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最亮眼的,是办公桌一角插了两只铅笔的笔筒,看模样应该是竹节做的,只是在外面包了一层绣着小花的米色棉布,看着颇为雅致。
云裳撇了撇嘴,实事求是的道:
“顾二哥,这周明娟人不怎么样,倒是挺懂生活情趣啊。”
也对!要是周明娟不懂生活情趣,跟张春妮一样,把自己折腾成单位的铁娘子,顾怀庆也不会被她迷得团团转,为了她干出搞破鞋、抛妻弃子的畜生事。
云裳弯着唇角,觉得周明娟这幅小资做派就挺好的,得继续保持,最好全医院的医生护士都知道周主任是个精致人,习惯过精致的生活,生活情调够小资,这样过几年挨批斗的时候,还能多一项罪名呢。
顾时年拿了透明胶,把不到三公分长的录音笔粘在柜子底部,又让云裳隔着柜子门,把锁在柜子里的皮包收进空间,之后也跟着云裳进了空间。
周明娟的皮包应该是刚买的,有点像后世的男式公文包,成色看着很新,皮质不算太软,闻着有股淡淡的皮革味。
包里的东西也很简单,一串钥匙,一双手套,一个医院的印章,一个铝制饭盒,一盒雪花霜,一个皮质小钱夹,里面夹了几张票据和零钱。
顾时年伸手摸了摸皮包底部皮子的接口处,发现接口处皮质偏硬,而且做工也不是特别精致,如果把录音笔塞进皮包顶端拐角处的皮子里,不特别注意的话,应该很难被发现。
一般人从包里拿东西,只会往底端摸,根本不会注意包包上面是不是多了其它的东西。
顾时年把录音笔塞好,为了避免出现意外,还用黑色的棉线勾了两针,这样就算周明娟把包包砸在地上,录音笔也不会掉出来。
“阿裳,办公桌上应该有空白的诊断书,你拿几张进来。”
两人在周明娟包里发现了医院的印章,办公桌上又有空白的诊断书,碰上这么好的机会,自然要多存几张盖了印章的空白诊断书,万一哪天用得上呢。
云裳就在空间里把诊断书收了进来,看着顾时年连续盖了十多张诊断书,这才出了空间,把剩下的诊断书和皮包放回原处,又悄悄拉开门溜了出去。
出了医院,云裳才扯了扯顾时年的衣摆下方,开口道:
“顾二哥,那护士姐姐刚才说了,周明娟最近心情不好,你说是不是因为顾怀庆想接你们回顾家的事?”
“应该是吧,过两天听一下录音笔就知道了。”
事实上,顾时年也知道周明娟一定会心情不好,但那又怎么样,顾光宗姓顾,是顾怀庆的血脉,不管她乐意不乐意,都没有立场阻拦顾怀庆的血脉回归顾家。
更何况,周明娟嫁给顾怀庆十一年都没能生个儿子出来。
眼看顾家就要断了根,部队里的人脉势力也没有接班人,顾怀庆心里哪能不着急。
毕竟他都快四十了,眼看就要播不出种,生不出儿子了。
第66章 百货大楼()
这会儿时间不早了,两人先去了邮局,给老云家发了封报平安的电报,之后才顺着街道下去,拐进了百货大楼。
云裳的目标非常明确,到了百货大楼一定要先买两个热水瓶,这样顾时年也不用每天一大早就起来烧热水了。
之前去县里供销社就想买的,只可惜这玩意儿紧俏的很,两人运气不好,上次去供销社刚好卖断货了。
省城的百货大楼占据了一整栋四层大楼,远不是清河县两层的供销社比得上的。
从宽敞的大门进去,眼前是一排排宽敞明亮的玻璃柜台,里面摆放着五花八门的商品。
云裳注意到,在一楼的角落,还有一个专门订制修改衣物的柜台。
许多人在柜台上选好布料和款式,留下自己的尺寸,再收好凭证,过几天就可以过来取新衣服了。
还有一些人手上拿着‘过时’的衣物,在柜台那边重新加工,经过裁缝的巧手,就会变成另外一件款式不同的全新衣物。
如此新奇的一角,看得云裳眼界大开。
顾时年也注意到这个柜台了,抱着云裳挤过去,选了两块毛呢布料,给云裳订制了两件呢子外套,之后又在云裳的坚持下,也给自己选了一块毛呢布料,订了一件新衣服才作罢。
两人年纪不大,一出手就是三件呢子大衣,引得柜台周围的人纷纷侧目,暗暗猜测两人是哪家养出来的败家子。
顾时年在周围好奇打探的目光中,淡定的接过取衣凭证,转身抱着云裳快速隐入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顾二哥,我们从四楼往下逛。”
云裳也意识到自己和顾时年出手太过大方了,怕被人盯上,这会儿不敢再在下面呆着了。
一楼大厅有两个通往二楼的弧形楼梯,梯面足有两米宽,在这个时代来说,这楼梯修的是既宽敞又洋气。
两人从右边楼梯上了二楼,发现二楼是卖成衣的柜台,顾客比一楼少一些,又带着她上了三楼。
“顾二哥!”
