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昊又沉默,最后挥挥手,让小太监下去。
一阵衣服响动,周文昊身后已经站了一个黑衣劲装男子:“殿下,齐先生已经到了。”
周文昊点点头:“我这就过去。”
距京城百里外的一处驿站外,周文昱一人站在河岸上,北朝原野面向汉水,眺望远处的长河落日,涛涛江水,滚滚而来,滚滚而去,火红的落日把江水都映成了红色。
罗明然从远处走来,笑着说道:“文昱,是不是有些不舍得?我也不舍得呢,也不知道再回来,该是多少年后的事儿了!”
周文昱目光深邃:“你总有机会能回来,而我,有可能此生都不能了!”
说着,他看了一眼罗明然:“没想到才仅仅三年,就回来了!”
罗明然呵呵一笑:“是啊,仅仅三年,就让你从一个少年蜕变为一个盖世大英雄,再回京,估计会让很多人意外吧!想来,无数名门贵女都在眼巴巴的等着你回去呢!”
周文昱除了眼底的温柔,面上并不见喜色。
罗明然见他面色莫名,有些奇怪道:“怎么,有心事儿?”
周文昱脸上露出无奈之色:“我本就得太子忌惮,当日离京就受他百般阻扰,如今得此大胜,必封亲王,届时,还不知道要面对怎样的境地呢!”
罗明然沉默了一下:“文昱,我们不是早就预料到这个情况么?只是,事已至此,我们不能退让了!”
周文昱知道罗明然的意思,太子贪污军饷,霍乱军政,若不是三年前兵部尚书钟有道叛国之罪被揭发出来,太子失了对兵部的控制,这三年,兵部整改,又有自己在西北的调度,西北军将不论是兵器铠甲,还是军防布防都有很大的提高,这次战争,胜败之数,还未可定!
罗明然看他面色不定,知他心思未定,但是京城在望,若是不早下决心,等到再受到太子迫害再做决定的时候,那局面可就未定了!
周文昱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不急,再看看。”
到底只是兵部,也许是其他的原因,还是再看看,周文昱心神不定,他本来从未动过夺嫡之念,周文昊是嫡子,名正言顺东宫,也做了多年太子,若不是此次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些事情,他对周文昊这个太子也是敬重的,可是,就是发现的这些事情,就让他心神晃动,若太子不像表现的这般宽厚仁义,那他日登基,这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他又是否能够。。。。。。
两人站在江岸上沉默,江谁一潮又一潮的扑向河岸,一排排白花花的潮水簇拥着从过来,一排排浪撞在岸上,溅起一片片浪花。河水湍急,声似雷霆万钧,势如万马奔腾。
罗明然忧心地开口:“我只怕,你再不决断,再受迫害的话,就不是往日的小波小难了。”
周文昱看着越来越凶猛的江河,笑道:“这么多难关都过来了,总会有法子的!”
罗明然虽然急于此事,可是也知道不急于一时,也不想再重复这个沉重的话题,反而调笑道:“也罢,反正太子妃心丧,太子与太子妃一向情义深重,想来一时也没有精力来找你的茬。”
周文昱淡淡一笑,不做他解。
罗明然心中担忧了:“说真的,你这次回京,年至十八,不知道多少王公大臣等着想将自己女儿嫁给你呢,而且选秀刚过,秀女也都没有分配呢,我可和你说好了,你若是辜负了卿儿的一片心意,我定不会轻饶了你!”
周文昱轻笑:“你怎不知道,不是她辜负我呢?”
罗明然撇嘴:“就看我那妹妹千里送你锦带就可以看出来,她并未将你忘记,而你,这三年可是一封信件都没有寄回给她,再说,当年你也就见她数面,只认真交流一次,你怎就会对她念念不忘?”
