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司徒,也就是先帝,建立夏朝后,原先归属大将军王的势力自然得不到重用,主家是属于大将军王的势力,自然会被先帝所猜忌,而你的父亲,凭着自己的运气和本事,成了先帝的麾下猛将,成了镇守一方的驻边大将,在当今皇上继位后,更是授爵成了武宁伯,再不与一般武将共论。”
说到这事张氏便心生欢喜,她轻抚着女儿滑嫩的小脸蛋:“夏儿,你就是在这一年降生的。”女儿可是家中的福星呢,当年刚刚怀上她,家中就来了传旨的天使,前后不过两日,事先可一点兆头也没有呢,真正是一喜带二喜,她的夏儿可是个大大的福星呢。
宋知夏眨了眨圆亮的杏眼:“不与一般武将共论?这是何意呀?”
“晋朝高祖的武功帝王路,楚朝大将军王的篡位,和其子的夺宫,以及本朝先帝的登位,这四位皇帝的帝王路是极为相似的。”张氏的脸上再次出现沉重的神情,“以武犯禁,以武□□,这样的□□之争一再发生,还总是成功,这就让每位皇帝天然的对武将忌惮猜疑,皇帝要压制武将,自然得向文臣借力,所以在一次次的借力和打击后,文越贵,武越贱,再加上多次的□□之争,老将们早就在征战中消磨殆尽了,而幸存的又要承担来自皇帝的各种猜疑打压,武将这一方早就青黄不接、后继无力了。夏儿,你父亲之所以能出头,实在是占了很大的运气。”因为比宋力刚强的,几乎都死光了,宋力刚和张氏都很清楚这一点。
“那我们家的前途岂不是很不好?”宋知夏这时才知道看似荣华富贵的武宁伯府,竟然是座空中楼阁。
张氏微微点头:“是啊,夏儿,你看看本朝的武将之家,可有传承过三代的?”
宋知夏刚要脱口而出说出宋家本家,但她立马又想到本家从第三代起就不再担任军中要职了,品队最高的也不过是五品阶,父亲的三品阶可谓是宋家中的最高阶了,但父亲与本家,关系可是一向不亲近,少有来往,虽说有驻守之地远离祈州,来往不便的缘故,但结合母亲之前所说的话,仔细想想,应该其中也有父亲有意疏离本家的缘故吧。
“你再看看,本朝的文臣之家,有几家是从晋朝传承下来的?”张氏再提示。
宋知夏在脑中过了一遍夏朝立国二十多年中所有三品以上官员的名单,有七成以上是晋朝传承下来的。
“文臣之家历经三朝依然不倒,而武将之家不过能维持两代,所以,你懂了什么叫文贵武贱吗?”
宋知夏眼神黯淡,轻轻点头。
张氏见女儿听明白了,心中宽慰,继续解说下去:“现存的武将之家,都不过是二代传承,早一些的都亡了,而这些武将之家,背后依附的靠山又多是世家望族,若不是世家望族的家将部曲出身,就是与这些世家望族有同宗同乡之义,而这些世家望族无不是文臣之家,说是文臣武将,其实不过是文臣一家独大,经历三朝清洗,武将早已是文臣的附庸,像我们家这般没有大靠山,几乎纯粹是靠着运气起家的武将之家,可谓是独一无二,甚至可以说是百年一遇。”
宋知夏听的心情越发低落。
张氏却又露出了个富含深意的笑容:“本朝先帝,为了拉拢手下部将,分化他们与本家大族的关系,就用了一个手段,赐爵。”
“赐爵?”宋知夏不明白。
张氏郑重点头:“是,赐爵。赐了爵,本来只是家将部曲的武将,就从名义上与本家分开了,而不是家将部曲出身的武将,那就更好了,他们与背后那些所谓同宗同乡的大族更能断的干净。”
张氏眼含深意的看着怀中的女儿:“夏儿,所以你此刻可知道武宁伯这个爵位意味着什么了吗?”
宋知夏心中的迷雾被母亲的一席话语劈开,闪现出了一个清晰的答案:“是,没有爵位的武将,就是不受皇帝看重的武将,这样的武将,位卑,而有了爵位的武将,则是受到皇帝看重和保护的武将,这样的武将。。。。。。”
位尊?不可能。
在皇帝还忌惮着武将,担心他们造反的时候,武将永远不可能位尊。
甚至连与文臣平等都不可能。
宋知夏皱眉想了一会儿,最终想了个合适的说辞:“最起码不会受到文臣的钳制。”
张氏笑着点头:“是啊,最起码不用担心某一天被他们以莫名之罪斩杀了。”
宋知夏猛地抬头,因为她想到了最初她来问母亲的问题:“母亲,你的意思是,章金庆很有可能被裴潮斩杀?”
