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小学去开讲座?”老李有些发懵,让他一个大学教授,曾经的化工学院的院长去小学里开讲座?他要讲些什么?
“讲讲科学家的故事吧,激发孩子们学习的热情,他们可是四个现代化建设的接班人。”
“你心还挺大的,还想把他们都培养成科学家?”老李又惊异又好笑,农村生活条件差,教学条件更差,能成才的可不多。
教育是稀缺资源,他们那一代的科学家大都家境优渥,因为只有家境优渥的人才能让家中子弟接受教育,普通农民能吃饱穿暖地活下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您可别看不起这些农村孩子,说不定他们里头还真能出好苗子呢。”刘好好半开玩笑道,“我也没想把他们都培养成科学家,这也的确不现实,我只希望他们能够更多地了解这个世界,不要一辈子都过得浑浑噩噩的,在他们越小的时候让他们多接触这些,对他们今后的性格和三观的养成有好处。”
“我怎么会看不起他们?我被下放到农村就是来向农民兄弟学习的,小刘老师,我发现你挺会上纲上线的啊,”老李指着她笑道,“我挺佩服你的责任心的,但就是担心孩子们听不懂,反倒让他们对科学更没兴趣了。”
“您也别讲得太深,多讲些故事,孩子们特别喜欢听故事,您给他们讲故事,肯定喜欢。”
“说到讲故事,谁能比得上小刘老师你啊,你都快成这帮孩子的故事大王了。”老李笑道,“给孩子们做讲座的话,结合一些小实验会不会更生动有趣一些?”
“还可以有小实验?”她的眼睛亮了,“这太好了,这样更直观,您还把实验室搬到乡下来了?”
“当然不是,”他一脸黑线,“这些小实验的材料都是平时常见的,只要提前准备好,在家就能做,我想既然是科普启蒙,也不必拘泥于我的专业,有一些物理小实验,材料也是随处可找的,讲起来也更生动。”
“太好了!这样就生动多了!您果然是行家!”刘好好高兴地说,专家们的脑子果然好使,一点就透,她只需要出个主意,他就能想出一整套方案。
“这样吧,我回去整理讲稿,到时候先给你看看,有什么需要改进的,你先提出来,我再改改,给孩子做讲座我还是头一遭。”被她的情绪所感染,老李也变得兴致勃勃起来,他的内心还是渴望重新站上三尺讲台的,哪怕是给这帮小萝卜头做讲座。
何况他虽然下放到了农村,但是还是享受干部待遇,工资足以养活一家人,日子虽然过得苦,但负担没有一般农民那么重,挤出时间给孩子们做讲座还是能够办得到的。
“好的,没问题。”刘好好笑眯了眼,心里十分雀跃,这可是重点大学h大的教授啊,就算是几十年后重点小学的小学生也没有多少机会能够听到大教授给他们作科学启蒙讲座。
“不过小刘老师,你和我听说的那个女孩子真的完全不一样,要不是大家都认识你,我都要怀疑你是冒充的了。”老李叹道。
“你听说的我是什么样子的?不是故事大王吗?”她一脸无辜地反问。
“故事大王是那帮孩子给你的封号,我听其他人说你的心思根本不放在教书上,还特别高傲刻薄难相处”老李是个耿直的人,觉得和她谈得来,也不顾会不会伤她的面子,把之前那些道听途说来的,对她的观感全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你挺好的一个姑娘,怎么会被说成这样?”老李摇摇头,颇有些为她抱不平。
“心思不放在教书上,肯定是唐校长说的吧?”刘好好也不以为忤,朗声笑了起来。
老李被噎了一下,无语地看着她,“其实他也没什么恶意,就是为你担心而已,不过他也有和我们说起你变了不少,只不过我们都不大相信而已。”
唐明亮算是生产队里德高望重的文化人,和老李、夏医生这些下放干部很谈得来,经常在一块儿下棋聊天,虽然他们都不是八卦的人,但有的时候也难免会聊到生产队里的热门新闻,刘好好就是经常上大目生产队八卦新闻头条的人。
“毕竟我之前的名声太坏了嘛,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她大大咧咧地笑着。
天色渐渐晚了,刘好好转身去买了几块白面馒头,“李教授,来,垫垫肚子吧?”
