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回了青苑,就将自己关进了阁楼,提前吩咐了不用喊她晚饭,就再?13??没了声响,依兰守在门口,叹了口气,坐在廊道上,看着小阁楼下的荷花塘出神。
“发生什么事儿了?”玉兰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压低了声音问。
依兰扁扁嘴,有些埋怨地开口:“还不是因为那劳什子的七皇子。”
“嘘!”玉兰见依兰声音有点儿大,又事关七皇子,赶紧给她打了手势,让她小声。然后左右看看,拉着依兰下了阁楼,在暖阁后边小花园的石墩儿上坐下。
依兰随手折了一支蔷薇花,不开心的扯着花骨朵。
玉兰瞥了一眼她手里的花,没好气地开口:“花儿又没惹到你,你拿它出什么气,说吧,怎么个事儿啊?”
依兰一甩手中的花,两手支着身下的石头,探过脑袋认真的问玉兰:“玉兰姐姐,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玉兰听了,先是一怔,然后面上一热,瞪她一眼:“你这贼丫头,问你正事儿呢,说什么浑话呢?”
“不是,我是真的想知道,你说姑娘怎么就对那个七皇子这么挂心呢?”依兰急急地解释。
听了依兰的话,玉兰低头沉默,其实,她也无法理解,据她们的了解,云卿和七皇子只有一次接触,七皇子确实风度翩翩,气度清华,可是,真的就能让一个人这么念念不忘么?起码,见过七皇子的女子也不算少吧,就连自己二人也是见过的,怎么就没有感觉呢?姑娘怎么就这么牵肠挂肚的?
“啊!”
“别胡想八猜的了,姑娘的心思,那是你猜的到的?”玉兰拍了她的小脑袋瓜一下,好笑地看着她,听依兰提起七皇子,心中有了猜测,问道:“可是七皇子在凉州出了什么事儿?”
依兰摸着被打的小脑袋,看着玉兰眨巴眨巴大眼睛,咧嘴笑了:“就不告诉你!”
玉兰才不吃她这套,起身,理了理裙子,做出要走的样子,慢声说道:“那你自己想着吧,我去给姑娘做银耳莲子羹去。”
这边依兰偷眼瞧着她不似作假,等玉兰走出两步,慌忙起身拉出玉兰的小手,脸上现出讨好的笑容,晃了晃玉兰的胳膊:“好姐姐,嘿嘿,来来,坐嘛。”
玉兰由着她拉住自己坐了回去,依兰咬着小手指,看起来比较烦恼的样子:“从凌芯公主那儿听到西北开战了,而战争还没起,七皇子就受了伤。”
说着顿了顿,扭头看向玉兰:“玉兰姐姐,你说这七皇子是不是也挺衰的?”
玉兰瞪她一眼,她嘿嘿笑笑,接着说:“倒也不是重伤,听说是中了箭,不过没有大碍了,不过战场上,刀剑无眼的,难保没有意外发生。”
说着,好像觉得自己的话很有道理一样点点头,正要再说,发现玉兰出了神,她好奇的看看,也没有打扰她,反正姑娘这会儿在屋子里不让人进去,哎,她默默地叹了口气,托着下巴,脑海中天马行空的翻飞起来。
而玉兰就没她那么没心没肺了,她虽然无法理解自家姑娘为什么会这般钟情于一个渺无音讯的皇子,可是既然是自家姑娘的事儿,自己就得上点心儿,可是想来想去,也没有头绪,自己似乎什么都做不了,心中无奈,也不再多想,就准备去小厨房给云卿煮粥。
“两位姐姐都在这里!”
玉兰二人望去,见是汀凡,她慢步走过来,浅浅作了个揖,扁着嘴抱怨道:“两位姐姐惯会躲清净,前边碎雨轩的翠儿来了,说是二姑娘闹着要出家,这会儿收拾东西呢,老夫人得了风寒,眼见这天有阴了,想来这两日不见太阳,正养着,董姨娘也是个没主意的,老爷公子们也没人在府里,这会儿碎雨轩这个人仰马翻,翠儿那丫头竟然想到来找我们姑娘,这会儿在前头哭着呢,我让杏儿她们先拦着了。”
“怎么回事儿?”依兰来了好奇心:“怎么就想到出家了呢?”
