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馆长慢慢走到几案前,稳稳坐下,提笔写字。
老馆长悲愤的声音盖过箭雨,也震慑住弟子。他们表情变得沉着,开始退回座上,抱着必死的信念,重新拿起了笔!
黑色箭雨,穿射在四壁悬挂的篆字间。
可3百名红衣弟子握着笔,构成了无声、独特的画卷。他们在以这种方式,对抗着秦箭,捍卫着自己的书法。
再没有人动了!
这,便是赵人的书法,赵人的倔强,赵人的精神!
城外,黑色盔甲闪亮,秦军仍在源源不断放箭。
一排排弓手,瞄准小城各个方向,轮流漫射。
每射一箭,旁边的箭手立即将箭递上。弓手拉软一张弓,又会从背後换上一张新弓。
秦啸声犹如海涛,一浪一浪起伏!
红色墙上,扎满刺
般黑色的箭!
这是无名的机会吗?
······
······
李林艺扶起梁飞宇,“飞宇,你先坐一会,我出去见一个朋友,他说对你这件事很清楚。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办好一切。”
梁飞宇心下安定,他就知道,没有李林艺办不成的事。
至于李林艺不给他办,梁飞宇想,应该不可能吧。毕竟,梁家和李家的关系并不简单。而且,又有什么事对李林艺来说是难办的?
梁飞宇不知道,这件事对李林艺来说并不难办,但是李林艺的决定,要决定梁飞宇的生死。
李林艺去见的当然是魏千翔,见面地点很低调,一间小的咖啡馆,很小的咖啡馆。
······
······
无名趁乱拔剑,刺杀残剑!
趁飞雪远在对面书室,不能过来与残剑联手。
无名认为这不是机会。
刚才,头一枝箭射入书室,将残剑手握的苇管射断,钉到墙上。「嗖」地一声,又一枝箭以极大力道破壁而入。秦国强箭,异常刚劲,馀势不衰,抖动尾翼。於是残剑出手!
残剑不看箭。
但手起处,黑色长箭已被残剑攥在手中。
残剑一折,箭镞箭羽被折去,剩下箭
,又成为残剑在沙盘中写字的笔。
无名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
对呼啸的乱箭,残剑恍若不视。
残剑像已完全进入书法之境。
书痴?还是别有深意?
无名跪坐在残剑前,稳坐不动。
但无名却觉得自己不如残剑!
强敌在伺,外箭又源源射入,残剑却折箭做笔,似乎除了将写的「剑」字,世间万物再不能使他分心。剑术为道,书法也为道。求道者,若想有所大成,必心无旁鹭,恐怕莫不於此!
仅此定力,无名便自感不及!
残剑能专注求道,才在数年中剑术精进,在天下剑客中独享盛名。
无名也十年练剑,练得很苦,但无名仍会分心,有两种心未彻底练去:
热心。
好奇心。
热心也叫同情心,无名虽然冷血,眼睛馀光瞥见大间中3百弟子,已有十馀人中箭受伤,无名不禁对那些无辜弟子感到同情。
无名还听到老馆长喝止弟子们,不禁对老馆长之举感到疑惑,文字精义,难道比性命都重?难道赵国书法,竟要在如此险厄之境中练成?
无名已经看出,那些弟子,均不会武功!
不会武功,便意味着以**硬抗利箭!
赵国是秦国的敌国,赵国人也意味着秦国的敌人──无名是秦国人!
无名却很难把这些习字的赵国少年视为敌人。
无名此来所杀,只有残剑和飞雪二人。
无名是一名剑客。
剑客之上,更高的境界是侠客──
侠客与剑客的高下之分,在於侠客救人、助人而不仅仅杀人!
可哪个优秀剑客身上,不潜藏着侠者之气呢?
残剑已经放下箭
,换成了毛笔,那是最古
的笔,用细丝将兔毛扎在竹管上。
残剑对着几案上的丝帛,像沉思着如何下笔?「轰」地又一枝利箭撞入,残剑眉头一皱。这时候无名就按剑一动,无名只有一件事不明白──
残剑是这书馆中武功最高之人,残剑为何不出手救人──
可能有两种解释:
一、残剑知道有办法解救,但这办法无名不知道。
二、残剑很想起身解救,但强敌无名就在他前面虎视眈眈,残剑须全神贯注对抗,分身不得。
无名想到这里──
於是无名动了一动──
片刻之前,他确实想为出残剑的破绽,抢先出手,
但现在他改变主意──
他暂不杀──
他让残剑暂时安心──
他可以代替残剑去救,哪怕,那些赵国弟子理论上是敌人──
所以他才动──
无名按剑一动,残剑便察觉了,声音很淡:
「客人去哪里?」
无名答:「先生思路,被乱箭打扰,我去挡上一挡。」
无名的语气,很平常,但残剑抬起头来看无名了,残剑第一次认真看无名,目光很深邃。
残剑:「听说秦国箭阵,只有秦人的剑法能破解,你是谁?」
无名沉默不答。
然後无名起来,转身,走出书室。
长长的走廊,如船舱内狭窄的甬道,剧烈震
,承受着骇浪拍击。但外面扑来的不是浪,而是杀人的箭。
无名一步一步,走得很稳。
突然,他停住!
