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八也回八落院,进门时,不由得望向花开正艳的红梅,心里暖暖的,微微一笑,平淡的面容竟是抹上一层灿亮之色。
靖国将军府的大门重重的阖上,静亲王透过厚重的大门,听着从里面传来的隐约声音,直到声音再也听不见,才掉转马头,回睿亲王府,身后的禁卫军也跟着回转身,回去禁卫营里待命。
“王爷,您回来了?”
国字脸的王富贵侍卫一见静亲王回府,脸部的表情开始有点变化,再不是一副石头毫无动静的样子,几乎是望眼欲穿。
一众家仆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一个个跪下迎接着静亲王回府。
裕清澜微跃身下马,立即有仆人上前,将高大的骏马牵走,微一点头,抬眼睨向他,深沉的冷眸里多了些情绪,却没有说话,直接走进了揽月楼。
王富贵连忙吩咐着仆人送来热茶,端着热茶就跟着进揽月楼,等待着王爷坐下,给王爷沏好茶,恭敬地开始回禀,“王爷,府里的十八房小妾夫人们全打发走了,一共花去十万两银子,以后她们跟王爷毫不相干,也不会有人再说起王府里有十八房小妾的旧事。”
有几个不愿走的,也用强硬手段给弄出王府,给了一笔银子,以后均与王府无关。
“嗯。“静亲王淡淡地应着,似乎一点也没放在心上,喝着王富贵倒好的茶,浅浅啜饮。“以后若是再有人送女人给睿亲王,都给本王给警告一翻。”
“小的知道了。”王富贵后退几步,才转身走出独具一格的揽月楼。
正文第四十三章
一大清早,天才朦朦亮,鞭炮声震天欲聋,惊醒了凌晨才睡去的陈八,一时间也不知自己身在哪里,迷茫的眼睛盯着房间里的摆设,盯着头顶的缦帐,看了好一会,才慢慢地确定是在自己家里。
坐起身,她揉揉双眼,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下床,趿着双拖鞋。
“奴婢恭请凰长公主圣安!”
她披散着长发,衣衫凌乱,想去房外喊几个宫婢给自己打扮一下,好送小桃出门,上次进皇宫去参加夜宴,就是几个宫婢给弄的,不错的打扮。
一打开,门外站了一整排的浅粉色宫婢,一见她开门,连忙轻盈有礼地福身给她请安。
她挥挥手,示意她们平身,眼睛四下里搜寻府里的人,结果只看到一个人,回她的仅仅是个背影,她回头看了看一群整齐的宫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还是揉揉双眼。
“先前派来的宫婢们已经都去为新娘子梳妆,皇后就吩咐奴婢们前来为长公主殿下梳妆,长公主殿下,皇帝陛下吩咐了,让长公主殿下送新娘出将军府后去皇宫。”看样子是带领这一般宫婢的女官,身着粉色的宫装,微微福了福身,态度恭敬。
陈八听着,又打了个哈欠,连忙又用手掩住,目光略微扫过这些宫婢,一个个眉目谦和,对她的粗鲁动作视而不见,“还没有送人出嫁过,都不知道怎么做的。”
“一切有礼仪嬷嬷的,长公主殿下不用心慌。”女官轻言浅语,熟练着指挥起手下的一帮宫婢。
漱口,洗脸,画妆,梳头。
铜镜里的模糊影子令陈八觉得非常的陌生,不由得腹诽:女人打扮真是可怕的事,也能把她装扮得看上去清秀模样。
长长的、华丽的公主袍,眼看着就要往她身上穿,她眉头浅浅皱起,微微迟疑了一下,拿眼看向眉眼温和的女官,“先把我衣橱里紫色的裙子拿出来吧,这个等会进宫时再穿。”
小桃是她惟一的亲人,她总不能以皇朝长公主的名义送她出嫁吧,这一时刻,她只是陈家的第八女,身为新娘的姑姑。
女官微一迟疑,却又连忙接受,“奴婢遵命。”
陈家的祠堂前站着一身红色嫁衣的陈桃源,回过身望着缓缓走来的姑姑,扬眉一笑,两人携手进去了祠堂,将一切阻隔在外。
陈管家点好了香,递给陈家仅有的两位小姐,“从今以后再不会有陈家人踏入此地,八小姐和桃小姐上最后一炷香,让陈家的烈祖烈宗安心吧!”
他的声音里有点哽咽,望着几排的牌位,心中凄然,眼前浮现的是曾经与老爷一起共赴边疆的豪情壮志,此生,他们不白活,为国血酒沙场,男儿壮志,终不悔!