老李脸色大变,一脸紧张地朝左右看了看,“可别叫我教授!我现在已经下放了。”
“行!李老师,”刘好好从善如流地笑道,老李恐怕是在h大被吓着了。
她将馒头塞给陈俊华的父母,陈家的家庭情况很差,连白面馒头都没吃过,两人咽了口口水,将馒头小心翼翼地塞进兜里,谁也舍不得拿出来吃,只有陈俊华的母亲拿了一块馒头撕成小块,泡在开水里一点一点地塞进陈俊华的嘴里。
第八十九章 顶罪()
陈俊华断断续续醒了好几次,但因为发着高烧,身体虚弱,没有什么精神,只是睁了睁眼,又重新睡了过去。
“我看你们也没必要在这儿守着,”李碧英走上前来,给陈俊华量了量体温,扭头和刘好好说道,“这孩子的父母留在这儿就行了,你们回吧,人太多也影响卫生院的工作。”
“可是”刘好好有些犹豫,万一陈俊华的病情有反复,又要用药,可能钱就不够了。
她才说两个字,李碧英就猜到了她想说什么,快人快语地说,“别担心了,这儿不是有我吗?实在不行我先垫了,下回你们再还给我,难道我还怕你们赖账不成?”
陈俊华的父亲此时也笨拙地开口,“小刘老师,你先回去吧,多亏你了”
“是啊,天晚了,路不好走,你们可要当心些。”陈俊华的母亲说话朴实中带着浓浓的感激。
刘好好心底一松,知道他们夫妻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也爽朗地应了一声,“行,那就辛苦你们了,我和李老师就先回去了。”
好在现在已经是春末夏初,天黑得越来越晚,刘好好和老李紧赶慢赶的,总算在天全黑之前到了家。
程招娣已经点起了煤油灯,刘长生没有出去听人聊天,虎着脸坐在一边,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大姐,我在锅里给你热着饭呢。”刘学习麻利地进了厨房,将地瓜粥摆上桌,悄悄给她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小心些。
“吃什么吃!人家在外头早就填饱肚子了,还稀罕家里这一碗粥?!”刘长生阴阳怪气地说。
“阿爹,您这是在生谁的气呢?”刘好好笑盈盈地说,语气轻快而亲昵。
刘长生“哼”了一声,一口气被她嬉皮笑脸地堵得发不出来,索性怒气冲冲地别过头去,刘好好这招越使越熟练了,你朝她发火,她就笑脸相迎,让你一拳砸在棉花上。
程招娣一脸哀怨地看着她,“咱们家也没有余粮,你怎么就那么大方地拿家里的钱去给那个陈俊华看病?那可是你阿弟阿妹将来读书的钱啊。”
“还读什么书?要我说就该让他们全都下地干活!还真以为自己是读书的料子!”刘长生忿忿道,将怒火转移到了几个小孩子的身上,谁让他们成天向着刘好好,忘了谁才是他们的亲爹!
“我们上山挖山货的时候,本想着打只野兔咱们晚上也能吃顿好的,谁想到竟然把陈俊华当作野兔给打了,一棍子下去,陈俊华当时就倒下了,我们都给吓坏了,要是他就这么死了,咱们可就成了杀人犯了!”刘好好说话的时候,表情十分紧张恐惧,说话的语气阴森森的,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渲染出一种恐怖的气氛。
胆小的刘长生和程招娣立刻就被吓到了,他们只听人说刘好好阔气得很,出钱送陈俊华去公社卫生院看病,哪里知道其中还有这么一段故事,陈俊华竟然是被他们打的吗?
“杀人犯可是要枪毙的!”刘好好压低了声音,屋子里更加阴森了,刘长生打了个寒噤,刘向上更是“哇”地一下哭了出来。
“陈俊华是我打死的!我不想死啊!不要枪毙我啊!”
刘向上一哭,程招娣吓得双腿一软,瘫在了椅子上,全身提不起一点劲儿,刘长生也吓得脸色灰白,说不出一个字来。
刘向上可是他们的独苗啊,谁都能出事,就是他不能出事。
虽然成功吓到了刘长生和程招娣,但她却没想到刘向上会吓成这样,再看看也瘫在一旁,吓得说不出话来的刘学习和刘天天,她不由得有些愧疚。
他们仨毕竟还是孩子,尤其刘向上还只有七八岁,看到陈俊华挨了自己一棍子,人事不知地躺在那里,已经被吓得不轻了,被她这么一说也难怪会吓得痛哭不已。
她拍了拍刘向上的肩膀,正准备开口安慰他,刘长生却说话了,“这一棍子不是向上打的,是学习打的,要有人来查,全家都得这么说,向上是独苗,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事!”
他这话一出,全家人都惊呆了。
“杀人犯可是要枪毙的!”程招娣抖着声音说,虽然她心里也把刘向上看得最重,可是要把责任推到无辜的刘学习身上,她也有些于心不忍。
“就是因为要枪毙,才不能让向上送死!”刘长生心烦意乱,但是态度却很坚定。
刘好好目瞪口呆,没想到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偏心冷酷的父亲,她一直教导几个弟妹要团结友爱,拧成一股绳,守望相助,他却用他的狠心在他们姐弟四人中划出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在遇到事情的时候,他想的不是如何解决问题,而是将无辜的女儿抛出去顶罪,他这副做派,今后他们姐弟还能和睦得起来吗?
