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副厅长咳嗽了一声,接着叹了口气,说:“赵总,毕竟是德源的家事啊,还是要依法办事吧。”
“当然。”
赵泽君点点头,“祁副厅长,我们打交道那么多年,我一直奉公守法,这点您是最清楚的。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更是合情合理合法。”
祁副厅长和其他人都是一愣。
吴翠萍吴鹏飞皱起眉头看着他。
赵泽君却不管其他人的目光,起身,拍了拍牛石头的肩膀:“石头,你跟我过来。”
牛石头站起身,随着赵泽君一起,走到了会议室的最前方,主席座边上。
此时吴鹏飞正坐在这里,赵泽君和牛石头就像二鬼关门似的,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让他十分不自在,他站起身来,回头皱眉厌恶的说:“你们干什么,规矩点!”
赵泽君抬手在他肩膀上微微一按,语气和气:“你先坐吧,这个位子也坐不了多久了。”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份复印件,说:“各位,下面我来宣读一下牛胜利牛总的委托书和遗嘱,其实这两份东西大同小异,牛总健在按照委托书行事,牛总如果故去,就按遗嘱办……”
什么?有委托书?!遗嘱?
全场众人,尤其是政府那边的几个领导脸色都变得极为古怪,祁厅长几乎想跳起来骂赵泽君一顿!
有这个东西,你怎么不早拿出来?
早拿出来,哪里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
至于这份委托书是什么内容,其实不用赵泽君读,在场人也能猜到七八分。
刚才支持吴鹏飞的那些人,一个个瞬间脸色惨白,而支持牛胜利的,一个个惊愕之余,几乎要放声大笑。
“好好好,这个董事会开得很好,胜利的大会,圆满的大会……”牛中原频频点头。
“忠奸立辩,有的人自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了,还省得一个个去分辨了。”牛犇得意洋洋的看着牛元,“兄弟,你说你好好的吃喝嫖赌有什么不好,非要来趟这趟浑水,这下好了吧,你爹豁出去给你挣了点家业,眼看着要保不住喽。”
“放屁!假的,一定是假的!你拿个复印件来骗谁啊?”牛元失声大吼。
“真的假的,事后自然可以去查嘛,律师、公证处的人,就在隔壁,需要的话,待会我会叫过来。”赵泽君道:“还是先听听内容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变化()
一 两份文件,一份委托书,一份遗嘱,内容差不多。
也很简单。
如果牛胜利身体无法理事或者死亡,那么他所有的股权,由牛石头继承,赵泽君代为监管,行使一切之权利,直到牛石头22岁后,分五年时间,逐年归还。
“吴翠萍女士,需要我把律师和公证处的人叫来吗?”赵泽君念完之后,淡淡的问吴翠萍。
吴翠萍终于没有那副好像亘古不变的波澜不惊的平淡表情,一张有些苍老却保养的很好的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一抹苍白。
苍白色继而很快变成了因为气血上涌而导致的红色,薄薄的皮肤之下,几条青色的血管若影若现。
她身形微微一晃,险些摔倒。
“妈……”牛悦花赶紧扶住了她。
“遗嘱,遗嘱……牛胜利,你好,你好得狠!”吴翠萍一手扶着女儿,一手扶着桌子,嘴角浮现出一抹凄惨笑容。
在场众人之中,最没有想到会有遗嘱和公正出现的,是吴翠萍。
而最因该提防这点的,同样是吴翠萍,因为她的所有谋划,都必须建立在牛胜利没有事前留下法律性质的安排的前提下,否则无论她在牛家培养了多少势力,多得人心,牛胜利持有的大头股份加上牛家内部少数几个支持者,外有赵泽君的支持,她的计划根本没有半点成功的可能性。
吴翠萍恰恰是因为笃定了牛胜利没有留下这些东西,才敢动手;也是担心牛胜利身体情况日渐衰弱,改变了主意留下遗嘱,所以不得不提前动手。
夫妻几十年,看着牛胜利一个又一个女人朝家里带,吴翠萍要说一点儿都不介意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在之前的很多年,吴翠萍并没有因此而产生异样的心思。
她自己都记不清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里开始有了自己算盘,开始对那个和她一起从底层打拼起来的男人,失去了最后一份感情。
不止爱情,连亲情都不复存在。
好像就是在牛胜利才认识赵泽君不就出车祸的那一次,车祸后,她愕然发现,自己第一时间想得,不是牛胜利和牛石头的安危,而是牛家的财产。
