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音行动不便,只能慢慢地坐到床上,然后躺了下去。足月的身子格外沉,她动了好久才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侧卧向里。
忽然,感觉到床塌陷了一方,是季翊躺了上来。他贴着楼音的背,伸手环住了她。
两人都没再说话,呼吸渐渐平稳,在这大梁的皇宫里,相依而眠。
这是很美好的一个夜晚,楼音做了一个很甜的梦,两个小孩子在她怀里笑个不停,原本不是特别喜欢小孩子的楼音都难以撒手,感觉看着它们的笑心都要化了。
只是这个早晨却不是那么的美好,她是在一阵剧烈的疼痛中醒来的。
当季翊发现楼音的异象时,她已经满头大汗了,只是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双手揪着被单苦苦呻/吟。
季翊立刻冲了出去,一脚踢开们,喊道:“传太医!”
再回来将楼音抱在怀里问道:“阿音,你怎么了?是不是要生了?”
楼音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一阵又一阵地冒着,根本说不出话来,双手抓着季翊的衣服,手背上的青筋都浮了起来。
因为进入了待产期,太医们时刻准备着,因此迅速地到了楼音的寝宫。
容太医一看便说道:“要生了要生了!提要半个月了这!”
他不是妇科圣手,换了刘太医上前诊断。这时其他人已经将生产的东西备好了,就等着刘太医一声令下。
“周、周皇,您先出去吧。”刘太医说道,“这里……”
“我就在这里守着。”季翊的额头上也急出了汗,他紧紧抱着楼音,说道,“你们倒是快接生啊!”
刘太医看了容太医一眼,抖着双手不知所措,“您在这里我们也无法接生啊!”
只一瞬间,季翊便做了决断。他将楼音安置好,稳稳地放置在了床上,这才退了两步,“你们快呀!”
刘太医和容太医立刻上前去查看楼音的情况,低声交流着,让宫女去拿各种药。
不一会儿,大长公主也来了,她一看季翊在这里就说道:“你在这添什么乱?你会接生吗?”
季翊无言以对,又退了两步。
大长公主上前去和几位太医说话,款冬姑姑等人忙得晕头转向,只季翊一人站着好像没什么用处。
听着楼音一阵阵的痛苦地声音,季翊的双腿开始发软,单手撑着桌子,楼音没叫一声,他的手就更用力。
枝枝端着水从外面进来,进过季翊身旁,吃了一惊,“您、您没事吧?”
季翊根本就没听见枝枝说话,他的注意力全在楼音身上了,更不可能发现自己的脸惨白地如同死人一般。
宫女们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出去,又端着干净的水进来。
每看见一次满盆的血水,季翊的心就更紧张一些,看着刘太医转过身来拿东西,他立马问道:“怎么样了?”
刘太医胸前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打湿了,他抹了一把额头上即将流到脸颊上的汗水,说道:“还没见脑袋呢!”
“啪!”得一声,季翊手下的桌子从中而裂,碎成了两半。
他一步上前,吼了一句:“不生了不生了!这么痛就不生了!”
但是没人理他。
楼音还在此起彼伏地叫着,身下的床单都被她撕碎了,每一次几乎要失去意识的时候都被太医灌了一碗药以吊住她的意识。
这种滋味真是太难受了,就像前世在地牢里受得极刑一样,想昏死过去都不行。
阵痛还在继续,可楼音的意识已经越来越浅了,她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长时间,只知道外面的天都暗了下来。
终于,在月亮爬上树梢的那一刻,养心殿里传来了第一声孩子的啼哭。
季翊一松气,瞬间瘫在了地上。
他甚至都抬不起手来擦一擦额头的汗水,连维持呼吸都有些困难。明明刚才还神经高度紧张,此时已经不能思考了。他坐在地上,只觉得天旋地转,连孩子的哭声都听不见了。
大长公主把孩子抱了出来,换上了一圈,却在地上找到了季翊,她三两步走过来,把孩子递到季翊面前给他看了一眼,“是个胖小子!个头这么大,可是为难阿音了。”
说完也不给季翊仔细看孩子的时间,又转身回到了床边。
肚子里还有一个。
不知过了多级,季翊才恢复了力气,幸好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窘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楼音身上。他站了起来,走到楼音床前想看几眼,却被太医们挡得严严实实。
第一个孩子已经顺利降生,楼音的痛苦减少了许多,季翊也放心了一些,他手心虽然还在出汗,但已经能镇定地看着眼前的人了。
一个时辰后,养心殿内传来了第二个孩子的哭声。
大长公主抱着小的那个喜笑颜开,递到了季翊面前,“你看看,是个公主。”
季翊看着这个陌生的,皱巴巴的孩子,眼里闪着异样的神采。
大长公主以为他会接过孩子,没想到他凝视了几眼,直接去了床边。可惜楼音已经昏睡了过去,季翊蹲着,握着楼音的双手,抵在自己的双唇上。
深渊一样的眸子里熠熠生辉,里面全是眼前这个女人的面容。她的眉毛,她紧闭的双眼,她的鼻子,她的樱唇,都深深映在了季翊的眼里,刻在了他的心里。
楼音的呼吸还很急促,一个多时辰后才归于平静。而季翊就这么看着,眼神一颗也不曾离开,心里有百转千回的情感,最终化为眼神里的柔情蜜意。
夜已经深了,季翊扶着床站了起来,才发现养心殿里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太医和宫女们随时候命。
大长公主也还没走,她进来看见季翊在张望,问道:“阿音醒了吗?”
