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公社干部、大队干部纷纷站出来解释,就连围观人群里也有人看不下去,直言揭露了林世强那点小心思:
“我看是林世强你自己存了龌龊心思吧?郭老头那房子,放几年了都没见你们搭理,什么三不五时去打扫、收拾,拉倒吧!前阵子你叔家那不成器的小儿子,聚了一帮人,干什么龌龊事你不记得了?公安上门抓的时候,我进去看了,除了吃饭桌和椅子,其他家什,蒙了厚厚一层灰。你媳妇要是经常打扫,怎么可能那么破落?是不是看借住人把屋子修好、收拾干净了心痒痒的想把那屋子占为己有了?”
这话真相了。林世强被怼得哑口无言,顿时恼羞成怒,猛力地一拍桌子,冲上去要和那人理论。
忽然,一只橘色的狸猫,破空跃了进来,锋利的爪子,直逼林世强的门面,并趁他惊吓时,狠狠挠了他一下。
“嘶——哪来的毛畜生!疼死老子了!”林世强吃痛地捂住额头,破口咒骂。
近旁的围观者憋着笑走心地关心道:“唉哟,老林你额头流血了,要不要去卫生院包扎一下?”
其他人因为都对林世强有意见——这时候冒出来想要收回公社借出去的房子,岂不是变相断他们好处——因此没一个真正关心他,倒反而问起突然窜出来的猫。
“这猫谁家的啊?瞅着有点眼熟。”
“不是谁家的,就是上次林老栓小儿子偷摸抓了想卖给杂技团的那只,当时我在场,看得很清楚,就是刚才那只猫。可我记得它跟着军属大院的人走了啊,咋又回来了?”
“别不是来报仇的吧?老林,你老堂偷摸抓猫狗去卖的事,你真不知情?”看不惯林世强一贯作风的社员,借机戏谑地问。
说者无心、听者留心。
其他人不由想:林家俩口子单凭林世强那点工资,咋能把小日子过得那么滋润?林老头就算留了钱给儿子,没票不也白搭?可看看林家,经常炖肉、呷酒。难不成这其中真有猫腻?
这一刻,大伙儿看向林家俩口子的眼神,充满了深深的怀疑。
然而面上没说,毕竟只是他们的猜测。但私底下,没少打听、留意。
事实还真被他们猜中了,林世强确实收了不少他叔给的好处。
不过林世强的堂弟林伟强集结一帮半斤八两的二流子暗戳戳地在附近村寨抓猫狗、然后贩到外地这件事,林世强是不知情的。要不然早被林伟强供出来了。但粗略地知道堂阿弟私下的确在做一些不怎么光彩的事,他叔想让他必要时帮着遮掩一把,因此三不五时塞包香烟、送张肉票、糖票,偶尔还弄些更稀缺的货给他。
这次堂阿弟出事,他叔上门找他帮忙,他起先是犹豫的,后来一打听、二打听,发现协同公安抓他堂阿弟的解放军,竟然就是臭娘们和前夫生的拖油瓶,年纪轻轻就已经坐上副团的位置了,心下不禁狂喜,想着要是能和他搭上关系、攀上亲,不说每个月能拿到便宜儿子的孝敬,走出去也是倍有面子啊。厂领导说不定立马把他调回技术岗位……这才有了后续的事。
说到底,林世强首先是考虑到自身的利益,其次才想着帮他老叔把堂阿弟弄出来。
林世强便宜没占到,还被猫挠了一爪。说严重吧谈不上,但总归破皮了不是,说句话要说嘴巴长大点,都觉得疼。捂着额回到家,又把罗彩娥打了一顿。
觉得是她让自己丢人现眼了。本来能轻轻松松解决的事,非得他亲自出马不可。偏亲自出马了还搞不掂。真是晦气!
越想越气,手下也不知轻重。打得狠了,直接把人打晕了过去。
林世强也不睬她,任她晕在地上,出去吆五喝六地找工友喝酒打麻将。以为过会儿就会醒来。以前也不是没这样打过,最重的那次还把人打进医院住了两天呢,不也没事?
然而这次却真的出事了。
第二天早上,雨停了,隔壁的邻居大嫂经过她家,顺眼一瞟,隐约看到堂屋地上躺了个人。
“彩娥?彩娥?”
邻居好奇地走进来看究竟。
这一看不得了!罗彩娥的身子都僵硬了。
邻居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慌里慌张地喊:“不好了!不好了!老林媳妇不好了!”
