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生养她的地方,但愿都不要再见了。
年华一直跑,跑得很快,好像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赶她,又像要摆脱某种束缚。
她甚至看不清来人的脸,只一个劲跑,有早起的人路过,看到她都会忍不住说上一句。
“这不是年妹吗?怎么一个人在外头晃悠?”
“年妹怎么哭了呢,她奶奶打她了?”
“……”
终于安静了!年华在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停下来,准确的说是一片大树林。
待气息平稳下来,她才认出这是传说中的乱葬岗,闹鬼的地方。
想想阿妈就是埋在这样一个地方,甚至连碑都没有立,年华就悲从中来。
他们这里有一个习俗,死去的人烧成灰用一个盒子装起来,再埋在这山野里,喻意长埋于地。到时候谁也不记得谁,谁也分不清这是谁。
“妈妈,年华好想你。”
“妈妈你在哪里?”
重生是个什么鬼?为什么重生了一切都没有改变?为什么重生了身边依旧没有亲近的人?年华想起前世种种,亲情,友情,爱情,她都从来没有拥有过,淮西,她还是想念燕淮西,他结婚了么,他会不会想起她?
怎么会呢?不可能的!人最伤心的莫过于,所有的真心付出都得不到回报,被视如草芥,可是有什么好伤心的,因为所有的付出都是你自愿的,没有人逼你。
“妈妈,保佑我。”年华闭上眼睛,低低说着。
…………
年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类似于世外桃源的地方。
头还有点昏昏沉沉的,环境很温暖,身上并不觉得冷了。
淡淡地扫视了一眼四周,不远处横着一条小河,清可见底。河的左方,也就是莫年华站着的这一方,有一个温泉,正冒着热气。温泉后是一间古朴的屋子,看门上雕刻的精细花纹,也能猜出这是古代的风格。
河流的对面是一片原野,土壤肥沃,果树的种类只有一些,站在这里都能闻到果树的远香。
更为惊异的是果树的不远处,居然有一块桃林!米分色的桃花于枝桠上烂漫绽放,在这样的寒冬时节。
若不是后世的重生空间文满天飞,年华真想说一句:“见鬼了。”
她猜想这是一个空间,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她在心里默念,能出去么?我要出去。
冷风阴森森地刮着,果然又回到了乱葬岗。
手里的玉镯冒着亮光,年华若有所思。空间一般是有媒介的,看来就是它了!
这个镯子原先是在阿妈身上的,后来传给了年华。
年华一直都很喜欢古玩,此刻认真观察手里的玉镯,真是爱不释手!
淡蓝色的玻璃种玉镯,质地良好,透明度也高,让人看着水汪汪的,好像内里有一股清泉在缓缓流动,镯身是竹节纹,用手摸冰凉而又滑润。这镯子看着纯净而富有灵气,处尘世不世俗。
上辈子年华对这个镯子很陌生,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曾经有过这么一样东西。进了孤儿院不久她就没带过这镯子,至于是怎么丢的,年华实在想不起来。唯一清楚的便是燕淮西的未婚妻手里有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镯子。
那时年华听到他有个突然出现的未婚妻,简直觉得天要塌了,看了一眼就把她的印象刻在脑海里,那是挥之不去的梦靥!
听说他的未婚妻是京城某个大家失散多年的外孙女,听说她美丽温柔大方,是京大出身的高材生,种种都让她自行惭秽。
年华感到空间里的灵气正源源不断地向她涌来,周身被乳白的气体包围着。她的身体器官都处于无比舒适的状态下。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时她的全身都在往无与媲美的方向发展。
上一世没有长开的五官,此时秀美绝伦,更像一个从画里走出来的小仙女。
原本有些枯黄的皮肤此刻吹弹可破。
至于身材,嗯……小孩子有什么身材,扯太远了!
享受之余,她的身上逐渐渗透出黑色液体,越来越多,甚至把衣服湿透了!
无奈下年华跳到温泉里,把身上的污垢洗清了,伸手拿过衣服,顺便一起洗了,不管干的湿的,然后……穿上了。
泡完温泉,年华很想跑到屋子里看看,但是她很饿,还没吃过早饭。
到对面随手摘了几根香蕉,旁边的苹果表示很忧伤。红彤彤的脸蛋好似在说,快来咬我,快来咬我……
别问为什么是香蕉,年华表示,只有一个字,懒。这个环境看着是绿色无污染,但苹果要洗干净,香蕉直接剥皮就可以了。
饱暖思淫/欲在一个四岁的小孩身上是行不通的,保暖直犯困才是真的。我们的莫年华同学,可爱地打了哈欠,就这样醉了。
第六章 空间()
一觉醒来,年华决定去那间屋子里看看。
推开门,古朴的气息犹如一幅古轴,徐徐铺展开来。
梨花书案,砚台,宣纸,笔墨。
红木桌,贵妃椅,茶几,茶具。
几列齐整的柜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线装书。
年华正欲走近翻开一本来看,刚走到书柜前,眼前突然晃出一个貌似异时空,脑海里空白涌现出许多知识,成千上万的字符在眼前飘来飘去,这是,这是金手指?。
金手指,**裸的金手指!她上辈子虽然喜爱看书,但也不带这样侮辱人的!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开金手指的副作用是什么谁能告诉她,是减寿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
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果有一天有人拿着一个金手指,你愿意用自己几十年的寿命换么?
