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
“你们都是驾校的保安?”赵泽君问。
宋成整了整衣领,呸得冲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厂子里的保安,全是驾校的,只听我的话。姓赵的,在这个地方动手,你是自找不痛快!”
赵泽君反而笑了,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说:“宋厂长还是准备把我留在这里?你港台片看多了吧?”
“小子你挺狂的啊?带一个人就敢来撒野?”保安队长拎着橡胶棍挥舞了几下,语气嚣张的说。
“小王,你们先别动手。”
宋成冲保安摆了摆手,压住火气,对赵泽君说:“赵总,你买了厂子,要是愿意用我,我跟你继续干,不愿意,大不了老子不干了!你这算什么,给我难堪,故意要整我?”
“不干了?”赵泽君冷笑说:“没这么简单吧。”
“你还想怎样?”
“我们来交接,你是不是该把厂里的账目给我?”赵泽君问。
宋成脸一沉:“想查我的帐?”
“是我的账。我看我自己公司的账,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你经营厂子这几年,根本没做账?宋厂长,要是连账都没,那也不用我查了,你自己洗干净屁股等着坐牢吧。”赵泽君说。
“查账可以!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是查不出问题,刚才这一下,咱们再慢慢算账。”
“可以。”
宋成站起来,气势汹汹的说:“小王,你去,把厂子大门关上,账没查完之前,任何人不许出去。姓赵的,你跟我来办公室,所有账我都让你看。”
说完,率先走出食堂,大步朝办公楼走去。
赵泽君冲军子点点头,跟了上去。
出食堂门的时候,保安队长故意从后面走过来,用肩膀狠狠的撞了赵泽君一下。
“你等一下。”赵泽君拍了拍保安队长的肩膀:“你姓王?”
“操尼玛,你准备跟你爹姓?!”保安队长转过头,骂了一句脏话,扬长而去。
军子低着头朝前跨出一步,准备动手,赵泽君拦住了他。
“打人的事,不着急。”
……
宋成兼任厂里的财务,财务室和经理办公室连在一起,占据了二楼半层。
星星厂的账目还是用实体账本记录,整整装了一面墙的柜子,宋成指挥着两个保安,把所有账本全部搬出来,上百本账本在办公室大会议桌上堆成了小山。
“账都在这里,你不是要看吗,慢慢看,我陪着你看,什么时候看完了。咱们什么时候再说我们的事!”宋成抱着膀子,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冷笑。
电视剧里,‘查账’似乎很简单,只要有账本,画面一转就能水落石出。
现实中,财务工作即繁琐,专业性又强,尤其是在文字记录的年代,想查一家公司的账目,从海量的账本明细里,逐条比对,找出其中猫腻,难度非常大。
很多情况下,即便有账本,也未必就能查清楚,除非做账的会计主动指点,否则即便账本摆在面前,也未必能找出破绽。
宋成是专业的会计出身,做账的本事很大,接手星星厂以来,几年的账目都是他亲自做,账面上抹得很平。他就不相信,这么多的账本,对方一个年轻人能看完,更不相信,能从这堆积如山的账本中,找出历年来的星星厂的财务问题来。
果不其然,赵泽君随手拿起一本帐,只翻了几页,就丢回了桌上。
“赵总……”宋成故意拖长了声音,得意洋洋的说:“大家都是生意人,出来混,求财而已,何必互相为难呢?把我逼得没路走,你有什么好处?”
“那你是什么意思?”赵泽君笑眯眯的问。
“没什么意思,从今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今天你撒我一身汤水这事呢,我也不追究了。”宋成说。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赵泽君想了想,忽然问:“那星星厂的租给驾校的场地又怎么算,我收回来?”
宋成脸上瞬间凝了一层冰,阴沉沉的说:“姓赵的,你还真是给脸不要脸!我提醒你一句,惹到驾校头上,你吃不了兜着走。”
“即然吃不了,我当然兜着走。”
赵泽君眯着眼睛,盯着宋成,不住地摇头:“我就不懂了,为什么你们这种人,明明违法乱纪,缺德带冒烟,都这种时候了,还敢嚣张?你到底从哪来的底气?”
宋成指着赵泽君说:“姓赵的,我不跟你废话,有种你就收回土地!”
