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舒淮来到工地时,施工队已经做好了准备,测绳早已放在孔内。
桩基报验,最基本的检验内容,如孔径,孔深,垂直度,泥浆比重等项目。
其中孔径,指的是桩基的直径,设计的桩基,是一米直径,那么检验时就要满足这个要求。
用什么方法来检验桩基的直径呢,通常使用探笼,就是把钢筋笼做成桩基直径大小,桩基直径6倍长,用吊车吊起之后,放入钻好的空内。
如果这个探笼能下去,那就说明桩基的直径是够的。
孔深,毋庸置疑,就是桩基的深度,在开钻前,技术人员就超好了标高,交底给了施工队,让他们钻多少米的深度。
而孔深的测量,一般采用测绳,就是用特制的绳子,并在绳子底部,吊一个三角重物,放入孔中,检测孔的深度。
毕竟一个深五六十米的孔,孔有都是泥浆,总不能下去测量孔深。
在测绳上,每隔一米,都有一个读数,可以根据测绳的读数,知道孔的深度。
秦舒淮到现场的时候,施工队已经放好了测绳。
“秦工,测绳已经放在孔内了,你看看读数吧。”施工队的技术员张赫笑着道。
张赫现年二十六岁,此前一直干冲击钻,去年才开始跟随他的老板,干旋挖钻。
相对来说,旋挖钻的钻进速度更快,比冲击钻更累。
“是昨天校核的那根测绳吗?”秦舒淮面不改色道。
校核测绳,无非就是用钢尺,对这根测绳进行长度校正,确保测绳的长度准确。
因为测绳的准确与否,直接关系到桩基的深度是否满足要求。
而且测绳的材质也有要求,不能有弹性的材料,确保测绳使用后不会变长,保证齐准确性。
从九八年开始,施工队越来越不老实了,为了偷工减料,可谓是用尽手段。
他干活和校核的测绳,有可能不是同一根,比如校核的测绳长度和标准都够,实际使用的测绳却是另外一根,长度不足。
如此一来,务必导致钻孔深度不够,不符合设计要求。
对工班来说,桩基长度不够,是偷工减料,但对施工队来说,他们少干了一部分活,却拿了施工桩基全长的钱,减少了时间。
毕竟桩基越往下,地质越硬,大部分持力层都是岩石,旋挖钻在上部一小时可以钻八米,在桩基底部,因为地质太硬,有些时候,连半米都钻不进。
更何况,钻土质和钻岩石,对钻机的磨损,那可是天壤之别,还浪费大量的时间。
所以,有些施工队为了缩短时间,往往在测绳上做手脚。
这种情况,尤其在冲击钻的队伍中,经常出现。
当秦舒淮听说张赫这个队伍之前是施工冲击钻的,心里便留了心眼。
“就是昨天校核的那根测绳,工地就这么一根。”张赫道。
就在这时,一辆车来到现场,马超从车上走了下来。
“马部长。”
“马哥!”
“小秦,成孔了?”马超问道。
“刚成孔,我给他验验孔深。”秦舒淮道。
这两天,马超虽然也跑现场,但是技术工作都不管,都是秦舒淮负责,甚至连指点都没指点。
不像一个技术员人员,到是像一个现场作业队长和领工员。
“嗯,你验吧,验完给李工报验,及时浇筑。”马超吩咐道。
秦舒淮点头,来到桩基旁,张赫笑呵呵的过来,道:“秦工,你掂掂,看是不是到底了。”
测绳下方是一个三角铁块,触碰到底的时候,持绳的手明显能感觉的到。
秦舒淮接过绳子,然后上下掂了掂。
如张赫所说,的确到底了。
再看测绳读书,54米出来约20公分,秦舒淮用尺子量了一下超出的部分,是19公分。
也就是说,这个孔深是54。19米。
“设计多少。”
“54米”
比设计超19公分,这个深度还是可以的,因为底部有沉渣,重些的小石子和土块,都沉在底部,所以在钻进的时候,肯定要比设计孔深深一些。
“底部岩石和设计相符吗?”秦舒淮又问道。
因为每一个桥墩的桩基,在图纸上都有地质情况,到了哪个地层是什么地质,在图纸上都标注的很清楚。
施工过程中,施工队必须采集钻进过程中不同米数的地质原材,放在专门的盒子里,并做好标记。
这些地质情况,需要和设计图纸上的地质情况一样,尤其最底部的持力层地质情况,最为关键。
一旦底部地质情况和设计不符,严重的可能还要变设计。