她当时甚至跳出来一丝喜悦:牛胜利和牛石头如果都死了,那么德源集团,就完全属于她这个法律上唯一的妻子和女儿牛悦花的。牛石头可以分一部分,但最多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股权,不可能接掌德源公司。
当时这个念头吓了她自己一跳。
但是有些念头,一旦产生,就像毒蛇一样,在内心盘旋不去,扎根越来越深。
从那之后,吴翠萍的一颗心已经和原来不同,在表面上,她依旧扮演着之前的掌家正房的角色,把一个家操持的井井有条,内外皆服,对牛胜利在生活上照顾的无微不至,工作上全力支持。
尤其是在牛石头未来接管牛家这件事上,吴翠萍表现出的大度、无私,让很多人都很佩服。
骗过了所有人,包括牛胜利,在她看来,牛胜利一直把她当成未来支持牛石头上位最主要的力量,外有赵泽君,内有吴翠萍,这两股力量合起来,足够保证未来牛石头接班。
所以在她看来,牛胜利从来没有对她隐瞒过任何事,知道根本没有制定遗嘱这一类的东西,虽然牛胜利这两年身体越来越差,但并没有什么明确的重大疾病,她太了解牛胜利了,拥有强悍的自信,不到他认为自己完全撑不住的时候,不会搞遗嘱这一套。
毕竟,一旦订立遗嘱,等于把德源集团交到了赵泽君的手里,不到最后一步,这都不是特别明智的选择。
这几年,随着泽字系势力飞快壮大,牛石头越来越成熟,吴翠萍意识到要提前下手了,否则以牛胜利的身体,再活个十年八年,等牛石头长大成人,她就完全没有半点机会。
由于一个偶然的机会,她遇到了留学归来的吴鹏飞,或者说,是吴鹏飞主动找到了她。
于是一场针对德源集团的夺权行动从几年前就开始部署,牛胜利的身体越来越差,包括那天忽然吐血,自然也都是她的杰作。
她自以为这一切天衣无缝,牛胜利被蒙在骨子里,看着日复一日衰弱下去的牛胜利,吴翠萍即有一种负罪感,同时也充满了报复的快感。
赵泽君和牛悦花的冲突,彻底让她抛弃了那最后一丝负罪感:作为一个母亲,为了亲生女儿的前途,无论做出什么事,似乎都是可以谅解的。
然而当赵泽君念到遗嘱和公证的订立时间:2007年1月1日的时候,吴翠萍恍然大悟。
牛胜利这个老不死的,从来没有真正的相信过她!
或者说,牛胜利自从身体忽然变差的那段时间开始,就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不再相信包括她在内的牛家任何人。
这些年,真正在演戏的,不是她吴翠萍,而是牛胜利。她只不过是一个在舞台上,自以为演技精湛的小丑,而那个一起走过几十年的丈夫,却在台下阴暗的角落里,默默无语的冷冷注视着她,演出变成了‘丑态’,尽收对方眼底。
看到了这一幕的,也许还不止丈夫,还包括眼前的赵泽君。
牛胜利,好狠的心!
“夫妻四十年,我在他的心目里,原来就是这样的人……”吴翠萍失神的自语,嘴里满是苦涩,“还不如你一个外人……”
赵泽君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却不太高兴的起来。
其实直到一周之前,他和牛胜利,都还不知道吴翠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在之前,两人聊天的时候,都对吴翠萍抱有很大的希望。
有一点吴翠萍想错了,老牛不是不相信吴翠萍,而是不对任何一个人抱有百分之百的希望,这份公证和遗嘱,连赵泽君也是在今年几个月之前才看到的。
那时候,老牛的身体已经出现了很大的问题,极度衰弱。
他们想做一个局,把牛家所有真正反对牛胜利接班的人都找出来一一剔除,尤其是领头的人。
但没想到,跳出来的却是吴翠萍。
四十年夫妻情义,到头来却成生死仇人,不存情义,只剩下满腔怨恨。
“牛胜利,到底有没有中毒?”吴翠萍瞪着赵泽君,一字一句的问。
赵泽君沉着脸,点点头:“我们都没有想到,有人会提前动手,而且敢用这种手段。牛哥的确还在昏迷之中。”
“好好好!”吴翠萍忽然有些癫狂的大笑起来:“我一定亲眼看着他去死!”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尘埃落地()
一 牛家大太太吴翠萍,无论在家里,还是对外人,永远都是一副端庄大气沉稳的模样,在场众人从来没有看到过她这样失态过。
牛石头叹了口气,犹豫了片刻,虚虚向吴翠萍扶了一下,说:“大妈,你先坐吧。”
吴翠萍下意识就想推开牛石头,可看到眼前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内心里却生不出多少恨意。实际上,牛石头虽然不是亲生,可是由于牛悦花很早就出国了,牛石头在她身边的日子,比亲女儿还要多一些。
她嘴唇动了动,神情沮丧。
闹到这个地步,赵泽君心里也不好受,叹了口气。
