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于光辉无比失落地看着一见钟情的姑娘没说上几句就转身离开,很是不舍,脱口而出道,“你们要明天下去才走吧?不如明天中午我请你吃饭。”
“这不好吧。”杜亚芳很想认识白衬衫男子,可又不好明着问,忸怩一番说,“那好吧,不过单独我俩吃饭影响不好,不如你叫上几个要好的战友,我也叫上我同伴,凑一桌还能热闹点。”
心里想着,那白衬衫男子跟他前后排,关系应该不浅吧?希望那人能来。即使不来,一大桌人聊来聊去的,偶尔问及那人的情况,也没什么吧?
“好好。”于光辉应得十分爽快。
等杜亚芳一走,初秋的夜风,吹到身上,逐渐冷静下来的他才意识到:明天中午请一桌人吃饭,手头貌似没那么多粮票啊。
九月份的津贴还没下来,八月份的津贴都用来还债了。
结婚那趟回家,他爹娘来信让他多带些粮票回去。结婚办喜宴,家里的口粮不够吃,为此欠了不少债,回来后省吃俭用,直到这个月才堪堪还清。
想到这,火急火燎地往宿舍赶。
“快快快!你们谁有多的粮票,借我点!”
一进宿舍门,于光辉就着急地嚷道。
“突然借粮票干啥呢?你兜里不是还有几张吗?”孟柏林纳闷地问。
他前脚才从向刚宿舍回来,手里抓了把炸花生米,正和同宿舍的战友边分享、边说向刚的对象多么贤惠。
简简单单的炸花生米和炒黄豆,愣是做出不同于食堂的鲜味。
“明天我请人上二楼小食堂吃午饭,你们几个也一块儿去。可我手头粮票不多,谁借我点儿?”
“小食堂请客?请谁啊?这么魄力!”
“就是,小食堂请一顿可不便宜,粮票借你,饭就不去吃了。”
孟柏林几个把手头盈余的粮票翻了出来,凑了一些给于光辉。
于光辉边数边说:“不能不去!对方也带了几个人,人多热闹。”
数完有点不快:“才这么点啊?”
他自己手头就剩几两了。贵点的菜,连一道都点不了。别说还这么多人,人多意味着菜多,菜多意味着粮票多
这时候,于光辉有点后悔请杜亚芳吃饭了。人明天下午就要跟团撤了,下回来七一三演出,指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单独请她吃饭他是很乐意啦,可这么多人当他是冤大头吧?
转念又想,说不定借着这顿饭,能问到她地址,回头书信往来、鸿雁传情,一来二去,说不定就有戏唱了呢。
牙关一咬,必须请吃这顿饭!
于光辉嫌弃的眼神,看得孟柏林几个大为不快:“能拿出来的都在这儿了。这个月津贴还没下来,总要留点吃饭的吧?话说你到底要请谁啊?这么大牌,非要二楼小食堂,楼下大食堂不能吃吗?”
“那哪一样!楼下大锅菜,而且没包厢客多不像样。”于光辉咳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我请文工团的女兵吃饭,你们别往外传,到点了一起过去就行了。”
孟柏林几人一脸便秘的表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都是有家有室的人,跟无亲无故的未婚姑娘同桌吃饭,还是被某人举着不单纯的旗帜拉去助阵的,感觉有点不是滋味。
“我说光辉”
“有事一会儿再说,我去其他宿舍借点儿。”于光辉说着,拉开门出去借粮票了。
可惜大部分都上有老、下有小,手头即使攒下了粮票,也都寄回家了。于光辉清楚这一点,因此没想找他们借。
想到同级当中,数向刚压力最轻,一没父母、二没结婚,平时大家手头紧了总会找他匀一点,宽裕了再还。于光辉也曾找他借过,为此很是笃定。
岂料,向刚不带考虑地摇头说:“我手头的粮票,只够我吃到津贴下发。实在匀不出你要的数。”
于光辉傻眼:“怎、怎会匀不出?你又不用寄回老家,往年都能攒下来,何况今年你还升了一级”
“我拿去换其他票寄给我对象了。”向刚直截了当说道。
“你对象是在讹你吧?没结婚就要你这么多票!”于光辉愤愤道,“好人家的姑娘,哪会这么狮子大开口。我说刚子,你不能事事都惯着她,女人不像孩子,不能惯的,将来”
第125章 可劲造吧;惯坏了爷负责!()
许是天黑,看不清向刚脸色,于光辉自诩知心大哥一般,唾沫横飞地好一通说教。
向刚俊脸漆黑,眯了眯眼,声音听上去有点冷:“还有别的事?”
“没、没了……”
“那就这样,到点该熄灯了。”说完,“砰”的一声合上门板。
出其不意吃了一顿闭门羹,鼻子差点被门板撞伤,于光辉气得朝门吐了口唾沫:“德性!好心劝言你不听!将来有你悔的时候!”
