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别人家跑丢的吧,”谌晓玉含糊地说,跑到厨房盛了一碗米饭端了进来。
谌文辉将手里的报纸包放到五斗柜上,大大咧咧地坐在板凳上,接过晓玉手里的饭碗,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说,“你要跟那邓家老爷子学写毛笔字?”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一边说一边又盛了一碗西红柿鸡蛋汤,放在一旁晾着。
“听那刘家的小姑娘说的,刚才在门口遇到她。”
谌晓玉摇头,真是个八卦的小姑娘。
“那老爷子肯教你?”
“不是说他抓着孩子就要教嘛,怎么叫做肯教我?”
原本是被人求,现在倒是变成了有求于人。
“听别人瞎说,我告诉你啊,那爷子可不是一般人呢。”
谌晓玉想起那凌厉的目光,点了点头,“的确不是一般人。起码也是个名人。”
第10章 疑似小三(修改后)()
“邓爷爷是个名人?是什么样的名人啊?”谌晓玉将凳子挪了挪,靠近了谌文辉,洗耳恭听听八卦
“其实我不清楚邓家是什么名人。”谌文辉开场,晓玉切了一声,打了他一下。
“那时候我还小,好像还没有上小学吧,只记得咱们这大院的最后面,有个单独的院子,独门独户,单独的小洋楼,气派得不得了,三层楼全是地板,客厅里吊着鹿角枝桠一般的吊灯。那邓家人就住在那小洋楼里。只有进进出出的时候才跟人打招呼,客客气气的。到后来,红卫兵来贴大字报,抄家,才知道原来这个邓爷爷是被上头的人点了名的美国间谍,大资本家,大毒草,我那时候小,看不懂大字报上写得是什么,只看到扔出来好多的解放前的画报,上面有邓爷爷的照片,梳着分头,西装笔挺,可派头了。”
晓玉点了点头,难怪这邓老爷气度不凡,原来是背景深厚,
谌文辉那时候小,说来说去也没说清楚,可惜现在没有电脑,没有百度,要不然上网搜一搜就全都明白了。
“那后来呢?”她问,“邓爷爷很倒霉了?”
“那还不倒霉吗?可是倒了大霉呢,记得红卫兵来开批斗会,让老头子坐“喷气式”飞机,脖子上面还挂着大木牌子,上面画着红叉,红卫兵喊口号,打到资本家,打到大毒草,震天响。那场面可吓人了,开完批斗会就人就直接被抓走了。我那时候小,不敢去看,文光他们都去看的。连邓奶奶都被拉出来批斗,说是资产阶级小姐,头发还被剪成了阴阳头,家被拆得四零八落的,洋楼不给他们住了,全都被撵到了地下室住着,又冷又潮湿。”
“他们家几个年纪大的男孩都去了边远地区,其中有一个,被发配到青海还是新疆那么远的地方,好多年都没有回来。几个女儿,像邓红梅她们全都插队到农村去了。一直到前几年邓老爷子被放回来,他们家才从地下室搬了出来,住到了楼上,日子才好过了一点。”谌文辉说着摇了摇头,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难怪邓爷爷说,所谓人生,不好不坏,他年轻时期,风光无限,中年忍辱负重,晚年早已经是历经沧桑,云淡风轻。
谌文辉吃饱喝足,抹了抹嘴巴,悠然自得,将桌上的饭碗菜碗推到谌晓玉的面前,摇头晃脑地说,“看我给你说故事的份上,去把碗洗了。”
“什么故事?不就是个老掉牙的故事,看你懒得跟大爷似的。”谌晓玉站起身来,动手收拾桌上的剩菜剩饭,该换小碗的换小碗,该扔的扔掉。
谌文辉拿着牙签剔着牙,一边指挥着她收这个收那个。
天气热,剩下的饭菜容易坏。
“我去后面的井台去打一桶井水,把饭菜放里面湃一湃就不会坏了。”谌文辉说着站起身,拿起椅背上晾着的衣服,用手仔细地掸了掸平,套在头上。
晓玉瞧着他的动作不像是抬水,像是去约会。微微皱了皱眉心,说,“我也去。”
“你别去。”谌文辉的声音从衣服里闷闷地传来。
“为什么?我在家也没事,去看看。还能帮你抬水回来。”
“算了,我又不是抬不动。”谌文辉的脑袋从衣服里钻了出来,呼了一大口气,“你别跟着去,那地方阴气重。”
“是什么地方啊?说得这么篸人,既然这样,你也别去了,我们就用自来水放在盆里湃着吧,是一样的。”
“自来水不行,不够凉。饭菜放着会馊的。对了,正好还有个西瓜。等着我提了井水回来,把西瓜也冰一冰,我们晚上切西瓜吃。井水冰过的西瓜可好吃了,又甜又沙。你在家里把碗洗了,乖乖地等着我,可别乱跑。”谌文辉说着整理好身上的衣服就走了,临出门前还照了照墙上挂着的镜子。
晓玉看在眼里,皱了皱眉。
怀揣梦想的少年,猛然遇到改变命运的女孩,身世可怜可敬,莫不感动于心,辗转反复。
他想帮助他心里看中的人。
错了吗?似乎也没错,少年毕竟是少年。
谌晓玉用淘米箩装了吃过的碗,端到天井里的水池边洗,太阳热辣辣地在顶头上晒着,水管里冒出的自来水尚有余温,流在手心里热乎乎的。
洗过碗,她坐在走廊上看书,享受那一丝丝穿堂风。
十二岁,大病一场,他们以为她还是孩子。
她知道自己已经不是。
正是中午最热的时候,脚下的青石板被晒得灼人,知了躲在树荫里有气无力地一声声地叫着。
