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屋子里的环境,赵泽君直皱眉头。
高岗村脏乱差那不假,可毕竟是居家住户,除了任必达那种常年空着的房子,大多数房子从外面看虽然破破烂,家里还是五脏俱全,该有的普通家具都有,无非是档次低了点,简陋了点,条件好点的,有台黑白电视也很正常。如果家里有个女主人,捯饬的整洁干净些,还是能过日子的。
可是任继福的这个家,实在是连猪窝都不如。
堂屋比任必达家要大不少,却家徒四壁,一张缺了腿的木头桌子,四把木头椅子,一个还在坐着水的煤球炉,炉子上面栓了条铁丝,一条脏兮兮的毛巾挂在铁丝上,墙角一只热水瓶。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一件家具。
地上烟头随处可见,墙皮大片大片的脱落……
堂屋和卧室连在一块,一眼就能看完,卧室里好像也就一张床,上面乱糟糟的堆着床棉被,油乎乎的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洗过。
刚进门,任继福就厚着脸皮凑到任必达跟前,“堂哥,给根烟抽抽,妈的,昨天晚上抽完了。”
任必达皱了皱眉,还是掏出一包烟,先给赵泽君递了一支,然后才给任继福发了一根。
任继福盯着任必达手里剩下的大半包烟,陪着笑脸说:“呦,这烟好哎,十五块钱一包呢,哥,你现在是真发了,我平时都是抽一块五的大前门,昨天晚上输了好几十,今天买烟的钱都没。”
“我说你这么大人,天天除了赌就是赌,老婆孩子都跑了,你这样下去怎么搞?”任必达很厌恶的把半包烟丢到桌上。
任继福生怕对方反悔似的,赶紧把香烟揣进棉衣口袋,脸一扬,流里流气的说:“哥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赌钱碍着你哪一点了?花你的钱了?老婆跑了我乐意,你真当我稀罕她那个生过娃的洞啊?小孩跟人家更好,省的我养了!不花我一分钱长大,将来还得给我养老!
再说了,有你这么当亲戚的吗?咱们还是堂兄弟呢,你现在发了,怎么不能给我个一二十万?”
赵泽君都听愣住了,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种人活在世上除了浪费粮食还有什么意义?
偏偏是这么一个人,上辈子在拆迁前,欠了一笔钱,整天被人上门追债,老婆孩子都跑了;结果一拆迁,不但还了债,还落下几套商品房,当上了收租小地主。
听说有了房子后交了群狐朋狗友,沾上毒,四十多岁就死了。
赵泽君来这里,不是听他们堂兄弟斗嘴的,咳嗽了一声。
任必达会意,不耐烦的挥挥手:“行行行,你不是要钱嘛,别说我不照顾你,小赵老板看上你房子了,你开个价吧。”
任继福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赵泽君身上,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赵泽君,一双三角眼里毫不掩饰流露出贪婪光芒,就像在看一头肥羊。
赵泽君这身打扮也的确像肥羊,二十岁不到,一身名牌,和电视里港澳侨胞如出一辙。
“赵老板,我家这房子那可是祖传的,一百多年了,往大了说,那是文物!有历史价值的!不瞒你说,以前有台湾来的老板看上了,一口价三十万,我都没卖!”任继福牛气哄哄的说。
任必达听他讲这话,就知道要糟。
他和赵泽君打交道时间不长,虽然他不认为赵泽君这笔投资是正确的,但对于赵泽君这个人,却没有丝毫小瞧,眼前这个年轻人,绝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肥羊。
任必达,鄙夷的瞟了任继福一眼,我都宰不了他,就凭你想忽悠他,梦没做醒吧?
赵泽君挥挥手,示意任必达不用紧张,笑呵呵的问任继福:“哦,人家开三十万,是买你一套房,还是三套房啊?”
任继福一愣:“你……你三套房都要?”
赵泽君财大气粗的笑了:“买房子,当然是都买下来,钱我不在乎。”
任继福一咬牙:“一套房三十万,三套房,台湾老板开了一百万!”
说着话的时候,任继福自己的心肝都在发颤,仔细的盯着赵泽君的反应。
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真蒙到了这个冤大头,够他舒舒服服混一辈子!