季翊摇头。
大长公主又说道:“你要来看看孩子吗?”
季翊居然想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看楼音,见她睡得极香,这才点头。
大长公主将他带到了一旁的寝殿里去,里面有两章木质的小床,四个奶娘以及三个太医守在一旁,大的那个已经睡着了,小的那个还没睁眼,但是扭动着双手。
季翊站在床前看了半晌,却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
大长公主说道:“你可以摸摸它。”
季翊看了一会儿,选择了小的那个,缓缓伸出手去,刚触碰到孩子的鼻子就迅速缩了回来。
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小孩子的皮肤很嫩,还皱巴巴的,好像一用力就会戳破一样。而眼前这两个像猴子一样的小东西一点都不想他自己,也不像楼音,这就是他们的孩子?
季翊只觉得十分陌生,两个独立的生命就这么与他联系在一起了?至少此刻,他感受不到那种血浓于水的感觉,只觉得眼前两个孩子好像与自己没什么关系。
季翊站着看了很久,是大长公主打破了沉默。
“给孩子取名字了吗?”
季翊愣了一下,摇头,“还没有。”
看着季翊的样子,大长公主也不知道他这个时候能取个名字,于是说道:“孩子的名字应该去问一问皇弟的意见。”
刚说完,季翊就转身走了,直奔楼音的寝殿。
此时已经是半夜了,他又回到楼音的床边去坐着,大长公主也跟了过来,“你不歇息?”
季翊摇了摇头,大长公主便慢悠悠地转身走了,“随你们吧,这几日本宫先住在宫里。”
*
第二日一早,楼音一睁眼便看见了坐在床头的季翊,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涸地根本发不了声。
季翊立刻拿了水了,喂楼音喝下去后款冬姑姑和枝枝已经带着宫女们进来了。
“你感觉怎么样?”
楼音摸了摸自己扁下去的肚子,确定了昨晚不是做梦后,说道:“孩子呢?”
款冬姑姑立刻就派人去把孩子抱来,两个小小的襁褓纷纷递到了楼音面前。
楼音蹙着眉头看了半晌,季翊十分期待她发表一下看法。
“怎么这么丑?”楼音左右看了看,“真的是我的孩子吗?”
季翊想也不多想就说道:“是很丑,但他们确实是你生的。”
楼音无奈地撇嘴,敞开双手将两个孩子拥入了怀中,与季翊一样,她也没有感觉到血浓于水的感觉,但终究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有一股奇异的感觉将她们联系在了一起。
正看着,外面有人通传太上皇来了。
紧接着就看到太上皇走了进来,他直奔内殿,连周围人的行礼都顾不上叫起了,“阿音,你还好吧?”
楼音点点头。太上皇擦了擦汗,看向楼音怀里的两个孩子,“这、这就是朕的孙子?”
当年楼辛的孩子出生时太上皇都没有表现出这样的急切,他从楼音手中抱起了两个孩子,双腮都红了起来,“朕的孙子真好看。”
这时,楼音冲季翊使了个眼色。季翊领会了,然后咳了两声,但是太上皇沉浸在抱了孙子的喜悦里,根本就没注意到季翊的存在。
他无奈,走到了太上皇面前,两人皆愣住了,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
最后还是季翊先开了口,他微微低头,说道:“请上皇位孩子赐名。”
95|【一更】()
此为自带防盗章,3小时后替换款冬姑姑准备的是一碗香杏凝露蜜,这是楼音从小就爱吃的。换下了一身华服,楼音闻着香杏凝露蜜的香味,肚子立刻就不争气地叫了两声。拿起勺子,她只吃了一口,又皱着眉头放下了勺子。
“怎么了?不合胃口?”款冬姑姑担心地问道。
“这香杏凝露蜜有问题。”楼音皱眉,说道,“与往日吃的有几分不同。”
“不可能呀。”款冬姑姑端起来闻了一下,说道,“厨子一直没换过,试吃太监也未尝出任何问题,公主觉得是哪里不对?”