赵泽君随手拍了拍桌面上的账本:“废话少说,还是先查账吧,不过这么多账,我一个人也看不完,要找人帮帮我。”
说着,拿出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吉安娜你立刻停下手头的工作,带着泽阅和泽联科的会计,来腾飞街道的星星毛巾厂一趟,我要查账。同时,通知法务部,通过律师事务所的关系,聘用几位有查账经验的资深会计师,尽快赶来。现在就办。对了,让保安队的罗大头跟着一起来。”
挂了电话,赵泽君用略带嘲讽的目光,扫了愣在一旁的宋成一眼,又拨通了另外一个电话:“丁姐,上次看你那的保安挺正规的,我租用一队人行不行?时间啊,少则一天,多则一个月吧,我按天计费……不是,我在毛巾厂啊,才知道原来厂里没保安……嗯,对,就是星星厂……那好,谢了啊……”
第七十七章 一个月搬家()
下午四点半,夏日的暑气丝毫不见消退,星星毛巾厂的几颗老树上,知了跟死了亲爹似的拼命嚎丧,让全场的气氛略显压抑。
厂子的大铁门两边,两批人隔着一道铁门对峙。铁门一侧星星厂里,两个身穿统一制服的保安,跨步背手面无表情的站在烈日之下,任由汗珠顺着脸颊流下,却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另一边,驾校的场地中,五六个流里流气的保安,蹲在阴凉处抽着烟,时不时的朝铁门另一侧的‘同行’看上几眼。
“星星厂的新老板到底什么来头?乖乖,还自带保安的?”
“不知道,估计来头不小,他带来的这些人,八成是退伍兵。”
“退伍兵又怎样?又不是警察。他们总共就十个人,怕个毛,真动手,大门一关,再叫一批兄弟过来,弄死他们!”
“他们不会报警吧?”
“操,两个公司的经济纠纷,报警也没用。再说了,他们要查宋哥的账,还要收回驾校的地,李校长能答应?片区派出所所长和李校长那可是铁哥们……”
……
星星毛巾厂内,原先驾校的保安已经全部离场,工人们在老员工的带领下,全部回到了宿舍。
光头带着五个从尚菏临时借调来的保安,在厂里巡逻。
“辛苦哥几个了,等事情过了,我请大家喝酒。”光头倒是很识相,他清楚的很,如果不是赵泽君的面子,尚菏的这些保安,随便哪一个都不可能给他当手下。
“不客气,我们老板说了,借调期间,我们都是赵总手下的保安,一切听赵总的。”领头的尚菏保安小队长说。
“哥们,跟你打听打听,现在退伍兵干保安的多不多?”光头问。
“不一定,要看待遇。怎么了,罗哥你手下缺人?”保安队长问。
“随便问问。”光头说。
看着尚菏威武雄壮的保安队伍和偌大的一个厂子,光头的脑子活泛了起来。
在泽阅和泽联科,他这个保安没什么用武之地,虽然平时陪着同事一起加班壮壮胆,可归根结底就是个样子货,说白了,是赵总念着一起蹲过大牢的交情,看他家里困难,送给他的一个饭碗。
对于赵泽君在感激之余,光头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公司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从早到晚忙忙碌碌,唯独他无所事事,挺大个个子,在公司里当摆设,一站就是一整天。
好歹也是五尺高的汉子,脸面、自尊心都过不去。
两家公司都会定期订阅些杂志,他偶尔闲着实在太无聊,也会看看,用杂志上文化人的话来说,他这就叫‘虚度光阴’。
泽联科泽阅这样在写字楼里的高科技公司,并不需要他这样的人。
现在赵总办工厂了,又正好缺保安,连这几位都是临时借调的,光头顿时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也许将有重大的改变。
必须好好表现!
正和尚菏的专业保安学习取经,一边厂房里忽然冲出来个披头散发的女工,大热天,就穿着内衣,站在太阳下傻呵呵的冲着保安笑。
几个保安都是一愣,要是个男的还好办,这一女人,还是明显脑子有问题的,碰不得说不得。
光头举着喇叭,冲她跑出来的宿舍喊:“嗨,怎么回事,宿舍赶紧出来个人,给她带回去。”
一个长发女工低着头走出来,把她拉回了宿舍。光头跟到宿舍门口,准备问问情况。都‘傻’成这样了,怎么还能在厂里工作,万一出点什么事,对当事人不好,也给赵总惹麻烦。
还没说话,就看到扶她进去的那个女人的长发下,露出一张满是烧伤的狰狞脸庞。
正是食堂赵泽君遇到的那个毁容女工。
光头被这张脸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问:“呦,你这个脸怎么回事?烧成这样!”