云裳一到三楼眼睛就亮了,伸手拍了拍顾时年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三楼有好几个大柜台,除了摆着云裳心心念念想买的热水壶外,还有时下新人结婚最涨面子的物件儿:缝纫机,自行车,收音机,手表等。
其中最吸引云裳的还是文具柜台,除了陈列着干部们的标配英雄牌钢笔外,还在最显眼的位置陈列着一支在后世极具收藏价值的万宝龙牌钢笔。
线条流畅,黑色树脂材质的笔身,笔帽顶端精致的白色六角星,在不亮的灯泡的照射下,分外抓人眼球。
云裳只一眼就移不开视线了。
回过头,见顾时年也趴在柜台上,两眼紧紧的盯着那支万宝龙钢笔。
“顾二哥,这笔好,买了吧!”
三楼顾客不多,几位售货员趴在柜台上,一边闲聊,一边打量着柜台外的顾客。
文具柜台的售货员先前看到两个小孩子趴在柜台前不走了,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继续聊天织毛衣,这会儿听到云裳的话,心中好笑又鄙夷:
“去去去,识字了没?才多大点儿,就想学着大人在胸前别钢笔,也不看看这笔你们衬不衬得起得起!到别的地儿玩去!”
顾时年回过神来,看了售货员一眼,低头问云裳,“阿裳,这支笔怎么样?”
“好看!想要!”云裳言简意赅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她犯不着生售货员的气,她和顾时年确实年纪还小,还不到用钢笔的时候,售货员除了口气略显差外,倒也不算说错。
顾时年直起身子,指着柜台里的万宝龙钢笔道:“同志,我看看这支钢笔。”
售货员心中更好笑了,放下手中织了一半的毛衣,从柜台的角落里拿出一支钢笔,道:
“小同志,那笔可不便宜,要七八十块!呶,这个便宜,只要六毛一,你拿着过过眼瘾得了!”
“……”
两人都无语了,年龄小就是这点不好,经常会被人当小孩子打发了。
顾时年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道:“同志,我是帮别人挑选钢笔,不是买来自己用的。”
售货员将信将疑的看了两人几眼,收回价值六毛一的钢笔,慢慢腾腾的把那支万宝龙钢笔拿了出来。
顾时年接过钢笔,仔细检查了一番,开口让售货员开票。
“你真要了?这笔要七十五块……”
售货员还有些不确定,一支钢笔七十五块,顶工人三个月的工资,可以买一块便宜点的手表,还可以在黑市上买到供一家子嚼用两个月的口粮,这俩孩子身上真有这么多钱?
见顾时年点头,售货员利索的开好票据,用夹子夹在头顶的铁丝上,“唰”的一下就滑到收银台处了。
真皮盒子里的钢笔愈显高端,售货员小心翼翼的装进纸盒里,又在外面扎了一条红色绸带,最后才递给了顾时年。
顾时年把钢笔装进云裳怀里的军包里,又带着她买了两个热水瓶,之后才在卖自行车的地方转了两圈,一言不发的上了四楼。
云裳有些不解,趴在他耳边问,“顾二哥,我们有自行车票,不买一辆自行车吗?”
“今天买的东西够多了,暂时不买了。”
两个小孩子,一出手就是三件呢子外套,一支万宝龙牌钢笔,要是再买辆自行车,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他们是肥羊么?
为了避免被人盯上,自行车还是等以后再买吧。
四楼是卖家具的地方,里面只有一个柜台,后面陈列一排漆得红红的家具,有炕柜,有箱笼,还有立式柜子,木椅等。
两人在四楼楼梯口看了一眼就下去了,也没有去二楼服装区,直接回到一楼,一个柜台接一个柜台的逛了过去。
先买了围巾,手套,还有毛袜子,最后才逛到食品柜台。
柜台里,水果糖和大白兔奶糖分开装在玻璃罐子里,花花绿绿的,煞是好看。旁边还摆着一小盘散装饼干,还有大麻花,各种蜜饯。
两人不缺这些吃食,只粗粗看了一眼就出了百货大楼。
第67章 你思想有问题()
傍晚时天色又阴沉下来,北风也越刮越大,街上的行人或顶着风低头疾走,或弯下腰踩着自行车,急匆匆的往家里赶去。
云裳和顾时年站在国营饭店对面,看着一辆军绿色的卡车从灰蒙蒙的街道尽头驶来,再速度不减的从两人身边驶过。
车上挤满了钢厂工人,身上一水儿的灰蓝色工装,背后印着“临阳钢厂”四个大字。
旁边还有人在小声议论:
“咦?这些钢厂工人打算去哪儿?”
