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口气严厉,面露不悅,晓玉知道她那更年期的脾气又上来连忙抱着她的胳膊,小声说,“妈,我没事。”
邵兰茵重重地哼了一声,“都是这样,不听人劝,等有了事情就追悔莫及。”说话之间朝着谌文辉的方向瞥了几眼,透出几分凌厉之态。
晓玉知道妈妈这心里是怨愤谌文辉的事情,也不好劝,想想也是,家里才走一个老人,还没出七七呢,又一个重病住到医院了。
正尴尬之间,见爸爸与二叔送别了医生走了过来,连忙站起来问,“奶奶的病怎么样了?”为什么好端端地会晕倒呢?”
“医生初步诊断是脑溢血引起的昏迷。确诊还要等明天主任来了才能定。”
谌晓玉张大眼睛。
脑溢血?没想到第二世还是脑溢血,只不过时间向后推了十年。
第106章 追悔莫及()
医院墙上的挂钟悄无声息的走了一圈又一圈。
走廊的长椅上,谌家的人均都沉默着。
谌老爷子刚刚去世,一家人还在孝服中,母亲又重病住院,谁也不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打击。
谌晓玉心里记起前世奶奶去世的时候,时间应该在十年之前,是与谌文光的妻子不和,那时候文光只是一名工厂工人,妻子是他插队时候带结识的知青,已怀有身孕,匆匆忙忙结了婚,后来也在一家工厂上班。
是不是那位章丽华,谌晓玉已经是记不清了,只是记得那位婶子非常凶悍,谌文光那时单位效益不好,几乎拿不到足额的工资,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人又十分低迷委顿,生了儿子,先天不足,看病吃药,花费良多。谌文辉那时尚在上学,谌家老人并没有多余的钱贴补文光一家,那妇人火炭一般的暴躁脾气,认为公婆偏心,时常在院子里指桑骂槐,摔东掼西。
奶奶又是个机其要面子的人,觉得颜面失尽,终日隐忍,最后的导火索是那日谌文光的老婆买了一条鱼洗净了放在厨房,准备给儿子第二天煮汤喝,不想半夜被野猫叼了去,那妇人便一口诬赖是奶奶偷了他们家的鱼,大吵大闹,骂出来的话,字字诛心,老太太一时气愤,血压升高,倒在了地上,送到医院,确诊是突发脑溢血,昏迷五天五夜,溘然去世。
那时候谌晓玉年纪小,这些事情都是事后听邵兰茵在平日与谌文彬的争执口角中提及的碎片拼成了记忆。
因此当她第一次听到谌文光要与章丽华结婚,又看出章丽华是那种有心计装可怜的女子,一心便要阻止,却寻不到机会。不成想,章丽华却是演出了诬陷小叔子偷懒她洗澡的那把戏,正好被晓玉识破,生生毁了那段亲事。
不知道章丽华是不是冥冥之中为何那么讨厌与怨恨谌文辉的,居然想出那样拙劣手腕,对付小叔子。
天作孽有可怜,自作孽不可活。
女人有时候总是高估了自己,妄想在逼迫男人在亲情与自己做出非此即彼的选择,哪知道血浓于水。
这几年,看着谌文光一直不谈恋爱不结婚,晓玉有时候也会重新思考,自己当初是不是逼得太紧了,让二叔认清楚真相的同时,也让他失去了对婚姻的信心呢?
没想到,谌文光的婚姻大事没有伤到奶奶,如今却是谌文辉的婚姻大事让奶奶倍受打击,命运的轨迹是如此运转,让人依旧唏嘘不已。
夜深风凉,走廊的尽头,窗户未关,穿堂风冷冷吹过,谌晓玉不禁打了个寒颤,瑟瑟地抱起了肩头。
她站起身来,走到了窗口,想要关上窗子,却是看到谌文辉给她使了个眼色,自己先出去了。
谌晓玉等了一会儿,也出去了,从消防楼上了天台。
夜里雨停了,久雨初晴,空气清新,天高云淡,月朗星稀,一轮明月当空,洒下万点清辉。
黑暗里一点猩红的微芒。
谌文光倚正在在天台的栏杆上抽烟,烟雾缭绕之下,面容清癯,眼神痛楚。
有好多年没有好好见到小阿叔了,他去了南方打拼也已经几年了,每次过年才能抽出回家探亲,在家里呆个三、五天边又匆匆而回,总是说,南方生活节奏快,是火箭办的速度在发展,时间就是金钱,浪费时间就是在浪费金钱。
这几天因爷爷去世回家,他很为忙碌,时不时会掏出那个黑沉沉的“大哥大”电话遥控工作,又抱怨这边的人办事没效率,抱怨观念守旧,在他抱怨着抱怨那里的时候,奶奶总是坐着门口的小凳子上看着他,默然。
这个当年的青涩少年真的是大了,以为自己在那个飞速发展的年代里跑在时代的前列,因而意气奋发。
谌晓玉心里难受,一时竟沉默着不知道如何开口。
“晓玉,你是不是也在怪我?”