“估摸着是江家来人了吧?”玉兰淡淡地开口。
“还是玉兰姐姐聪慧,一下就猜到点儿上了,不知道柳氏被送到家庵的消息怎么传到了江家,江家白日里派了个嬷嬷来说亲了,江夫人到底是公主出身,也没太落了我们国公府的面子,来的是身边的老嬷嬷,据说,定的是二房侧室,也就是贵妾了。”汀凡面上带着讥讽,抱着手臂,咯咯地笑着。
“一个没了贞洁的庶女,还想做江家二太太,她盘算的也太多了,可惜,这就是天生的命贱!”依兰也附和道,眼里都是幸灾乐祸,对于这个曾经想算计云卿的二姑娘,她们几个没一点儿好心去同情。
玉兰皱了下眉头:“这些话,私底下说说就好,别再在人前提了,免得累了我们姑娘的名声。”
顿了顿,又觉得放任翠儿在园子里哭闹也不妥,尤其是自家姑娘这会儿正烦着,甩甩帕子,起身,对汀凡说道:“走,我随你去看看,翠儿这样闹着,吵到姑娘就不好了,姑娘刚吩咐了想一个人静静。”
“嗯。”汀凡也收敛了神色,起身,跟着玉兰去了前头院子。
而依兰大眼睛咕噜转转,最后又撇撇嘴,一副无趣的样子,转身从一边的小楼梯去了阁楼。
玉兰远远看了哭闹着求见云卿的翠儿,眸光冷冷的,她对柳氏母女也是有怨的,若不是她们二人,自己当日怎么会做出那样的混事儿,差点儿害了自家姑娘性命,每次想起这件事,她就自责不已,虽然姑娘没有提起,依兰她们也都不知道,可是,天知地知,她经常为自己做过的事儿内疚,所以在姑娘身上就分外用心,不只是因为云卿对她们的好,也是为了报恩。
“好了,哭哭啼啼,国公府的规矩忘了?需要我来教教你么?”玉兰寒着张俏脸,身为大丫鬟的气派端的足足的。
翠儿也被唬了一跳,哭声小了下来,也不呼喊了,她这两年跟在谢云语身边,柳姨娘也是一家做大,虽然谢云语私下脾气暴躁,她谨小慎微的在跟前伺候,可是对外边的丫头婆子,她也是作威作福惯了的,本不会这么容易就露了怯。
不过,云卿回来之后,短短三天,风头正热的柳姨娘,本来安安心心等着扶正了,却突然被押到家庵思过了,就连做了吏部尚书的娘家,在知道了因果后,都没敢多为自己女儿辩解什么,不过,国公府也算松了口,只说让她在那思过两年,就会接回来,但是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可一点儿也不短啊!
“玉兰姐姐,这,翠儿也是没办法了,二姑娘这样,我们都劝不住,如今国公府也没个掌事儿的,小公子也离不了人,都说三姑娘和二姑娘关系好,虽然这两年生疏了,可那都是误会,想来三姑娘也不是个记仇的,您帮忙劝劝,让三姑娘去劝劝我家姑娘吧。”翠儿咽了口口水,稍稍稳了神儿,按着自己之前想好的词,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遍。
玉兰听着就腻歪,是不是误会,你们家姑娘心里会不知道,有所求了就想到和姑娘的姐妹情深了,别人不了解,她玉兰还会不知道?心中更是不屑。
第五十三章 眉悦兰()
“姑娘今天是不会出门的,”玉兰冷着声音开口:“我先跟你去看看是?13??么个情形,再回来和姑娘回了话。”
“可!”
翠儿刚开口,对上玉兰冰冷的眸子,心中一吓,左右看看脸色都带着厉色的众丫头,还有站在不远处的几个婆子,吞了口唾沫,没再开口。
翠儿捏着衣角,低着头,缩着膀子带路走了。
“哼,上不得台面的,还想劳得我们姑娘走动,也不先照照镜子看看。”
“对呀对呀,真是脸皮子厚成墙了,那般迫害我们姑娘,出了事儿还想我们姑娘出头?”
身后传来一阵阵嘲讽,尖锐的语言有些肆无忌惮,翠儿骚红了脸,可是她只能忍了,她毫不怀疑若是她顶两句嘴,不远处的婆子就会一拥而上,将自己押着,实施一遍私刑,想着心中一紧,脚步也快了几分。
玉兰这次倒没有阻止这些丫头们嚼舌,左右在自己院子。
走着路,在一个拐角处,突然翠儿哎呦一声,玉兰看去,竟是三公子谢瑞言,低头没看到路可能,从拐角出来,正好撞进翠儿怀中。
见他手里抱着个土黄色的罐子,低着个头,神色木讷的样子,玉兰皱了皱眉,看翠儿将谢瑞言从怀里揪出,一手捂着肚子,一手竟捏着谢瑞言的胳膊上的软肉,使劲儿的拧着,口中叫到:“你这没人要的小子,走路不长眼睛么?枉费柳姨娘之前也下了功夫教导你,一日日都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连夫子都不愿教你了,你看你这灰头土脸的德行,等国公爷见到,非要一顿家法让你吃了!”
谢瑞言竟不呼痛,木着小脸缩着身子,紧抿着唇不说话。
玉兰有些不忍,不管曾氏做了什么,她的孩子那年还小,总是无辜的,如今这般狼狈,想来日子也不好过,抬手搭上翠儿的胳膊,没有说话,翠儿身子一怔,暗暗啧了自己一口,心里烦躁竟忘了后边还跟着一人,讪讪的松了手,没办法,行事比人强,自己主子这会儿正在低谷,平日自己训斥的丫头都快踩自己一脚了,只能忍了这阵子,寻个好出路了。
“一边儿玩去吧。”用手中的帕子甩了谢瑞言一下,侧身,让他过去,又冲玉兰呵呵笑笑,继续往碎雨轩的方向走去。
谢瑞言低着头走了两步,感觉身后的脚步走远了,他才回头,少年今年九岁了,清瘦的面容,一双怨毒的眼睛看向她们走开的方向,细细看了,他盯着的,竟是玉兰的身影,而刚刚欺负他的翠儿,竟不在他的眸中。
年仅九岁的谢瑞言,完全没有少年应有的纯真,曾经的敦厚与老实,也变得阴郁了。倒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他回到自己的住处,国公府如今,院子倒是多,他还住在曾氏之前的院子,只是两年了,原本精致的院子也荒废了。
“我的言哥儿哦,你这是又跑哪去喽!”
