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一那站在讲台上,目光向着讲台下面巡视了一番,眼睛正好与谌晓玉的眼睛对上了,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点,五秒钟之后,才含着笑说,“大家好,我是邓一楠,今天受到陈副主任的邀请,来和大家探讨新制度主义理论。”
台下的掌声出乎意料地十分热烈。
接着他就站在那里,开始侃侃而谈,介绍西方经济学中新兴的流派新制度主义。
谌晓玉远远地看着,聚精会神地听着他讲课,不时地低了头记着笔记,耳边是他的温润清和的声音,似熟悉又陌生,虽然邓一楠一直称得上是自己高中时期的家教老师,可如此正式的听他讲课倒是第一次,看他站在那里,姿态潇洒,风流闲散的风度,完全没有一点点稚嫩,所表达的观点,论据清晰,观点明确,把一个学术理论时讲得深入浅出,时不时还插上幽默的玩笑,引得下面的同学们兴趣盎然,要想想他也不过是今年刚刚大学毕业。
聪明人真的是聪明,做每一件事情都让人无法挑剔。
中途下课,立即有不少学生围上去请教,还有不少是女同学,小金拿着笔迹东翻西找,好不容易找了个问题,便拉着谌晓玉也要去跃跃欲试。
谌晓玉懒散地笑,“我又不是你们经济系的,哪有什么专业问题要问,要去你自己去,我这里等你。”
她才不去凑热闹,要躲还有点来不及。
想起当初邓一楠苦口婆心地让她改系,改专业,自己不理不睬,现在好了,人家来看专业讲座,自己却跑来蹭课听,是一件多没面子的事情。
她低了头翻着笔记本,又把没有来得及记下的内容补充起来。
心里依然在想,当初邓一楠的说法不是没有道理,如今全社会都在“向钱看”,学一个跟钱有关的专业,当然是有“钱途。”只可惜自己是重生而来,对所谓的经济发展趋势,早已经失去了好奇心,她可以看到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的未来,可以预料到这一路的发展,那么再自己花费时间去学习,去研究,早就不耐烦。
这个,应该是当初拒绝他的建议的主要原因吧,可惜,这是不能说的秘密。
正在低了头胡思乱想着,桌子一角被人叩了叩,谌晓玉抬头一瞧,偏偏冤家路窄,邓一楠正似笑非笑地站在面前。
他闲闲地笑着,“刚刚上课前在门口我看着就像是你,心里还疑惑着,怎么你也会来听这个讲座呢,上课特意找了找,没戴着眼镜也没看清楚,这会儿过来看看,果然是你。”
他的语气十分熟稔,周围的人都好奇地看过来,谌晓玉只好笑着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一楠哥。”
“怎么你也在这里?不是历史系吗?”
呵,原来你也这里。
“嗯,每个朝代的更迭都是离不开经济的发展,二者结合起来,可能看得更加深入一点,还是有点兴趣。”说完谌晓玉笑,又补充,“不知道对不对?”
“我不是历史的不太清楚,不过,应该对的吧。”
谌晓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邓一楠也笑了,又调侃她,“听得懂吗?”
谌晓玉递给他自己的笔记本,“老师检查。”
邓一楠低头假装看着她的笔记,依然是字迹娟秀,工工整整,处处显示簪花小楷的清灵婉约的意境,想起小时候监督她练毛笔字,没想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阳光照进她背后的大玻璃窗,她的背着光站着,脸上有淡淡的阴影,头发扎成了低马尾,婉约温和,鬓边有着碎发上,闪着绒绒的淡金色。
邓一楠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刚想说什么,只听见上课的铃声响了,他顿了一顿,匆匆地说,“我讲完课中午有一个应酬,下午就空了,到时怎么找你?”
“我下午回奶奶家。”谌晓玉说。
“那好,要不然一起走,我大约两点多久结束了。就在南大门等你吧。”
说完,他就施施然回讲台,小金从洗手间回来,奇怪地看着谌晓玉,“哎,那邓老师,你很熟?”
“他是我们中学的,又是我奶奶家邻居。”谌晓玉简单地说。
“真的哦?那太好了。”
“哦,那他有女朋友吗?”小金貌似随意地问。
“女朋友?”谌晓玉蹙眉,“好像没听说过呢。不过我也不知道。”
“那就好。”小金突然抱着她的脖子,在她的脸上吧唧地亲了一口,撒娇般的低声祈求道,“晓玉,既然这样,你就把他介绍给我认识吧。”
谌晓玉愣了一愣,看着她,只见小金脸带红霞,含羞带嗔,心里却是吃了一惊。
第94章 瘦田?肥田?()
谌晓玉瞪大了眼睛,内心是大吃一惊,她蹙眉着低声地问:“怎么?你这才见了他一面,就是一见钟情了?”
