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得知黛玉出了院子,陈氏姑侄再也按捺不住,携伴出来,打定主意要看看,让水溶上心的女子,到底是什么品格。
007离开北府()
待走得近了,黛玉的面容清晰落进陈月容眼帘,只见其人眉目宛然,身姿窈窕,若柳扶风一般娇弱。
纵然陈月容自负美貌,见了这般女子,也有自惭形秽之感,就算再不情愿,也必须承认,自己是远远及不上的。
陈月容忍住心中的嫉妒,在黛玉身边转了一圈,冷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仔细看,也不过如此。”
黛玉心中错愕,不知她的身份,也不明白她的敌意从何而来,含了一抹不卑不亢的笑容站在当地,没有言语。
紫月忙走上前来,笑看着陈月容,开口道:“陈大小姐怎么有空出来?”
陈月容哼了一声,声音有些冷淡:“这王府是我表哥的,难道我不能四处走动吗?”言罢,却是斜睨的黛玉,目光中含着恼怒之色,冷笑道:“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将表哥迷得神魂颠倒?哼,狐媚子就是狐媚子,只会用歪手段,一点脸面都不顾。”
黛玉性情素来冷淡,本不在意别人说什么,但此刻被陈月容无端骂了一场,就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也冷冷道:“我自问循规蹈矩、问心无愧,姑娘这狐媚子的话从何而来?姑娘既说是北王爷的表妹,如何出口伤人,坏人名声,难道连自己的身份也不顾了?”
陈月如登时大怒,指着黛玉说不出话来,陈氏见状快步走过来,皱眉盯着黛玉,淡淡地道:“哎呦,嘴皮子还真厉害,如此了不得,你且告诉本太妃,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黛玉听她话中之意,知是水濛口中的太妃陈氏,敛衣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道:“民女乃姑苏人氏,见过太妃。”
陈氏冷笑道:“本太妃问你家世,你却故意敷衍,是诚心跟本太妃过不去吗?”
黛玉听了,明白她存心找茬,却不能不答,挑眉正要说话,却有个男声遥遥传来,稳重低沉:“林姑娘素来举止有度,母妃何出此言?”
却是水溶。
众人回头看时,却见他从一颗桂花树下转了出来,眉眼间含着淡淡的恼怒之色,与平时的清朗从容截然不同。
虽然之前黛玉有言在先,让他不必相送,但水溶不知怎的,一想到黛玉要走,就觉得很不舒服,这才暗中相送。
此刻见陈太妃、陈月容合伙为难黛玉,心中自是愤怒,也就顾不得失面子,冷然站出来给黛玉解围。
水溶踱着步,向陈氏打了个千儿请安,淡淡道:“见过母妃。”
陈氏冷冷一哼,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妃吗?”指一指黛玉,冷笑道:“也不知你从哪里招惹来这个女子,竟还带到府里来胡闹,也不怕坏了我们府里的名声!”
水溶一拂衣袖,眸中竟有清寒如冰的冷意,沉声道:“母妃这话从何而来?这林姑娘是好人家的女孩,乃溶亲自邀进府中,给濛儿作伴的,如何到了母妃嘴里,竟扯出些不干不净的话了?”
顿了一顿,加重了语气道:“溶因母妃是父王继室,一向礼敬有加,从无怠慢之处,但母妃自己也应谨言慎行,如何一开口就坏人名声?母妃轻看溶不要紧,但女儿家的名声比性命还重要,林姑娘冰清玉洁,母妃怎么能不问青红皂白,就将脏水往她身上泼?难道母妃竟连自重都忘了吗?”
听到水溶慷慨陈词,众人神色各异,黛玉心中蓦然涌起一抹暖意,陈氏脸上白了又红,继而又转为青色,煞是精彩。
陈月容心中越发恼恨,看着黛玉的目光仿佛要喷出火一般,叫道:“表哥自是坦荡无私,但这姑娘一看就是个狐媚子,只怕是打着给郡主作伴的旗号,暗地里却想勾引表哥,攀上高枝儿呢!”说着走到水溶面前,撒娇道:“表哥你信我,只有我对你是最真心的,我……”
话未说完,水溶已经扬起手,劈面打了陈月容一个耳光,冷笑道:“林姑娘是什么样的人,本王最清楚不过,轮不到你来胡说八道!”
陈月容伸手捂着脸,神色间满是不敢置信之色,委屈地道:“表哥你打我?你为了个狐媚子,竟不顾我是你的表妹吗?”
水溶冷笑道:“有脸污蔑别人,却没想过自己的所作所为,林姑娘举止有度,可从没像你一般,时不时到本王面前撒娇卖痴,一点脸面都不顾。你往本王身上泼脏水没关系,但你不该败坏林姑娘的名声。”
瞥了她一眼,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你别喊本王表哥,你这样的表妹,本王消受不起!之前本王就说过,你要留在这里可以,但得循规蹈矩,今日看,你一点都没将本王的话看在眼里。哼,既如此,你且下去收拾,待会儿本王就派辆马车,将你送回陈家,好好学些规矩,免得将来累人累己!”