昏暗摇晃的甬道那端,有一个身影也走过来。
红色的身影,很美丽的身影!
飞雪!
一剑刺出,万点雪花!
但飞雪却没带剑。
她看到无名也停住。
无名、飞雪相视而立,冷冷凝视着对方。
甬道外彷佛狂风骤起,秦军射来新一轮箭,惊起飞沙走石,犹如天女散花,纷纷扬扬极猛烈地撞击而来。秦军啸声也如穿堂之风,在二人之间穿梭回
。
这是无名初次目睹飞雪。
他觉得飞雪真的很美,那是一种剑之美,只有使剑之人,才能领略到飞雪那种逼人的美貌!
他想到人们传说的那一幕:静静的雪夜,残剑的头、身、剑都蒙上了一层白,然後漫天飞雪,雪中飞剑!
飞雪来做什麽?
她一直在等这边的动静吗?
是不放心残剑,来助残剑──
还是──
无名、飞雪稳如泰山般地站立着,彷佛箭雨的狂啸声远在天边之外。两人目光,像各自的剑。
无名:「是流水先生?」
飞雪:「高山先生为你写字,为何离开?」
无名:「先生写字,不能打扰,我去挡箭。」
飞雪:「不用你去,退下!」
飞雪语气,异常刚烈,但无名不肯让。
无名:「秦军箭阵,天下闻名,流水先生未必能挡!」
飞雪却冷冷一笑:「你行,我也行!什麽天下闻名,我却不信!」
说罢,飞雪孤傲出门,她的红袖翻卷,竟不像人们说的雪,而像──
火!
3人行,必有我师焉。
这是一句着名的话。
飞雪、残剑;、无名,一共3个人。
但此3人却不是彼3人。彼3人是泛指,此3人是特指。
无名与残剑飞雪,不是友,而是敌!
飞雪与残剑也不是友,而是情侣!可过去是情侣,如今情同陌路,互不理睬!
接
,敌耶?说不清?
飞雪知道无名是敌人,却与无名同行,一同出到书馆外。
残剑也知道无名来意不善,却仍然挥毫,允诺无名求的字。
无名此行,要杀残剑和飞雪,却拔出了剑,帮助这两名大敌。
3人行,这3人的关系理不清,理还乱!
3人行,两个在外,一个在内。
在外者为救人,救无辜之人。
在内者
?
证道,证书法武功之道。
道可道,非常道。大道如青天,殊途如同归。
是为侠。
外──
箭势如飞,如万马奔腾,呼啸而来。无名、飞雪分别一南一北,扎势而立。黑色的箭网将两人笼罩,无名紧握剑柄,飞雪却是徒手,火红长袖翩翩。
突然,一道黑色闪电,无名快剑出鞘,斩向黑雨。几乎同一瞬间,飞雪人也飞起,红色长袖如戏雨游龙,揽向乱箭。
无名挥动最精确的快剑,剑过处,黑色箭镞齐齐切断,箭
坠落。而飞雪的艳红身影在箭雨中翻飞,更使人目眩!就像手擒飞鸟,她捏住一根箭
,横扫过,将随後长箭一齐阻隔;红云一翻,新射来长箭已被她另一手用袖裹住。
无名、飞雪,一黑一红,一个快剑在手,一个以轻灵制箭快,分不清谁更快!两人身轻如燕,快如脱兔,游走龙蛇。这是凌厉、优美的剑舞与袖之舞,充满了令人目眩的快,使人动魄的美!
剑之舞与袖之舞,融合到一起,构成黑与红的旋律!
秦国箭阵,名不虚传,此起彼伏,犹如波涛连绵,一排一排袭来。
然而,没有一滴黑色水花能快过飞雪与无名的快袖快剑,狼藉的箭镞,犹如残花败絮一般纷纷
落,静卧在无名、飞雪的脚下。
内──
残剑的笔蘸满墨汁,也落向丝帛了。黑色墨渖划向洁白的丝帛,墨汁掺有朱砂,黑中带红,黑红墨渖落到雪白丝帛上,也有独特的韵味、独特的美!
