酱里没肉,就零星几粒碎花生和豆干丁,味道也说不上好,远不及地宫里的伙房师傅做的。但此时此刻,清苓吃得很欢。豆瓣酱拌蒸米饭,一连吃了两碗。
吃饱饭又吃了药,然后把饭碗泡在锅里,余下的米饭盛在干净的碗里,明儿早上煮泡饭吃。
灶台上的汤罐里还剩不少热水,清苓舀了几瓢到木桶里,往里丢了几朵下山时顺手摘的金银花,提进卧房把席子、枕席来回擦了两遍。
等席子干的时候,清苓把背篓里的野果倒了出来,人参挑出来用布头包好,打算得空找张大夫换点钱。粮食她现在不缺,但没钱傍身,遇事难免发慌。
再者人参这东西好是好,可新鲜的不易保存,炮制又费工夫,她伤着胳膊,连照顾自个儿都困难,可没那精力伺候草药。
藏好人参后,接着收拾野果。
茅莓、蛇莓这些,直接当零嘴嚼着吃,酸酸甜甜的,很是开胃。
山葡萄有点多,明儿提两串送大队书|记以及家住山脚的那位婶子。这两人今儿帮她最多。其他人的恩情她也记在心上,等有能力了再逐个还。
剩下的野果比较耐放,暂时先散置在墙角地面上。相比背篓,这么放着要阴凉许多。
搞定这些,清苓伸了个懒腰,上床睡觉了。
明儿能不能把养父母的房子要回来,还是个未知数。不过依舒老太的脾气,不管是退房还是置换,肯定会闹上一场。所以还是早点休息、养精蓄锐的好。
临睡前想想不放心,摸黑到灶房找了把锈迹斑斑的镰刀,放在枕头底下傍身。
与此同时,舒家人坐在屋里七嘴八舌地商讨着,舍不得点油灯,就这么黑漆漆地坐着。
“娘,俺家那屋决不能给那死丫头!”舒建强恨声道,“大哥这屋子也不能给!”
刘巧翠也跟着道:“就是啊娘,女孩子家家的,以后迟早成别人家的人。俺们家的屋子给了她,以后不就跟别人姓了?”
舒老太本就不乐意拿老屋的房子贴大儿的养女,这一听,心里更来气:“不给!谁说要给那死丫头了!她想得美!”
“可书|记不是说了,明儿必须给他个准信,到底是置换还是搬回去……”刘巧翠撅着嘴提醒。
舒老太“啪”地拍桌,阴沉着脸道:“他一个外人,还管起俺们家的屋里事来了。俺就是不换,也不搬,他能拿俺咋地?”
“我倒是有个主意。”舒建强眼珠子一转,凑近婆媳俩,叽里咕噜咬了一阵耳朵。
第13章 不死心的一家子()
婆媳俩听得眉开眼笑。
舒老太拍板:“这主意好!既保住老大这房子,也不让那死丫头赖上老屋。得!就这么办!”末了不忘夸赞儿子两句,“儿啊,你咋这么聪明咧!”
舒建强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计谋得逞了,得意地笑:“不就一个丫头片子么,随便整整就能吓死她,看她还敢肖想俺们家的东西!”
“那俺们快做了准备去,免得夜长梦多。”刘巧翠迫不及待地。
舒建强摆摆手:“急啥!这种事半夜三更的时候最逼真。”
于是,子时时分,舒家后门溜出两道人影,摸着村道前行了一段路,最后鬼鬼祟祟地翻进舒家老屋。
清苓前半夜睡得并不踏实,倒不是陌生的世界、陌生的环境使她失眠,她的适应能力向来不错,不然下午也不会在敞开的山洞一睡半天。许是正因下午睡多了,这才睡不着。再者胳膊伤着总归有点疼,又不好翻身,导致迟迟没法入睡。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去,听得“哐当”一声,好似什么东西打在瓦楞上,心一提,睡意彻底消散。
该不会是哪个见利起意的,见她得了八十斤米面眼红,摸进门充当梁上君子来了?可这动静,闹得也忒大了,是不心呢还是根本没把她放眼里,暗偷直接转明抢了?
清苓摸出枕头底下防身用的镰刀,戒备地从床上坐起。想到舒家老屋离左邻右舍挺远的,凭她的嗓门,喊“救命”显然不管用。若贼人就一个,她还能用手里的镰刀唬唬,可若好几个呢?
凝眉思忖间,猛见卧房窗前飘过一道白影。
“是人是鬼!”