接下来要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做,稳住情绪,晃了晃手里的复印件,朗声开口说:“按照牛总的委托书,刚才那个董事会的决议自然不能算数。”说着,看了眼吴鹏飞。
吴鹏飞所坐的位置,正是董事长的位置,他沉着脸起身,回到了原来总经理的位置上。
“吴翠萍女士开场的那句话说得很对,牛总出现了意外,为了确保德源公司的正常运转,有必要召开董事会,重新确定之后的人员和工作安排。我作为牛总40%股份的代理执行人,像董事会提出几个议题以供讨论……”
如果说刚才吴翠萍一方争夺董事长的位置,罢免董事,是经过了一番明争暗斗,勉强才超过50%;那赵泽君此时一个人就可以行使40%股权权力,这几项提议,几乎是没有任何阻碍的碾压性通过。
牛胜利董事长的职位保持不变,但由赵泽君来行使权力;
解除陈鹏飞总经理职位,由董秘办主任陈海宏担任新任董事长一职;
牛中原除原有董事职位外,同时担任监理,行使监督权;
罢免牛元、牛五和董事职位,牛犇和另外一位刚才支持牛胜利的外地分公司经理替补董事职位;
罢免贺淑珍、牛家老三及其代持股份人的董事职位,空缺董事职位暂时不予替补;
至于长生药业,一切照旧。
以吴翠萍为首的几个坚决反对牛石头接位的核心力量,手头只剩下牛家10%左右的股份,而且没有任何决策权,只能享受一份分红。
有可能影响牛石头接班的有力力量,彻底赶出了牛家的权力圈子。
“石头,你坐在这里。”
赵泽君拉开了董事长位置,牛石头犹豫了一下,入座。
在场的人都不自然的有一种感觉,一大一小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而站着的这个人,像一棵大树,庇佑着正在成长中的牛石头。
赵泽君站在他的身后,目光在在场众人脸上扫过,落在刚才那几个支持吴翠萍的德源高管脸上的时候,稍稍停顿了一下。
自从赵泽君宣读委托书之后,全场最提心吊胆的,就是这批人。
吴翠萍、牛元之辈,已经很清楚,自己绝无幸理,没有任何幻想;而牛犇牛中原陈海宏等人,也清楚公司将迎来变动,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更上一层楼,毫无悬念。
唯独这群在变故之间,重新选择了立场,支持吴翠萍的德源高管,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赵泽君会怎么处置自己这些人。
赵泽君的目光看到每一个人的脸上,每个人的心中都是微微一震,有的尽量挤出一丝略带讨好的笑容,有的则是想要保持最后的尊严一般刻意的板着脸,更多的则是不敢和他直视,而无论哪一种,都能看到明显的忐忑。
“事情到了这一步,在场的不仅有德源的人,还有政商两界的领导和朋友,有些话呢,我就不妨直说了,免得再有人心里有不该有的想法,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赵泽君的声音不大,语气也很平静,在每个人的耳边清晰的想起,一字一句似乎都敲打在心头。
“刚才那一场闹剧,哪些人站在对的一边,哪些人走错了路,我看的一清二楚,石头也看得一清二楚。刚才的决议,处分了一批人,但大多数人都没动,各位心里肯定都在打鼓,现在现在我可以明确告诉大家,一定是会有区别对待的。不打击邪气,何以弘扬正气?”
虽然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可被赵泽君当中直接点明,很多人心头依旧是一震,也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区别对待’。
极少数的几个人,甚至在想,干脆和陈海宏学,辞职算了。虽然此时辞职,也不会有什么好名声,可总算得一个干净利落的下场,省得被人零碎宰割。
不料,接下来,赵泽君却话锋一转。
“但是为什么保留大家的职位,这个话我也说白了。各位都是跟随牛总日久的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还有三分情分。我说了,刚才的情况,我和石头都看在眼里,在那种局势下,看上去连牛总唯一的儿子都无法自保,各位想要自保,甚至想要借机更上一层楼,都是人之常情。最关键一点,整件事,不是各位挑起的。”
这几句话说得公道,也说到了刚才站错队高管的心底里去了,毕竟人人都要养家糊口,都想着有所建树,危难关头,固然有不屈的‘义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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