之后年华转了一圈,发现并没有类似于洗髓丹,修真**之类的东西,看出什么了吗,这是本平凡的重生空间种田文,而不是逆天的都市异能重生文。
年华松了一口气,人一辈子就够了,就算有遗憾有不如意那也是有始有终的。如果能重生就该谢天谢地了,兴许你哪天醒过来就会发现这不过是一场黄粱梦。
所以,她从来就不奢求能够羽化成仙,功德圆满。是要积多少的德,才能对得起佛祖?毕竟人无完人,人总归有七情六欲。
最外围的一个书柜旁,是一个大箱子,没有上锁,打开一看……年华闭了闭眼,有些反应不过来里面的光辉璀璨。
只见一个箱子里,满满的都是朱钗,云赞,步摇,项链,玉镯,戒指,金银珠宝就是这样的吗?
前世年华很喜欢曹植的《洛神赋》,一整篇背得很熟不说,时不时就喜欢念两句,可惜曹植并没有留下洛神的真迹,那时她就想,要是曹植把洛神赋刻在某块布帛上,某块石头上,岂不是价值千金。
因此年华看着眼前的这块屏风,简直有些傻眼了,“子建啊!天哪,这是奇迹吗?!”
顾恺之的《洛神赋》是画在纸上的,而这里的《洛神赋》完全是照着顾恺之的绣在屏风上,一针一线,精妙绝伦,甚至图画的旁边还有一首完整的洛神赋,其字迹真真是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年华从震惊中走出空间已是中午了,或许是有了空间作为后盾,她一下子自信起来了。
只是周围大大小小的树木环绕,中间那么多条路,条条通罗马,她该选择那一条?
正踌躇不前,前方的小路上突然传出一阵细碎的声音。
有人!
年华下意识想躲,东转转,西转转,最后躲到身后的树背上。
来人是一个大约七十岁左右的老奶奶,穿着一件红棕色的棉衣,一条灰色的布裤,一头白发扎起来,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身后背着一竹篓。看起来很有精神。
田阿婆今天照样到山里采药,采完药便走走转悠几下,这不人老了,但老人家还是感到有可疑人物,活到这把年纪,什么没见过,什么坎都过来了,她可不信这世上有什么鬼神。
听说这里闹鬼,采了半辈子的药,也还不是平安无事。
待瞥见树后那抹鬼鬼祟祟的身影,小孩?老人家嘴里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然后掉头走了。
年华正愁着要怎么出去,这里这么大她可不想兜兜转转找出路,正巧看到一个慈祥的老奶奶,嗯,或许跟着她就能出去。
微微一笑,她轻轻迈动步子,她现在人小,走路没什么声响,应该很难被发现吧。
“出来吧。”
上一刻的想法立时被扼杀在摇篮里!
年华一愣,这是在跟她说话么?
不对不对,整的跟悬疑剧,武侠剧似的。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么。
田阿婆打量着眼前的小娃娃,衣衫破烂,生的是格外好看。闪动的杏眼,散发出着晨晓的朝气。
人老了,就格外喜欢小孩子,尤其是眼前这位十分灵气的。
“阿婆对不起,我迷路了,想要跟着阿婆出去,我没有恶意的。”
小娃娃咬着唇,好像很可怜的样子。
田阿婆的眼前忽然闪现出另一个小孩的样子,记忆太久了,那张脸模糊了,唯独那双孩童的眸子,肚子饿了吵着要吃饭时,也是这样委屈。
老人家苍老的脸上露出笑容:“你这小娃娃还真有趣,小胳膊小腿的就是有什么恶意老人家我还能怕了你呀。”
“哪家的小娃娃到处乱跑,你家在哪里,阿婆送你回去。”
年华摇摇头,“我没有家。”
“胡说什么,你阿爸叫什么?”
“不知道。”
“你阿妈呢?”
年华摇头。
“家里还有像阿婆这样的爷爷奶奶吗?”