很快,附近的人家,都知道林世强把他媳妇给打死了。
公安赶到后,把酗了一夜酒,这会儿还醉倒在工友家的林世强抓走了。
罗彩娥的后事,还是几个大队干部给张罗着办的。她娘家早就落败了,要不然当年也不会跑到近山坳那么偏远的旮旯窝躲着去,这些年除了一个镇住着的其实搭不上多少边的远房表叔,其他亲戚压根没往来过,出了事自然也没娘家人送葬。林家的亲眷又都是趋炎附势型,从头到尾没露过面。
向刚那天听媳妇和丈母娘说了亲妈找上门的事,也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找公社书记打听打听,要是她身上的伤真是她现在的丈夫打的,那还是要插手管一管的。
没想到还没腾出时间去趟公社,罗彩娥被现任丈夫打死的消息就传到了他耳朵里。
第479章 不怕人查()
姜心柔去菜场买菜,听镇上的居民聚在一起神秘兮兮地唠嗑,出于八卦凑近去听了一耳朵,回来说给闺女、女婿听。末了唏嘘:“听说就是前阵子贩猫狗那人的亲戚,叫什么林世强。啧,这世上咋有这么狠心的男人,讨了媳妇不悉心呵护着,居然还把人打死了。”
姜心柔不知道林世强是谁,向刚却是知道的。当年林世强还是一名技术员,下乡指导并宣传如何使用化肥从而达到亩产增量,在雁栖公社是出了名的年轻有为。要不然他那个自视甚高的娘,怎么可能会跟着他跑?还不是被他那技术员的身份以及城里人的户口诱惑的。
此刻听丈母娘唏嘘地提起这么一个人,下狠手打死了自个的媳妇,心里不免一惊。当即找公社干部打听,确认被打死的女人,的的确确叫罗彩娥——正是他那个抛家弃子的娘。顿时,心头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盈芳完全能理解他的感受。
在世时没有尽到为人母的责任,实在无法平心静气地原谅并接受她。
可人死如灯灭,死者为大,再去纠结过去种种似乎已没有必要。
于是包了个厚实的白包,让向刚到现场拜了三拜,算是送别。
她因为怀着孕,被姜心柔拦着没去,说是不吉利,搞不好会被冲撞。
向刚也不让她去。说现场人多乱哄哄的,肚子这么大了万一磕碰到就不好了。
盈芳于是就没去。幸好没去。
林世强的叔叔,居然带着一拨人到现场闹事,拦着几个送白包的就是一顿臭骂,还把人手里的白包抢过去,据为己有。说什么林家被这个不会下蛋的臭娘们害得人丁凋零,还办什么丧事啊,席子一卷往山上一埋么得嘞……巴拉巴拉。
幸亏向刚已经到了,正和帮忙操持丧事的大队干部说话,见状,把林老头反手一剪,扭送去了派出所。
丧礼总算是顺顺利利地从头走到了尾。
这年头丧事不时兴大办,谁家死了人,子女们哀戚戚地哭上几声,然后披上白棉布,出殡发丧就了事了。
行头也简洁许多。
白棉布做的孝衫不是临时置办的,也不是集体财产,而是社员们凑份子积攒的。最早是因为穷、一时间筹不出这么多白孝衫,就东家借几个钱、西家借几个票,后来干脆演变为不成文规矩——每户人家都出一份子,置办的孝衫轮着用。
这么一来,发殡就很顺利。
向刚做为罗彩娥唯一的儿子,穿上白孝衫,举幡走在前面,后头是几名帮忙的大队干部和热心肠的邻居,合力挑着棺材,到就近的坟场入土为安。
罗彩娥生前用过的东西,除了一张半身黑白照,被向刚拿到照相馆放大到合适尺寸做了遗照,其他的,要么烧了,要么随葬。
下葬回来,姜心柔烧了个火盆,摆在单元楼门口,让向刚迈过火盆,又拿桃树枝拍打了一遍他的全身,然后让他在水房,拿泡桐叶浸泡过的热水,洗了个澡。
待他清清爽爽坐到饭桌边,盈芳已经给他盛好饭了。
“林家那边……”
盈芳才起了个头,就听向刚说道:
“林世强肯定要付出代价的。他叔叔一家做过什么,心里想必也清楚。我不会刻意报复,但也不会任人欺负。”
“这就对了!”姜心柔往他碗里夹了块红烧肉,赞同道,“咱们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人查到头上。你觉得怎样合适就只管放心大胆去做,再不济还有你爸、你爷爷。但凡需要他们出面尽管开口。”
顿了顿,搁下手里的碗筷,语含歉意地说:“这事儿细究起来,我也有一定责任。那天早上要是把她请上来坐坐,兴许就不会……”
“妈,这不关你事,你别自责。要这么说的话,责任最大的是我才对。她连着两次找上我,想认回我这个儿子,被我拒绝了。还嘱咐小虎,别让她上来打扰你们。”
姜心柔唏嘘:“当时哪料到会出这样的事呢。”
