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宥廷急忙蹲在他面前,捏着他肩膀的衣服将他扶起来,出声道:“你撑住,我马上带你走,我先帮你止血。”
厉涛死死睁着眼睛,他用力地抓住郑宥廷的手腕,撑着声道:“他们在、在江、都宾馆……你帮、帮我找到他们!就是死……我们一家……也能葬一块儿……”
他心里其实再明白不过,周二不会放过他的家人。被同样带到五区用来钳制住自己的妻儿,恐怕在自己今天离开他们的时候,就已经遭了毒手!他不甘心啊!死,他也要拉上周二的一条命!
可是,现在来不及了……
“你别说话……”郑宥廷脸上有着压抑不住的痛苦,这一刻,心里对他的背叛的那点恨意也因为刚才还在自己面前活得好好的人变成这副模样而变得不值一提了,“不会有事的,我马上让人去接他们,谁都不会用事的。你撑着,你老婆孩子还在等着你,给我撑住!”
厉涛似乎笑了,“任、任佑……你一点……都没变……没变……”
虽然总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却从没变过,还是这样为人着想,还是这样正义善良。
可他变了,早就变了……
他的眼泪混着血水让脸上一片狼藉狰狞,他的眼睛涣散开了,郑宥廷最后只听他模糊地说:“原谅我……”
“厉涛!”
湿重的头颅垂在他的手臂上,郑宥廷只觉浑身一冷。
为什么会这样,他不该这样死去!不应该的……
封傲蹲下身将他抱进怀里,低声道:“时间不多了。”
郑宥廷还是冷静的,他眼里一片沉寂,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伸手,试图将倒在手里的人扶起来,他似乎已经忘了自己身上的伤,不知疼痛地用力拉起已经没了气息的厉涛。
封傲劈手将那人抓了起来,一手抱紧郑宥廷,道:“廷,你冷静点。”
郑宥廷无意识地险些咬断了牙根,他看向封傲,声音在极度的克制中沙哑透了:“带他走。我可以自己走。”
封傲只看了他一瞬,便就带着二人,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要抱着两个体重不轻的男人无知无觉地飞下五楼,对封傲来说还非易事,更何况……
郑宥廷见他往这里走,正要阻止,就被封傲一个眼神截住了声音。
外头似乎在混战,枪声不断。郑宥廷不知这么短的时间内外界发生了什么,封傲也没有对他解释,带着他和身上的枪口还没有随主人的死亡停住流血的厉涛的尸体,快速地向下移动着。
外头的混战将所有的人手都集中去了,封傲带着他们没遇到什么人,停也不停地火速离开。
直到到了远离工地的路段,才看到为防万一来而奉命驱车前来接应的阿超。
封傲将慢慢僵硬的厉涛往副驾上一丢,将郑宥廷抱进了车内,头也不抬地道:“医药箱。”声音沉冷。
阿超正因要和没气的尸体同排而心里发毛呢,听见这一声,赶紧将车内备用的医药箱拿出递给他。
封傲的手在他胸腔的关节上试探地摸着,轻易发现他胸口的肋骨断了几根。封傲眉眼森冷,飞快用绷带缠住他的胸口固定住,对阿超道:“叫陈丰收准备,开车!”
阿超一惊,封傲这样的语气让他几乎以为那个任佑已经奄奄一息,但看对方虽然脸色苍白,但并没有性命之忧。心想,原来;老大也会为一个人失去冷静。
他不敢耽误,正要开车,却听一直不吭声的郑宥廷道:“去江都宾馆。”
封傲的动作一顿,冷声对拿不定主意的阿超道:“开车!”
阿超哦哦两声,扭过车头就往酒庄的方向开。
郑宥廷抓住封傲,他蹙着眉头显然已经是痛极,声音也没什么气力,却是固执地道:“去江都宾馆。”
封傲看着他,两人的视线对峙了几秒,封傲深吸了一口气,对阿超道:“掉头。让陈丰收直接去江都宾馆,其他人到我的住处候命。”
阿超错愕,他不由深深看了一眼那正被老大抱在怀里的男人。这个人竟能让说一不二的老大改变主意,可见他在老大心中的特别超乎自己原本的猜测。他不敢耽搁,立刻掉头赶往江都宾馆。
郑宥廷赶到时,终究晚了。
他曾见过的,在那时怀着身孕笑得温婉的女人,此时脸上一片清淤,被胡乱地披了一层被单,就是死去脸上的痛苦丝毫没有减少。
而床边被随意丢弃的,还裹在襁褓里的婴儿,脸色青黑,像被残忍虐待后丢弃的玩偶。
郑宥廷僵在原地。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这一幕,好一阵,他猛地咳嗽起来!若不是封傲抱着他,他只怕不能支持地跌在了地上。
郑宥廷看着母子两人的尸体,厉涛临死前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着,让他浑身颤抖着几乎忍不住眼睛的疼痛和脱眶而出的热泪,但他下意识地忍住了!忍受着,安静着,只有不断撕扯的呼吸泄露他的痛苦。
封傲将他的头按在肩窝,死死地抱住他。
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让郑宥廷强悍的自制力濒临瓦解。封傲听到耳边像在嘶吼却又无声的‘啊’‘啊’声,还有跌落在颈部的湿热液体。
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心疼。
有那么一瞬,郑宥廷几乎要在他怀里崩溃地痛苦出声。
但他还是忍住了,自虐般地忍住了。
郑宥廷推开了封傲,急促地摸索着身上的匕首,想起那俱已被人缴获,疯了似的将一拳一拳将地上的壮汉往死里打!
