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拽着罗妈妈的领口不肯松手,口中叫骂道:“反了天了,一个奴婢竟然敢打起主子来了!太太就是这么教导你规矩的!?”
罗妈妈恼道:“放手!你算什么主子!?”
三姨娘怒喊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婆子见势头不好,赶紧上来拉开了两人,不住地劝说道:“三姨娘刚才也说今儿是五小姐的好日子,怎么反而带头嚷嚷起来。何况这是在大街上,丢了脸面就不好了。罗妈妈也是一时着急说错了话,等回到府里自然随着三姨娘处置。”
三姨娘听别的还没觉得什么,听到婆子说今儿是妍香出嫁的日子,这才恨恨地说道:“回去看我怎么拾掇你!”转身进去看妍香了。
罗妈妈气得脸色都变了,一旁的栾大见场面闹哄哄的,也插不上口,这会儿见三姨娘走了,才上前问罗妈妈道:“到底还要不要接二小姐?”
罗妈妈瞪了栾大一眼:“都这样子了还接什么?”
栾大平白无故挨了打,无非是看着沈府是玉香的娘家才留了几分脸面,忍住没发脾气,现在见罗妈妈恶言恶语地,脸色也不好看起来:“难不成今儿的事倒怪起我来了?既这样我就回去了,府里还等着我有事呢!”
说着也不等罗妈妈说话,牵着马头就走了。
罗妈妈想叫住他,想想又住了口,回头看着一圈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着,恨恨地跺了跺脚。转身进了门。
三姨娘抿了抿鬓边的乱发,这才进了房。
妍香撅着嘴,三姨娘说道:“小姐。方才不过是几个下人在外头嚷嚷,我去呵斥了几句,现下已经没事了。”
妍香哼了一声:“真是没规矩。姨娘怎么没叫婆子打她们一顿?”
三姨娘笑道:“今天是小姐的好日子,哪能打人呢?”见妍香还是不高兴。三姨娘岔开了话题,“我听见前院的锣鼓都敲开了,小姐快盖上盖头,一会儿就来接亲了!”
妍香这才露出一丝笑容,由着三姨娘轻轻披上了红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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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听了罗妈妈的回话,蹙紧了眉头:“怎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罗妈妈脸色有些难看:“我本来悄悄地告诉了一个后门的婆子,让她盯着点儿。谁知她却没了人影,我问着小丫环,说那婆子闹肚子去了茅房。后门的其他几个婆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听人说是大奶奶吩咐的,怕有人捣乱,这才打了起来。”
大太太瞪了罗妈妈一眼,罗妈妈怎么做事不妥当起来,结果华香没送出去,反而还闹将起来,回头老太太和沈万宏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说。
这一眼扫过去,却看见罗妈妈低着头,脸颊红肿着,大太太到了嘴边的责备换成了关切:“脸上怎么了?”
罗妈妈正是故意将受伤的脸给大太太这边看的。听了这话忙掩饰似的遮住了脸颊:“没什么,不过是三姨娘打了一下。”
大太太的眼睛眯缝了起来,露出冷冷的光:“什么?”
罗妈妈可怜兮兮地看着大太太:“三姨娘听说有人要在五小姐出嫁的日子捣乱,到了后门遇上了奴婢,错以为是奴婢指使的,这才……大太太别担心,奴婢没事。”
罗妈妈越是这样说,大太太越是生气。难道真当大太太失势了么?一个三姨娘居然也敢动手打起大太太身边的人来。
大太太咬住牙根,重重地哼了一声。
罗妈妈见大太太生气起来,不由得心里暗喜。那三姨娘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打起她来了,只要她略施小计,三姨娘就别想有好日子过。虽然大太太和沈万宏如今关系僵硬,又不再管家,可是大太太毕竟是正妻,想要收拾三姨娘还是绰绰有余。何况大太太早就看三姨娘不顺眼,趁着大太太病了成日讨好沈万宏,又借着二奶奶怀着长房长孙的由头,渐渐竟然拿起主子的架势来。罗妈妈太了解大太太了,眼下大太太虽然对三姨娘的行为睁一眼闭一眼,实际上早已心怀不满了。这次趁着罗妈妈挨打,大太太对三姨娘的不满更深了。
罗妈妈试探着问大太太:“前院宋家的人来接亲了,大太太可要出去受礼?”
大太太翻了个身,将脸转向了床内侧:“若有人来问,就说我病着,起不来。”
罗妈妈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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锣鼓喧天中,老太太笑容满面地受了礼,转向大奶奶的脸上却透着焦灼:“大媳妇怎么还不过来?可打发人去问了?”
大奶奶也是脸色不好看:“打发人去问了好几次了,只说是母亲头痛病发了,实在出来不得。”
老太太已带了怒气:“昨儿还是好好的,今儿怎么就起不来了?”
大奶奶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要不,我再打发人去看看。”
老太太和大奶奶还不知道后门发生的事。
老太太叹气:“都去看了好几次了,还是不出来。若是她是个有心的,难道还要咱们去三催四请?”