不知道哪家的半导体正在播送评书《岳飞传》,正说到最后一回,“奇冤昭雪“书接前文,单说岳雷扫北,盘龙山大捷!歇兵数日,兵往北进!一路上没有金兵拦挡。完颜寿父女献了牧羊地,眨眼间岳家军来到了蜃华江。金国皇帝完颜亶就听说大宋朝的兵马已至蜃华江,当时心慌意乱:束手无策,急忙召集各国的小郎主和文武群臣商量着怎么办。。。。。。。”
刘兰芳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寂静的午后回荡,
晓玉放下书本,坐在那里静静地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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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谌家是这里吗?”悦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一个妙龄的女郎站在台阶前。
谌晓玉点了点头,打量着她。
年轻,健康,乌黑的头发扎成马尾,长长的鬓角,有点卷儿,她穿着一件苹果绿的连衣裙,皮肤白皙。
“哦,谌老师让送这个过来,给谌奶奶。”她的手里一个大的尼龙网兜,里面是一兜苹果。
谌老师?晓玉蹙眉,哦,想起来了,她父亲那时候还在学校教书。
“我知道你,”她说,“你是谌老师的女儿,谌晓玉。”她咯咯的笑着,,眼睛转动,上下打量着她。
谌晓玉站起身来,警觉地向后退了一步,“我奶奶不在家,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好回复她。”
“我叫吴彤。”那女子笑着说。女子用手绢擦着额头上的汗。
吴彤?晓玉手一滑,玻璃杯差一点掉在了地上。
是那个吴彤吗?
爸爸的后来的妻子,她的后妈。
第11章 未来后妈?(修改后)()
谌晓玉转过身又一次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子。
那个女子定定地看着她,她的嘴角有明显的轻蔑笑意,刚刚启唇准备开口。
喵喵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水池上跳了下来,嗖地一下,擦着那女孩的腿而过,蹲到晓玉的边上。
“哎呀,死猫儿,吓我一跳。”吴彤跳了起来,拍了拍心口,嘀咕着,“哪里来的小野猫。”
谌晓玉弯腰抱起喵喵,冷冷地看着她,“它叫喵喵。不是野猫。”
“哦。是吗?”那女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名字还挺好听。”
“谢谢。”谌晓玉冷冷地说,“我奶奶出去了开会了,谢谢你帮我爸爸送苹果。她回来,我会告诉她的。”
这是下逐客令了。
女子脸色脸色微变,随即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说,“哦,好吧。这样也行。我先走了。”说着她准备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又回头,“你的眼光很毒啊。小妹妹。”她说,嘴角有一缕得意的笑意。
晓玉沉着脸不做声。
“我晚上还要去医院看你妈妈,看看我们漂亮的谌师母是不是还在重症监护室里?”
她笑着说,甩了甩那个俏皮的马尾辫,挥了挥小手绢,踩着旧九寸高的高跟鞋,挺胸收腹地走了。
“再见,谌晓玉,我们还会再见。”
谌晓玉脑子嗡了一声,她向后倒了几步,摇摇晃晃地站立不稳,手里无意识地捏紧了什么。
她的耳朵里只有吴彤最后那句话,“看看我们漂亮的谌师母是不是没从重症监护室里转出来?”
重症监护?她知道那个地方,在前世,她在那里一个人呆了最后的一周。
一个人,除了冰冷的仪器,漠然的护士,只能躺在那里,看着天花板,等着时间一秒一秒从身边流逝而过。
她的头很疼,仿佛与火车轰隆隆,轰隆地在脑袋里开过,她的脑袋压成灰烬,火车穿过黑暗的隧道,眼前是刺眼的白光,有什么呼之欲出。
妈妈,是妈妈的事情。她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样念头。
妈妈据说就是在重症监护室里没有抢救过来,去世的。
她骇然。
她的手越捏越紧。
“喵呜。”喵喵叫了一声,挣扎着从她的怀里跳了出来,缩了缩脖子,一步跳上了大槐树的树枝。
蓝天白云,骄阳似火,院子里静悄悄地。
“晓玉,晓玉,谌晓玉。”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清脆的声音,晓玉猛然睁开眼,身子没坐稳,差点从小板凳上刷滚了下来
“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干什么?”说话的是刘璐璐,她院子外面进来,垂头丧气,萎靡不振,懒懒地倚在天井里的榕树旁。
“刚刚打个盹儿,就被你叫醒了。”晓玉微弱地说,背上冷汗涔涔。
“你不舒服?”