这一番话将陈月容噎得几乎透不过气来,总算她还有几番心计,暗自掐了自己一把,落泪道:“表哥为了个狐……不相干的人,竟要赶走我吗?”
云鬓花颜,美目含泪,仿佛梨花带雨一般,水溶却不看在眼里,只是冷笑道:“本王一言既出,绝不收回。”言罢,却是看也不看陈月容,转首向陈太妃道:“母妃心里的算盘,溶心知肚明,母妃近年来养尊处优,以后还是好好管教两个弟弟,至于其他的事情,母妃实在不必操心。”顿了一顿,又加了两句:“倘若母妃肯听溶的劝解,将来两个弟弟的前程,溶自会用一番心思打点,溶言尽于此,还望母妃以后三思而行。”
他这番话绵里藏针,含着警告之意,陈太妃气得目瞪口呆,但被水溶的气势所震,心中甚是忌惮,白着一张脸默了半日,方向陈月容道:“我们一片好心,奈何别人不领情,还在这里呆着做什么?”言罢拂一拂袖,转身去了。
陈月容心中恚怒不已,但终究不敢再惹水溶,冷着一张俏脸,拧了拧帕子,怒气冲冲地走了。
待两人去后,水溶方收起浑身的清冷,转而换成一片温和,向黛玉道:“今日无端让姑娘受辱,溶实在愧疚,还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他的眼底,有清浅的愧疚和深深的关怀。
黛玉淡笑道:“闲言碎语民女已经听惯了,今日这事伤不到民女,王爷不必不安。”
水溶听了,凝睇着她娇颜上一抹影子般的笑纹,知道今天之事终究在她心中留下了阴影,不由甚是心疼,却也知愧疚无用,只暗自下定决心,今后一定要在黛玉身上多多用心,护她周全。
他心中的思量,黛玉自是不知的,只是朝他一福,淡笑道:“时辰已经不早,民女先行辞别,王爷就此止步吧。”
水溶听了,只得敛了心神,拱手还礼,看着黛玉在雪雁的搀扶下上了车,绝尘而去。
车轮辘辘,坐在上面很是安稳,很快就出了北王府。
黛玉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晨光下的北王府,华丽精巧,自是繁华富贵之地,却不是久留之地。
此生身如浮萍、不由自主,从今以后,海阔天空,任由自己挥洒,侯门富贵之地,再也不愿涉足。
她以为此番离去,日后便与陈太妃姑侄再无瓜葛,谁想日后风起云涌、波澜迭生,竟与这二人有莫大的牵连。
008 田庄别居()
赶车的车夫因之前送过春纤,对路很熟,倒是让黛玉、雪雁、王嬷嬷很省心。
行了约摸一个多时辰,马车缓缓停下,车夫恭敬地道:“姑娘,已经到了。”
雪雁忙打起帘子,扶黛玉下了车,此时已是傍晚时分,整座庄子都笼罩在一层昏黄色的薄雾中,虽是寒冷秋季,却也有几分动人之处。
春纤在庄子前张望,见了她们,立刻露出喜色,忙跑了过来,笑吟吟地道:“这几天我常在这里等着,可算盼到姑娘了。”
黛玉向她颔首,打了个招呼,转首向雪雁道:“你且拿几枚金叶子,送给北府的人,打发他们回去吧。”
雪雁领命而行,领头的人却不肯收东西,连连摆手道:“北王爷早有话儿,不许奴才找姑娘讨赏,姑娘的心思,奴才心领就是。”
黛玉听了,也不便勉强,只得道:“既如此,多谢几位了,本当请几位进去喝杯水酒,但时辰不早,怕耽误几位回京,今日就此罢了,改日若有机会,定然多谢几位相送之情。”
那人忙恭声道:“奴才只是遵王爷之意行事,姑娘实在不必客气。姑娘既已到了,奴才就此告辞。”言罢,行了一礼,方领着众人,赶着车一起去了。
黛玉、雪雁在春纤的带领下进了庄子,因坐马车有些困倦,也无心四处走动,只让雪雁将包裹拿好,径直去了春纤收拾出来的屋子,其余的事情,准备留待次日再打点。
黛玉的住处在庄子东面,是一个独立的院子,很是僻静。一进院门,就见里面有十来株梅树,因是深秋,梅花未开,却让黛玉很高兴,等到冬日时节,这里暗香浮动,不知会有多雅静。
因年代久了,院子看起来有些古朴的味道,但收拾得很干净整洁,里面的陈设虽不贵重,却样样讲究。进了院门,正厅是小憩之所,左边的房间被收拾出来做书房,右边则是黛玉的闺房,厅后有四五间小房子,则是留给丫鬟住的。
闺房收拾得很用心,靠墙是一张雕花木床,床对面设一矮榻,是给伺候的人备的。左面墙边有一个梨花木的衣柜,镂刻精巧,很是宽敞。右边设着梳妆台,连胭脂水粉都摆好了,整整齐齐的,看上去都是上等之物,角落里摆着香炉,燃着几块香,轻烟袅袅,不绝于缕。