地上被打晕的两个等待周二进一步指示的壮汉,是这一出悲剧的执行者,他们残忍地将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女人凌辱至死,甚至连周岁不到的婴儿都不放过。
他胸口断裂的肋骨他都不管了,一拳一拳不断拉扯这伤口,愤怒让他连手指断骨处的疼痛都感觉不到,封傲只好将他抱住。
“放开我!”
郑宥廷在极度的失控中,胸腔像是拉风箱一样地喘息着。
封傲看了他一眼,伸脚踢开了那两人被自己封住的穴道,在他们醒过来还来不及出声时,看也不看地一脚踩下。
脊椎骨碎裂的声音让室内的空气都僵硬住了。郑宥廷看着那两人瞬间脸孔扭曲,他们受到了非人的痛苦,他们脑袋重重倒在地上,暴胀的眼睛溢满血丝。
郑宥廷的眼睛睁了睁,他沉默了一瞬,无力地倒在封傲怀里。
“是他们该死,他们该死……可是不能在我手里,不能在你手里。”
他的声音喃喃的,不知是在告诉封傲,还是自己。
封傲皱了皱眉,转身对不寒而栗的阿超道:“把他们母子带走,至于这些人……”扫了眼地上抽搐生不如死的人,“找人丢到司法局门口吧。”这些人总能给某些人添点麻烦,他也乐见其成。
陈丰收已经赶到,他将后续的事丢给了阿超,自己带着郑宥廷火速回了住处。
车上,陈丰收着手处理完郑宥廷的伤口,皮外伤看起来并不严重,但胸腔骨裂和那处指骨骨折没有专业器械无法处理。待回到封傲住处,处理好郑宥廷的伤,天已经蒙蒙见亮。这些伤口都得靠养,只是他被厉涛重伤的手指,若非救治得及时,以后根本不能那样灵活地用枪或是匕首。
封傲听后,松了一口气。
他开口让陈丰收离开时,后者才忍不住道:“您的伤?”
床上已经浅浅睡去的郑宥廷蓦地睁开眼来。
他看向封傲,封傲混不在意地道:“无碍,只是小伤。”
郑宥廷没信,撑起自己看向他。其实封傲的伤伤在很明显的位置,右手臂整条袖子都已经被黑血染透,而他却沉浸在悲痛和挫败自责中毫无所觉。
陈丰收将他的袖子剪了,他手臂上的三个弹孔就露了出来,还有周边被子弹擦破的密布的伤口。
这是当时他闯进室内,拍碎木椅带走郑宥廷时被快速而密集的枪击弄伤的。
郑宥廷看着陈丰收将那三个子弹夹了出来,没有上麻醉,封傲却也只是皱着眉头,没发出一丝声音。弹孔重新又有血液流出来,陈丰收动作利落地给他包扎上一边不怕死地道:“这要是猛点,您这条手臂以后想抱这种个头的男人,啧啧,难了!”
他说着,还看了眼郑宥廷。
郑宥廷的脸上依然看不出什么,更没有陈丰收想象中的心疼或是愧疚,他的脸色因为伤势而显得苍白,眉头在今晚这些遭遇下根本没有松开过,只是现在痕迹越深了。
陈丰收不等封傲再开口赶他,交代了两人伤期的注意事项,痛快地走人。
封傲脱了污秽的衣服,坐回郑宥廷身边。
郑宥廷看了他一眼,往后倒回床上。今晚遭遇的事情太多太多,都快要超出他的负荷,可在封傲身边,他似乎又觉得自己的精神慢慢在恢复平静。
他看着天花板,久久才出声:“你到底是怎样的人……你到底想要我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你想要我什么?】
琼瑶式:我要你的一切~
偶像式:你,我只想要你。
谢亦式:躺下。
我要你躺下,说甚废话?
