩披风跨上了战马。
出了津国公府,几百亲卫打着华丽的国公仪仗,护卫着李植往天津卫城的北门行去。卫城的道路两侧站满了百姓,一个个充满期待地看着李植的队伍。
“国公爷要打鞑子喽!”
“打完鞑子,我大明就再没有外患了。”
“我大明真是全赖国公爷了。”
“看国公爷那仪仗,真威风!”
到了北城门,天津上下的文武官员全部列在城门口给李植送行。
天津巡抚带着朝廷命官站在城门的左边,朝李植一揖及地。巡抚如今已经没有了实权,变成了朝廷在天津的代表。
天津巡抚如今甚至不能领导天津的缙绅——天津的士绅杀了一批又一批,通过法庭的政策又削弱了绝大多数,如今剩下的基本上是最老实本分,田地是合法经营得来的那种地方缙绅。天津最后剩下的这些缙绅,和外地的靠功名乱来的士绅,大有不同。
李兴则率领实际上管理天津的津国公体系官员站在城门的右边,包括郑元,李道等高级官员,都来为李植送行。
李植骑马走到李兴前面,说道:“李兴,这次你率领两万兵马守卫天津和山东。若是南兵攻来,你要记得我教你的办法。”
李兴笑道:“大哥放心,李兴一定按大哥说的做!”
李植点了点头,带着仪仗出了天津卫城北门。
城外,出征辽东的四万虎贲军已经列好队伍等待在那里。士兵们此时没有穿板甲,都穿着红色的虎贲军军装,穿着酱色的皮靴,看上去像是一片红色的森林,又像是一片熊熊燃烧的火焰。
李植站在大军前列,点了点头。旗令兵立即挥舞旗帜,发出了命令。基层的排长们看到那旗令,一个个掏出李植发下来的檄文,在各自的士兵面前朗读起来。
“萨尔浒以来,建州鞑子靠野蛮的手段占据了我汉家的辽东,在辽东肆意杀戮,血流漂杵,富庶的辽东变成了可怕的无人区。这些年,朝廷的文官武将腐朽,鞑子进出边关如入无人之境,一次次杀入关内劫掠屠杀。每遇抵抗,就屠城,杀光一城的百姓。”
“几十年来,鞑子的屠刀下,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万,多少十万,多少百万的汉家儿郎。”
“我汉家儿郎软弱可欺吗?”
“不!”
“今天,我们虎贲军就要直捣黄龙,杀到辽东去把鞑子灭了。我们要让这些夷狄明白,杀戮我们汉人是多么可怕的重罪!”
“朝廷软弱,官僚腐败,这汉人的青天,就由我虎贲军支撑!我们要让盘踞在辽东的鞑子明白,那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们汉家的!”
听到军官们念颂完简短的檄文,士兵们站得笔直,充满了骄傲和使命感。放眼天下,烽火四起,能够救下汉家百姓驱除夷狄蛮奴的,也只有虎贲军了。
李植举起右手:“全军出发,征辽东!”
李植身后的大旗摇摆起来,把李植的命令传到了全军。
“虎!”
“虎!”
“虎!”
四万精锐齐声高吼,一队一队地走了出去。那一列又一列红色大兵像是一道道洪流,朝鞑子的大本营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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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军十三天,李植的四万大军到达了山海关。
山海关的守军看到雄壮的虎贲军,听说虎贲军要征辽东,都炸锅了。虎贲军穿过山海关的那一天,山海关的守军万人空巷。几万山海关守兵不管不顾军官们的阻拦斥骂,齐齐挤到山海关关门边看虎贲军。
这些蓟镇的守军衣着破旧,装备破烂。他们身上的衣服满是补丁,手上抓着的武器老旧落后,无非是一些最便宜的长矛大刀。他们管理混乱,一个个蓬头垢面。他们饱受朝廷拖欠粮饷,官员克扣军资之苦,有时候甚至要挨饿。
但是他们依旧是满怀鼓舞热情地看着出征辽东的虎贲军。他们站在道路边,一个个一声不吭,像是欢送英雄一样看着虎贲军大病。
一些年纪较大的老兵,激动得热泪盈眶。
一些从辽东逃回来,家人都死在鞑子屠刀之下的辽人士兵更是激动得泣不成声。他们跪在道路两边,哭得稀里哗啦的,不停地朝发兵辽东的虎贲军大兵们磕着头。
他们无法亲手杀鞑子报仇,但虎贲军的大兵们可以为他们报仇。
五尺男儿,哪个没有家仇国恨?哪个不是汉家的悠悠赤子?