具体哪里不对,楼音也说不上来,但如今她防备心太重,容不得一点差错,“叫太医瞧瞧。”
几个太医带走了那碗香杏凝露蜜,许久都没有回音。楼音却一直没有睡,等着太医院的答话。
月亮爬上了树梢,枝枝靠在桌上打起了盹儿,终于太医院派了人来回话,说是香杏凝露蜜里确实掺杂了其他的东西,但无毒无味,放在黑暗处却会发光,初步判定,应该是夜明珠粉末。
“……”
楼音沉吟半晌,垂在膝间的双手握拳,“今日负责摘月宫守卫的人,全部杖责五十!”
*
深夜,打更的太监经过摘月宫,只觉安静得诡异,门口的侍卫脸色铁青,吓得太监们赶紧快步走了过去。摘月宫里,楼音坐在大殿门口,月光洒在她一身白色中衣上,莹白的肌肤与月光融为一体,细润如脂,粉光若腻。
席沉执型,杖责今日守卫的侍卫。棍子打在人身上,发出一阵阵闷响,却没一人敢喊疼,除此之外,便只有席沉挥动棍子时发出的声响,若闭了眼,真能让人以为这座宫殿一片祥和。
行刑之后,所有人迅速各司其职,摘月宫又恢复正常的样子,除了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血腥味儿,已经察觉不到任何异样。楼音躺在床上,睁着双眼,看着床尾雕栏上展翅的金凤,像是一只怪兽,在对着她嘶鸣,挑衅。
夜明珠粉末……是季翊吗?
楼音脑子里冒出这样一个念头,但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这个时期的季翊还在韬光养晦,他与自己也还没有一丁点儿情分,更不说之后的仇恨,何苦做这样的事情来挑衅?
想了一夜,楼音的脑海要炸了一般,第二日立马着手派人去查。可摘月宫的人手本就经过精挑细选的,接触膳食的人更是可靠,而席沉连蛛丝马迹都不放过,却依然找不出线索来。
“殿下,臣查过了,人手并不可疑,却也找不到凶手留下的其他证据。”席沉道。
楼音眉头簇成了一团,手指在桌上敲着不规律的声响,“凶手?可没有人想要害我,夜明珠粉无毒无害,本宫倒是想不通这作案者是何意思。”
若要行刺,大可下毒,反正作案者手段如此厉害,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试菜太监定不一定能察觉,指不定便让楼音暴毙身亡。可这番动作,既害不到楼音,又及其费事,作案者难不成是在做恶作剧?
百思不得其解,楼音心里满满开始恐慌起来,有一种敌人在暗她在明的危机感,更可怕的是,她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越是去想便越是陷入困顿,幸好枝枝的声音将她从漩涡中拉了回来。
“公主!”
枝枝人还没出现,声音倒是先传了进来,许是从小习武的原因,她走路步子都迈得比别人大,一点不像步步生莲的宫女儿。
“太子病了,公主要去瞧一瞧吗?”
楼音想也不想就点头,“自然要去。”
太子卧病在床,楼音去的时候他还在昏睡状态,也不便打扰,只问了问太医太子的情况,得知他只是思虑过度后,便与尤暇出去叙旧。
尤暇衣不解带的照顾太子,近日也瘦了一些。她像未出阁一样挽着楼音的手慢慢往园子里走去,“表姐,今日妹妹在东宫园子里的照雪堂与你小酌几杯可好?这几天可累坏我了。”
楼音点头,补充道:“顺便叫上商家姐妹吧。”
“嗯?”尤暇不解。
“父皇交代我安葬商太傅,商太傅就只剩这两个女儿了,好歹也要和她们商量商量。”楼音随意地说着,尤暇也不做多想立刻派人去请了商家二姐妹,只是嘴里却嘀咕着:“表姐着人传她们进宫就是了,何必亲自走一趟。”
“顺便来看望你和太子哥哥。”
商大小姐单名一个瑾,二小姐单名一个瑜,可如今两姐妹容貌气色却是担不起这两个字了。小产后的商瑾瘦了许多,面容枯槁蜡黄,一身华服像是架在一具枯骨之上,由侍女搀扶着似乎站也站不稳,哪儿还有几个月前风风光光的太子妃模样。而商瑜怀着身孕,丰满了不少,但商太傅的去世也对她打击不小,现下眼睛都还是肿的。
楼音与尤暇端坐着,看着两人不情不愿的行礼。商家姐妹是恨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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