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他的那些尖锐,似乎一日更甚一日地被磨平了。
封傲有时会想起那夜抱着自己,在自己怀里脆弱得不堪一击的青年。他明白这样的改变有多残忍,用一个鲜活的生命换得一夜成长,并不是谁都有这样的坚韧去承受这种痛苦。
封傲从前便有所感,郑宥廷的人生历程与自己总能有那么几分共鸣在,相处久了,亦不难察觉,这个人自性格或是某些习性上竟同自己很是相似。
一般的冷清,一般的强韧,一般的杀伐决断……
棋盘上,黑子一如既往地占着上峰。
封傲随手拨弄着盒子里的棋子,看着一手执白思索着下一步的郑宥廷。尽管白子已经毫无胜算,但郑宥廷依然没有放弃的想法。
这与那些没有自知之明之人的争强好胜不同,在他眼里,世事没有绝对。那是一种敢于迎难而上,不对忽视任何一分努力,面对失败也坦然的人生态度。
他是一个容易专注的人。
或许是深入骨髓的习惯使然,哪怕面对内心信任的封傲,哪怕只是茶余饭后的消遣,郑宥廷的坐姿笔挺且面容沉着。
他专注的时候,脸上的轮廓总会有绷紧几分的感觉,让整个人的面容显示出一种更为深刻的立体感。嘴唇也抿着,整个人透露出的认真和眼神的精睿,再不能让人泛泛而视。
与他相比,封傲则显得闲适太多。
郑宥廷手一动,将白子收了回来,他看了看时间,不多不少正是晚上十点整。他的时间概念被训练得太好,分秒不差,便是在这种高度集中精神的时候依然不会忽视了时间。
他将白子放回棋盒里,中止这一局。
“我会离开一段时间。”
在此之前并没有任何预兆,郑宥廷说了这一句也没有更深入交代的打算,同样的,也没有这样的必要。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郑宥廷也能对他说起自己的情况,这已然极其难得。
封傲丢开指间的黑子,闻言只是略点了点头。
他正动手要将棋盘收拾起来,郑宥廷却道:“放着吧。”
封傲看向他,放着这棋盘便是要等他回来继续今天的残局,他没拒绝,起身道:“放至书房吧。”
他也不费心送客,交代了郑宥廷便径自回房。
他们的相处已随意太多,却也未到让郑宥廷以为他至少会给自己一句‘凡事小心’的地步。很奇怪的,分明是父子不是么。
郑宥廷对自己与父亲的相处越发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封傲原以为郑宥廷会留下那话,便是早去早回的意思,不想郑宥廷这一走,便是半年。
秋华落尽,霜雪凋零,时值暖春。
春风微雨的五区,换了新的一年勃然的新气象。
半年的时间,建材市场也终于落成。开楼当天甚是热闹,五区上流层云集,封傲作为子公司的首席董事亲自剪彩,叫李秘书收‘庆祝’的红包收到手软。
周家对建材市场投入巨大,这一天自然不会缺席。剪彩方毕,周三与封傲握手道:“郑董事雄才伟略,公司财源广进,日后还望董事多多提携。”
封傲道:“三少爷客气。”
封傲升任首席董事后的第一笔业绩得来全不费功夫。
方海军死也不会想到,自己这千般辛苦万般奔波最后都是为别人做嫁衣。封傲得了这份功绩也不知惭愧为何物,毫无压力便受了这份功勋。这可叫曾经方海军手底下为这件事情劳心劳力的董事们气煞,白白叫封傲得了这天大的便宜!
周三道:“郑董今日辛苦,可否赏个薄面和我们喝上一杯,全当庆功怎么样?”
封傲没有拒绝。
酒过三巡,酒桌上的气氛轻松热闹,借着敬酒的机会不少人在封傲和周三面前露脸,吉利话和奉承话新意百出。封傲虽也不落礼数,可便是对周三也不见得有半分热络,做派傲然却又叫人挑不出错来。
一人道:“早听郑董事好酒,今日可是这酒不够格调叫您喝得不满意?我这就找人给您换一换,您看?”
周三挥手大笑,“诶,你这便不懂了吧,喝酒什么滋味还不得看这陪着喝酒的人?咱们哪个儿能配得上做郑董事的酒友,便是我家老爷子有时都自叹不如呢。”
周三没醉。可酒精对大脑神经的刺激不小,尽管知道不该多说,可他今天就是按耐不住亢奋的神经,阴阳怪气地道:“倒是任佑和郑董事处得来。那小子走了多久了?昨儿个还听老爷子说他这两天便就从国外回来了呢。我侄女儿一听,就和他妈妈到境外购物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郑老弟你说说那小子可不就是厉害!”