屋里,赶在熄灯前洗漱完毕的吴奎三人,已经躺在床上了,听到向刚关门的动静,不解地问:“于光辉找你啥事?叽里咕噜的,还把你惹到摔门。”
“问我借粮票,我说没有,他就嘚吧上了。”
向刚简明扼要地回道。同时找出自己那盏煤油灯,擦亮火柴点燃。
宿舍的15瓦灯泡,到点必定准时熄灯。他想把回信写完、好赶在明早出操前寄出去。
宿舍四人,对于光辉都没什么好感,轮流骂了几句,就各自睡去了。
向刚坐在灯下,给清苓回信。
想到于光辉说的那番话,心下冷哼,提笔写道:“寄去的钱和票,你别舍不得用,该花花。谁说这样会惯坏你,惯坏了我负责!……”
清苓收到信,哭笑不得。这货是哪根筋不对?还是说抽风了?写的都是什么话!
心里却甜滋滋的。没人的时候,翻来覆去地念这几句,念得都能背了。
收到信没几天,又逢礼拜天了。
清苓既答应给邮局人员送鸡蛋和野鸡,自然不会食言。
食言了以后哪还有脸进邮局啊。
鸡蛋家里有。两只山鸡自从习惯投喂的农家生活后,开始规律地产蛋。一个月下来少说能攒三四十颗。加上每次上山拾获的野鸡蛋,清苓一个人压根吃不完。
吃不完就腌咸蛋。买盐那点钱还是有的。何况盐水缸不用每次换,盐水够咸的话,能腌好几拨。
鸡蛋在供销社标价五毛一个,对,论个不论斤!饶是如此,也很难买到。大部分收上来的鸡蛋是要调拨去大城市的。
宁和县城的供销社,哪天说有鸡蛋卖,保准开门就被抢光。
清苓抱着放鸡蛋的瓦罐,小心地数出新攒的二十颗蛋,又问师娘匀了二十颗。想着邮局大婶又是鸡蛋、又是野鸡的,买这么多,自己也不好太小气,于是送了两颗咸鸡蛋做添头。
鸡蛋搞定,就差野鸡了。
趁着天色没全黑,清苓扛着背篓上了趟山。直奔向刚留下的陷阱。
哪知这次运气不好,陷阱里空空如也。
四下转了一圈,也没看到活蹦乱跳的野鸡在树林里溜达,想让小金施放威压震晕它们的希望就此落空。
清苓揪着辫梢发愁地问小金:“小金啊,该不会是这一带的山鸡,知道我俩专门霍霍它们和它们的子孙后代,所以一听到我们的声音,就赶紧躲起来了吧?”
小金悠悠吐了吐蛇信,倏地没入草丛,没一会儿,尾稍托着一头晕过去的野鸡回来了。
清苓大拇指一竖,正要夸赞,草丛再度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小斑三兄弟也各拽了一只晕过去的野鸡出现在清苓视野。
清苓圆睁小嘴:“……”
一下得了四只野鸡,大大超过她预想。
两只送去师傅家师娘帮忙剪了翅膀,推说是向刚挖的陷阱里捡的,打算放到向刚家后院养去。一户名下能养两只鸡,不养白不养。
回头让小金去向家院子游一圈,留下属于玉冠金蛟的威压,免得黄鼠狼想来吃鸡。
另外两只,绑了鸡爪,放进竹筐,第二天和鸡蛋一起,送去了邮局。
小金也跟着去了,不过路上人多眼杂,不可能像上山一样,盘在清苓肩上。只好委屈一把,贴在竹筐上沿闭目养神。
有小金一路同行,两只山鸡挤在筐底大气不敢出,倒是省了清苓不少心。不然还要提着心以防被人听见筐里的鸡叫、从而怀疑她投机倒把尽管这的确是事实,泪目。
和她约好的邮局人员看到野鸡,一时有点傻眼:“两、两只?”她怕带来的票不够换啊。
“闺女你等等,我找人再筹点票。”想着野鸡难得,又是活的,可以先养几天,养到女儿生产完再杀了给她补身子。因此两只鸡一只都不想错过。
清苓原想着这位婶子要是吃不下,就去收购站问问。
这趟来,还提了俩包袱炮制好的草药,尽管是金银花一类的常见品种,但多少能换几个钱。
听对方这么说,清苓点点头,抱着竹筐坐下来等。
好在一来就被对方拉到了这间无人的杂物房,要是在外头等,人来人往的,指不定多心慌呢。
没等几分钟,对方满头大汗地回来了,大概也是着急想拿到野鸡和鸡蛋。
摊开手心里攥着的票问清苓:“闺女你看看,这些票可够?再多我也没有了,已经尽力凑了。”
清苓一眼就看到最上头的一张“五斤煤球票”,这是好东西!煤球只有县城以上才给供应,乡下烧火不是麦秸秆、稻草,就是山上砍的柴禾。
到冬天,大雪封山,柴禾难砍,烧火都要精打细算。一旦烧完了又供不上,就得冷锅冷灶、也没火盆取暖了。因此,煤球票绝对是好东西!