大奶奶不好直说大太太的不是,只得沉默不语。
老太太看着院子里沈景禄和沈景新等人和宋辉笑着说话,低声说道:“难道你母亲对宋家的婚事不赞成?不应该啊,这宋家不就是她亲自选的么?”
大奶奶劝道:“祖母别想那么多了,先应付过去这一阵儿再说。”
还有一屋子的宾客要招待,要是老太太思虑过多,让人看出什么端倪来就不好了。
老太太紧蹙着眉头:“嫁女儿的日子,偏偏这个做母亲的不肯出来,像什么样子!?”
在座的都是明眼人,大太太这样公然不肯出来受礼,宋家又是商贾……指不定会落下什么闲言碎语。
大奶奶劝慰老太太的话淹没在忽然响起来的爆竹声中。
好不容易将妍香送出了门,大奶奶暗暗松了口气,宋家也是明白人,见大太太一直不露面,便也知趣地没有提,到底是做了多年买卖的人,行事便圆滑些。
至于大太太这样做,会不会让宋家对妍香有所偏见,大奶奶现在也顾不得想了。
早上来回话的婆子,得了空儿将后门发生的时候告诉了大奶奶。
大奶奶一听说那马车是安平伯府来接二小姐的就吃了一惊,又听说罗妈妈被三姨娘打了,略一思忖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太太的心思也明白了几分。不由得脸色沉了下来,向婆子说道:“你去罢,我知道了。”
大奶奶进房见老太太一脸的疲惫,也不好将这件事告诉老太太,问候了几句就退了出来。
倒是采霜给老太太捶腿的时候,将这件事情说给了老太太:“……一早上宋家还没来迎亲,咱们家后门就停了辆马车,大奶奶怕是来捣乱的,让婆子和小厮过去看着,不知怎么就打了起来。是大太太身边的罗妈妈过去说了才知道,原来是大姑奶奶打发马车来接二小姐的。”
老太太听了这话倏地睁开眼睛:“接华香?这个时候玉香要接华香做什么?”又疑惑起来,“……要是玉香来接,怎么我倒不知道?”
采霜迟疑着说道:“到底为什么就没人知道了,不过,听着像是大太太的主意。”
罗妈妈出头去平息了事情,此事自然是跟大太太有关。
老太太沉吟着:“去让采露打听打听,大媳妇这是要做什么?”
采霜答应了,又说道:“……好像罗妈妈被三姨娘打了一巴掌。”
老太太眉头一挑:“就为这事,她都不出来受新姑爷的礼?”
采霜垂首不语。
老太太冷哼了一声:“……真是不知道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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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手里做着针线,听着锦瑟将白日里的事情说了:“……五小姐嫁得也真是不顺利,竟然出了这么多波折。先是脚崴了,接着又有人打了起来,连大太太都病了不肯出来。宋家迎亲的脸上也不好看。”
书香说道:“宋家如今就只有银钱上多了,我听说这次迎亲,宋家是正经要大大地热闹一番,谁知母亲竟然不肯出去,他们自然觉得下不来台。”
话虽这样说,只是大太太到底为何不肯出来受礼?梨香一向不得宠,出嫁那一日大太太还硬撑着出来坐了会儿,这次怎么反而对宋家这样冷淡疏离起来?难道是因为宋家和大奶奶走得近了?可是开铺子的事情是大太太张罗起来的,宋家的亲事也是大太太一手促成的,怎么会只因为罗妈妈挨了三姨娘一巴掌,大太太就这样不留情面了呢?
难道大太太是想让宋家对沈家心存芥蒂,让沈家开铺子的事情做不成?只是这样,妍香和宋家结亲的目的岂不是前功尽弃?而且,让嫁去宋家的妍香往后可怎么过……
难道大太太的性情真的就这样自私凉薄,为了一己私欲竟然将沈府的利益弃之不顾。
书香揉了揉发紧的眉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一百零八章闹婚(四)
这天一早,书香刚净过脸,寻冬就进了房:“小姐听说了么?昨儿大太太让三姨娘在春晓苑立规矩,三姨娘在春晓苑做事做了一整天呢!”
书香略一思忖便知道是因为罗妈妈挨打的事,叹道:“三姨娘也是有年纪的人了……何必如此。”
妍香刚出嫁,大太太就这样迫不及待了。恐怕大太太对三姨娘也不会太过为难,只是将三姨娘留在春晓苑跟前,三姨娘就够不自在的了。何况还要满院子地声张此事。三姨娘在姨娘里头是得脸的,大太太此举最重要的目的是为了让三姨娘没有脸面,提醒三姨娘的身份不过是个妾室。
只是这样明目张胆的,让沈万宏和老太太听说了又会对大太太作何感想。
何况二奶奶如今还怀着身孕,将要临盆。二奶奶的身子一直都是三姨娘照看的,大太太这个时候将三姨娘绊住脚,二奶奶那边说不定就要着急起来。
碧萱劝道:“小姐眼看是要出嫁的人了,这些事还是别理会了,只当做没听见就算完了。”
三姨娘毕竟不是书香的亲生姨娘,只是这事若是妍香听见了,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书香记起妍香来,便想起了大姨娘:“姨娘这几日好些了么?”