虎贲军的大兵们挺止了腰杆,挺起胸脯穿过了山海关。
李植在虎贲军中大力推广教育,如今虎贲军将士们都渐渐明白了什么叫作国家,什么叫作民族。他们明白,他们不仅是为了天津在战斗,不仅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在战斗,更是为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在战斗。
后面,是汉人的家和国,前面,就是汉人的血和恨。几十年的屈辱,将由汉家儿郎亲手来洗刷。汉人的未来,将由汉家儿郎亲手掌握。
李植骑着骏马穿过安静的山海关守军,穿过那些一言不发却又热泪盈眶的蓟镇边军将士们,穿过了山海关的巍峨关门。
三骑快马从前面跑了过来。三个亲卫冲到了李植面前,大声喊道:“国公!鞑子弃了整个辽西走廊,往辽东逃去了!”
李植冷哼了一声:“虚弱蛮夷,不堪一击!”
第六百四十二章 锦州()
四百里辽西,重新回到了汉人的手里。不过这一次,占领辽西的不再是依附于文官的关宁军,而是李植的虎贲军。
祖大寿站在李植身后,扶着锦州城的垛墙,身子微微发抖。
锦州是四百里辽西走廊的最北端。重新占领锦州城,对祖大寿来说是天大的事情,容不得他不激动。
锦州城是祖大寿的巢穴。他从崇祯元年升为总兵时候起就守在锦州,直到崇祯十七年夏天被东林党一纸调令调往征讨李植,在锦州盘踞了十六年,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城中的祖家宅院就有十几座,曾经是祖大寿一族人的作息之处。
祖家的子侄,不少都是生于锦州,长于锦州。
入关以后,祖大寿曾以为需要五年、十年,才能从长计较收复宁锦。虽然在锦州一战中曾经打败鞑子,但满清在祖大寿心目中始终是一个强大的敌人。哪怕祖大寿相信李植必将夺回辽西,却也不敢奢望能一年就杀回锦州。
然而在李植的虎贲军面前,鞑子的铁骑仿佛是纸糊的一样脆弱。被东林党放弃的宁锦防线,轻轻松松就被李植重新夺回了。
祖大寿的身后,祖大寿的骑兵们哭成了一片。他们一个个抚摸着锦州的城墙,嚎啕大哭。
关宁军的主体是逃亡到辽西的辽人,当初他们在鞑子的屠刀下往南逃亡时候,是锦州收留了他们。对于这些被誉为关宁铁骑的骑兵来说,锦州就是他们的大本营,是他们的家。重新夺回了家园,这如何不令人激动?
李植看了看祖大寿,笑道:“祖团长,城中的这些祖家宅院,我就还给你了!辽西的六十多万辽民都在天津和山东。城中各处宅院,本来是谁的,现在就是谁的,我会派出书记员细细登记排查,让这些宅院都物归原主。”
祖大寿听到李植的话,喜不胜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国公爷盖世英雄,为我等汉家儿郎收复辽西四百里国土!祖大寿一介武夫身无长物,只愿为国公爷的大业粉身碎骨。”
祖大寿身后的骑兵们全部跪在了地上,大声吼道:“愿为国公爷粉身碎骨!”
“愿为国公爷粉身碎骨!”
收复山河故土,向来是令人激动的事情,何况是对于当局者?此时对于这些关宁骑兵来说,便是李植让他们冲锋陷阵去死,他们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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