他正要回自己房间,就被一个穿着灰黑色的粗布袍子,面带苦色的嬷嬷给喊住了,她枯瘦的,都是松垮皱纹的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向谢瑞言走来。
谢瑞言站在原地,沉默。
这是他的奶嬷嬷,自从曾氏被云卿带走,国公府似乎都将固苑给遗忘了,连带着生活在里面的谢瑞言,也在柳姨娘生了五公子谢瑞尚后,彻底和固苑一起,被人遗忘。有门路的丫头婆子自然早寻了别的差事儿到其他院子了,一来二去,两年过来,也就剩从小带他的奶嬷嬷孙氏,一直留在他身边照顾着。
孙嬷嬷将手里的汤水递向谢瑞言,谢瑞言低头看着清澈的汤水中飘散着的几个菜叶子,还有一两个面疙瘩,胃里一阵不舒服,他强忍着呕吐的冲动,默不作声地接在手里。
孙嬷嬷用干枯的手背抹了一把眼角,眼中酸涩,可是也没了泪水,她心疼地将谢瑞言歪扭的发髻扶正,把落在他发间了一叶枯草摘出,叹了口气:“言哥儿不要乱跑,好好读书,只有好好读书,以后考个功名,还能有个出路,你还这样小,可不能想左了,自己都放弃了,嬷嬷还盼着言哥儿当了大官儿呢。”
谢瑞言并没有将孙嬷嬷的话听在耳里,闭上眼睛,将碗口磕了花儿的小破碗送到嘴边,大口大口地,一股脑的喝了精光,又将小碗丢在孙嬷嬷的手里,扭头回了自己屋子。
关上门,将手中的罐子放到桌子上,他就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看着罐子发呆,时间静静流逝,他竟然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呆呆的,直到天色大黑,土黄色的罐子也慢慢隐藏在了夜色中,当叮的一声轻响,谢瑞言突然抬起了头,黑暗中,一双眼睛明亮了几分,借着月光,他看向沙漏的地方,三更了……
谢瑞言抱着罐子,就出了门,此时,国公府一片寂静,他小小的身影,很容易就躲过了巡逻的家丁的视线,更何况,真正认真巡逻的家丁婆子,又有几个?
青苑,也只有小阁楼上云卿的闺房还幽幽的亮着一盏小灯,灯光下,云卿全神贯注的盯着手中的锦带。紫色的锦带在灯光下泛着温暖的柔光,锦带上,云卿正在绣着一朵小小的花,细看,是兰花,眉悦兰,这是江南水乡特有的一种兰花,只能生长在沪江沿岸,白色的花瓣,紫色的花蕊,长长的茎叶,优美中透着高贵。眉悦兰,是兰惠贵妃家乡的花,受兰惠贵妃的影响,七皇子周文昱也酷爱兰花,当然,最爱的还是这眉悦兰。
在江南襄州沪江一带,有这样一个流传,传说有一个仙女,每年春季都会下凡来到沪江浣纱,她手中的纱,是要给王母娘娘做绢花的。
一年春天,这个仙女又来沪江,和往年一样,开始借着沪江的水雾浣纱。一个书生赶考途经沪江,一场雷雨,沪江波浪翻涌,打翻了渡江的小舟,他顺溜飘到江对岸,昏迷在河岸边的石头上,昏睡中,突然一股清甜的香气传来,他迷蒙中竟然醒来,睁开眼,就见到眼前紫纱飞舞,铺天盖地,又有点点星光洒落,他柔柔眼睛,怀疑自己做梦了,但是这么美的梦,他不忍醒来,就循着江岸,往上游走去,这一走,就是日月转换,到了夜间,也不觉疲惫,正在他觉得无法追到源头时,前方隐约有白色的柔光映入眼帘,心中一喜,脚步也轻快了。
白色的光芒如月光般柔和清冷,光源中,竟是一女子手执一席长纱,翻飞起舞。他痴痴的望着,女子高高的发髻,眉目如画,红唇微掀,舞步轻点,飞舞间,纱缦漫天。
突然,女子回身中见到了呆愣在一边的书生。
“呀!”一声如同仙乐般的惊呼从女子口中发出,她如同受了惊的小鹿,慌乱的转身就飞到了天上,越飞越高,书生伸出手,想要拉住什么,却只有紫色的纱绢从之间滑过。
当此女慢慢消失,书生失落间,却见一条长长的纱缦落下,他看着纱缦落在沪江河畔,想上前去捡,还没走出一步,就见纱缦消失,一丛丛有着紫色花蕊的兰花瞬间长出。他失神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