(*ˉ﹀ˉ*)
第48章()
【叮嘱】
封傲与郑宥廷才刚入睡,就被一阵电话铃声惊扰。
是郑宥廷的手机,封傲隐约听到是周管家的声音,说周老爷子急病,让郑宥廷赶紧回周家。
郑宥廷问道:“出了什么事,周爷怎么会突然昏倒?”
周管家沉默了一阵,叹了一声道:“二少爷他……去世了。”
郑宥廷捏着手机的手蓦地用力!
周二死了?
是谁干的?
郑宥廷霎时想到这两个问题,他的表情因为思考而冷硬起来。他对周管家说了马上回去,挂断通话后,便撑着身体起了身。
昨天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他换了一身封傲的衣服,准备离开。封傲也换了衣服,道:“我同你一起。”
郑宥廷没拒绝。
他原本是做好准备面对周二的揭穿,可没想到周二竟然死了!且听周管家的语气,他或者说周家根本不知道周二与自己的事!
这时候,他与封傲一起回周家,自然能让自己这一晚的行踪做一个很好的交代。
确实也没人怀疑到郑宥廷。
他昨天上午与封傲一起离开是周老爷子的意思,而郑董事在被碰瓷勒索的事情还闹得不小,几乎没过半个小时整个五区该都知道的人都听说了这件趣闻。那么多人看着两人一同离开,如今一同出现,又有两人的关系,之前在封傲住处里能干些什么不言而喻。
周家人在这紧急关头没人怀疑到郑宥廷的身上。
周管家看到他和封傲,还叹着气说:“偏偏这个节骨眼上,任少爷你怎么就……”就算复原力如何强悍,郑宥廷也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恢复神气,脸色还显得苍白。但这苍白理所当然地被周管家看做是两个大男人纵。欲。过度的证明。
医生被留住在了家里,郑宥廷向他了解了周老爷子的病情,得知老爷子是因为急火攻心和情绪的过分悲恸气厥过去,并没有脑溢血或是中风的危险。
封傲陪了一阵,便也就告辞离开了。
除了郑宥廷和周管家,本该守在病床边的周三却不见人影,郑宥廷没多问,可也知道周二的死和周三绝脱不了关系。昨晚的事,后来到底如何,郑宥廷不得而知,但牵扯出人命,死的还是比周三有谋略有手段有胆识过数倍的周二,那这其中绝对不简单。
周老爷子在天未尽亮的时候,醒了过来。
人到老年,最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况那还是他最看好的一个儿子。但周老爷子没有沉浸在悲痛中,他还是那个狠戾杀戮的周爷,他还清醒着,将自己关到书房中开始联系各方人物。
悲剧之后,他首先一件要做的便是将内部与外界的事情打点好。周家境外的项目由周二掌控,他在周家的能量远远比周大或是周三,这对于整个周家而言至关重要,决不能出现差错。
周二死了,可周家不能败。
处理完这些事后,周老爷子颓然地捶着窒闷的胸口,直到郑宥廷和周管家敲门提醒他吃药的时间到了那口郁气依然滞留于胸。
周老爷子道:“你们,随我去找那个畜生!”
他撑着书桌站起来的姿势都显得有些艰难,他终归是老了,在这样大的变故中,原本老当益壮的气色也再不见,不过一夜连头发都灰白了许多。
周管家上前想扶他,被他挥开了。
“我还能走!”
他坚定的强调着这句话,但郑宥廷从他的强势里听出了一丝悲哀。
周三被关在周家的刑堂里,没人对他用刑,但阴冷的密闭囚室还有不断在耳边回响起的枪声和二哥震愕凸起眼球,而后在自己面前倒下的模样,已经折磨得他快崩溃了。
现在想起来,周三是又惊又怕。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动手了!
扣住扳机子弹脱膛时震得虎口一阵麻的感觉似乎都还留在手里,让他神经质地左手不断捏紧开枪的右手,控制住这只手越演越烈的颤抖。
他是真的怕了,他不敢想他杀了二哥老头子会怎么处置他。
就算在老爷子眼皮底下搞了自己的二嫂,他也没真的怕过老爷子知道后会要他的命,至多恨铁不成钢痛骂一顿冷落一阵。毕竟自己是他的儿子,他有足够的资本有恃无恐。只要不关乎周家大事,老爷子对他们向来是宽容的,何况只是无关紧要的一个女人。
可他知道自己这次犯下了多大的事!
老头子不会放过他的。或许还会真让他给二哥赔命……
周三被自己的想象弄得恐慌无措,听到铁门被打开的声音时,看过来的眼神怯懦惶恐得让周老爷子满心的愤怒悲恸变得更加痛苦。
周三一看是父亲,顿时扑跪在他面前,哭喊着道:“爸!你饶了我,我不是有心的!我,我没想要二哥的命!爸,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周老爷子踢了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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