两人齐齐上香,又齐齐跪下,足足磕了九个重重的头,才起身,后面跟着的是陈管家,将祠堂的大门深深锁上。
三个人都没有回头,都不忍回头。
当清王爷来迎娶陈桃源,一身的红色喜服,衬得苍白的脸有些嫣红,神仙般的清雅面容喜气洋洋,将已盖上红头巾的陈桃源抱出靖国将军府,放入花轿里,再骑上高大白色骏马,领着庞大的迎亲队伍准备绕城三圈。
炮竹声震天欲聋,唢呐声嘶力竭,迎亲队伍走出好远,犹似在耳边。
陈八觉得有点惆怅,一直送到府门口,看着队伍慢慢走远,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收回视线,从一群哭得老泪纵横的老家人中拉出陈管家。
“陈叔,把府里值钱的东西都去当掉吧。”
陈管家一愣,眼泪还徘徊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的,“府里全是御赐之物,不能当吧?”他反应过来,立即恢复精明本性,用袖子插去眼泪。
把御赐之物当了,要是上头怪罪下来,再加上若是有些人推波助澜一下的,罪名可是不小的。
“陈叔,明着不能来,暗地里总行吧,价钱方面你看着办,合适就行。”她的目光掠过偌大的府邸,空荡荡的,找不出半点银子,不好意思见人!
小桃的嫁妆靖国将军府根本没有银子可以*办,幸亏是皇帝陛下赐的婚,早有宗人府办好一切嫁妆。
“小桃就教你们照顾了。“
“桃小姐的事,请八小姐放心。”陈管家也是爽快人,“八小姐,你怎么办?”却不得不为她以后的事担心起来。
她笑笑,拍拍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天下之大,我哪不能去?”谁想拦住她,也不是容易的事,她对自己可自信着呢,不是她吹,当今江湖还找不出十个与她能打成平手的人!练武奇才不是白说的。
“这里就交给你了,待会我就进宫,将军府是不会再回来的。还有我记得小桃院落里有埋着女儿红的,你挖出来带去清王府。”
女儿红,对头,是大哥埋下的,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好象也是有的,也是自己的院落里,大哥说的。
陈管家点点头,算是接下一切,转身便将还在哭的老家人们全拉走,小心避开宫婢的耳目,打点着府里能换成钱的物品来。
相较于前晚的夜宴,今天陈八装扮得更加正式,从头到脚,只能用华贵形容,沉重的公主冠又差点压坏她的脖子,庞大的、令人眩晕的长公主仪仗队从靖国将军府一直摆了足足有百来米长。
她如同娇弱的洋娃娃般被扶上车辇,正襟危坐着,带着鎏金的指套,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浅蓝色的公主长袍,让她看上去不怒而威,眉眼间却是多了几分温和,长长的流苏曳地,挡住百姓们好奇的目光,沿路过去,密密麻麻的百姓们争先恐后地想从长长的流苏中看出个究竟来。
森严的皇城,难得染上一层喜气,连守护皇城的禁卫军也是满面喜气,依然不忘记紧守职责,持枪守卫着宫门。
凰长公主的车辇缓慢地通过京城大道,*巍巍的皇城。
“奴婢们恭迎凰长公主殿下!”
跪倒一地的宫婢与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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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澄,我想你了!
裕清澄一愣,随即狠狠地瞪向她,嘴上毫不留情地反问道:“想我了,不回来看我?连我站在你面前都不认,这叫想我了?”
他的心里却因为这小小的一句话而温暖起来,仿佛弥补这么些年的不甘!
被这锐利的目光一瞪,陈八的落寞深深地掩藏起来,缩了缩缩脖子,不由得攥紧了身上的小包袱,有点小小的心虚,却错过了他颊上晕开的淡淡嫩粉色。
“我也没想到你们都没认出我来的。”她讷讷地说着,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叹息自己长得太平凡了点了,在京城六年,居然没人能认出她来。
小桃,她的侄女,一起生活两年,见了现在的她,没认出。
而清澄跟清澜,相处有八年了,也是没能认出她来,当年离开时她十有二,而他们有八岁,可能是年纪太小的缘故吧,又或者随着年纪的增长的,她的脸更平常了,所以都没有认出来。
京城的人没认出她是理所当然的,她自小住在皇宫,只在每年陈家先祖忌日时才被恩准回陈家,都是大队的禁卫军护送,恐怕是一只苍蝇也难以飞到她面前的,在家的两年,躲在密室里,根本没机会出门。
“过完年再走吧。”裕清澄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不去注意她的模样,妖美的脸慢慢地冷却下来,“也见见阿澜吧。”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站在自己面前,会有认不出的一天,看着她一身牢头的衣衫,脑袋只闪过一个奇怪的感觉,却没有深思,若不是阿澜在陈家的发现,恐怕他至今也不会去试探。