清苓娇叱。同时将手里的镰刀牢牢护在胸前。
白影顿了一下,左摇右晃地飘,还伴着诡异的呜咽声。乍一听,还真让人毛骨悚然。胆儿的,恐怕早钻床底下瑟瑟发抖了。
好在清苓不是舒盈芳,在地宫那种毒物遍地、阴风阵阵的诡谲环境里生活了七载,莫子虚乌有的妖魔鬼怪,哪怕死人躺在她床前照样面不改色气不喘。胆儿练得肥溜溜的。冷静下来后,注意到一个细节:鬼是没有影子的,更不存在脚步声。可这白乎乎的东西,不仅被月光拉出一道狭长的碎影,仔细听,还能听到窸窸窣窣的移动声。可见哪是什么鬼,分明就是心怀鬼胎的人搞出来的动静。所以,有时候,人哪,比怪力乱神的东西更恐怖。
至于窗外装神弄鬼的人是谁……清苓眸光一闪,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舒家人还真是不死心哪,一晚上都等不起。
“咋样?她看见了?可是咋不见她尖叫啊,莫非吓晕了?啧,就这点胆色……”刘巧翠急吼吼地问丈夫。
“嘘——你个婆娘就不能点声,被听见白忙活了……”舒建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婆娘一眼,没好气地把罩着白床单、上头用煤黑画着凶恶鬼脸的笤帚递给她,“你在这儿晃着,俺去屋后造点响动出来。”
“行行行,你去。顺便把那两袋米面扛回来。死丫头贱丫头!白白便宜她吃了一顿大白米饭!”
“急啥急呀!你们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现在扛走,明儿被她发现找书|记一告状,岂不是摆明这屋里进贼了?俺们是来让她害怕的,最好吓得她屁滚尿流、明个不敢提置换的事。等她住回柴房,她手里有多少粮食不都是俺们的了?顶多便宜她一两顿,等夏粮分下来,把她那份全拿回来不就得了……”
刘巧翠听得心花怒放,飞了个媚眼给丈夫:“他爹,还是你想得周到。晚上回去犒赏你。”
舒建强甚是受用,走之前不忘捏两把婆娘的**。
“死相!”
清苓承袭了前世敏锐的五感,竖着耳朵把窗外的动静听了个七七八八,顿时感到无语至极。
既然这俩口子希望看到她吓破胆,那姑且配合一下。
她扯乱自己的头发,佯装惊慌失措地缩进床帐,身子蜷成一团、哆哆嗦嗦地问:“谁、谁在那儿……不管是谁,这、这是我奶、我叔的房子,我、我只是暂住一宿,冤、冤有头债有主,你、你要找、找他们去……”
过了会儿,白着脸色开始哭爹喊娘:“爹!娘!我害怕……呜呜呜……叔家太恐怖……我不敢住……呜呜呜……”边哭边打嗝,“等、呃、等天一亮,我、呃、就去找书|记,还是住自己家得了……、呃、叔家有、有鬼,太、呃、太恐怖了……呜呜呜……”
屋外的俩口子听到这动静,满意地笑了。
“呸!什么住回自己家,那是俺们的家!给你个贱蹄子一间柴房住就不错了。”刘巧翠朝窗户啐了口唾沫。
“行了,管她做啥!收工收工,老子困死了!”
俩口子收起扮鬼的道具,摸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舒老太还坐在堂屋等消息呢。
“咋样啊?死丫头中招没?”
“那可不!”刘巧翠得意地,“哭得鬼哭狼嚎似的,什么爹啊娘啊都出来了,哈哈哈!”
“那感情好。等书|记问起,俺们坚决要求置换,那死丫头经这一吓,指定不肯。瞅着,这回可是她主动要求住柴房的。只要她住回来,哼哼,看俺不磋磨死她!”
“好好好,随娘怎么磋磨。俺困死了,再不睡天都亮了。媳妇儿,回屋睡觉去。”舒建强丢了个“你懂的”眼神给婆娘。
“死相!”刘巧翠笑骂了一句,扭着**进了东屋。
舒老太做为过来人,哪有不明白的,瞪着儿媳妇的背影,声骂了句“不要脸的娼|妇”,也回屋睡觉去了。
清苓待那俩口子走后,仰面躺在床上思对策。
这舒家人简直不要脸到极点。白占了养父母的房子,还不肯拿旧房子置换。整这一出,不就是想让她知难而退不要他家房子了、愿意主动搬回柴房么?她偏不如他们意!·k·s·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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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她不是舒盈芳()
四更天刚过,清苓起床洗了把脸,不忙着吃早饭,提上背篓当掩护,上山找小金。
舒家人不闹这一出,她一时半会还没想到找小金帮忙。现在嘛,莫怪她以牙还牙。
“小金,你找几个小弟,到我家去吓吓他们。只要不伤着人,随便你们怎么吓唬。”清苓摸摸小金的扁脑袋,和它说了下大概,末了叮嘱道,“当然,他们若是敢欺负你们不含毒的小弟咬他们一口也无妨。”
“丝丝——”小金朝她吐了吐蛇信子,游入草丛,施放玉冠金蛟的威压,不一会儿,带着三五条品种不一、但绝对是蛇类佼佼者的小弟们,悠悠然地往舒家游去。
清苓等它们走后,想着来都来了,顺便摘些野菜回去煮菜粥吃。一旦烈阳升起,怕是又热得受不了了。
此时的大雁山,显然还没有苏醒。小金,清苓不敢入林太深,只在林子口转了转,借着,在几棵老龄的松柏树下发现了几丛新长的蘑菇,沾着露水白嫩嫩的,一看就很有食欲。拣着大点的采下,半个背篓装满了。
除了蘑菇,还发现了几丛冰草,叶子晶莹剔透,仿若水珠滚动;根系相当发达,显然没被人采摘过。
冰草在极寒地宫是一道再寻常不过的食材,而且还是一味草药。女医曾和她说过,妇人很多病,都能用冰草治好。
不过说来奇怪,据她所知,冰草似乎不能在南域生长,地宫里的伙计去南域办事,总会带些冰草过去交易。因为那边找不到这种草药。
可这边这么热,为何能生长?莫非这里不是一年四季炎如夏的南域?更奇怪的是,这等好吃又好用的野菜,居然没人光顾。
是这儿的人不吃冰草?还是迄今为止尚未被发现?