封傲听在了耳里,面上除了一抹淡笑,看不出别的来。倒是李辉注意到了,方才郑董似乎挑了挑眉,对周三话中的讯息颇为在意。
那个任佑回来可太好了!李辉暗喜,总算能把大老板书房里那盘棋拿走了,否则每次打扫书房都是受罪,他可再不想背着棋子的位置给那落灰的棋盘清理了!
却不想,当夜,封傲便就见到了周三口中还需两三天才回到五区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老板问作者君为啥离职,我能说工资太低吗?呵呵哒;;;
第34章()
【包扎】
深夜,会闯入封傲住所的人是谁根本不做他想。
封傲第一时间清醒醒过来。他本不想理会,但听郑宥廷的步伐虚浮,复又闻到的血液腥气,封傲的眉头少见地皱了起来。
郑宥廷推开卧室的门,他撑着门竭力压低声音地喘气,抬头见他醒着,身体一下便站直了起来。
他出声道:“给我包扎。”
说罢,直接开了房灯朝床边走过来,几步趴在床上,便不再动弹。
这一次他的伤是在后背。若非是这种不能自己妥善打理的伤处,郑宥廷不会麻烦封傲。他从不在人前示弱,生性倔强,此时言语中的霸道却恰恰透露出对封傲的随意和信任。
封傲一眼便看出对他放枪的人必然是职业人物。
在此之前,郑宥廷所受的伤,每次皆在一击必杀的部位,若非郑宥廷异于常人的体质哪里有命到他这儿。
他毫不客气地横躺在封傲的床榻上,闭上眼睛,不过一阵封傲便没再听见郑宥廷出声,他以极快的速度陷入了睡眠。体力消耗太过,此时必须争分夺秒地积攒体力。
封傲眉间痕迹渐深,须臾,叹了一声。
却是带了些无奈地起身。
伤口被他自己粗糙地处理过,并不见多深的伤口却将附近的衣物染透了泛黑的血液,多半便是郑宥廷取子弹的时候造成的。
郑宥廷在他的手碰上身体时立即清醒了过来,他侧头看了眼封傲,身体随之而放松下来。
封傲撕开他之前用锋利的匕首划破的紧身衣,将伤口□□出来。郑宥廷的复原能力很是不错,血渍斑驳的伤口看着狰狞,却也不再流血,没有致命之险。
封傲拿清水为他清理了伤口后便开始消毒,郑宥廷原也不指望他能有多温柔,早有准备但在酒精直接倾倒在伤口上时他还是疼得闷哼了声,脸色惨白。
“啊。”
他下意识地抓紧了被子。
黑色的紧身衣让他身体的线条毫无保留地在封傲面前袒露,疼痛让他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触手濡湿和随着他有规律的深呼吸而起伏的躯体,让封傲有那么一瞬的分心。
从男人的角度看,郑宥廷的身材十分出色,不论是他的比例还是流线型充满力量美的肌理。比之自己现在这具躯壳不知好了多少,不过挑战生理极限的训练和封傲眼中外门的古武修炼难免在他身上留下抹不去的生硬痕迹。若是修炼正统武术,这具身体便可更加完美了……
“继续,不用管我。”
他略微的迟疑被郑宥廷当做是怕自己承受不住的犹豫,出声催促。
他的声音让封傲收住心神,拿过绷带开始给他包扎。
封傲包扎的手法与当下的医者不同,却是更为训练有素和简单利落,除非常年处理伤害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手法。那手法太过江湖气,与医院里正派的医术全然不同。而郑宥廷此时昏昏沉沉,没能察觉到这一点。
简单的一场包扎像是一场酷刑。封傲将郑宥廷扶起,将绷带绕过他的肩膀和胸背结实地固定住。郑宥廷顺势靠在他肩上,待封傲住手,才伸手推了推他:“拿吃的过来。”
封傲脸色一下就沉了。这小子,真当他这里是酒店二十四小时提供服务吗?郑宥廷似乎也料到他不会答应,从他身上滑到一边躺着,妥协道:“给我水。”
封傲看了眼郑宥廷,他此时虚弱太过,便是上一次左胸中了枪也不见他如此。他伸手将郑宥廷的上衣脱下,便见他腰部一道明显的青紫勒痕。封傲知道那是腰上系着的钢丝一类的器物急速下坠时造成的伤,勒痕青紫到发黑这般严重,可想而知郑宥廷逃离时是怎样一副千钧一发的境况。
郑宥廷大腿处也有伤,封傲索性将他的紧身夜行衣都丢开,见他腿上好几道子弹擦过的血痕,严重的三两处割破皮肉足有三分深,出了不少血。
可见当时,从高处瞬降逃离的郑宥廷在半空中曾遭遇枪林弹雨的袭击,狙击手更不止只有一人!若有一着不慎,郑宥廷定会被打成个筛子。
浑身光裸让郑宥廷一惊,他只反抗地动了下便被封傲制住。他警告地低斥了声:“想死我成全你。”
见他只是给自己包扎那些伤口,郑宥廷也就随他去了,他在床上磨了磨胀痛的额头,又说了声:“你去拿水。”
