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义华啧啧称奇,点头说道:“伯爷,印刷工人已经就位,只要这几天我搜集好各地的‘新闻’,五天后我就争取发行出第一份《天津日报》。”
李植摇头说道:“这报纸要注意质量,第一次要一炮打响。你不要急。我看五天时间整理好文章时间不够,再多给你两天时间,七天后发行第一份。”
“好的,伯爷。”
“你做的第一份报纸发行之前给我看看,我帮你看看合适不合适,合适再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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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日,天津卫城城东的张记茶楼里,一个“报社”的“销售”给茶楼老板送来了一份免费的报纸。
“老板,兴国伯发行的《天津日报》,不收钱送给你的!收好了!”
这个茶楼的老板诧异地从销售员手上接过那份满是墨香的报纸,打开了看了看。他发现那折成长方形的报纸打开来是有好几张纸组成的,每张纸上都密密麻麻地印着许多文字。那些小字上面往往有一个大字标题,让人对内容一目了然。
老板是识字的,他戴上了从兴国伯店里买的老花镜,狐疑地看着报纸的第一页。他一边看一边读,把第一页上面第一篇文章的标题念了出来:“《朝议平息,朝堂上再无人攻击兴国伯》。”
听到老板的话,茶楼里闲着无事喝茶的茶客们打了个激灵,一个个来了精神。这“报纸”是什么东西,还有朝堂上的消息?莫非和那些官爷看的邸报一样,是从京城抄来的奏章?
“再无人攻击兴国伯”?此前有人斗胆攻击兴国伯?
这些茶客识字的不多,却忍不住心痒,想知道报纸上写了什么。一个穿着圆领的汉子走到茶楼老板面前,从老板手上抢过那报纸,看了看,却不认识几个字。他朝茶楼老板喊道:“老板,兴国伯的新玩意好新鲜,上面写着什么,你倒是给我们念念?”
其他的茶客纷纷起哄,大声说道:“老板,给念念,念得好我们给你打赏!”
“老板给念念!”
那茶楼老板透过老花眼镜,看了看起哄的茶客们,点了点头。他清了清嗓子,念道:“《天津日报。。。”
那些茶客们却听不清老板的话,又大声说道:“老板,到戏台上去念。你站在柜台里念我们听不清。”
“对,上戏台念。”
老板只有抖擞精神,站上了戏台,大声念道:“朝议平息,朝堂上再无人攻击兴国伯。经过朝廷的明查暗访,前些时日在京城传播得沸沸扬扬的兴国伯要造反的消息,被证明是东奴细作散布的谣言。。。”
茶楼里的茶客们哪里听过这么劲爆的消息?一个个竖着耳朵听茶楼老板的念颂。直到把那一千字的头条新闻全部听完,茶客们才一片叫好声。
“原来朝堂上还有这么一出,这个消息我倒是第一次知道。”
“原来东奴细作筹划了这么一出,想绊倒兴国伯?”
“老板念得好!这报纸上的文章全用大白话,念出来我听得懂,邸报上抄录的那些奏章念出来我也听不懂!”
“老板念得好!再念念后面的?”
那老板清了清嗓子,又念起了后面的内容:“《平贼总兵左良玉入山搜寻闯贼,擒斩首级二十七级》,八月十七日,左良玉率麾下两万官军入太行山搜索闯贼残党,在雪平岭和贼众激战。官军一千人在狭窄山路上不得施展。。。”
那老板念完一篇河南的新闻,又惹得听热闹的茶客们一片叫好。那老板干脆一篇篇念下去,把整份报纸上的新闻全部读了出来。
“八月二十八,原首辅薛国观奉旨就缢,吊死于京城宅邸。。。”
“八月,扬州大旱,米每石三两银子。。。”
“八月十九日,周延儒自宜兴来,入阁为首辅。。。”
第四百零五章 冯元飏()
那些茶客之前清聊闲议,说的都是身边的话题,哪里知道千里之外的事情?如今听了这报纸,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这报纸第一期登的全是大新闻,茶客们一个个津津有味,没有一个人结账离席。茶楼里只进不出。过了一会,茶楼里新来的客人竟找不到位置坐。
不过这些新客人听到茶楼老板念的报纸,很快就被吸引,也一个个站在了戏台旁倾听、
老板念完了新闻,又去念后面的各种评论文章:
“《论复社的垮台》,撰稿人,公子不仁。上个月,我听到了复社垮台的消息,十分地欢喜。。。”
“《天津新税制,受益的不仅是贫苦小农,而是整个天津》,撰稿人,紫铜山人。。。”
“《为什么范家庄那么富?》,撰稿人,一只鹅。昨日,我听人问我,为什么原先名不见经传的范家庄富庶如此。。。”
那些评论旁征博引,分析得井井有条,远胜于茶楼里闲客的日常议论。那些闲客知识有限,岂能像这些评论一样引经据典,把家国大事分析得门清的?老板读完了整份报纸,茶楼里半天没人说话。茶客们仿佛受到一场重大消息和精彩评论的轰炸,一个个意犹未尽。
半晌,茶楼老板才听到茶客们心满意足的大喊:“老板,拿铜盆来接,有赏!”
