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跂圣。小过不改,大恶形焉;小善能迁,大善成焉。你是家中嫡女,当为榜样,切不可妄为而使家族蒙羞。今日你犯此妄言之罪,虽不得大过,然德行有失,故而小惩大诫,切不可再犯。记住了么?”
楼氏用胳膊肘捅了捅叶轻眉的手臂,她按捺住心头委屈,小声应道:“是,轻眉一定谨记,定不再犯。”
“嗯。”老夫人点点头,看了眼满屋子跪着的女眷,道:“都起来吧。”
“是。”
楼氏赶紧扶着女儿站起来。
老夫人又看向叶轻歌,瞥了眼她身后的画扇,不动声色的说道:“侯府是勋贵门第,你身边的一等丫鬟也得本分知礼,不然以后若是惹出什么麻烦,丢脸的可是你。你身边那个丫鬟,虽然跟着你也有好几年了,但毕竟不是侯府的家生子,性子难免野了些…”
“祖母此言差矣。”
叶轻歌一听就知道她要说什么,站起来敛衽行了个礼。
“规矩可以慢慢学,可衷心却非一朝一夕能培养出来的。祖母刚才也说了,侯府人多口杂,孙女又一惯耳根子软,且出府三年,惶恐不知所谓。若是派个不熟悉的人近身伺候,保不齐见孙女性子软弱便坐大欺压。届时若出了什么差错,累及侯府名声受辱,孙女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她心知老夫人最大的顾忌是什么,尤其是出了三年前那桩事儿以后,老夫人更是对她身边的人尤其重视。
果然,老夫人一听这话就凝了眼。
叶轻歌继续道:“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画扇非侯府中人,也无任何牵挂,便不涉及任何自身利益,只忠孙女一人。用之,方才最合适不过。”
见老夫人凝眉思索,已有松动之色,她再接再厉,道:“若是日后她稍有行差踏错,便再行处置也不迟,祖母以为如何?”
楼氏在一旁听着就忍不住插话,“话也不能这么说。”她看了眼画扇,道:“轻歌,我知你心善仁慈。但这丫鬟无缘无故来到你身边,又不求回报伺候你三年,谁知道她有什么目的?你刚才也说了,人之相处,利益为先。她非侯府之人,不知其根本。若是日后犯下什么过错,再纠其罪可就晚了。”
老夫人又皱紧了眉头。
画扇面色微怒,刚欲上前辩驳,叶轻歌用眼神示意她不可冲动,云淡风轻道:“利字当头自可趋势他人,但三年前我是个什么境况,侯府人人皆知。那时的我孤苦一人,前途为何自己尚未可知,若说她有意接近我以图利益,未免太过牵强。”
“非也。”楼氏方才吃了亏,这次怎么说都要扳回一局,刚出口却被老夫人打断。
“行了,都别再争了。”她眉目笼罩着威严,一锤定音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就让画扇继续伺候轻歌,其他的,我再行安排。这件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许议论。”
楼氏纵然不甘心,却也只得再想其他办法往潮汐阁安插探子了。
“是。”
第十七章 清妃()
回到潮汐阁以后,画扇眉飞色舞道:“今日老夫人当着众人的面如此惩罚二小姐,只怕够得二小姐好好的记住这个教训了。”
叶轻歌笑得清浅,“祖母虽然严谨,却不至于严苛。侯府是贵裔门阀不错,礼仪规矩繁多也不错,但还没到如此苛刻的地步。祖母今日如此震怒,不外乎叶轻眉触碰了侯府的禁忌罢了。”
“禁忌?”
画扇一问出口便立即噤声,空气顿时低沉了几分。
叶轻歌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道:“画扇,你跟着我多久了?”
画扇一愣,看了看她的脸色,才小声的说道:“快三年了。”
“三年。”叶轻歌眼神有些飘忽,“时间过得真快啊。”
父皇母后薨逝也快有三年了呢。
心口又泛起密密麻麻的痛,连着血脉筋骨都在颤抖。
她闭了闭眼,向后靠了靠。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是。”
画扇走到门口,又顿了顿,回头看着古旧乌木雕花刺绣屏风她浅浅的倒影。许是因为年生日久,屏风上原本繁复的花纹变得浅淡毫无光泽,屏面也如蒙尘一般暗淡粗糙。她纤细瘦弱的身形便显得越发单薄,就像屏风上那快要折断的梅枝,似不能承受风雪之重。
“小姐。”她终是忍不住开口道:“其实楼氏说得没错,我出生草莽,与您并不相识,不过机缘巧合因您所救才甘愿留在您身边伺候。您当真就不怀疑,我是别有居心?”