张氏的笑容凝固了,在沉默了一会后,张氏最终还是点头了:“是,只要伪造一些证据,比如通敌信,裴潮甚至还能因此立功。”
宋知夏从张氏的怀中跳了起来:“这不公平!这是陷害,这是冤杀!”
张氏没有回答女儿的话,她只是把目光落在了那本小册子上,那本记载了许多武将被文臣斩杀的实录上。
宋知夏顺着母亲的目光看到了那本小册子,一瞬间,她觉得心沉甸甸的往下坠,接着从里到外,整个人泛起了深深的寒意。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的不公平,如此的血淋淋!
第43章 心不甘()
“所以皇上忌惮武将,已经忌惮到了宁愿冤杀大将,也不愿怪罪文臣的地步?”宋知夏喃喃地说出了这个令她心惊的可能,在这场梦之前,她从来不知道这个世道对武将是如何的不公,原来,她是被父亲母亲保护的太好了,在双亲的保护下,她只知道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而苦恼怨忿,却从不知晓父亲母亲的艰难。
张氏摇头:“并不是,而是皇上看不到底下的真相,欺上瞒下,并不只是戏文而已。”
张氏的理解已经算得上是深刻了,但是见识了六年后整块大陆的风云变幻,以及残酷宫斗的宋知夏却比她想的更加深刻。
宋知夏完全不信皇上的“无辜”。
皇上真的看不见吗?未必吧,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至,势大难遏了吧。
从几百年前就持续不断的重文抑武,给予了文臣越来越多的权势,如今尝到失衡的苦头了吧。
突然间,在宋知夏心中电闪雷鸣般的出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她之所以被囚入冷宫,是不是就是与文贵武贱有关?
登位前他利用她背后的宋家势力,登位后,他嫌她低贱了,又看到宋家没用了,所以他要开始血腥清洗了?
用完就甩?
呵,她果然还是小看了他的无耻。
宋知夏心中涌起了雄雄的怒火。
文贵武贱?
重文抑武?
呵,不过就是帝王的制衡之术,以及世家望族的搏弈之术,但这两者之间的争斗,牺牲的却是武将。
凭什么武将就低人一等?
凭什么文臣就高高在上?
利用我,牺牲我,还要让我认命?
我偏不!
一心要在梦中随心所欲唯我独尊的宋知夏生起了强大的逆反之心。
从张氏房中出来的宋知夏没有半点沮丧消沉,反而满心的斗志昂扬。
既然这世间不给我们公道,那我们就给自己抢公道!
宋知夏的心中只有满满的斗斗斗、争争争。
对于之前的难题,也就是解救章金庆和八甲族人的难题,此刻宋知夏完全明朗了,她根本就没打算去谋划一个什么惊天计策,或是从势力平衡、利益分割出发,找几个同盟一起援救章金庆和八甲族人。
说白了,她根本不信几百年根深蒂固的传统能被她一力打破。
此外,更因为她历次的梦境已经告诉她,细细谋划、谋定而后动、忍耐蛰伏是通通没有用了,因为梦说醒就醒了,不早点动手,吃亏郁闷的只会是自己。
所以宋知夏决定要来场大的。
宋知夏心中的最佳合作对象就是八甲部族。
要打破藩篱就得用砍刀,既然皇帝不可靠,文臣不可靠,甚至武将也不可靠,那就干脆全部打破这一切,推倒重来。
至于会不会引狼入室,会不会惹火烧身,这些宋知夏根本不在意。
梦嘛,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要是连在梦里都不敢想不敢做,那做人还有什么意思?
宋知夏回到赏景台,此时已是掌灯时分,宋勇毅和东景他们就在赏景台上用晚食。
东景他们为了宋知夏的一句“等我”,就一直留在赏景台等待着她,他们不走,身为主人的宋勇毅也不好离开,只能跟着一块等待,而这一等就等到了华灯初上,见时候不早了,宋勇毅干脆就叫下人把晚食摆到了赏景台,与东景他们一起用饭。
而这一次同处用饭,直接就把宋勇毅给惊呆了。
宋知夏过来时,宋勇毅已经懵的不知道该怎么用饭了。
宋勇毅的桌案上摆着一饭一汤三菜,饭是粟米饭,汤是豆腐汤,菜则是两荤一素,不奢侈,也不简朴,规规矩矩的日常用餐。
而东景他们的桌案上,则是满满当当的烤肉、烤肉、烤肉,多到一张桌案摆不下,直并了四张桌案才算完。
然后宋勇毅就目瞪口呆的看着东景他们拿起一块又一块的烤肉,大快朵颐,风卷残云,真的跟龙卷风一般的席卷了四张桌案上的烤肉,不过短短二十息,桌案上一半的烤肉就没了。
吃了一半的烤肉,东景他们的进食速度才渐渐慢了一些,但也仅仅是慢了一些,在宋勇毅看来,还是快的可怕。
我的天,吃得这么多,我们家会被吃穷的吧!