刘学习满心苦楚,她固然不想死,可是她知道她的命在父母的眼里就是这么低贱,她也早该认命了;刘天天则暗自庆幸被牺牲掉的不是自己,但是现在已经牺牲了一个二姐了,今后如果刘向上再犯什么事,估计就要让她去顶罪了,想到这里,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刘向上,都是这个惹事精!
刘向上则一脸茫然,明明是他打了人,怎么变成是二姐干的了,他有些不明白父亲的意思,难道要让二姐去替自己死?
他无措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大姐,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样复杂的情况。
刘好好深吸一口气,才将翻腾的怒意压了下去,装作诚恳地开口,“阿爹阿妈别急,陈俊华是生是死还不知道,卫生院的条件好,说不定他能活下来呢,当初夏医生说他没把握救活陈俊华,让我们送到卫生院去,所以我才那么急匆匆地把他送到公社卫生院去,只要陈俊华能活下来,咱们家就没罪啊!”
“对对对!陈俊华要是活着,无论是学习,还是向上就都没杀人了!”程招娣抹了一把眼泪,急急地说,“你把他送上去了,到底救活了吗?”
第九十章 委屈()
“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情况怎么样,上头的医生让我们先回来,只留下了陈俊华的父母,我给付了医疗费,陈俊华的父母看我态度诚恳也没说什么。我觉得只要他能活下来,就应该不会追究我们了,但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就说不好了。”
“没事的,没事的,肯定没事的!”程招娣双手合十,不住地祷告着。
“这钱是该花!”刘长生长长吐了口气,这才发现背上已经出了一身冷汗,“等陈俊华回来之后,咱们杀一只老母鸡给他送过去补补身体,就把这事儿给揭过去。”
程招娣不住地点头,“只要陈俊华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肯定没事。”
“现在还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事,我回来的时候他还没醒,留在卫生院里观察,医生说如果今晚能醒,应该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真的是被我们打的吗?可为什么外头都说陈俊华是被蛇给咬了”刘长生希冀地看着她,只要陈俊华是被蛇给毒死的,那和他们家就没什么关系了。
“咱们打了陈俊华一棍子的事儿难道要闹到全生产队都知道?是我特地遮掩下来的,真要闹到那个地步,陈俊华就算活下来,咱们家也落人把柄了,如果有心人真要追究起来,说不定还要告我们故意伤害,把我们抓去判个五年十年的。”
刘好好三两句话又把刘长生和程招娣给吓得心惊胆战的,“遮掩的好,遮掩的好,可千万别传出去。”
“陈俊华被蛇咬了是事实,被我们打了也是事实,但是他要真有个三长两短的,究竟是被蛇毒死的,还是被我们打死的,谁能说得清楚?他们家就他这么一棵独苗,要真出事了,找蛇算账找不到,肯定就得把火往我们身上撒,他们家要是真和咱们家拼命,咱们几个也架不住啊。再说了,他们家的成分虽然不好,但是阿公现在走了,妒忌咱们家的人也不少,如果有人故意挑唆他们家去上面告咱们,咱们一家恐怕真的”
刘好好说到要紧处,故意意味深长地住了口,刘长生和程招娣哪里还敢多说些什么,只觉得花了些钱,救了全家人已经是大大地划算了,不住点头保证绝对不把刘向上打了陈俊华的事情往外传。
他们宁愿当无私救助陈俊华的傻子,也绝对不敢担杀人嫌疑的恶名。
心里头打定了主意,刘长生和程招娣在刘好好和刘学习面前也有些不自在,为了陈俊华的事儿,他们又是怒斥刘好好,又是想把刘学习推出去顶罪的,当下不觉得有什么,回过头想想自己好像真的对她们有所亏欠。
刘长生坐不住了,第一个站起来,拎着茶壶去串门听人聊天了,程招娣则是热络地去劝刘好好把地瓜粥给喝了。
刘好好的城府很深,无论心里究竟怎么愤怒生气,面上总是不露分毫的,照样笑盈盈地喝粥,还不时地和程招娣闲聊两句,顺着父母的意,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刘学习显然就做不到了,她呆呆木木地坐着,满心苦涩,她知道自己嘴笨,父母向来不喜欢她,可是没想到会厌恶自己到这个地步。
在遇到事情的时候,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推出去顶罪,那或许是死罪呢,自己这条命在他们眼里竟然这么不值钱。
明明大姐的话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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