屏风后叶轻歌没有立时说话,画扇静静的站着,看着她斜靠的身影如柳枝横斜,姿态又那般婉转而纤柔,像是一个唤不醒的睡美人。
一声轻笑打破了平静。
叶轻歌依旧没起身,倒影在屏风上的影子看起来似乎更慵懒了些。
“别有居心也好,巧合也罢。我既然留你在身边自有我的打算,不过若有一天我发现你有了二心。”她顿了顿,轻笑声更为散漫却也微微深沉幽暗,“别说这潮汐阁,天下之大,也只有阎王殿能有你容身之地了。”
浅笑言谈,云淡风轻,却字字森凉句句杀气,让人打从脚底升起一股子寒意,直逼心底。
画扇抿了抿唇,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
“小姐慧眼,自然大可放心,奴婢既选择跟在您身边,必当忠心为主。”
叶轻歌没说话,她又道:“兰芝和海棠她们待会儿该过来了,奴婢去把下人房收拾出来,以便她们入住。”
“嗯。”
画扇走后没多久又回来了,站在门口,说:“小姐,刚才老夫人身边的南婷过来传话,说是宫里的清妃娘娘派人请您入宫一叙。”
叶轻歌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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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从前的叶轻歌还是现在的叶轻歌,对北齐的皇宫都是不熟悉的。除了昨晚匆匆而过,这是她第二次进宫。
清妃入宫两年,曾一度宠冠后宫,她的宫室自然也是极其富丽华贵的。
廊前侧首便能透过格子窗隐约看见里面的情景。
四扇楠木樱草色刻丝琉璃屏风伫立而至,将上方慵懒坐着的素白身形影子浅浅倒映,周围华光璀璨璧台辉煌,明明一切那般奢靡耀眼,她却仿佛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浅浅寂寞的荒凉。
叶轻歌走进去,清妃似乎在出神,竟没听见脚步声。
染梨上前两步,轻唤:“小姐,表小姐来了。”
清妃这才回神,叶轻歌福了福身。
“臣女叶轻歌参见清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清妃起身走过来,亲自扶她起来,拍拍她的手,道:“你我姐妹,不必如此拘礼。”
叶轻歌抿唇微笑,“话虽如此,但礼不可废,这是规矩。”
清妃默了默,精致的眉目暗淡了几分,挥了挥手。
“你们都退下吧。”
“是。”
染梨带着一干宫女退了出去,清妃这才道:“好了,现在都走了,不用跟我如此生疏了吧?”
叶轻歌抿唇而笑,“表妹。”
清妃神色和缓不少,“这才对嘛。省得你一口一声娘娘的,我听着都别扭。”
叶轻歌含笑道:“你如今是宫妃,一言一行都有许多人看着,切不可大意。”
清妃摇摇头,神色淡淡凄苦。
“你说得对,一入宫门深似海,虽荣宠万千,却也步步惊心。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她又兀自一笑,“不说这些了,你我姐妹三年不见,该是好好说说话才是。”
她拉着叶轻歌坐下来,仔细看了她半晌,又是感叹又是欣喜道:“当初你被逐水月庵,我本想去看你,奈何祖母阻拦。两年前我又入了宫,宫廷森严,后妃无法出宫。我便是念着你,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表妹不必自责。”叶轻歌道:“当年我不容于家族,这些年在水月庵孤苦无依,也幸得表妹还牵挂着我,派人时时照拂,我已是感激不尽。你若再说这些话,倒让我不好意思了。”
清妃失笑,又想起了什么,忙问:“别说这些了,我问你,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会被逐水月庵?祖母一向疼宠你,为何一夜之间性情大变,竟对你不闻不问任由你自生自灭?这几年我派人询问你你也不说,当真是个倔脾气。”
叶轻歌不紧不慢的喝茶,曼声道:“我克母克兄克死未婚夫,是为不详人,家族怕遭连累…”
“你少拿这些话来糊弄我。”清妃瞪着她,“那些什么命格不详的话都是在你被逐家门以后才传出来的,长宁侯府的家务事别人不知,我多少也了解几分。姑姑当年分明就是难产而死,与你何干?”
叶轻歌一顿,慢慢的笑了,眼神里几许温暖。
“三年来流言不绝于耳,所有人都说我不详,会克死亲人,避而远之。你我三年不见,难得表妹还待我始终如一。此恩此情,我日后必定相报。”
清妃又瞪了她一眼,“你我本属同宗,理应互相扶持。来日我若遭了大难,你也不会无动于衷。你被人构陷,我又岂能随波逐流陷你于不义?”
叶轻歌笑笑,“表妹,有你这番话便足够了。三年前…”她眼睫垂下,又若无其事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如今我已经安然回来,那些便不再重要,再纠结也没什么用,倒不如珍重眼下。”
清妃看了她半晌,忽然有所感叹,道:“表姐,三年不见,你变了不少。”
叶轻歌浅浅笑道:“人都是会变的,表妹不是也变了许多么?”