沉默了一会儿,谌文辉轻声地问道。
谌晓玉默然,她不想说谎,不怨他是不可能的,虽然是爱情超出了时间与空间的限制,超出了世间的凡俗,可是如果因为这爱情的存在,给其他的人造成了伤害,怎么能不让人怨愤。
见她不说话,谌文辉苦笑了一下,“我以为家里人里面,你是会站在我这边的,没想到连你也是躲着远远的,晓玉,别人不知道你知道的,我对红梅姐的感情并不是一天,两天的,那时候我还小,并不懂得,在南方这几年,我们共同奋斗,并肩作战,配合默契,就算她离过婚,年纪比我大,可是我们之间的感情并没有错啊,是因为这里风气保守,人们愚昧不化,我门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过自己的日子,追求自己的幸福,姆妈又何必在意那些俗人的眼光呢?为了别人的闲言碎语自己气成那样,又是何必呢?”
谌晓玉抬头看了他一眼,依然沉默,谌文辉依旧在为自己辨白着,委屈不已。
等他一大通理论说完了,谌晓玉才微微讥诮地说:“小阿叔,你觉得我现在能够有心情听你的爱情故事吗?”
谌文辉一楞,抬眼看她,讷讷又道:“你这小丫头,当然不知道这种感情。”
晓玉暗自摇了摇头,在心底了叹息了一声,这几年在南方发展的谌文辉,视野开阔,观念新潮视内地为落后保守,冥顽不宁。这不是坏事,却在亲人之间造成了隔阂,如今这种境况之下,他非但不反省自己的问题,而是一味地辩解,确实让晓玉觉得很不舒服。
于是她冷冷地道:“小阿叔,你与邓红梅之间的爱情,惊天地泣鬼神,但是奶奶只是一个守旧朴素的老人,她一辈子相夫教子,勤勤恳恳,任老任怨,不过是希望她的孩子能够幸福,在她观念里。得不到众人祝福的婚姻就没有幸福课言,作为一个母亲,她可能守旧,可能冥顽不宁,可是她现在危在旦夕,你就不能先收起你那套先进理论?反省反省你的问题?至少作为一个儿子,你没有处理好这件事。你好好想想吧,事已至此,只能祈求老天保佑奶奶度过难关,倒了那时你再与她辩解对错。”谌晓玉说完径直走了,头也不回。
留下谌文辉一个人木然站在那里,心里却是追悔莫及。
第107章 流光易抛()
过了不久,奶奶就去世了,去世时与前世一样,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没有留下一句话。
下葬那天,天气晴朗,风和日丽,满山的树木青翠欲滴,野花在风中摇曳,香气馥郁,个美丽的初夏,谌晓玉失去了爷爷和奶奶,她自己大学毕业。
工作非常难找,哪怕是去中学当个历史教师都要挤破门槛,历史在学校里本不是主课,除非到了高考阶段才是主课,可是那时候哪个学校敢把一群莘莘学子交给初出茅庐的大学毕业生。
谌文彬在教育口子任职多年,人员关系总是有一点,在多次托关系,走后门,“求爹爹,告奶奶”之后,终于为谌晓玉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子弟中学任初中教师。
可是,谌晓玉并不愿意去。
谌文彬气愤欲绝。
指着谌晓玉的鼻子痛骂:“当初让你不要考这个专业你不听,好说歹说劝你都当作耳旁风,说什么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好,我们不干涉你。现在就业情况那么困难,国企都是效益不好,裁员下岗,我好不容易腆着一张老脸,求爹爹告奶奶,给你找个工作,你却跟我说什么?你不去?你不去你能找什么工作?难道这么大了还得在家里呆着?让我们养着你?”
又说,“学校怎么了?学校好歹还能吃上一口饭,你去企业看看去,哪家企业不在改制,多少人都在下岗二次就业,你以为这还是以前吃大锅饭的年代了?”
谌文彬说得不错,目前很多企业都在改制,搞承包,承包之后,大量的人员都下岗,自寻出路。
邵兰茵也气得够呛,喋喋不休地成天数落着她“晓玉,当初我们都苦口婆心地劝你不要学什么历史,凭你那时候的分数,想上什么专业不能上,金融,会计,法律,不都是能上吗?那时候就非得上个历史,现在企业的效益都那么差,都是在改制,到哪儿能找到个好工作?你还这么挑三拣四的,怎么不让人生气呢?”说着说着又感叹,“晓玉,不是妈妈责怪你,妈妈现在只有你这么一个指望,还不是为了你好,你爸爸虽然说话难听着点,但是你的事情他还是上了心的,这大热天的,他也是为了你的事情天天在外面跑,去求这个,求那个的,也是看尽了别人的脸色,你这么倔强,怎么能不让大人心里着急呢?”