就在宋勇毅还陷在震惊中时,东景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他放下了烤肉,拿起手巾擦了擦手,微微侧身面向门口。
看到东景的动作,信岐雷刀他们也停下了手,擦手面向门口。
而宋勇毅直到宋知夏迈进了门口,才发现小妹回来了。
东景微微前倾上身,看着宋知夏,他很想知道她探听出了什么。
宋知夏面带微笑,款款落座,用八甲部族的话说出了她的意思:“抓裴潮。”
“抓裴潮?”东景微微皱眉,他不确定她的意思是不是就是他所想到的意思,抓人,威胁?
宋知夏循循善诱:“敌人的武力,很弱,要救你们族人和朋友,简单,抓了裴潮,他成了猎物,就会听你们的话。”
宋知夏的意思很明了,既然走正途不可能获得正义,那就用武力来说话,谁强听谁的。
东景此时确定自己没想错,但他还是有些犹豫:“敌人,有多少人?有更强的人吗?”如果对方可以调用非常多的战士,并且这些战士的武力都很强,那就不好解决了。
宋知夏微笑摇头:“比你们弱,很弱。人多,但是,抓住最大的人,就可以解决,不是难题。”擒贼先擒王,只要抓住了裴潮,所有的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东景很疑惑:“最大的,不就是,最强的?最强的,身边有很多强大的人。”在他们老家那块大陆,崇尚的是力量,力量分为武力和智力两种,武力最强的担任首领,智力最强的担任巫,不管是首领还是巫,他们的身边拱卫的都是高等战士和中等战士,不可能被外人轻易抓住,而他们只有几个人,要从一群的高等战士和中等战士中抓住首领或巫,这简直是比冒险还要冒险的送命之举。
宋知夏却信心十足,八甲部族每个人都是以一抵百的猛士,他们两支队伍,一共十个人,全体出动去抓取一个裴潮还能失手?那不可能。
当然,为了小心起见,她还是要多打探一下裴潮的底细。
宋知夏拿起笔,在东景给的新树叶卷上写了一封信,由山刀送去给了章金庆。
身为被裴潮针对的章金庆,他应该非常了解裴潮的底细。
只要知道了裴潮的武力高低,就能决定是用直接粗暴的手段武力绑架裴潮,还是用阴暗的计谋套取裴潮。
希望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给自己省点事。
宋知夏和东景的一问一答全部由八甲话进行,宋勇毅就坐在宋知夏身边,但他一句都没听懂,此时他只能坐在一边旁观他们的交谈,却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几乎如聋子听雷,他的心中不由得生起一股被排斥的憋气。
用完晚食后,宋勇毅借着护送宋知夏回院子的由头,在路上一直缠问她,要她说出东景他们具体有什么打算。
宋知夏没有回答他,只是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若说在张氏那番话之前她还深恨宋勇毅的话,在那一番话后,她对他的恨倒是淡了一些,因为她可怜他。
依照那些皇帝登位成功就屠杀武将的劣根性,他与那人走的那么近,待那人坐稳位子后,他就会是第一批被屠杀的人。
她已经被囚入冷宫了,他离死还远吗?
鸟兽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不知道那时候的他会是什么心情呢。
“以你的资质,你是不会懂的。”以你的愚蠢,你是不会懂的,我也不屑与你说。
宋知夏迈步进了院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宋勇毅气得直跳脚:“你这什么意思!你给我出来,出来!给我说清楚!”
院门内的仆妇和丫鬟们都惶恐地跪在地上,不敢劝解也不敢关门,这对兄妹俩总是吵架,让她们这些下人很是为难。
宋勇毅在院门外吼了几句,见宋知夏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他也只得收了声,用力甩甩袖子,走了。
哼,若不是天黑了夜深了,碍于家中规矩、男女之别,看他不进去好好教训她一顿。
第44章 真相()
烛光亮堂的闺阁里,一番沐浴后,洗去一天的疲惫,只余一身清爽的宋知夏,披散着长长的秀发,享受着碧珠的擦拭和按摩。
她闭着眼,看似在享受着碧珠的服侍,但脑海中却在谋划着绑架裴潮的环节。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之所以选择裴潮,除了他是挑起这场旋涡的人之外,还因为他的身份够高,裴家直系,公主之子,京中御史,这里面随便一个身份都能让裴家投鼠忌器了,更何况是三个身份集于一身,裴潮必定是裴家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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