比如,底部地质设计是花岗岩,但实际施工过程中,底部地质却是粒岩,这两种地质支撑受力情况,可是完全不同。
遇到这种情况,必须让设计院专门派人,到现场见证,如果设计院认定可以继续施工,那么施工单位便可以继续施工。
如果设计院认定,这种地质无法满足持力层要求,就要变更设计,桩基的长度,很可能就要改变。
所以,在验孔的时候,地质情况还是要看一下,确保和设计相符。
“相符,花岗岩,我已经放在渣样盒里了。”张赫道。
的确,在旁边,就摆放好了渣样盒,从渣样的颜色来看,应该是花岗岩,但和花岗岩又有些不同。
“把测绳给我拉起来看看。”秦舒淮想了想道。
“拉起测绳来?”张赫一听,眼光闪烁几下,迟疑不定。
“嗯,拉起测绳来。”秦舒淮重复一句道。
“秦工,你是不是想验孔径,我已经下过探笼了,你看旁边的探孔,都沾满了泥浆。”张赫笑着道。
的确,在一侧摆放的探笼,沾过的泥浆已经干了,显示着这个探笼,已经下到过孔内。
“你把测绳给我提上来。”秦舒淮没有回答,继续道。
“好,好吧。”张赫无奈,点头道。
随后,张赫叫来两个工人,把放入孔内的测绳,一点点的拉起来,秦舒淮明显发现,张赫面色有些异样。
当拉到十五的时候,秦舒淮终于发现,张赫面色为什么闪烁不定了,只见在测绳上,系了一个很大的结,粗略看应该短半米。
“这怎么回事?”秦舒淮面色阴沉道。
张赫也是脸色一变,质问工人道:“这怎么回事,测绳谁给打的结?”
“不知道啊。”其中一个工人回道。
“秦工,这个我也不知道谁打的结啊。”张赫有些为难道。
张赫这话,秦舒淮怎么可能相信,要不是他自己做主,谁敢把测绳打结?
再联系刚才张赫面色犹豫不定,来之前测绳已经放到孔内,这一系列的异常,已经表明,张赫心里有鬼。
“张工,我知道你以前是干冲击钻的,少干半米,多省不少工吧。”秦舒淮面色不改道。
“秦工,不是这个意思。”张赫四周看了看,发现马超已经走远了,拉着秦舒淮道:“秦工,这次真不知道谁打的结,你看这次就算了,晚上我俩好好坐坐?”
张赫心里那点心思,秦舒淮怎么可能不懂。
如果说,秦舒淮的经验,还是刚毕业,那么绝对看不出张赫在测绳上做了手脚,也不可能这么强势。
甚至张赫刚这么做,肯定也考虑到秦舒淮刚毕业不久,因为秦舒淮对这些东西不懂。
既然被发现了,张赫怎么也要解决这件事不是,不然的话,秦舒淮一旦给工班领导说,最后麻烦的还是张赫。
毕竟施工队进场的时候,安全、质量、环保等问题,已经重点强调了,一旦发现这种情况,罚钱可不少,搞不好干个桩基还白干。
“张工,我知道下面岩石很硬,对钻机有影响,但是不钻到深度,是不可能的,原则性问题,你现在给我重新测一下孔深。”秦舒淮没有理会张赫,安排道。
“秦工,我们可是马工班长叫来的队伍。”张赫见秦舒淮和自己杆上了,拿出马经理来压秦舒淮。
所谓马工班长,就是分管秦舒淮这个工区的副工班长,叫马志强。
在工班干活的施工队,哪个不是有关系,甚至不少人还是铁路局领导亲戚,不然的话,怎么可能接到铁路上的活。
秦舒淮眉头一皱,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张赫见秦舒淮皱眉,以为秦舒淮忌惮了,被马志强吓到了。
毕竟一个工班的副工班长,还压不住一个刚来的学生技术员吗?
软的不行,张赫便来硬的。
“先测孔深!”秦舒淮面不改色道。
“好的。”张赫点头哈腰道,以为秦舒淮不计较这事了。
随后,测绳放入孔内,秦舒淮从测绳上读到的数是53。5,比设计足足少了半米,而这半米,也正是最硬的地方。
搞不好,要磨一个小时,对钻机的破坏非常大。
“继续钻进,孔够深之后,在报验!”秦舒淮丢下一句话便走了。
对于这种原则性问题,是坚决不能放的!
秦舒淮很清楚,施工队伍,你越是对他松,他越大胆,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现在对他们放松,这无疑就是自杀,自毁前途!
