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人也笑:“公子说的是极,往年要挖这些淤泥不晓得要多少人费多大的劲,如今有了这木器俺们真真省了老大的劲了。”
成平安又问:“你可知这是谁造出来的?”
匠人朗笑:“说是工部弄出来的,不过俺先前见锦衣卫指挥使过来给改了几处地方,想来,说不得是他老人家想出来的,说起来,这位指挥使倒也奇怪的紧,旁人都说他最是阴毒的,可俺瞧着他虽性子冷了些,可最是面硬心软的,待俺们这些匠人也好的紧……”
成平安也顾不得听那匠人夸赞谁,心里只剩一句话了,锦衣卫指挥使,指挥使……
他悚然而惊,这指挥使不就是先前去墓园挖他嫡母墓的那人,那人武艺倒是极高的,一脚就将他踹的老远。
说起来,成平安对自己的身手也有几分自信的,只在那个人面前就什么都不是了。
他又思量着庆丰帝对这位指挥使很是看重,莫不是……莫不是这个人也和他一样是穿越来的?若不然,又怎么解释他能造出这等奇巧之物?
成平安越想越是慌乱,一时也顾不得和那个匠人说话,跳上马就走。
他因六神无主心慌意乱,骑马的时候也没了什么分寸,转瞬入了城,不想一时不察竟然将一个抱孩子的妇人撞倒,撞的那妇人将怀中所抱三四孩小儿脱手而出,成平安看见赶紧跳下马道歉,将妇人扶起,又将哭泣的孩子抱住送到妇人怀里陪笑道:“这里不远处有家医馆,不如这位夫人带贵公子去诊治诊治,若有什么,成某人照价赔偿。”
那妇人也不知道为何脸上有些不好,一直在躲避成平安,抱着孩子离成平安远远的道:“不必,不必,奴家没什么的。”
说完话,抱着孩子就要走。
成平安赶紧拦了:“还是去瞧瞧的好,成某不是不讲理的人,即是撞着了人自然该担的责任都得担。”
妇人见躲不开就有几分怒意,抬头看着成平安怒斥一声:“你这公子好不晓理,我都说无事了还拦我做甚,我家里事忙,你赶紧让开。”
成平安被骂了虽然心里不舒服,不过想到到底是他不对便也没说什么让了道给那妇人。
他一边心里嘀咕那妇人不识好人心,一边骑上马想着哪时候寻个时间找那指挥使试探一下,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这也不过是一个小插曲,成平安倒没怎么往心里去,可是,这一切落到不远处一个人眼中却瞧出什么来了。
这日季颂贤坐车回金陵城欲买些绣线且帮伍氏捎些城中的各式点心,刚进城门就看到成平安打马而过,季颂贤不想理会这人,便叫吴叔远远的躲开。
之后季颂贤看到成平安撞人,那妇人一言一行都透着几分别扭,而且那孩子虽然在哭,可是有气无力的,明显的被饿过且好似喂了药的。
季颂贤一时心中大惊,想到某种可能性,立时叫吴叔追上那妇人。
第三十九章 拐子()
就见那妇人不一会儿就抱着孩子出了城,季颂贤心知有异,就叫吴叔跟紧了,不一时过了护城河,眼见那妇人越走路越是僻静,再走一时马车就要过不得路了,季颂贤便也不管什么,立时叫吴叔去将那妇人拿了好生询问。
只吴叔才从车上跳下来还未跟去,就被一人给擒了。
那人提着吴叔到了季颂贤的车窗边轻声道:“季娘子好心,只是却有些心急了,我瞧那妇人应该是去寻接头人的,不若再跟一时,若是能找到她的同伙说不得救出多少孩子来呢。”
季颂贤一想也是,遂笑道:“我是跟不得的,即然指挥使大人瞧见了,我们便撤了,指挥使大人要如何我也是管不得的。”
说完,季颂贤果然叫吴叔驾车离开。
成怀瑾站在原处瞧了季颂贤所坐的马车两眼,不知怎的,眼中竟然有了几分笑意。
转瞬,他目光转为厉色,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急奔出去,没过一会儿便悄无声息的又跟上那个妇人。
妇人进了一个小树林,左拐右拐的到了一间木屋前,木屋的门打开,却见里头出来一个壮年汉子,那汉子下着滚裆裤,上身精赤着,一眼看过去显的极壮实的。
成怀瑾隐在一旁的树上将妇人和那汉子的模样记在心中,又见妇人将孩子交过去,汉子扔给她一个钱袋子,妇人笑着收下,眉花眼花的离开,成怀瑾也就不管那妇人,专只盯着汉子。
那汉子骂骂咧咧一阵,将孩子提着又朝林中走去,成怀瑾小心跟上,约摸走了一柱香的功夫,就见不远处又露出一座小木屋,汉子推开木屋的门,立时一股子说不出来的骚臭之气喷涌而出。