她没说出的口的话是,这也太快了吧。
小金脸上浮着绯红的影子,垂下了眼皮,默然不语,过了半晌,才忸怩地说,“其实,其实。。。。。。。”吭哧吭哧地,“其实”了半天,倒也没有说出什么来。
上课的铃声又响了第二遍,小金干脆不做声,支着脑袋,理所当然,大大方方地盯着讲台上的邓一楠。
只是按着手里的圆珠笔的笔头,一下,一下地无意识地按着,发出轻微的声音。
谌晓玉摇了摇头,并不继续追问,继续听课。
阶梯教室的大玻璃窗映照小金模糊的影子,她的眼神若有所思。
却并不是少女怀春的爱慕眼神。
谌晓玉心里有点奇怪,张了张嘴唇,却什么也没问。
下了课,谌晓玉背着书包出教室,邓一楠正站在门口接受着会议举办人的祝贺,耳边是嗡嗡的议论声。
“小邓,你看你是不是考虑一下本校的邀请,来我们这里工作,一边仍然可以继续读陈先生的研究生,这样工作,学习两不误,岂不是更好?”
有人如此建议。
小金也听到了,拽了拽谌晓玉的袖子,嘴角偷抿,噙着一丝笑意。
谌晓玉脑海里浮现着她刚才若有所思的眼光,蹙了蹙眉,微微摇了摇头。
“小邓,怎么样啊?是不是应该考虑考虑?”
“哪里,师兄谬赞了,今天只是来跟大家学习,探讨,哪里敢有这样份非分之想,陈先生是经济学的泰斗,一直是我仰慕的,他的研究生门槛不知道有多高,我哪里敢这么冒昧。”邓一楠谦虚地笑道,谈笑自如,眼风一转,看到正在门口的谌晓玉与小金,立即招了招了招手:“欸,晓玉,过来,见见老师们。”
他的口气微微亲昵,态度却是自然大方,旁边师兄打眼看着这两个女生,面面相觑,表情微微有怔仲。
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俩个黄毛小丫头?
眼尖的师兄认识其中一个是大一的小金,另一个却不认识。
“师兄,这是我的高中学妹谌晓玉,在贵校历史系念书,以后请各位师兄多加关照。”
历史系?各位师兄们挑了挑眉,这,历史系的小学妹,需要经济系的师兄们照坲吗?
“是,历史系的,一年级的新生。”邓一楠背过脸,冲着谌晓玉眨了眨眼睛,有点小得意。
谌晓玉无奈,还没开口。
“老师好。“身边的小金早已经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又转向邓一楠,“邓老师好。”声音甜美清脆,如莺啼翠谷。
邓一楠连连摆手,“我哪里是什么老师?担当不起,担当不起。”
“邓老师,我听了您的课,就是您的学生,我叫金静,金色的金,安静的警,是经济系大一的新生,刚刚听了邓老师的课,觉得受益匪浅,邓老师给我们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拓宽了眼界,以后还向邓老师多多指教。”
“谢谢,谢谢,只是我并非你们学校的老师。。。。。。”
“邓老师,我刚刚碰巧听到了,你们说得话,我不太懂,也不知道是不是说了很冒昧,只是想表达的是,如果邓老师以后能做我们学校的老师,那真的是我们的荣幸。”
小金口齿伶俐,嗓音清脆,加之态度诚恳亲切,落落大方,让旁边几个本系的师兄都起了维护之心,“是啊,小邓,看我们的学生都欢迎你。”
小金转过脸,眼睛看着在一旁的谌晓玉,手指在底下扯了扯她的衣角,暗示她也帮忙说上几句。
谌晓玉知道邓一楠的长远打算,所以并不打算开口,她一向认为专业,前途这些人生大事,都是自己拿主意,听不得人劝,也劝不了别人。
只是有点吃惊小金如此玲珑,平日里竟然没有看出来。
邓一楠似乎被这突然而来的情节微微无措,询问的眼神投向了谌晓玉,跟她一起来的,必然与她又一定的关系。
谌晓玉暗自使了一个无辜费解的眼神,口里却是简短地介绍道:“一楠哥,这是我的好朋友金静。”
回宿舍的路上,谌晓玉一直都是沉默着,小金挽着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脸色也不说话,两人默默地走了好长一段路,只听得落叶在脚下簌簌作响。
小金到底是忍不住问,“晓玉,今天的事情,你是不是有点生气”说着含羞地垂下眼帘,“也是怪我太心急了,只想早点认识邓一楠。”
谌晓玉沉默着,没有开口
不是心太急,而是心太深。
小金住在她们历史系女生宿舍的隔壁,本来并不熟悉,与她们宿舍的老三是同乡,喜欢到她们宿舍来串门,一来二去倒是与谌晓玉多了几分亲近。
平时里只是她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却不想倒是有点心眼。
她对邓一楠真的是一见钟情?