第十一章 阴差阳错()
秦舒淮刚到自己分管的路基地段,手机铃声便响了,是工区副工班长马志强打来的。
看到马志强的来电,秦舒淮眉头微皱,如果张赫按照自己的要求,设计多深便钻到多深,这事就算过去了,秦舒淮也不计较。
只要张赫老老实实的按照设计要干,以后还是好相处的,毕竟是第一次嘛。
但是张赫如果不听劝,一意孤行的话,秦舒淮不建议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
“马工班长。”秦舒淮接通电话。
“小秦,桩基那边怎么回事,我听施工队伍说你不给他报验?可别耽误了工期啊。”
果然,马志强这个电话,是询问桩基的事情。
张赫这小子也没和马志强说明情况,现在好了,一转眼,成了自己不给张赫报验了。
而实际情况却是张赫钻孔深度不足,没达到报验条件。
“马工班长,我刚从那边过来,不是我不报验,是他的孔深不足,根本没法报验。”秦舒淮实事求是道。
“深度不足,差多少?”马志强皱眉,毕竟他是管生产的,对技术不懂。
“五十公分!”秦舒淮道。
“让张赫磨磨,到了深度赶紧报验。”马志强道。
毕竟是张赫深度不足,马志强总不能说让张赫就这样浇筑吧,只好这样安排了。
“嗯,我就是让他钻到设计深度之后再报验。”
钻到设计孔深,秦舒淮也没必要为难张赫,毕竟天路铁路的进度也很紧,在者,成孔之后,长时间不浇筑,很可能导致踏孔。
一旦踏孔,不止施工队会有损失,就连工班,也要多花钱,最终还可能影响成桩质量。
挂完马志强的电话,秦舒淮心理顿时很不自在,这才第一颗桩基,张赫就给给自己施压,还拿马志强来压自己。
看来张赫和马志强还真有些关系,开始时,秦舒淮还以为,张赫是吓唬自己呢。
想了想,秦舒淮继续往前走,开始查看自己分管区段,路基地表清理情况。
如今,红线范围内的草皮早已运走,这些天路基施工队已经进场,准备路基施工。
路基地段,冬季地表相当硬,沉降较少,为了保持这种状态,设计时就有说明,路基最好是冬季施工。
因为冬季施工时,地基硬度高,变形小,一旦铺设好了基床,到了夏天,原地基的温度上不来,冻土不会融化,地基就保持着冬天的状态,不会变形。
如此一来,轨道的沉降很小,符合列车行驶条件。
一旦夏天施工,冻土内的冰融化成水,地基就不稳,在上面施工路基,怎么可能稳定?
这也是为什么,都十月份了,工班还在抢活,尤其是路基施工。
不到半个小时,秦舒淮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秦舒淮拿出手机一看,居然是黄可臣打过来的。
秦舒淮眉头微皱,黄可臣作为工班长,可是从来未给自己打过电话啊,今天这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
“工班长。”秦舒淮习惯称呼黄可臣为工班长,马志强他们在工班长前面加个姓。
“你在哪呢,这边桩基队伍成孔了,说你自检好了,可以进入下道工序,可现场实际测量,设计孔深不足,你是怎么自检的?”黄可臣询问道。
“我没说可以进入下道工序啊,我刚还和马工班长汇报,说让他再磨磨,还差五十公分呢。。”秦舒淮连忙解释道。
秦舒淮心底,却是恨透了张赫,很明显,这小子又不知道和谁乱说话了,弄到黄可臣那里去了。
“没有说,那刚才建指安质部领导过来视察工地,钻机队伍为什么这样说?”黄可臣质问道。
听到这话,秦舒淮心中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离开半个小时,连建指安质部都去了。
建指,是天路铁路的建设指挥部,考虑到天路铁路的特殊化,铁道部专门在格尔木和xc两地,各建了一个建设指挥部。
这建设指挥部,名义上可是业主代表啊!
更何况还是抓安全质量的安质部成员。
如果施工队真说了那些不该说的话,最后的责任,可就落到秦舒淮的头上啊。
这建指可不是施工单位的指挥部,他们有下红牌和黄牌的权利。
出现安全和质量事故,可以直接下红牌清场,甚至影响这家单位的市场。
虽然说,这颗桩基未浇筑成型,但是具备偷工减料的性质,这玩意说大就大,说小就小。
尤其天路铁路刚进点,搞不好建指想抓几个标段来做典型。
因为在铁路单位,一直以来,有些名声就不太好,天路铁路作为国家性重大工程,严厉程度,绝对罕见。
如果建指安质部口头教导一下,这事就过去了,也没什么大事。
如果搞到建指例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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