锦瑟说道:“知道小姐惦记着,我天天打发小丫环去看视呢。只是好一天坏一天的,这几天暑气重,吃的少了些。不过咳嗽倒是轻了。”
书香点点头,叹道:“偏偏我又不能出门,心里干着急帮不上忙,还好你们替我想着。”
锦瑟笑道:“要不是小姐时常问着,管姨娘们厨房的那个管婆子哪能天天记着给大姨娘熬冰糖梨水喝?”
书香面露怅然:“现在还好,若是过几日我不在家了……指不定又是什么样子。”
妍香出嫁才几日,大太太就作践起三姨娘来,还不是看内院没人替三姨娘说话。
碧萱和锦瑟宽慰书香好一会儿。针线房的人来送做好的衣裳给书香过目,这才打住了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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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和大奶奶看着宁府的聘礼抬进来。
四个宁府的管事婆子有条不紊地吩咐着。又将几样特别珍贵的东西指给老太太看:“这是太后娘娘赐下的紫玉如意,还有嘉阳大长公主赏的一对儿金宝珊瑚。”
嘉阳大长公主是安清县主的母亲,这也就是安清县主送给书香的。
太后亲自指婚,就连靖远侯府的人也觉得面上有光采,喜笑颜开。争先恐后地说着吉祥话儿。
“……我们夫人和二太太叫了人来合八字,都说是上上大吉的姻缘。一万个也难挑出一个来!”
“夫人和老夫人都高兴得不得了。老太太不知道,我们老夫人最疼的就是我们二爷,将来七小姐嫁过去老夫人指不定有多么高兴!”
“老太太真是有福气!调教的小姐一个比一个好……”
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又细细地问起宁致远的品性脾气。宁府婆子自然是满口称赞。
说了半天的话,聘礼才都抬了进来,老太太见了更是笑容满面。
七七四十九抬。已经是最大的聘礼了。虽然早就听说靖远侯府一向豪奢,老太太也没料到宁府对沈府的婚事这样看重。
转念想想,既然书香的婚事是太后亲自赐下的,宁府自然要竭力应承才是。何况现在宁致达和沈万宏又是在一起当差的,这门婚事又正和宁府心意。
宁府的婆子陪老太太说了会儿话才告辞离去。
老太太让大奶奶拿着礼单又看了一遍。笑道:“当年玉香出嫁的时候也没有这么风光,看来这次要比别人都要办得热闹了。”
大奶奶见老太太高兴也凑趣说了几句话,眼睛望着满屋子的聘礼却露出复杂的神色。老太太知道她的心意,说道:“你是不是怕咱们的嫁妆配不上宁府下的聘礼?”
大奶奶被老太太说中了心思,不好意思地笑了。老太太笑道:“虽然规矩是夫家下的聘礼和嫁妆差不多才是。可是咱们家如今的状况,就算是把家底掏出来只怕也不够置办的。你也不用担心。我自有主意。”
大奶奶不解地看着老太太:“祖母的意思是……”
老太太指着地上的礼箱说道:“公中出的嫁妆跟梨香和妍香的差不多,这一份先不说。太后娘娘和嘉阳大长公主赏下的东西,自然是要给七丫头带过去的。我早想到六丫头和七丫头要嫁得好些,所以前儿又特意给她们预备下了不少东西,这份自然也算到嫁妆里。”
大奶奶听了不禁有些惭愧:“都是孙媳妇无能,让老太太操心。还是老太太想得周到。”
老太太笑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像你年纪这么大的时候,哪里想得到这些。”又说道,“打发人去看看万宏回来了没有,叫他也来看看。”
沈万宏进房见了满地系着红绸的箱子不禁一怔,想来也是没有料到宁府会下这么多的聘礼,老太太笑着让采霜把礼单拿给沈万宏看:“七丫头是个有福气的。”
单从聘礼上就能看出宁府对这门婚事的重视,将来书香嫁过去自然也会受看重。
老太太拉着沈万宏一直说着话,像是有事要说。大奶奶想起大太太这几日的行事,隐约猜到了几分,便指了一事出去了。
老太太让人将聘礼搬下去,起身去了西次间,沈万宏跟在老太太身后。
屋里无人,老太太就说起妍香那日的事来,沈万宏也听了些风声,如今听老太太说得仔细,蹙眉道:“玉香怎么会要接华香出府去?何况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家里说一声儿。”
老太太沉着脸:“这话你还是去问你媳妇。要不是她点头答应,玉香又怎么敢这样行事?大概就是你媳妇趁着玉香回来,说起我怎么待她和华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