谌晓玉说,“既然你们知道企业得不行了,那这个职工子弟学校又存在多长时间,我现在进去了,最多过个一、两年也难逃下岗回家的命运,那有什么意思呢?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国企改制之后,企业的附属单位都剥离出来,关、停、并、转,这个子弟学校终将解散。
老爸老妈不是不明白,可是终是只看到眼前。
她说完便出了门,站在路口,看着都市里四处软红尘,车来车往,茫然不知去哪里。
几乎要落下泪来。
谁说她重生在最好的时光,谁说重生就可以重新开始,谁说重生的人就是大开金指,为所欲为,不管一辈子还是两辈子,人生都是那么短,所有的苦痛都得一一经历。
人生苦短,可是长又能如何,还不都是如蝼蚁一般。
想着想着只觉得心灰。
不知不觉又去了奶奶家,走到门口拍门,张口叫了声奶奶,没有人答应,看到大门上的锁,才蓦然想起奶奶已经不在,这房子是谌文光与谌文辉暂时住着,两人都不在家。
风吹过天井里的老槐树,树叶簌簌响着,树影在青砖上移动变幻着模糊的形状。
中午十二点钟左右的时光,太阳辣辣地在晒着,地上蒸腾着热气,隔壁的人家在烧带鱼,葱姜香气扑鼻,蝉声阵阵。
她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午后,那时候他还小,奶奶去居委会开会,她与璐璐在竹林里遇到了谌文辉与邓红梅。
那时候的少年郎对身世可怜的姐姐情愫暗生,如今她只觉得时过境迁。
“晓玉,你来找我?”背后有人叫她,回头一看是文辉,穿着短袖t恤,手里大包小包拎着袋子,是刚刚购物回来,裸露在外的臂膀有古铜般得色泽,结实强健的肌肉。
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谌晓玉摇了摇头,“我来拿以前落下的东西。”
“哦,你来看看。”谌文辉说着伸手进裤袋掏钥匙,把手里的拎袋递给了晓玉,“帮我拿一下。”
谌晓玉接过了,塑料袋里有些大红包装的喜糖。
还是要结婚了。
谌晓玉心酸,眼泪又要落下了。
流光易抛,催人老
其实他也没错,不过是正好遇上了那个人,正好是让周围的人不满意。
但那是他自己的事情而已。
谌文辉开了门回头,正好看到晓玉眼泪浮起的泪光,眼神是一黯,侧了身让晓玉先进去,随后自己进了屋,拿起桌上的冷水壶倒了一杯开水递给她,自己又倒了一杯,咕噜咕噜大口
喝了,才舒了口气,“这天真热,比深圳都热。”
又问:“吃午饭了吗?”
晓玉摇了摇头,端了那杯,小口小口的喝水。
“我也没吃呢,要不,一会儿我们出去吃?”
“我不饿。”晓玉轻轻地说,放下水杯就去了里屋,那原本是她假期来住的屋子,推门进去,一如过去的样子,床头柜上还放着奶奶平时用的老花镜,眼药水,每日要吃的降压药,只是五斗柜上方挂着爷爷奶奶的黑白照片,柜上那只红色花瓶里插着几支百合花,正在盛开,幽香扑鼻。
“那是红梅买的。”谌文辉倚着门站立着,看到晓玉脸上的表情,嗫嚅着说了一句。
不知道为何他见她总有几分忐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眼神过于明澈澄净。
“嗯。”谌晓玉点了点头,低头在原来自己那张小床上坐下,弯腰从床下拿出一只小皮箱,打开开,又起身去打开衣橱,拿出自己原先留在这里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叠放整齐,放在床上。
“晓玉,我以后并不住在这里,这些你不必拿走。”谌文辉说。
“不了,奶奶不在,我住着也没意思。”说着她语气哽咽,今后,竟然连个躲避的地方都没了。
第108章 生者如斯()
谌文辉楞了一会儿,见晓玉神情凄惶,眼中含泪,心中顿时觉得愧疚,要知道,当初正是这个侄女儿,支持与鼓励自己参加高考,他记得她曾经对自己说过,“也许,以后主宰这个国家命运的,正是你们这一代人。”又说,“时代的潮流浩浩荡荡,向前奔腾,谁也不能阻挡,”
那时候她是那么小的一个人,竟让能说出那样的话,而且居然给她说准了。
这几年之间,他大学毕业,因为受到邓红梅的影响,去了南方拓展,从一穷二白,赤手空拳,到如今已经拥有自己的贸易公司,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邓红梅与她一起分工协作,配合默契,相知相爱。
如果不是因为两人都顾及着家里人那点守旧的想法以及生意太忙,他们早就要结婚了,没曾想家人的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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