失血过多让他此时口干舌燥,身体急需补充水分。
封傲没理会他,将他身上黏着的或干或湿的血迹擦干净了,又给他一一包扎上。
封傲也说不清自己这样做的原因。
冷眼旁观一个人的死亡对他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从未有过闲心对那些濒危的生命伸出援手。抑或他年少时有过所谓仗义相助的侠义情怀,可那种心境早不知在屡屡的逃生在中被现实啃噬成怎样一副残败模样。
偏偏,他对郑宥廷有过太多的例外。
对他仁慈,对他容忍,又或对他生出怒气,更甚至会心觉无奈,这是封傲从未有过的心情。
这大概,是他占了他生父的躯体,骨血里抛不开这份父子的血脉相息的关联。封傲没追究出一个结论,答案对他而言并没有任何意义。
伤得深的两处皆在左腿大腿内侧,封傲简单地清理了血和汗渍,重复着开始倒酒精给伤口消毒。
火烧般的刺痛扎进大腿。内侧,郑宥廷本能地并拢起双腿蜷缩着咬紧了牙关。他嘶嘶地深深吸回去再吐出,竭尽气力承受这一份痛楚,以至于没能发现在那一阵疼痛中身体出现的异样。
他萎靡的部位,在封傲的眼前颤抖着挺立了起来。
男人是受不得刺激的。疼痛有时候对于生理对于性,都是最大最直接的刺激,并不是只有天生有着受虐倾向的人才会因为疼痛而产生快。感。何况是在大腿。内侧那样的敏感地带,郑宥廷此时的bo起,纯粹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生理反应。
同样身为男人的封傲再清楚不过。
可,旁观着他的勃发,封傲无法就这样忽视了这个意外。
“混账。”他骂了一声,以更快的速度将郑宥廷腿侧的伤口处理掉。
待封傲将他身上零零散散的伤口打理妥当,郑宥廷腿部那种刺辣辣的疼痛渐渐散了,生理反应也随之退去。封傲起身,心思复杂地扯过薄被覆住了对方裸裎的身体。
郑宥廷也不知是昏迷还是睡去,纵使他的嘴唇褶皱,干裂起皮,没有丝毫血色,也抵挡不住松了弦的神经人事不省。
封傲取了水,将郑宥廷扶了起来,抬高他的下巴,将水喂给他。
水滑过他的喉咙时,他本能地汲取着,迫切的模样像是在沙漠中断了好几天水突见绿洲流水的人一般难耐。喝得急了,大半的水都溢了出来,顺着他的脸颊和下巴滑入脖子,淌下胸口。封傲眉心一动,只一眼便匆匆收回了眼神。
他隐然察觉自己的心态有些危险。
那在蜜色的皮肤滑下的水流,急促起伏的健硕的胸肌,都叫他因为郑宥廷此时的急切而感染了一分口干舌燥的错觉。
郑宥廷喜欢男人,这具身体倒真有几分勾。引男人的资本。
一大杯水见底,郑宥廷还张着嘴重复着吞咽的动作,眉头紧紧皱着,粗声发出些许痛苦而焦渴的呻。吟。封傲顿了顿,将他放下后,出了卧室。
喝下一整杯的冷水,封傲才觉得心中的燥热淡了下来。
这不是好兆头。
第一时间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封傲下意识地抗拒着自己对郑宥廷态度上微妙的改变。
一个男人,阳刚的身体,英气的脸孔,偏偏方才还流露出些许无意识的媚态,会被勾引,于人的自制力无关,只要眼光正常、生理能力都健全的男人就难以免俗。
封傲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会对一个男人的身体有想法。
这个世界比之他的前世开放得多,同性之恋就差没普及成常识的社会现象,却也并不表示他前世没有见识过这样的事情。
武林邪派中放浪形骸者众,潇洒不羁到了现世人不能想象的程度,不过是要了男人的身体罢了,便是公开成婚大放绿林帖邀众观礼者,也并非没有。封傲成为邪派的领军人物见识自然不会浅薄。
可他从来不参合这些。
魔宫里在他面前说话没形状的玄瀚就不止一次说过,他身入了魔教那做派还和正派那群假正经似的,连女人的滋味都不尝尝,就是带着个童子身将武功练到天下第一的地步,那也不要当什么男人了,一辈子就是白过。后又三番两次问说他是不是更中意男人,要是有看上的,就算是子墨那群人他都能给弄到他床上去。
封傲对那方面的事一向心思寡淡,也从没有谁能让他有过这方面的冲动。
他的生理正常的很,偶有躁动,在不断练武中也就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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