“对!老板拿铜盆来接赏!”
那茶楼老板举起了戏班子用来接赏钱的铜盆,便看到茶客们一个个扔出了一文钱、两文钱。最后汇聚下来,老板竟赚了五十多文钱。
“老板,明天什么时候念报?我专门等你念报的时候来喝茶!”
“老板定个时候,我们就等着听明天的天津日报了!”
茶楼老板念了一个时辰就赚了五十多文钱,暗道这倒是个好买卖。不过自己这老花眼念起来太累人,改天找个嗓门大的识字小童来念,能给茶楼增加生意。
茶楼老板看了看门口站着找不到座位的客人,笑道:“明天我找个嗓门大的来念,从早上念到晚上!”
“好!”
“明天我一定来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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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任天津巡抚冯元飏看着手上的《天津日报》,叹了口气。
冯元飏是上个月晋升为天津巡抚的。他原先是天津中路兵备道,也目睹了李继贞带领诸文官抗税的过程,以及最后惨淡的结局。冯元飏那时作为兵备道,和田赋税收无关,倒是没有参扯进具体的抗税义举中。但是作为一个清流,冯元飏是亲眼看到了天下士林在李植面前节节败退的景象。
大明朝以文御武的传统,这些年来越来越受到挑战。但真正让这个传统轰然崩塌,有土崩瓦解之势,还是李植在天津的这一下。李植这一下,以总兵杀巡抚,以总兵在地方上收税,文官在武官面前的优势,荡然无存。经过了李植的这一场斗争,天下的武官都可以有样学样,不再对文臣俯首听命了。
有李植在天津,冯元飏是一万个不想当这个天津巡抚的。
这天津巡抚表面上还是天津的主官,实际上哪里还有什么权力?都被李植架空了。李植在天津想杀谁就杀谁,哪个文官敢不听李植的?
冯元飏不知道以后要和李植怎么相处,总之他半个月前不得不主动去总兵府拜访了李植,恭恭敬敬地执下官礼送上了礼单。
当时李植说得很直接,说让冯元飏做个太平翁,莫要管太多事情,可享安年。冯元飏不想掉脑袋,哪里敢不答应?当时就唯唯诺诺地点头了。
这天津,要姓李了。
冯元飏有些气结,这些天都在考虑想办法调离天津。可他一口气还没缓过来,李植就推出了《天津日报》。
冯元飏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李植控制天津舆论的利器。
冯元飏打开报纸,看了看前面的新闻,又看了看后面的社论,看到一篇《天津新税制,受益的不仅是贫苦小农,而是整个天津》。那文章的作者叫作“紫铜山人”,但冯元飏一眼就知道,这是李植请来的文人写的宣传文章。
“表面上,天津的税收,受损的是士绅,得益的是小民。然实际上,整个天津都得到了公平,整个天津都受益。。。”
“以前收多少麦子都被衙役掠去,小民根本不考虑如何种好田。如今小民再没有官厅盘剥之苦,生产的积极性得到极大提高。小民会想法设法肥沃土地,种好庄稼以期收获更多。另一方面,士绅虽然要交田赋,但也没有了向衙役、官吏行贿,扯皮之烦。在明确而稳定的田赋指导下,士绅也会发现兴建水利,开垦新田的有利可图。”
“可以预见,天津的粮食生产会迎来稳定的增长。”
“粮食是国家之本,粮食生产增长,天津的稳定繁荣就可以预期。百姓没有糊口之忧,流贼就没法在天津携裹饥民,天津就没有遭贼的可能。兴国伯以一己之力鏖战天下士绅,拼的是自己的实力,获利的却是整个天津。”
冯元飏看完了这篇“评论”,发现自己竟然觉得这评论说得有些道理。这些评论用大白话写作,不写晦涩的骈文不卖弄文采,道理浅显易懂,恐怕就是市井小民也听得懂。冯元飏暗道这样的评论散发到市面上,会对舆论产生多大的引导作用?
以后的天津,把控舆论的恐怕不是士人,而是兴国伯李植了。
有了这报纸,李植以后想攻击谁,搞臭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文官们做官都靠清誉,李植一句话就能毁掉一个文官的名声,还有哪个文官敢和李植作对?