不要说一百万,最后能买个二三十万,那也赚大发了。
“哦。”赵泽君笑了笑,毫不犹豫的站起来就朝外走,“任总,我们走吧,我们去看看别的房子,你弟弟这房,还是留给我们人傻钱多的台湾同胞吧。”
赵泽君说走就走,毫不犹豫,一句话说完,人已经走到了门口。任必达冲着任继福冷笑一声,扭头就跟着赵泽君离开。
这下任继福慌了,连忙跟出来,张开手拦住赵泽君。
“小赵老板,你这人怎么一点都开不得玩笑呢?我这不是说笑嘛,价钱好商量,好商量。”
“我是来做买卖的,没功夫跟你开玩笑。”赵泽君脸一沉,冷冷的说:“而且你这个笑话也不好笑。”
第二十九章 家具拉走()
任继福讪讪的把赵泽君和任必达重新迎回家里,还特意把炉子上烧得开水拎下来要给赵泽君泡茶,结果找了半天,就找到一个脏兮兮的塑料杯。
赵泽君很怀疑这个杯子是他喝水喝酒刷牙三合一的,压根不准备碰一下。
看了眼牛必达。
任必达会意,开口说:“堂弟啊,赵老板是诚心来买房子的,你不要讲那些没意义的废话,什么五十万一百万的,你当那是草纸啊!实话跟你讲,我那套已经卖了。你这三套房,和我那边的户型都一样,你看什么价钱?”
任继福斜着三角眼问:“你卖了多少钱?”
任必达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赵泽君,赵泽君点点头,任必达才说:“两万五,赵老板是爽快人。”
“那不行!”任继福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起来了,指着家徒四壁的房子,嚷嚷起来:“我家再破,好歹还是能住人吧,你那房子十几年没人住了,肯定不能一个价。”
任必达嗤笑一声,说:“你以为赵老板买你房子是要住啊。”
“哦,我明白了,投资,等拆迁是吧,那价钱就更不能低了。”任继福望向赵泽君,“赵老板,你想想,这个高岗村一旦拆迁,我这几套房子,那立刻就能变成商品房,你花几万块钱,就能换好几套商品房,这买卖赚得太多了吧,我三文不当两文把房子卖给你,到时候你赚了钱,我哭都没处哭去……”
赵泽君直接打断了任继福的喋喋不休:“拆迁有什么好处,不用你来跟我分析,要不是看在有可能拆迁的份上,谁会来买这里的房。不过你要搞清楚,我做生意投资是有风险的,拆迁我能赚,那我问你,要是这里不拆迁,或者等个十年八年再拆,我赔钱了,钱套在高岗村,你赔不赔我钱?”
“不拆迁关我屁事!我凭什么赔你钱?!”任继福嚷嚷。
“那不就对了,你不用跟我说什么拆迁能赚钱之类的废话。”
对任继福这种二流子,一点都不能软,跟他客气,他会当你好欺负,顺杆就朝上爬,恨不得踩在你头上把你榨干。无论是上辈子在传闻中给赵泽君的印象,还是这辈子亲眼看见的德行,都很让赵泽君对这个人感到恶心,和任必达、大象,赵泽君可以笑面相对,甚至不介意在自己目标实现的前提下,让对方赚一些,可这个任继福,赵泽君他即不会给对方留面子,更不准备让他占到一点儿便宜。
任继福眯着眼睛,想了一会,语气放软了,说:“赵老板你也看到了,我家就这三套房,你要是都买了,我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不像我堂哥,他在市里有房子,村里房子根本无所谓的。”
赵泽君点点头:“这话倒还像样。你说个价格吧。”
任继福眼珠子转了转,说:“赵老板,一口价,三套房,十五万。”
说完,死死的盯着赵泽君,看他的反应。
任必达也同样望向赵泽君,目光玩味。
他能看出来,这个年轻人的确有诚意想买房,也有买房的经济实力,15万的价格,乍一听很高,但是必然有还价的余地。
三套房,加上院子,最后十万成交,甚至十一二万都可以,这笔投资并不亏。
但是,如果赵泽君答应了以这个价格买房,那他的那套房子,就绝对不会是两万五卖给赵泽君了。
而且一旦开了高价的头,后面再买,价格同样会跟着水涨船高。
赵泽君面无表情,似乎在考虑这个价格能否接受。
三个人谁都没说话,过了足足有半分钟,房间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任继福实在忍不住了,正要开口,赵泽君说话了。
他对任必达说:“任总,高岗村差不多有两千户人家吧。”
“嗯,差不多。”任必达说。
得到确认后,赵泽君才看向任继福,开口道:“我是来买房的,不做慈善,就是做慈善,也犯不着跟你做。高岗村的房子,还没听说过哪家能卖出五万一套,你信不信,我现在出去喊一嗓子,三万收房,有大把人肯卖?任继福,你要是总想宰我一刀,那就没必要谈下去了。”
两千户人家,的确不愁买不到房,任继福只能说:“那你说多少钱?”