黛玉四下略望了一下,暗自点头,因王嬷嬷年纪大了,就让她先下去歇息,只留春纤、雪雁在旁。
黛玉坐在闺房,抿了几口茶,拉着春纤道:“这几天难为你了,院子收拾得很好,我很喜欢。”
春纤也四处张望了一下,叹道:“这屋子的陈设过于寻常,不配姑娘的身份,却是有些委屈姑娘呢。”
黛玉摇头道:“富贵繁华地,就算陈设再精致,终日斗来斗去,有什么趣味?何况我的性子,本就不爱那些金玉之物,这里的摆设虽然简单,却很合我的心意。”
春纤听了这才释然,微笑道:“姑娘喜欢就好。”
“自然是喜欢的,”黛玉也勾起唇角,声音欣然而欢快,“这里,是我的家,我们几个的家。”
是的,这是她的家,她的庄子。在这里,她不用看人脸色,也不用听下人的闲言碎语,更不用与那些口蜜腹剑的人周旋争斗。
她犹自记得,在贾家回江南梦破碎时,雪雁含泪给她倒茶,呜咽道:“什么时候,一切都是姑娘说了算,姑娘想去哪里,想做什么,都能由姑娘作主,那就好了。”
那时候侯门深深,只觉得是在痴人说梦,可现在,竟成事实了。
可以说,在这块土地上,从今以后,她是这里正正经经的主人。她是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过去的委屈,绝不会再受。
雪雁、春纤听了黛玉的话,也都笑了起来,往日的郁闷忧愁一扫而光。
主仆三人寒暄了一阵,黛玉便问道:“你到这里也有几天了,一切还好吧?”
春纤略迟疑了一下,咬着唇道:“姑娘刚来,本不该让姑娘烦心,但姑娘是这里的主人,春纤不敢隐瞒。听我爹娘说,我过来的前一日,贾家打发了周瑞家的过来,带了一伙人,将庄子里稍贵重些的东西都拿走了。爹娘要阻拦,但周瑞家的气焰嚣张,说是奉宝二奶奶的命,又是骂又是闹。爹娘摸不清形势,加上她带来的人也都不是善茬,只能由着她,将东西都搬走了,库房竟搬空了,一粒粮食都没留下。”
黛玉、雪雁都吃了一惊,黛玉蹙眉道:“那你们这几天是怎么过的?那些金叶子,你可拿出来用急了?”
春纤道:“姑娘不必忧心,春纤的爹娘做了几年管事,私蓄也有不少,当天就拿出来,买了几十担粮食,能够应付一段时间。”
黛玉这才略微放心,颔首道:“你爹娘都是好的,有他们在,这庄子我也放心了。”
雪雁咬牙道:“贾家人忒无耻了!连庄子里的一点东西都不肯放过,这般小气,传出去真是笑掉人的大牙。”
黛玉却是浑不在意,淡淡笑道:“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也就能逞这一次威风罢了,以后这庄子姓林,与他们没有一丝关系。”
见她这般开朗豁达,雪雁也就想开了,笑吟吟地道:“姑娘说的是。”
春纤又要将用剩的金叶子交付,黛玉摆手道:“这院子你用了不少心思,剩的东西你且拿去,就当你的酬劳了。”
春纤忙要推辞,黛玉佯怒道:“让你拿着,你就爽快些,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雪雁也笑劝道:“既然姑娘让你自己收着,你就留着做嫁妆吧。”
春纤听了,只得笑着应了,又向黛玉行礼道谢。
正说着话,屋外传来响动声,春纤忙走出去看,片刻后回来,向黛玉道:“我娘来送饭,顺便想给姑娘请安。”
黛玉听说是她娘亲,自然高看一眼,笑着道:“快请进来。”
春纤忙应了,领进来一位身穿青色衣衫的妇人,大约三十岁年纪,头脸都很干净,气质爽利大方,仔细看,眉眼间与春纤很有几分相似。
那妇人一进来,忙将手中的食盒放下,向黛玉行礼道:“小妇人陈氏,见过姑娘。”
黛玉忙道:“不必多礼。”让雪雁去扶陈氏,微笑道:“春纤在我身边,一直乖巧听话,我能有今日,也是多亏了她,多谢夫人教了个好女儿。”
陈氏忙摆手道:“姑娘言重了,春纤只是尽了丫鬟该尽的本分罢了。”
黛玉笑道:“夫人不必谦虚,我身边的丫鬟,除了自小跟着的雪雁,就数她最好了,可见夫人平日教导有方。”赞赏了几句,命雪雁从随身的荷包里拿了两枚金叶子,赏给陈氏。
陈氏忙要推辞,却又拗不过黛玉,只得道谢收了,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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