他的话里多有怀疑,不过也难怪他有此怀疑,任谁也很难相信。
周文昱望向渐渐落下的红日,晚霞映红了远处的云彩,映红了半边天,他的声音有些飘渺:“我不在京,并不能给她任何关爱与照顾,三年前离开时有御书房求赐婚一事,已经引起一些有心人的注意,若是这几年我与她再有书信往来频繁,岂不是给她招来祸事?真因为我给她带来灾祸,而我又不能在她身边保护。。。。。。我不想给她带来麻烦。”
周文昱苦笑一下:“若不是前些日子她托三哥送来的锦带,我还真以为她已经将我忘记。”
罗明然耸了耸肩膀,周文昱这般出色的人,怎么可能会被人忘记,见了一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了!只是,对象是云卿,这就有点儿难说了,罗明然想到云卿那双即使在笑时,都有些冷清的双眸,心神有些恍惚,也有些苦涩。
若不是那日见到周文昱突然带在腰间的锦带,他调笑的问题来由,他竟不知道,周文昱同卿儿,还有这样的渊源,而自己心底,那微薄的一点儿心思,不放也只能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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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七皇子回京(二)()
三日的时间转眼就过。
景仁十六年十一月二十日,罗大将军携众将士归来,内阁长老携群臣原阳城北门宣武门列队相迎。
这日万人空巷,朱雀大街竟无小贩出摊,然而人头耸动,熙熙攘攘,大家你推我挤,只为了站的更靠前些,只是两排侍卫阻拦,再怎么努力似乎也越不过去。
不只是平头百姓,临街的众酒楼包房也是客满,窗子大开,贵门子弟凭窗饮酒,时不时的勾头向城门方向看去,年轻的男子神色间无不带着迫不及待。尤其另人大饱眼福的是能从中见到几抹窈窕身姿。
人多则口杂,人群的议论声也就更加嘈杂无章,然而也有许多道出了真实讯息。
“听说此次若不是七皇子手擒西胡公主,此战想来还不会这么快的结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这次西北之战,七皇子和罗少将军可谓战功赫赫,勇猛无双,尤其是最后一战,更是七皇子设计出诱敌之策,生擒了西胡公主,才迫使西胡王退兵的。”
“也是罗大将军有意锻炼两位少年将军,许多大小战役都有意交给了两位少将军,不过李将军、闫将军也是勇猛无敌,尤其是顾将军,当真也是有勇有谋,小巫山之计更是让西胡军马失前蹄,栽了好大的跟头!”
“不过最厉害的还是罗大将军,能够如此迅速的将西胡敌军打退,离不开罗大将军的调配,罗大将军提携后辈,刚正不阿。”
战事已经结束一月有余,前线诸多战事早已传回来,经典战役也不成秘密,百姓多有传颂,而七皇子同西胡公主之事更被传为美谈。
“听说这次西北之战,西胡王是明知必败而行险招,故意与我大夏为敌的。”自有智者隐于民间。
民间议论不做他说。
朝廷礼仪繁琐,众将士在城外受了褒奖,五千将兵城外十里驻扎,只罗大将军同众几位将军并三百铁骑进京面圣,将军一个个红缨高冠,盔甲森森,精气十足。
而在这一片冰冷盔甲将士中间,却有一架车骑,四匹高头大马拉着,车骑只一透风凉棚,粉红的纱帐迎风飘扬,一名女子身着火红骑装,白色锦毛披风,头戴绒毛珠冠,一头辫子垂落在身前身后,俏皮可爱,只是白纱遮面看不清真容,唯有一双眼睛灵活转动。车骑两侧也跟了一队胡人侍从。
云卿今日很郁闷,非常郁闷,她小日子已经过去,自是痛的死去活来,虽然是刚刚过去,如今刚去,外边天气也凉。
这日是胜军凯旋归期,还有西胡和亲队伍。听说会非常热闹,前世就没有经历此种盛况,因此云卿也想去看。
然而她却被高嬷嬷严令“禁足”了,若是只有依兰她们,云卿还能铁腕压下,可是高嬷嬷年龄大了,又是真心对自己好的,云卿不忍让她担心。她本想偷偷溜出去,却也被抓了现行,只能唉声叹气的坐在屋子里,抱着手炉盯着窗棂发呆。
依兰看她委屈的小模样,只是偷着乐,全然装作没看见。
云卿故作不知,静下心来,叹了口气,知道他会没事儿,可是总想亲眼看看,不过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去了,也只是让自己心思忧虑而已,如今这样,也好。
云卿将白绒抱进怀里,看依兰虽然若无其事,但明显也是蠢蠢欲动,她撇撇嘴,吩咐道:“去吧,去凑热闹去吧,只是切记,勿要靠的太近,在远处一观就好,万事小心。”
依兰并没有注意到她话里莫名的意味,她欢欢喜喜的应了一声,蹦蹦跳跳的就跑了出去。
直到傍晚时分依兰才回来,她手舞足蹈的给云卿描绘了一幅声势浩大的画面。
只是,依兰一副心有余悸的拍着胸脯说道:“姑娘你不知道,没想到刺客这么大胆,百官相迎,万民朝贺的日子也敢动手,就在游街的途中!七皇子真是厉害,手起刀落,和几位将军一起,当场就诛杀了二十多个刺客,为此,还死了好些看热闹的百姓!”