除此之外,还有肉票、鱼票、煤油票……
想着这位婶子倒是个实诚人,没拿豆腐票之类的糊弄她,当即爽快地点头:“成!”
把竹筐里的两只鸡、一篮子鸡蛋给了她。
“咦?不是说四十颗吗?”对方数了数,发现多了两颗,“这两颗瞅着像是咸蛋,闺女,你是不是放错了?”
清苓笑笑:“没放错,这两颗咸蛋送给婶子吃。自家腌的,味道还不错。”
末了还送对方一小包小米,做为煤球票的感谢。
“我师傅说,小米粥营养丰富、又容易消化,怀孕的人经常喝一点,滋阴补血,有益于胎儿生长发。数量不多,但多少是我一点心意,祝婶子不日后抱得大胖外孙!”
第126章 传家宝又多了一件()
邮局大婶难为情地说:“这怎么好意思……”
“真没啥。”清苓不等对方客气,塞到她手里,然后把换到的票收入小荷包,朝对方挥挥手。
别的话不多说,两人心知肚明就好。
出了邮局,清苓径自去了收购站。
本来给出纳大爷带了两布包小米。布包是拿碎布头车的,怕重了线头开裂,因此一包只装一两斤。
结果临时起意,其中一包给了邮局人员,大爷这只好给一包意思意思了。
不过出纳大爷看到小米,哪怕只有斤把重的一小包,也很开心,露着牙豁子笑道:“闺女,你有心了!这不快到饭点了,午饭在大爷这吃点吧。”
清苓笑着婉拒了。
收购站尽管给底下员工午饭,但那是人手一份,算精准的了,不可能有多。大爷邀她无非是客气,她可不能拿客气当福气。
拍拍竹筐说:“大爷放心,我带着干粮呢。还想卖完草药去那几间小黑屋瞅瞅。”
这趟是真带了干粮,也确实如她说的,想去小黑屋翻翻有啥需要的。
上次抱了个台灯和几本古籍回家,学师傅藏在床底下。不管用不用得到,这以后就是她给子孙后代的传家宝了。哼唧。
大爷听她这么说,也就没再坚持,给草药过了秤,结算好后伙计领她去小黑屋。
这回进的是另外一间暗漆漆的屋子,据伙计说,上次那间已经被清空,过不多久,这间也将被清理。还叮嘱她小心点,这间大部分都是书,别倾斜了油灯、把书烧起来。
清苓神色一肃,小心翼翼地掌着油灯,翻看起一麻袋一麻袋的旧书。
对一个初中未毕业的农村姑娘来说,看到封面就觉得熟悉的书并不多,但架不住清苓好奇啊,看到这本喜欢、看到那本想要,管它看不看得懂,只要封面上的字是她认识的,都想抱回家。
但这是不可能滴。这么大一间屋,好几十个麻袋呢。即便收购站肯放行,她也拿不出相应的钱啊。
最后,挑来拣去,精简了大半竹筐——一摞初高中教材和习题是给自己学习用的;农耕技术和科学技术史打算捐给公社社员们有空看看、学学。农闲聚一块儿打牌,能让田地增产增收吗?肯定不能啊!
另外还有几本美术画册,纯粹是心血来潮。想着哪天描成绣样,绣到衣服或鞋面上,那一定很美。
本来还想淘几本医书的,不止她自己看,师傅也能看。可惜翻了三四个麻袋都没看到一本,倒是意外发现了一本没有封面的小楷字帖,瞅着貌似是前朝古物。赶紧收到背篓。留给子孙后代的传家宝又多了一件,哦呵呵呵!
有小金在筐里分担重量,大半竹筐的书背在肩上一点不觉得吃力。
收购站出来,日头已经偏西。
赶去码头的路上,遇上了供销社出来的刘继红和许丹。
这两人自从林杨走后,倒是亲热得跟姐妹似的。
看到清苓,许丹状似热络地打招呼:“盈芳,你也来县城了啊?咋不早点说,不然咱们还能做个伴。”
刘继红则踮脚想看清苓背篓里的东西:“啥东西呀?还盖着布头,神秘兮兮的。”
清苓微微侧了侧身,笑着说:“没啥,师傅让我去收购站卖了些草药,顺便换了几斤旧报纸。”
确实有一刀旧报纸,却不是师傅叮咛的,而是遮那些书,特地花了五分钱买的。
一听是旧报纸,两人顿时没了兴趣。
刘继红嘀咕了一句:“几斤旧报纸也值得拿布遮着。”却也没再围着这个话题不放,而是说起今天在供销社的收获。
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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