谁能把这个卑微的总是笑得一脸谄媚且随意屈膝的人与当年备受皇恩的凰长公主联系在一起,他没能。
陈八淡淡一笑,若有深意地望向他,“一样的,见你跟见他一样的,没有区别。”
过年还有一个月呢,这么长的时间她不想留,不是怕会再回皇宫做她的公主,如今陈家已残败,她这介人质已是毫无用处。
微叹气,她不愿意提起太沉重的话题,淡淡地将心头的郁结压下,笑看着已然成长为昂藏男子的裕清澄,心中不得不为他面容的邪美而颤动,又想起同一种面容而不同气质的裕清澜。
他们足足相处了八年之久,比起其他的“皇兄”,她跟这两个“皇弟”相处的还是很融洽的。
裕清澄盯着她风淡云轻的目光,不被重视的感觉令他反而轻笑出声,“皇姐这么多年的生活似乎很多姿多彩呀,江湖人称光明左使,又是京城刑部的牢头,着实令皇弟羡慕了。”
一声声的皇姐,令她感觉万分沉重,从来她就不是皇室中人,只是身为陈家人的不幸令成为了公主,她低低地笑开,仿佛春天的微风般和煦,“清澄还是叫我陈八吧,凰长已不存在了。”
世上本就没有凰长,她不是,她从来也不是凰长,她只是陈家的第八个女儿,有幸出生在战功赫赫的陈家,又不幸生在因战功而处于悬崖的陈家。
“在皇弟的眼中,没有陈八,没有陈清卿,只有本王的皇姐,大瑞皇朝的凰长公主。”
他一直是个固执的人,认定了什么就不会放弃,半途而废的事从来不在他的眼界里,丹凤眼里的深深眷恋密密麻麻地锁住她,想把她一辈子放在眼前,天天醒来就能看见。
她还是低下了头,没去看他的眼睛,十指纠缠在一起,“我只想做个平凡的人,有两三知己,足矣。”
两三知己,闲暇时一起做些无聊的事,也特别开心,譬如胖五,就特别适合一起去做坏事。
“你的两三知己从没有将我跟阿澜算在里面吧。”他说的肯定而不是询问,锐利的双眸如刀般盯着她的头顶,只看到她的的帽子,一种厌恶感从心底冒起,索性一把揪去了难看的帽子。
看着自己的戴了六年的帽子让人随意地丢在一边,她拿眼从斜角度瞅瞅他,不满的态度很明显,“你们是弟弟啦,干吗这样动我的帽子啦。”
光洁的额头上有着嫩粉的疤痕,随意的长发绑在脑后,淡去了身上男衫的姿态,显露出女人的清爽样子来。
裕清澄贪婪地看着她如今的模样,脚却是毫不留情地踩上卑微的牢头官帽,“换身衣裳吧,这个模样去见要成亲的侄女,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小官帽被硬生生地踩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她还是没敢让他停脚,他的脾气自小时候开始就不好,不能惹到他,“我身边没有好的衣裙,这个也还行啦,小桃不会介意的。”
她从来没有觉得身上的衣衫有什么不好的,对穿着吃食什么的也没什么高要求,对他的话只是揉揉自己的脸颊。
“这里有衣服。”裕清澄得意地看着她因帽子踩坏而露出的可惜表情,修长的手一指,“打开里面,有你适合的衣裙。”
她顺着他手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这个轿子不一样的地方,在他的身后好象有夹层。她伸过手,掀开厚重的挂毯,直接推开了暗门,眼前出现挂着的衣裙,从里到外一应俱全,颜色各种都有,看得她是眼花缭乱,一时间张大了嘴,不知道说什么。
“挑个喜欢的,自己换上,我可不想见你穿这副鬼样子。”双手环胸地坐着,他若不是还有点自制力,早就扒了她的衣衫,给她换上正常的衣裙。
陈八好不容易阖上自己的嘴,听完他的话,又张大了眼睛,“在这里换?你没搞错吧?”
凉凉地盯着她,他慢慢地侧过身,丢给她一句话。“这样不就行了。”
这也行?她的额头黑了一大块,怎么说她也是黄花闺女,这样换衣服,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有什么不行,我又不会看你。”他眯起诱人的丹凤眼,还是凉凉地扫过她一眼,又慢慢地收回视线。
她愣在原地,伸出的手指僵在半空中,蠕动一下喉咙,还是没说出些什么来。
看了看挂着衣裙的夹层,她想了一个办法,挑了几样,就整个人钻进去,往里阖上薄薄的暗门,摸黑扒掉身上的粗布及衫,换上质地上好的衣裙,才慢吞吞地从暗阁里爬出来。
“再把这个穿上。”
她才爬出来,又被一件飞过来的重物给*头,霎时眼前一片漆黑,啥也看不见,一把扯开,光亮大现,她看到的是一件华贵的白狐狸皮裘,斜瞅了一眼还是侧着身的男人,还是悻悻然地穿在外,好暖和!
“这样子才算个人。”
裕清澄侧回身,眸光淡淡地掠过已焕然一新的人,似乎有一点找到了当年的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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