云卿瞟了她一眼,见她衣角溅了几滴血迹,眉头一皱,瞪了她一眼,知道她肯定没听自己的吩咐离得远些,不过好在她也没有受伤,但是惊吓应该是少不了的,希望多次的教训能教会她怎么处事。
依兰有些莫名其妙,虽然心虚,可是,想来姑娘是不会知道的。
不过知道七皇子确实无事,也就更加心安了。
皇帝论功行赏,封七皇子周文昱为璃亲王,赐亲王府,良田百顷,黄金千两。按照军绩,各将军论功行赏,均有升阶,更有犒赏三军之奖励。值得一提的是罗明然,也封了西武将军,封四品副护军参领,任职京都护卫军。
而西胡公主则在拜见过皇帝与后宫诸位妃子后,暂住京城驿馆,由礼部安排人员来接待。
开府之庆自然热闹非凡,只是云卿没有这个机会去赶热闹,晋国公谢廷中娶继室,娶得还是五品的大理寺少卿蔡弘的女儿蔡荃,若在平常时日也会引起一番热议,蔡荃是谁?不尊父亲,不礼继母,为人骄狂!今日,这个一向不礼继母的蔡家大姑娘也要做人填房,为人继母,当真是有趣!
只可惜今年十一月份事情太多,件件都是大事儿,谁能管他一个袭爵已满的即将过气的国公府娶填房?
不过话说回来,即使没有此事,云卿也不想赶这个热闹,估计开府之庆上,莺莺燕燕,定是满堂脂粉。她才不要去看那场景。
“依兰,我的白绒饿了,去看看有什么吃食没!”云卿抱着白绒懒懒的靠在软榻上,白绒毛茸茸的耳朵立了起来,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的看这云卿,似乎听懂了她的话,云卿心中一软,抱着她揉了揉,惹得她一阵娇笑,而白绒则是嗷呜的叫了叫。
依兰看了一眼没精打采,和白绒逗着玩的云卿,扁扁嘴,说道:“姑娘,也就你是你心大,今日新夫人进府,外边可是热闹的很,这国公府啊,又要热闹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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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谢家新妇()
良辰美景,洞房花烛,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第二日,阳光洒落在霜露上,雪白的霜露每有一丝化开的样子,冬日悄然来近,傲立枝头的菊花也没了秋日的绚烂,低垂着脑袋,有了败谢之姿。
云卿在老夫人处见到了新妇敬茶。蔡荃一身红衣,珠玉满头,面若桃花。
炉子里的炭火已经燃上,上好的银丝碳没有一点烟火气息,整个花厅暖洋洋的,花坊的鲜花一早就送来,插在临窗的白玉花瓶里,整个花厅温暖如春。
老夫人见新媳妇规矩,脸上也是满含笑意:“听闻你在家也是掌过家的,这我也便不用担心了,国公府前年分了家,如今国公府里人也不算多,我年岁大了,也就不操这份心了,董姨娘之前跟着我管了一段儿时间,你让她帮衬着,把这个家管好就好。”
老夫人捻着手中佛珠,混元的珠子在手指间慢慢滚动。
蔡荃没想到刚来就能接手国公府的掌家权,她虽然在家一向强势,此时也不免有些嘀咕。听完老夫人的话,心中一惊,抬起头来看向老夫人,见她面色慈祥,有安抚之色,心中才算宽定,继而又有些惶恐地道:“老夫人,媳妇儿刚进府,什么事都不懂,是不是晚些时候?”
老夫人笑的一团和气,眼中审视的目光只是一闪而过,便是点着头安慰道:“无妨,让董姨娘慢慢和你交接,顺便帮衬着你,董姨娘性子柔弱,你们以后要好好相处。”
老夫人并没有从蔡荃的面上看出作假之色,新媳妇是真的觉得意外惶恐的,外界传言果然不可信,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又是世家女子,再骄纵又能骄纵到哪里呢?没有亲母的蔡府,面对继母的刁难,总会有应接不暇的时候,即使再会保护自己,也终究在一次次矛盾中失了老夫人笑笑,暗自满意。
虽然谢廷中填房之选是云卿从中做了工作的,可是并不是说云卿就真的就是觉得和蔡荃志趣相投了,她,只是希望晋国公府,还能有个太平。
蔡荃给老夫人敬过茶,又受了董姨娘的敬茶,几人便一一坐下,陪着老夫人说话。
“祖母,我们府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现在可好了!以后卿儿又多了玩伴儿”云卿笑眯眯的挽上老夫人的胳膊。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被她天真的话逗着笑了一阵儿,又板着脸说:“可不能这么没规矩,虽然你们之前相识,可是这以后就是你的嫡母了!”
云卿嘟嘟嘴,有些扭捏的拉着老夫人的袖子:“这么年轻的嫡母,卿儿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蔡荃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云卿,其实,她此次嫁入谢府最为担心的不是别人,正是这谢家三姑娘,民间议论虽然多为流言,她也都听在了耳里。
是的,云卿如今的处境和自己当年一样,亲母早丧,继母进门。。。。。。当年虽然继母也是百般讨好,然而,年幼的自己非但没有领情,反而处处作对,以致最后自己坏了名声!而事实也证明自己的猜测是没有错的,那个所谓的因为自己事事受到委屈的继母,确实保藏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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