年华摇头。
她一问三不知。田阿婆想可能是哪家遗弃的孩子,慈爱道:“既然你叫我一声阿婆,那就跟我回家住吧,阿婆我一个人,怪冷清的。”
那就跟我回家住吧。
那就跟我回家住吧。
这话触动了年华心里最深处的柔软,饶是最亲的爸爸,奶奶,也从来没有向她表达过这样的意愿!
年华的眼眶红了,声音哽咽:“谢谢阿婆。”
田阿婆慢慢弯下身,一双苍老的手替她擦了脸上的泪水,“先别说谢,你这小娃,看着不傻其实也是个傻的,你就不怕阿婆把你卖了呦!”
阿婆的手满是茧子,碰到脸很不舒服,但年华一点也不嫌弃。
“阿婆一个老人家就是有恶意我也不怕的。再说了我又不是小红帽,阿婆也不是大灰狼。”
说完两人都笑了。
田阿婆牵起年华的手,“小红帽是什么东西,哎呀人老了,不比你们小娃娃,知道老多稀奇古怪的事。”
第七章 阿婆()
年华咦了一声,“阿婆不知道小红帽吗?小红帽与大灰狼,是我阿妈讲的故事。传说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森林里,住着小红帽的外婆……”
“小娃娃你叫什么名?”
“莫年华。”
“年华啊,真是个好名字。以后阿婆就叫你小年帽了。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老头子啊,年华一直在……”
田阿婆住在乱葬岗对面的邻村,村头。
“小年帽,以后你就随阿婆住这里。”
年华大致打量了这个以后要居住的地方,比原先自己家要大好多。土房子,厨房和客厅是连在一起的,还有两间房间。院子里养了好些鹅,年华看了一眼,有些后怕;还有一片菜圃,种了一些青菜、白菜、胡萝卜等等。
田阿婆把年华领到里间坐着,放下背篓,对年华道:“年帽,阿婆去煮饭,你乖乖在这里玩啊。”
年华连忙从椅子上跳下来,“阿婆,我帮你吧。”
阿婆的年纪这般大,看着她略微有些颤颤巍巍的身形,两鬓刺眼的白发,年华实在不放心。
阿婆的子女们呢?放在后世,这可是没尽到赡养老人的义务哪!
她忘了在田阿婆眼里她也只是一个刚满五岁的孩子,周岁也才四岁。
“年帽,阿婆可还没老到连饭都不能做的程度。”
“阿婆,我也还没小到连饭都不能做的程度。”年华回嘴。
“哎呀你这孩子怎的这么不听话。”阿婆走到旁边翻出一个苹果塞到年华手里,“肚子饿了先吃,饭马上就好了。”
年华满脸黑线,这是个美丽的误会。
“阿婆我帮你洗菜。”她连忙跑过去抱走边上的菜盆子,塑料的,不重。
眼前像有一阵风刮过,阿婆叹了口气,自己烧火去了。
“算了,随她折腾吧。”
年帽的懂事阿婆看在眼里,然而那一盆干净的菜叶呈现在眼前,田阿婆却是惊讶地笑了,“你这孩子,真看不出还有两下子!”
伸手摸了摸年华的头。
午饭是米粥,田阿婆炒了四份小菜。
小白菜,黄豆,萝卜炒肉丝,拌黄瓜。
这萝卜炒肉丝里的肉是阿婆特意把要用来过年的腊肉拿来一些的,年华很是感动,要知道,在这个年代普通人家除了特殊的日子,不然是很少吃肉的。
年华扒拉了一口饭,夹了菜,毫不吝啬地赞道:“阿婆做的饭真好吃!”
“哪有你说的好吃,阿婆吃了几十年,也没唱尝出什么美味儿。”
“和阿婆吃饭就是好吃。”年华笑嘻嘻的。都说了撒娇的人好命,上辈子她生性凉薄,偶尔看到有人撒娇就会觉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说不出的怪异。现在看来,只是没有一个让你觉得亲近的人。
“你这皮嘴!”田阿婆为年华一堆菜,若有所思地笑了。老头子啊,在这最后几年还能有人陪着,真是热闹。
田阿婆的的丈夫很多年前就去了,两人有一个儿子。特殊时期时他们家遭了事儿,她男人也算是个知识分子,后来一直郁郁寡欢,早走一步。她的儿子小虎,一次他们被批斗时在家发了高烧,烧了整整一晚上,第二天人就傻了,后来走丢了找了几天,尸体被人从河里捞了上来。
儿子走后丈夫走后的岁月里,田阿婆抱了一个别人家不要的孩子过来,认作干儿子。干儿子现在大了,生了个小子比年帽大了几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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