成怀瑾眼力非凡,在树上已经清楚的瞧见屋中情形,却见屋中或坐或躺或站了许多小孩子,大的约摸四五岁的样子,小的连路都不会走,这一屋子的孩子由两个汉子和一个妇人守着,妇人显见的不耐烦,凡有哭泣的孩子上去就是一针扎到肉里,竟将一屋子孩子整的个个都不敢言语。
且这些孩子中小的吃喝拉撒不能自理,三人也不去管,尿了拉了全都在裤子里,弄的一屋子的味道极难闻。
成怀瑾又见几个小的被折磨的几乎奄奄一息,若是再不去管怕用不了几日便没了,心下将这几个拐子已经恨透了。
若说几日前成怀瑾或者看到这情形还不会如何,只前几日他按照季颂贤所言去了宋氏留与他的那个院中,寻到宋氏留给他的许多东西还有一封信。
看完信,成怀瑾才知宋氏对他有多心疼挂念,一腔慈母之情有多深重。
他本是冷情之人,可看到那封信还是动了真情的。
信中开头便道出宋氏为何将成怀瑾送走,只说当初他是活不成的,正好宋氏和他师傅有些交情,便请了来瞧,却不想成怀瑾是胎里带的毒,出生之后又被下过一次慢性毒药,宋氏知道之后险些昏倒,私底下下了大力气去查,却完全没有想到想要成怀瑾命的竟然是他的亲生父亲成国公。
成国公容不得成怀瑾,宋氏又安敢将成怀瑾留在府中,只得哀求他师傅将成怀瑾带走,并和他师傅约定在成怀瑾没有长大成人,没有过人的才能和自保手段之前绝不告诉他身世,更不叫他回金陵,这些年,宋氏如何的相念成怀瑾可都为了他的安全连封信也没捎过。
成怀瑾的师傅也是个信人,直到成怀瑾学了许多本事而庆丰帝又慢慢掌控朝纲时才告诉他他的出身来历,又放成怀瑾回家探母,哪里知道,他自小没享过亲母疼爱,本想回家母子团聚,不料竟是天人永隔。
依着成怀瑾的脾气性子因并没有见过宋氏,对宋氏也没有什么印象,原是并不很悲切的,但在瞧见宋氏的信后,心底还是有些感触,这时候他正念着宋氏那腔慈母情怀之时,又如何能看得下这些拐子拐带旁人家的孩子以致人家骨肉分离。
眼见得那个汉子提着孩子进去将孩子扔在角落里就和另外几个人大吃大喝,又商谈着晚间如何将这些孩子运走贩卖出去,成怀瑾自然忍不下去,一忽从树上飘落下来,神不知鬼不觉的绕到屋后,从后门进去趁着几个拐子吃喝之时一掌一个拍晕过去,又寻了绳子将他们绑好,之后便从怀中摸出信讯烟来点头放出去。
成怀瑾一直等了约摸半个多时辰锦衣卫的人陆续赶到,一个千户带了许多总旗小旗将这间小屋团团围住听侯吩咐。
当成怀瑾将锦衣卫千户陆鸣进得屋时,陆鸣看着屋中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立时大哭起来,抱着便不肯撒手。
成怀瑾不明所以,还是一个小旗小声解释道:“这怕是陆千户姐姐家的孩子,前儿陆娘子的儿子没了,陆娘子遍寻不着已经起不得炕了,陆千户心里急的什么似的,这些天也疯了似的找寻,不想竟是被指挥使大人寻着了。”
果然,陆千户抱了孩子过来跟成怀瑾道谢,又叫孩子跪下给成怀瑾嗑头,口中道:“大人的大恩大德陆某一家谨记在心,以后大人但有事只管吩咐,陆某无有不从。”
成怀瑾弯腰将陆鸣扶起,又叫那些小旗总旗将这些孩子带出去送到衙门寻找亲生父母,再去问问金陵城都有谁家丢了孩子寻不到的,或者审问这些拐子能得到什么信儿。
吩咐完了他才对陆鸣道:“你也莫谢我,要谢便谢季相家的千金,今儿这事是季娘子瞧出不对的,只她一个妇道人家跟出城外就不好再跟着了,正好碰着我,便请我去追去看看,不料想这些拐子胆大妄为,拐了这么些孩子。”
陆千户那样壮实汉子抱着外甥一行哭一行道:“等我回去告诉姐姐,叫她备厚礼谢过季娘子还有季相。”
原陆千户便极敬佩季亿为人正直又最是实干之臣,如今自然也乐意和季家亲近,因此说出来的话都透着那么几分亲热。
成怀瑾自然听出来了,眼中多了几丝笑意:“是该的。”
没过一会儿,锦衣卫的人就已经收拾妥当,孩子们全部抱到马车上安放好,那几个拐子都堵了嘴塞到也不知道谁弄来的拉粪的车中严严实实的盖了一径回城。
锦衣卫的人想要办什么事情速度是极快的,他们已经料理好了,那边季颂贤坐着马车还未归家,车内,绕梁有几分不解的问季颂贤:“娘子瞧着那妇人像是拐子为何不再跟去,那些杀千刀的不知道拐了多少良家孩子卖到见不得人的地方,以致许多人家骨肉分离家破人亡……”
季颂贤看了绕梁一眼,心说绕梁这般激动,莫不是她家中也有被拐过的?