赵泽君淡淡说:“刚才任总不是说了嘛,两万五一套,这是市价。三套七万五,够你在市里买一套像样的商品房了。哦,还有,按照规矩,我一次性买这么多,你还得让我点吧,三套房,七万块。”
任继福立刻跟火烧屁股似的跳起来,眼睛瞪圆了嚷嚷说:“不可能!”
连任必达都愣住了,这小赵老板也太能还价了吧,不但一毛钱不多给,还在原来的基础上杀下去一部分?
“那就算了呗,这里房子那么多,我在哪买都可以。任总,我们走吧。”
赵泽君无所谓的耸耸肩,再一次起身准备离开。
“七万太少了,哥,你帮着说说啊。”任继福向任必达投去求助的目光。
任必达笑呵呵的对赵泽君说:“赵老板,要不再考虑考虑?”
他也觉得这个价钱的确低了,七万三套房,加上后面那个院子,投资赌拆迁的话,就等于四套房。
如果房子是任必达的,他的心里价位至少在8、9万,甚至十万都有可能,七万绝对不会卖。
他还以为赵泽君又是欲擒故纵。
哪知道这次赵泽君态度很坚决,说:“任总,实话给你说,我可能还会继续买,到时候还要通过你。我手头有钱,买谁的房子都行,买他的,是给你面子。七万块是我的底线,再多不可能。”
话说到这个份上,任必达也不可能在帮着劝了,没必要为了这个不成器的堂弟,得罪了一个未来的潜在客户,对任继福说:“那你自己看吧,愿意卖就卖,不愿意卖拉倒。不过我跟你讲啊,机会就这一次,你自己考虑清楚。”
任继福咬了咬牙,说:“七万块,现钱,一次付清。”
“行,从你哥的中介公司走,省的你不放心。”
赵泽君说着,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指着房间里为数不多的几件破家具,不经意的说:“哦,这些东西你带走还是留在这里?你要的话就雇人拉走,不要的话,我就当废品卖了啊。”
一张缺了腿的大桌子,一张木板床,几只椅子,一只煤球炉,还有点零碎的破烂家用。
第三十章 败家子传说()
任继福本能的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环视了房子里的家具一周,目光最后落在一把老式的圈椅上,这也是房子里唯一一件看起来还像点样子的家具。
“别的家具都能买,这把椅子是我爷爷留下来的,是古董,有感情了,不卖,你要是想要,还得多加一千!”任继福说。
这句话一说出来,连任必达都看不下去了,恼火说:“赵老板一让再让,面子给足了你,你怎么占便宜没够啊,贪得无厌!这张破圈椅值几个钱,你还真当是古董啊?”
赵泽君说到家具的时候,其实任必达和任继福一样起了疑心。
任必达走南闯北,见过的世面比任继福多太多了,三教九流的那一套也有所了解,任继福仅仅是模模糊糊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任必达却一下子就想到了收购古董常用的那套手段。
这个年轻人坚持要买高岗村的房子,说不定是有其他目的,比如说古董?
高岗村穷归穷,可是从建国初期就存在了,有半个多世纪的历史,很多家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传承千百年,底蕴要比那些只有几年十几年的所谓高档小区厚的多,要说家家都有古董那不可能,但是不排除某一两家有捡漏的可能性。
可任家的这些东西,任必达心里都有数。
床是任继福结婚时候找木匠打得,桌子是他为了打麻将方便自己打的,至于那把看似古香古色的圈椅,也不值钱,他们爷爷是老派人,习惯坐这种大圈椅,改革开放之后仿造的,椅子刚造好,人就去世了。
所以,任必达可以确定,任家,没古董。
这些事任必达知道,任继福当然也清楚,任必达觉得这个堂弟太贪得无厌,生怕赵泽君恨屋及乌,以为自己也是这样的人,于是张口骂了任继福。
任继福见他堂哥站出来拆台,兀自狡辩说:“不管是不是古董,那都是爷爷留下来的,我家祖传的宝贝,有纪念价值!”
任必达火了,指着任继福鼻子就骂:“我日你,你现在知道顾家了?早干什么去了,爷爷留下来那么多东西,全给你三文不当两文给卖了!”
赵泽君一脸不耐烦的挥手:“别吵了,你不是要圈椅吗?带走!你还要什么?全搬走,这些破家具,我找人抬走还得花钱,你要最好,全部搬走!”
赵泽君不要圈椅,任继福反而没辙了,试探问:“要不,你再加三百,……不,两百就够了,我雇人搬家具也要花钱的嘛。”
“你有完没完!”赵泽君脸一沉。
“行了,你再说下去惹火了赵老板,连房子都卖不掉!”任必达也是一头恼火,怎么有这么个没脸没皮的堂弟,赶紧对赵泽君说:“赵老板,别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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