一旦挥出第一笔,残剑也笔笔不停,悬腕运肘,大气凛然。每一笔,都蕴藏着酣畅,都包含了快意!最好的剑法,莫过於与此比拟,而残剑凝神挥
的姿势,也恰似黑与红的剑舞!
他的笔,与外头无名飞雪的剑舞袖舞,似乎有某种呼应,某种感应。
书法是静的,但静中包含了动,丝毫也不亚於外面快剑的动!每一笔,每一画,不仅与无名的快剑可抗衡,而且充满了强烈的力度!
残剑手臂收回,手腕带着笔,划向丝帛下方,他长舒一口气,准备收束最後一笔。
而此时──
箭雨中的飞雪突然叱吒──
她挥袖出手!
朝无名出手!
不是剑,但和剑一样可怕,也一样美!
万点雪花,将无名包围!
黑的雪。
剑意!
······
······
“你是什么意思?”李林艺问。
魏千翔说:“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梁家是我扳倒的,但不是我希望的。真正希望扳倒他的,是陈歌。”
李林艺深深看了魏千翔一眼,“陈歌为什么要扳倒梁家?”
魏千翔说:“我不会告诉你原因,我想陈歌也不希望告诉其他人。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接下来,我还会扳倒武飞,武飞是谁,你可以问问梁飞宇。”
魏千翔走后,司机问李林艺,“boss,他是什么意思?”
李林艺笑笑:“他没有什么意思,只是随便晃一圈,出个招让我乱了套。不过,陈歌的事,要好好查查,再查查那个武飞,这件事,一定要弄清楚!”
司机问:“那么,在梁飞宇和陈歌之间?”
李林艺笑道:“我曾经不希望亚楠接触陈歌,是因为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的价值,现在陈歌他证明了自己,我当然不会放弃他。”(。)
第二百八十二章 武家倒(上)()
无名觉得眼前一暗!
他侧头,现无数黑点从飞雪袖中****爆!竟然还有一阵隐约的香。≧
箭未至,香先至。暗香浮动,人约黄昏。
无名本来是想与飞雪残剑相约黄昏的──
他的计划是,先求残剑的字,再与飞雪残剑相约,黄昏时夜幕将落,他希望在天黑前便把二人截杀,否则夜长梦多,多则生变──
但一连串的变故使他不得不改变主意──
他要先对付飞雪的凌厉袭击。
剑术高手,将爆杀人时,身体必先生出杀气!
无名若生出杀气,会是一种冷。
但飞雪的却是香!
飞雪袖中已裹住众多长箭,她不用剑来杀无名,而是剑意!
剑意就是那些箭,但也不是箭,因为箭已碎。
碎成箭镞、箭羽、箭
和无数更小的零碎。
无数箭镞、箭羽、箭
一齐射向无名,星星点点,每一点都是杀人剑意!
无名正面上方是秦军扑来的漫天箭雨,侧方是千点剑、万点剑,箭箭剑剑都难敌!
无名不能敌!
他退!
後退是为了更好的前进。
後退是为了使用绝杀的剑!
无名退了一步、两步、3步、四步……数步。
然後他进!
前进,出剑!
前进的同时出剑,动作不分先後。
人剑合一!好似一个雷霆!恰似一种笼罩大地的冷!
剑光中,飞雪袭来的千点万点剑意被扑灭,像被风卷起,冲向空中!
那些箭镞、箭羽、箭
一起现回原形,撞向天上飞来的一枝两枝3枝十枝千枝万枝秦箭!
安静了。
彷佛一阵大风吹过,又恢复了最初的宁静。
秦军的箭阵也射完,秦啸声嘎然而止。
无名、飞雪收势站定。
厚厚一层秦国断箭
撒在地,像开了遍地的黑菊花。
无名、飞雪一南一北站立在黑菊花丛中,像两尊塑像纹丝不动,凝视着对手。
无名在想,自己虽破了飞雪剑意,飞雪却尚未亮出飞雪剑。
剑意已惊人,那柄真正的飞雪剑不知该如何抵抗才好?
也许他根本挡不了?
他想到了原来计划中的黄昏之约──
这时飞雪说话:「好身手!」
无名:「流水先生更是好身手!」
飞雪:「你不为求字而来!」
无名看着飞雪,并不否认。
无名:「在下有一件东西,想请流水先生过目。」
飞雪等待。
无名却将剑不动声色回鞘,慢慢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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