“看样子是往城西去了,估计又是跟鞋厂或者纺织厂的工人联谊吧。”
“这是想在铝厂建起来前,抢先解决钢厂工人成家的问题?”
“你消息落后了!我们办公室小宋昨儿说了个消息,说是省里觉得城西地界太小,打算把铝厂建到汾阳地区去……”
“啥?李姐!这消息可靠吗?”
“咋不可靠,小宋大哥是市里宣传部的,这消息还能有岔?周副市长前几天去汾阳就是落实建铝厂的事情。”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我家老大明年高中毕业,我还打算让他考铝厂,以后我的工作好让给老二,现在铝厂建到汾阳去了,这老大的工作可咋办……”
两人的声音顺着风断断续续的传了过来,顾时年一下就将这件事放在心里了。
如果省里真的要在汾阳地区建铝厂,清河县作为汾南地区的下属县城,也会在铝厂的招工范围内,估计到时候满县城的人都会挤破脑袋的想进铝厂。看来,他得提前做好准备,趁着铝厂招工的机会把云裳的户口问题解决了。
云裳此时却想的是云水莲的工作。
纺织厂在清河县来说算是效益非常好,也非常适合女工的工作单位,但从长远来看,一个小县城的纺织厂,根本没有什么前途可言。
而铝厂则不同了。
光是省领导嫌临阳市城西地界太小,把铝厂建到汾南地区的举动,就能看出铝厂是省里接下来几年重点扶持的单位。
等建成后,规模一定不会小,说不定还会像临阳钢厂那样,最后发展出独属于铝厂的学校,医院等大型生活社区。
如果云水莲能进铝厂工作,可比在纺织厂有前途多了。
云裳见顾时年拉着她往对面的国营饭店走去,很是好奇的问了一句,
“顾二哥,今天在外面吃饭吗?”
云裳觉得,空间里有那么多做好的饭菜,两人完全没有必要在国营饭店吃饭,既浪费钱,又不一定合口味。
顾时年知道云裳的心思,拉着她边走边道:
“总得在国营饭店吃几饭,免得回去后别人问起,你连省城国营饭店是什么样子,里面有什么饭菜都说不出来。”
国营饭店大门敞开,里面摆了七八张方桌,靠窗户的位置坐了两桌客人,一桌还在等上菜,一桌客人正把头埋在碗里,不断的往嘴里扒着烩白菜。
饭店柜台后面坐在一位珠圆玉润的服务员,正斜靠在柜台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伸长了脖子,通过墙上传菜的小窗口跟后厨的厨师闲聊着。
云裳愣了一下,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天,见多了人们面黄蜡黄,身形消瘦的模样,像眼前这位服务员这么健康富态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顾时年抱着云裳在柜台前站定,看向传菜口旁边的小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
今日供应:
麦面馒头六毛
汤面五毛
鸡蛋刀削面九毛五分
炸肉酱面一块三毛
猪肉白菜馅饺子一块一毛(两)
烩白菜两毛五分
溜肉段(已售完)
……
看得出来,省城国营饭店的物资也奇缺,蔬菜就只有土豆,白菜,还有白萝卜三种,而肉菜供应也不富足,仅有的一个大荤的菜已是售完状态。
顾时年看了半响,又问过云裳的意思,开口跟服务员道:“同志,给我来二两饺子,一个麦面馒头。”
服务员回头看了两人一眼,颇为不耐的把肉乎乎的爪子摊开伸到柜台上面,过了几秒又在柜台上抖了几下。
云裳不忍直视的把头转到了一边,脑中赶紧想着护士姐姐的美手,借以洗眼睛。
顾时年似乎也没有想到服务员会这个做派,把钱和票据掏出来,放到了柜台的另一侧。
“同志,你看看钱和粮票的数目对不对。”
“哎?你这小同志咋这么不识眼色呢?我手都支这儿啦,你偏偏给搁到旁边,是故意使坏心眼子,给工人阶级增加工作还是咋滴……”
“你那手又不是钱夹子,谁知道你支那儿想干啥?”
云裳见不得别人说顾时年,不等服务员说完,马上鼓着腮帮子怼了回去。
服务员转过头仔细打量了云裳几眼,随后翻了个白眼,手猛地一拍桌子:
“你个小丫头片子,你啥态度啊你?知道这是……”
“我妹妹态度怎么了?你是什么态度我们就是什么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