向刚抿了抿唇:“是啊,当时哪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不过听那些邻舍说,她受林世**打不是第一次了。平时小打小闹几乎天天上演,严重的也时常发生。据说有一次还送去医院抢救。”
说到这里,向刚自嘲地哂笑,“我曾经想过,她在脱离咱们老向家、跟着那姓林的技术员跑后,没了老人孩子的拖累,一定过上了轻松、惬意的生活。所以我没想过要去找她,因为那是她的自由,她选择了放弃我和爷爷、成全她自己。可万万没想到……”
他喉口一哽,说不下去了。
盈芳握住他攥成拳头的大掌,柔声安慰:“死者已矣,过去的事,不要再想了。或许对她来说,现在这样,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向刚反手握住她,抿唇点了点头。
“好了,先吃饭吧,不是说这个礼拜日如果天好,要去南阳山转转的吗?我糕点、馒头都做好了,别不是不去了吧?”姜心柔岔开话题。
“去!早就说要带你们去见识一下南阳山的风貌的,一定得去。”向刚握紧媳妇的手。心里清楚,媳妇儿这是心疼他呢。
于是,紧接着到来的礼拜天,娘仨带了些吃的,轻装出发。
当然,没忘记活泼的“五金”。
事实上想不带它们也没辙啊。许是听他们在聊要去哪座山头玩,这帮小东西,连着两天得空就绕着他们脚脖子卖萌撒娇。
盈芳心软,小家伙们不约而同地拿无辜的眼神瞅她,哪狠得下心把它们留在家哦。
“去!大家都去。不过不准乱跑。那边不比咱们这边的山,都是人工栽种的木材林,且有专门的人看护。那边都是野林子,跑远了容易迷路。尤其是金毛,之前吃了一次大亏还记得吧?”
其他四金齐齐瞪金毛。丫的都是你这拖后腿的,要是去不了,你丫的死定了!
金毛委屈地对对爪子。
最后,当然是让它们跟了。
动物天生就喜欢撒野。难得有这机会,怎么可能真的把它们关家里。
第480章 溪黄草()
这么一来,队伍着实有点庞大——
小金毛坐在自行车的车篮里,老金慢条斯理地跟在后头。金橘优雅地踱着喵步,亦步亦趋地跟着姜心柔。最活泼的金毛,时而跑到田野里摘朵花儿,时而窜到野枣树上摘颗枣,玩得不亦乐乎。
小金依然没有现身人前,盘在向刚挂在车把手的竹筐里,上面是几个山脚的菜地里收获的红薯,反正小金不怕牙。红薯上铺着一条碎花布缝的野餐毯,毯子上一个包袱,里头是一双新纳的布鞋和两双鞋垫,准备送给老教授。另外还有两个大饭盒,装着一些点心。
带着猫猫狗狗出门,尤其队伍里还有一只逗人发笑的猴子,沿途少不了引来路人的驻足围观。
还没到上学年纪的孩子,更是嘻嘻哈哈地跟在他们后头,拿树枝挑逗金毛。得知他们是去南阳山玩,几个在南阳山有亲戚的孩子,一溜烟跑到附近的庄稼地和劳动的爹妈说了一声,也跟着来了南阳山。
于是,盈芳一行人的屁股后头,跟了一长串叽叽喳喳的孩子。
最嗨皮的当属金毛了,有了这群小孩的加入,它俨然成了领头的孩子王。被金大王和喵大爷轮番碾压得溃不成军的自信心,重新又找回来啦!
一行人说说笑笑、走走停停,到南阳山时,日头已经老高了。
山脚果然有个茶寮,一位五保户老人打着瞌睡看着茶摊。
向刚让丈母娘和媳妇在这休息,他拎着包袱,拿了几个红薯先去探望老教授,回来再带她们去山塘,找个平坦的坡地钓鱼、烤红薯。
几只小的,一到山脚就待不住了,吱吱吱、嗷嗷嗷地冲去山上撒野了。
盈芳见小金趁人不注意跟上去了,便没怎么担心。
倒是姜心柔,高声冲它们叮咛了一句。
随后,娘俩在茶寮坐了下来。问五保户老人买了三碗茶,等着向刚回来。
没一会儿,向刚人是回来了,却皱着眉,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老先生病了,村里的赤脚医生走亲戚去了,送去市里这会儿怕是借不到板车。”
社员们都在地里劳动,谁愿费那工夫和板车,送个关牛棚的去市里看病。
“我跟你去看看。”盈芳二话不说起身。
姜心柔本来也想去,考虑到自行车和竹筐,就依女婿的意思,留在茶寮等他们。
小俩口匆匆去了牛棚。
索性牛棚离山脚挺近,原先是公社用来装柴垛子的废弃祠堂,除了要走一段弯弯绕绕的坡路,路倒是不难走。
说说是牛棚,经向刚三不五时地上门拾掇、整饬,收拾挺干净,一点看不出祠堂曾经的破败。
到了之后,向刚依媳妇的意思去灶头烧热水。
盈芳开了门窗,给屋子通风,而后坐到床沿,给老教授把了脉。
“你是……”
老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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