“是啊,我们都在变。”清妃神色又添哀凉,美丽的容颜也一寸寸暗淡了光色。
叶轻歌微微蹙眉,“我听说表妹自打入宫开始便颇受皇恩,该是春风得意才是,怎的如此忧愁满面?可是有什么不如意的吗?”
“皇恩。”
清妃喃喃咀嚼着这两个字,苦笑一声。
“宠冠后宫又如何?帝王之宠,不过朝夕之间,瞬息万变。前一刻锦绣华堂琴瑟相和,下一刻就可能被打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她慢慢站起来,素锦宫装逶迤于地,沙沙作响。“我听闻皇后昨夜召你入宫,你可看清了吧。我这淑宁宫和凤銮宫可谓相差无几。人人都说我占尽帝王恩宠,享誉荣华富贵,乃后宫第一人。”
她转身,笑意充满了苦涩。
“可又有多少人知道,我所得到的,不过都是虚妄。皇上的宠爱,这满堂华彩,以及我头上这尊位,都是假的。从头到尾,我不过只是一个替身罢了。”
第十八章 洞悉()
深宫之中,人人只见荣华富贵,却看不见刀枪剑影,步步惊心。以及那尊贵天子看似柔情万千,实则凉薄寡淡。
叶轻歌抿了抿唇,看向她一身雪白素锦宫装,若是冰雪之中,只怕难辨一二。纯粹无暇,高洁无双,像极了那个人。记忆里江清月是个温婉又稍显灵动的女子。虽不喜明丽鲜艳,但也不会如此素净。
她手指克制不住的动了动,仍旧没说话。脑海里涌上的记忆却如潮汐,翻滚不休。
“表妹。”她忽然问:“今日召我入宫,并非你的意思吧?”
清妃原本陷入自己的思绪中,闻言一怔,“表姐何以有此一问?”
叶轻歌面不改色,“你知道我是为什么回京的。”她看着清妃,静静道:“你入宫两年,不可能不知道皇后心属为何,定然也会料到她昨夜召我入宫多少会为难于我。而且我听说你月前受难于皇后,被罚禁闭。昨夜才被解了禁足,不该如此急切的召我入宫以示圣宠,那样只会更加激怒中宫,于你不利。”
她定定道:“若我猜得不错,此举定是皇上之意。”
清妃微震,继而笑了声。
“表姐从前柔弱寡言,三年不见却如此犀利敏慧。不过这样也好,日后我也不用担心你在楼氏手上会吃亏。”
叶轻歌不接话,只是看着她。
清妃无奈的摇头,“你说得不错,今早皇上离开的时候便暗示我让你进宫觐见。先帝下这道赐婚圣旨已有三年,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皇上必定也是想见一见你的。”然后她又微微一笑,“不过我还真有事要告诉你。”
她端正了神色,郑重道:“恪靖公主要回京了。”
“恪靖公主?”叶轻歌扬眉,“文宣王的女儿,太后的侄女儿?”
清妃点点头,“文宣王是镇守北疆的大将,因功勋卓著而被封为异姓王,嫡女温云溪也被破格封为公主,先帝赐号恪靖。九年前,温皇贵妃,也就是如今的温太后原本打算让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娶自己的侄女儿温云溪为太子妃,哪知皇上却早有心上人,不愿委屈之。而恪靖公主的身份也断然不可能为妾,太后无奈,便只能让恪靖公主的姐姐温云婉嫁给太子。但因其乃是庶出,只能为侧室,也就是今天的温贵妃。”
说起这一段故事的时候,清妃神情有着说不出的复杂,许是想起了温贵妃,也许是想起了自己夫君的心上人。
“再后来,文宣王便有意和晋王结儿女亲家。哪知容昭去了一趟大燕,却对那位燕宸公主十分痴迷。”
她看向叶轻歌,“我听说昨天大表姐去城门口接你了,依她的性子,定然会说这些话来刺激你。而且那件事九年前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你大抵也是略有耳闻的。表姐,我不知道先帝为何会突然赐婚,也不知道这桩婚姻对你是好是坏。三年前晋王妃病逝,容昭自此一蹶不振,醉生梦死。但我知道,让容昭如此消沉的不是晋王妃的死。因为三年前死的,不止是晋王妃。”
她一字一句道:“还有燕宸公主。”
叶轻歌眼睫垂下,手指慢慢松开。
清妃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触动情肠而伤怀,便有些不忍。握住她的手,怜惜道:“表姐,我说这些不是要戳你心窝子。我只是想告诉你,恪靖公主历来高傲自负,且她原本也对容昭有意。九年前容昭失意回京,拒绝了先皇赏赐穆襄侯的封号,自己远赴边关军营,以此拒婚恪靖公主。恪靖公主负气随父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