管他什么原因,清苓咧嘴一笑,单手操作,麻溜地选了几丛水嫩的冰草收割进自个儿的背篓,这才心满意足地下山。
村子里依然很安静,只个别起得早的人家,烟囱升起袅袅的炊烟。
清苓回到住处,也开始生火做饭。
左手切菜不方便,她干脆用掰的,把一颗颗洗净的白嫩蘑菇,掰成两截,扔进已经煮的快化了的泡饭里。
蘑菇不能煮很久,否则就缩了,口感也会变差。一般看颜色深了就说明煮熟了可以起锅了。
起锅前往鲜蘑粥里撒几粒盐巴,微咸的口感,更适合闷热的夏天开胃。
至于冰草,清水洗净后,搁点豆瓣酱拌拌就能吃。
当然,最好的拌汁是陈醋、生抽、糖粉、芝麻油混合,加上拍碎的蒜头、切丁的辣椒。冰草甘甜、爽口,拌汁酸辣、开胃,那味道才叫绝。
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头没调料,再绝也没辙。
坐在堂屋的门槛上,慢悠悠地喝一口鲜美蘑菇粥、再夹一筷爽口开胃的凉拌冰草;伴着东方徐徐升起的旭日、听着村庄里此起彼伏的鸡鸣狗叫鸟儿欢唱;远眺群山绵延、近看稻田翻浪,清苓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很美妙。
当然,前提是没有极品亲戚找她的茬。
干掉两大碗鲜蘑粥、一盘凉拌冰草,清苓左手揉着肚子在杂草遍地的院子里散步,篱笆院墙闪进一道人影——林杨来给她送早饭了。
一碗白粥、两枚煎得金黄的荷包蛋。看着还算有食欲,可惜她已经吃饱了。而且说实话,她并不想受他恩惠。舒盈芳欠他的,她会想办法还清。两人之间能不牵扯还是别牵扯的好。不是门当户对的嫁娶,没开始就显得吃力,遑论将来。
“林大哥,这么早过来你肯定也还没吃,这些还是你吃吧。你看我那锅里,早上煮的粥吃了七七八八,这会儿真吃不下了。搁到中午又容易馊,总不能浪费你说是吧?”
林杨进灶房转了一圈,证实她没撒谎,只是看着清苓清丽的脸庞发怔——人确实是那个人,可给他的感觉咋恁得奇怪?
以前的盈芳,哪次和他说话不脸红?哪次不是低着头绞着手指说话细声细气?可眼前的盈芳,不仅敢看着他说话,并且说话的时候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只是眉眼间那抹最初让他怦然心动的青涩娇羞寻不见了。
怔忪间,手上无意识地把两个荷包蛋分出一个给她,说道:“你伤着胳膊,吃点鸡蛋补补。”
清苓想推辞。
林杨又说:“你甭和我客气。这天太热,鸡蛋放不住,不烧来吃也容易臭掉。”
顿了顿又说:“既然你能照顾自己,那明儿起我不大清早来看你了,晚上时间多,你有什么缺的和我说,到时带过来……要实在来不了,我会让许丹带给你。”
许丹?那个醉翁之意酒的护士?
清苓秀眉微挑,淡笑着道:“谢谢林大哥,我暂时什么都不缺。哦对了,昨个有书|记做主,先前被小婶要去的口粮还回了不少,一会儿林大哥回去时,带二十斤走……”
见林杨张嘴欲说些什么,清苓又道:“林大哥你听我说,我知道欠你的人情是还不清的,我就是觉得……手里有粮了,能还一点是一点,不然回头我奶她们又闹上来,我也不见得护得住。再说你这边,总不会嫌口粮多不是?”
其实她是真想拔干净和林杨之间的那点牵扯,一无父母命、二无官媒妁,孤男寡女偷偷摸摸约在私下见面,算个什么事!
只是这个时代的人似乎并不介意单身男女处一块儿,她若说得太直白,难免伤了情分。
尽管那点情分,不见得有多牢靠。
也尽管,她已不是舒盈芳,并不需要靠情分来维持彼此间的关系。
林杨皱眉凝视她,越发觉得摔伤胳膊后的她他捉摸不透。这种无法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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