“做噩梦了”她冷静下来。
“在小板凳上都能做梦啊。真是服了你。”刘璐璐说,一屁股蹲了下来,小手指抠着晓玉家里纱门的洞眼儿。
“哎哟,别抠了,越抠越大,蚊子都钻进来了。”晓玉打了她的手指。
璐璐住了手,蹲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地上,半天叹了一声气,“无聊。”
“怎么了?”晓玉随意地问,
“真无聊啊。”她说。
“我也觉得,没地方玩儿。”刘璐璐叹了口气,她心里憋屈,兴高采烈地跑出去找范文娟她们玩,却是扫兴万分地回来。
“璐璐,你去过井台那边吗?”晓玉突然心里一动。
“井台?”刘璐璐疑惑地说,“去过啊,怎么了?那地方没什么好玩的。”
“我没去过,想去看看。”
“你没去过?不会吧?去年你来的时候我们还一起去过呢,你还说那里有冤魂阴森森的呢。”刘璐璐不解地看着她。
“是吗?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晓玉说,站起来,祈求地望着刘璐璐,“带我去看看啊,我都不认识怎么走了。”
她要去找谌文辉,他唯一那个最不会骗她的人。
只有谌文辉一定会帮她的。
即使他不知道妈妈的病情,也能告诉她以前关于她爸爸妈妈的一切。
“好吧,闲着也是闲着,那就去玩的呗,不过那地方可没什么好玩的,到时候可别怨我。”刘璐璐嘴里嘀嘀咕咕,这边谌晓玉已经锁好房门,拉着她一阵风儿似的跑出去。
“那井台到底在哪儿啊?”晓玉边跑边问,气喘吁吁的。
“你还真不记得了,不就在邓奶奶家那院子后面嘛。”
谌晓玉猛然停下了脚步,瞪大了双眼,“邓家?”
谌文辉说的那座独门独户的院子,其实就是在大院的竹篱笆附近,用铁艺栅栏和红砖单独砌了一个院落,就像是现在的住宅小区里,一边是公寓楼,一边是别墅区。
爷爷是副教授级别,奶奶家的房子一共是三间,其中,两间是连在一起套房,外间大一点,放着饭桌和爷爷的书柜以及爷爷的睡的大床,里面那间小,是奶奶与晓玉的卧室,挤挤挨挨地放着衣橱,箱子等杂物。
天井的对门还有一间是谌文辉的房间,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那么大,厨房是套房外面搭建的违章建筑,其他的设施都是公共的,包括水池与厕所。
而眼前这个独立的三层小楼,落地的玻璃大窗,雕铁花的铁艺阳台,灰色的砖墙,宽大的木质回廊,在这个住房紧张,空间逼仄的时代里,能住上这样房子的人物都是不同凡响。
“他们一家人住?”铁艺栏杆上挂着五颜六色的短裤裙子,在阳光下猎猎飞舞。
“不是啊,徐丽家,王群她们家都住这里啊。”刘璐璐奇怪地看着她。
谌晓玉自我解嘲地笑了笑,“我昨天看到邓爷爷家的孙子回来了,以为就是他们家人都回来了,都住这里呢。”
“是邓一楠啊?”刘璐璐惊讶地说,眼睛一亮,小包子脸顿时有了光彩。“他回来?你在哪里看到他的啊?”
“我院子里看到他的。我们快去井台吧。”晓玉含糊地说,她的心一直在突突地跳着,是在没有心思再关心他人。
“穿过这边片林子就是了。”刘璐璐一边说,一边带着晓玉向后走。
“邓家”院子的后面是一片竹林,曲径幽深,青翠欲滴,茂密的叶子遮住了天光云翳,微风吹处,飒然细响,一股森然之气仿佛从脖子后面凉凉地吹来。
刘璐璐显然怕了,拉着晓玉拐个弯,准备从林子外边小道绕过去,刚走了几步,听得林子里面有人在低低的说话,隐隐约约夹杂女子低低的啜泣。
两个人同时停下了脚步,互相对视了一眼。
第12章 解开心结(修改后)()
两个人悄悄地向竹林深处又走了几步,说话声骤然停了下来。
安静了一会儿,又听得那个女子的声音低,柔柔低低地说,“不管怎么样,还是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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