这个李植,怎么总有这么多新点子,而且一个个都是效果显著。李植已经干掉查登备和李继贞两个天津巡抚了,自己这个新任巡抚尚未站住脚,还是不要和李植斗来得好。李植说什么,自己就捏着鼻子答应下来便是了。
冯元飏暗道自己该去总兵府走动走动了,去总兵府勤一些,也让李植知道自己不是和他作对的,让李植不会惦记着自己。。。
第四百零六章 兴国伯法庭()
九月五日,总兵府迎来一群特殊的客人。
在抗税运动中挂印而去的各地主官们,返回了天津,集体拜访兴国伯李植。
在朝堂上诸公停止讨伐李植后,天津的地方官们一个个都回到了天津。但他们那时还没有立即来拜访李植,而是在观望朝廷的风向。反正他们也躲避风浪躲了几个月了,也不在乎多躲几天。
直到李植发布了《天津日报》,这些文官们坐不住了,纷纷来拜访李植。
总兵府的二堂内,天津各州、县的主官们济济一堂,李植却姗姗来迟始终没有露面。二十个知县和两个知州有些慌张,低声交头接耳。
“我们挂印而去,兴国伯会不会记恨我们?”
“不会吧。我们毕竟是文官,自有文官的难处,兴国伯会体谅我等的?”
“我看说不好,兴国伯迟迟不来。。。”
“兴国伯的报纸横扫天津,若是兴国伯对我等不满,在报纸上登一篇文章。。。”
众官正在那里惴惴不安,却看到一个亲卫走进了二堂,大声喊道:“兴国伯到!”
文官们对视了一眼,最后由沧州知州带头,二十二个地方主官跪在了地上,迎接兴国伯。
按照大明文贵武轻的传统,文官是没有向武官跪拜的传统的。哪怕这文官是从五品的知州、正七品的知县,哪怕是这等小官,在高阶武官面前也自有一套文官的派头,不会跪拜。
但到了李植这里,这种文官的派头可以免谈了。李植杀文官就像杀鸡屠狗一样,手上已经直接、间接地杀了十几个文官了。在天津这一亩三分地上,哪个文官还敢在李植面前摆谱?谁和自己的脑袋过不去?
而且更可怕的是,李植如今《天津日报》一发布,就控制住了天津的舆论。如今天津各州县各个茶楼里都跟风,纷纷雇佣了读报小童颂读李植的报纸,市井小民每天通过报纸了解天下大事,情绪和思想也极大地受到李植的报纸引导。
李植手上本来就有厉害的锦衣卫密探,对天津文官那些下三滥的事情门清的。如今他再把控天津的舆论,以后想抹黑谁,只要把文官的丑事登到报纸上,这个文官的前途就算彻底完了。到时候你去告李植诽谤?李植登的都是真事!你去哪说理去?
这些进士出身的老爷都知道舆论的可怕,如今别说跪拜李植,哪怕就是让他们给李植磕头求饶,他们都做得出来。
等李植走进二堂的时候,看到地上已经跪了一片,只看到几十个黑色的乌纱帽。
李植冷笑了一声,大摇大摆地坐在了主位上,淡淡说道:“都起来吧。”
知县、知州们从地上爬了起来,纷纷掏出了礼单,给李植送礼消气。李植看了看那些礼单,上面都有几百两银子的财货,这些地方主官们出手不能说不大方。
沧州知州见文官们送完了礼单,带头说道:“我等此次来伯爷府上,是来给伯爷赔罪的。”
“伯爷在天津向士绅收税期间,我等畏惧天下文官的口诛笔伐,不敢协助伯爷收税,一个个挂印而去。此等做法,实在是无勇无谋。如今伯爷在收税一事上大功告成,大获全胜。我等来向伯爷告罪,求伯爷原谅我等抽身事外。”
听到沧州知州的话,李植没有说话。
李植左边坐着的崔昌武笑道:“你们说的,倒像是你们是支持伯爷收税似的。”
沧州知州正色说道:“崔千户明鉴,伯爷明鉴,伯爷在天津向士绅收税,堵逃税之渠道,兴国家之财政,利国利民,我们是十二分支持的。如今伯爷收税之事大功告成,我等都是欢欣鼓舞,弹冠相庆,岂有一分抵触之心?”
听到这个知州这么厚脸皮的话,李植有些无语。
这些文官首鼠两端,见风倒。如今李植已经把税收成,朝堂上诸官也已经闭口,不敢再讨伐李植,这些文官立刻就说他们都是支持收税的了。若是李植失败,他们自然就是反对收税的。
李植懒得和这些文官废话,敲了敲桌子。
崔昌武坐在李植左边,大声说道:“诸位既然来了总兵府,就省去伯爷一一派人通知了。伯爷有要事宣布,你们听好了!”
文官们愣了愣,不知道李植要宣布什么大事,一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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