只这话她也不当问,笑了笑解释道:“成指挥使所言很有道理,看那拐子的模样应该是拐过不少孩子的,若是能跟着她寻到拐子们的下脚处,或者能救出许多孩子,倒也是功德一件,只咱们只吴叔一个人,万一到时候拐子极多,岂不是连自己都陷进去了,而成指挥使身怀武艺,我瞧着又最是胆大心细的,他跟了去岂不比咱们便利,即如此,何不干脆一些将此事托于他,做什么跟去给人家白添麻烦。”
绕梁想了一会儿觉得季颂贤说的有理,便也点头笑道:“娘子说的是,是奴想差了。”
这主仆二人正说话间,却见路上一庄户汉子驾了牛车经过,车上坐了两个妇人,一个年老一个年少,两个人都是哭哭啼啼的样子,季颂贤隐约听其中一个妇人哭道:“快些过去,快些去府衙,说不得我那苦命的孩子有了下处……”。
季颂贤心里有了谱,只道成怀瑾必是跟着拐子寻出他们的下处,说不得救出不少被拐的孩子。
一想许多人家能够骨肉得以团聚,她心里也欢喜异常,整个人都觉得轻松起来。
绕梁也是笑着一直念佛:“谢天谢地,终归能够有人骨肉团聚,这一下子不晓得多少人家欢喜异常呢。”
却说锦衣卫中一行人到了顺天府,成怀瑾叫人递过腰牌,不一刻顺天知府侯仲平便迎了出来,拜见一番之后听说成怀瑾寻到拐子救出许多小孩子立时大喜,先将那些孩子送到后衙安置,又要将拐子送到牢里审问。
却不想成怀瑾冷声道:“审问拐子的事就不荣烦了,这几个拐子还是送到诏狱中审问的好,不过,还请侯知府打问一下谁家最近丢了孩子的,说不得能问出些什么来。”
侯仲平一听说锦衣卫要审问拐子哪里敢说个不字,立时笑道:“很是的,应该应该的。”
两人正说话间,却听到外边又是一阵喧哗,侯仲平忙命人去问,不一时一个门子进来回道:“大人,刚才襄阳公主府管家前来报案,据说襄阳公主府的小公子失踪,叫顺天府帮忙探查。”
“什么?”侯仲平大惊猛的站了起来,额上汗珠子都冒出来了:“襄阳公主府的小公子没了?”
他这般惊惧,倒是成怀瑾还老神在在的坐着,看他那副样子不由冷声道:“慌什么,你去叫人带襄阳公主府管事的去那些孩子中瞧瞧,说不得就有呢。”
“是,是,是。”侯仲平才想及后衙还有许多被拐的孩子未安置,立时就传令下去。
第四十章 襄阳公主()
青山绿树间,一片田地翠意葱葱,在绿水环绕中一片并不大的田被分成好几块,每一块田中都载了不同的菜,有小白菜、韭菜、油麦、黄瓜、冬瓜等等。
季颂贤帮着伍氏将豆角架搭好拿绳子绑了,又弯腰将才开的冬瓜花上的虫子捉了,便见伍氏笑着摘了好几根顶花带刺的嫩黄瓜,又挖了几棵红萝卜在溪边洗干净了递给季颂贤。
季颂贤掰了半根黄瓜咬在嘴里,只觉清香的紧,又将那洗干净的红萝卜剥了皮一边吃一边道:“娘,且等我再挖几棵萝卜,中午时细细的切了丝再拿醋和麻油一拌最是好吃不过的。”
又咬一口,季颂贤一笑:“娘种的萝卜真真好吃,吃着香甜的紧呢。”
确实如季颂贤所说,这红萝卜没什么辣味,吃到嘴里只觉甜丝丝的又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清爽,比季颂贤原先吃过的那些精心烹制的美食还要好上许多。
伍氏一点她额头:“你这小嘴抹了蜜么,总是哄娘开心。”
季颂贤挽了伍氏的胳膊:“才不是呢,我最老实不过的,说的都是实话。”
一行说,季颂贤还一行问绕梁:“你家姑娘我是不是个实在人?”
绕梁低头轻笑:“姑娘说的是,您最是实在不过的,万不会说瞎话哄人。”
主仆两个一席话叫伍氏更加开心,又拉着季颂贤拔了几棵萝卜再摘了黄瓜准备中午做菜吃,看着手中那个大皮红的萝卜,伍氏有些怅然:“你爹最喜欢这红萝卜,生吃能吃好几个,也不知道……咱们在这边倒是清闲了,他在家里可吃得上?”
季颂贤一眨眼:“娘叫吴叔给爹送些去不就成了么,我也担心爹呢,再过几天咱们就回金陵可好?”
说起来,季颂贤也很喜欢这种乡间生活,并不愿意回金陵家中,只是看伍氏这般记挂季亿,她倒也有些想念季家亲人,叫她选择,她还是更重视亲人一些的。
“好。”过了半晌伍氏才长叹一声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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