可是二十岁的女孩子除了一见钟情,还有什么理由去亲近一个陌生的男人?她是阿加莎克里斯蒂了吗?
“其实也不是太急,你只是信不过我。”谌晓玉淡淡地说。
“晓玉,你为什么这么说?”小金停下脚步。
谌晓玉兀自向前走了几步,见她没跟上来,停下脚步,侧着身等她,“我说得不说吗?你拜托我给你介绍邓一楠,见我没立即应承,你就以为我存了私心。”她淡淡说,又追问:“难道不是吗?”
“你能说你没有私心吗?”小金的眼里不信任的神色一闪而过,却又恢复了娇俏亲昵,她连忙赶着上前走了几步,一把挽着晓玉,“晓玉,人家是不信嘛,这么优秀的男孩子,你怎么会不留给自己?”
“我。。。。。。”谌晓玉想说,你以为我跟你们一样,成天就想着争风吃醋,抢男孩子?
可是转念一想,算了,如今大学生怎么可能够理解自己那颗苍老的心。
想着她淡然了,拍了拍小金的手臂,“你放心,我可没有你那样的想法。我从小就认识他,一直把他当作大哥哥。”
“那是以前啊,你小时候当然不会想,那时还没开窍呢,现在呢,不一样咯,都是大姑娘了嘛。”
“这么多年了我都不作此想法,难道现在还变了?”
“嗨,瘦田无人耕,耕开有人争。”
谌晓玉瞪大了眼睛,又噗嗤笑出声,“你居然说邓一楠是廋田?”
第95章 你在表白?()
那一年,风华正茂的邓一楠正处于人生的一个选择。他已经拿到了美国几所大学的入学通知书,其中有他最向往的芝加哥大学,同时,国内的好几所大学也向他伸出了橄榄枝,请他去做讲师,谌晓玉所在的大学也是其中之一。他的优异与闪亮,如同被打磨过的钻石,即将发出璀璨的光芒。但是邓一楠心里却是百感交集,五味杂陈,除了即将远赴大洋彼岸东兴奋与惶惑,更多的是对眼前这个女孩子的留恋与不安。这个女孩子,太淡然,太安宁,太听话与沉默,可邓一楠知道那是表面,她的眼睛里有着明锐的光芒,更有着那不易察觉的戒备与疏离。不仅仅是对自己,看着她对同学,对朋友,甚至对身边的任何人。邓一楠心里一直有着疑惑,初见到谌晓玉的时候,她才不过是十几岁,人生简单如白纸,除了听闻过她的父亲在“男女作风”问题上几句不着边际的捕风作影,她的人生几乎是一帆风顺的。他觉得莫名的心疼。又过了半个月,邓一楠在谌晓玉学校的师兄,有个论文需要邓一楠帮忙,完了之后又要请他吃饭,邓一楠推辞不肯,不知道是谁突然想起小邓还有个妹妹在本校,这下找到了借口,说是要请大家一起吃饭。经济系的小金是这次饭局的联络人,当然也要一起参加。天冷,晓玉从自习教室回来,坐在床头捧着本红楼梦,含笑听着小金在游说,她犹豫不是很想去,都是别系的老师,掺和着影响不好,小金软磨硬泡,最后竟然下了最后的通牒:“你若不去,就是存了私心,老师是老师,可是邓老师却不是你的老师。”这帽子扣大了,谌晓玉想起她那瘦田理论,嘟嘟囔囔道:“没人跟你争啊,要好早就好上了,还等到你在一边觊觎。”小金笑:“得,不去就是此地无银。”谌晓玉无奈地笑。宿舍的大姐也劝,“晓玉你就去呗,反正白吃一顿,又不少一块肉。”“我就怕多一块肉。”谌晓玉笑着,“你们是不怕,传扬出去,是我谌晓玉拍老师马屁呢,而且是拍别系老师的马屁,给咱们系老师知道了,平白无故地是非多。”说是这么说,还是去了,不去更被老师们说矫情。好在老师们更考虑影响,吃饭的地儿离着学校稍远一些。“晓玉,大学生活还是适应吗?”有师兄们在场,邓一楠没话找话,所有想说的话却没有办法说出口。“嗯,还好吧,反正功课不多,大家都选择比较轻松的生活方式。比起高三时候的艰苦,有着天壤之别。”说着谌晓玉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含蓄地说。邓一楠会心的笑了笑,感叹道:“我大一的时候倒是没那么轻松,赶着将《资本论》啃完了,然后天天泡在图书馆做高数,做到要吐为止。”有人拍着他的肩膀,“谁能跟你比,除了图书馆,自习教室,有你邓一楠去过的地方?智商高也就算了,还非要那么用功,整个经济系,自从有了你,就没有别人的活路,教授动辄就训,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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