女工赶紧低下了头,让长发盖住脸,摇摇头没说话。
光头自觉问得太冒失了,连忙说:“没事没事,书上不是说嘛,心灵美比外在美更重要,这年头有些女人,长得跟天仙似的,比蛇蝎还毒,有屁用!你别担心,我们赵总是好人,重情义,不会不管你们的。”
“保安大哥,你是跟着赵总来的吧?”女工小心翼翼的开口了,声音很清脆,想必毁容前长得并不难看。
光头虽然没文化,可社会那些年不是白混的,对方的语气明显是有话要说,受了委屈,他拍拍胸口说:“是啊,现在厂子里的保安,全是赵总的人!你有什么话,尽管说,赵总……嗯,我去向赵总汇报。”
……
与此同时,星星厂的总经理办公室里。
办公室面积很大,独占了第二层的一半,而此时的房间,却显得有些拥挤。
大会议桌上,原本乱糟糟堆成小山的账本,已经被分门别类,整齐的摆放成两大排,桌边围坐着八个会计,正低头查账,年轻点的会计用计算机,三个中年会计师,人手一把算盘,打得噼里啪啦。
特别是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会计,一手算盘,一手账本,两只手同时开动如飞,算盘珠子上下翻飞。
吉安娜坐在会议桌的一头,查账过程中发现的疑点和结果,都由她呈交赵泽君。
两个保安面无表情的站在门两边。
沙发上,赵泽君翘着二郎腿,似乎在闭目养神,军子站在他身后。
宋成还是坐在对面,但之前的得意表情已经完全消失不见,房间里空调打在23度,明明很凉爽,他肥胖的脑袋上,却是大汗淋漓,拿着手帕怎么擦都擦不完。
宋成压根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看着和学生差不多的赵总,居然有这么大的势力。
两个电话,不到两个小时,就调来了一批专业会计,一批比警察还要有气势的保安。
保安也就罢了,双方的保安,无非是壮场面而已,厂子是赵泽君的,不可能发生正面冲突。
真正让他担心的,是那些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文文静静的会计们。
八个专业会计,人手已经足够查账,尤其是那三个用算盘的老会计,每个人衬衫上胸口都别着一只胸针。
利德会计事务所,建武市最著名的会计事务所之一,建武市工商局的合作单位。
有了这些会计,如果对方真想一查到底,星星厂账目里的猫腻绝对瞒不住!
他妈的,这个姓赵的从哪冒出来的?!以前也听说过建武市有这么个牛人啊?
宋成的身边,坐着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西装革履,大热天,领带却打得一丝不苟,带着一副黑框眼睛,看上去像是个文化人。
腾飞驾校校长,宋成的表哥,李然。
之前那个姓王的驾校保安队长,毕恭毕敬的站在李然身后。双方面对面,俨然一副谈判的架势。
“赵总,刚才宋成对你的态度不太好,我替他向你道个歉。”中年人开口了。
“李校长,道歉就不必了。”赵泽君冲这位驾校校长摆摆手,淡淡的说:“换成我,谁泼我一脸菜,我也翻脸。人之常情嘛,可以理解。”
“大气,爽快!赵总,你这个朋友,我交了!”李校长穿着打扮像文化人,说起话来却带着很重的江湖味道,“这样,今天我做东,你选个地,咱们先吃饭,再唱歌,晚上我来安排,一定让你满意。”
“还是先查账吧。”赵泽君说。
李校长眉头一皱:“赵总,你什么意思,不是说可以理解吗?”
“理解归理解,查账归查账,两码事。”赵泽君拿起吉安娜送来的几张纸晃了晃:“目前已经查出来的,星星厂2003年到2004年,政府补贴的费用都如数到帐,公司账面上伙食、宿舍支出的确都没问题,可我没看到供应商发票啊……”
“赵总,你这是一定要找麻烦?”李校长扫了门口的两个保安一眼,冷冷的说:“星星厂的补贴是政府掏钱,宋成又没坑你一毛钱,你揪着他不放,不仗义吧?”
“李校长,你别着急啊,这里还有你的事呢。”赵泽君拿起另外一张纸,“从02年开始,星星厂就将前面50多亩地,出租给驾校,合同上租金倒是符合市价,可至今为止,驾校一毛钱也没汇过来。正好你在这里,是不是给我个解释?”
“赵总,前两年的房租,就算我转过来,也不是你的钱。你犯得着吗?”李校长满不在乎的挥挥手:“前面的事就不提了,以后厂子是你的,咱们重新签约,价钱上再商量,该多少钱我给你多少钱,你看怎么样?”
“前面的事提不提,你跟街道的陈主任去说,至于以后嘛……”赵泽君笑笑:“地我不租了。”
李校长眼神一闪,不阴不阳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