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宁愿背上骂名也要和自己父皇的女人做下这等肮脏丑事?这一切,你可有想过?”
清妃此时已经早已没了主意,“为…为什么?”
皇后却没有说话,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外面的光打进来,她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老长,逐渐靠近门口。
清妃骤然回过神来,失声唤道:“皇后娘娘。”
皇后脚步一顿,久久沉默后才淡淡道:“你暂且呆在自己的寝宫里,安国公府不倒,皇上现在还不会动你。”
她说完就彻底走出了淑宁宫,朱红色的大门沉沉关上,也关上了清妃那颗破碎的心。
……
“公主,清妃被禁足了。”
叶轻歌嘴角缓缓上扬,眼神却微微有些复杂和疑惑。她算准了江忆茗会利用秦梦瑶来陷害江月清,只是没想到秦梦瑶未曾出面说一句话为江月清辩解。
这个堂姐,她从来就不了解。
到底是秦梦瑶这些年被宫廷的争斗荣宠腐蚀了本心,亦或者当年的两国联姻别有目的?
皇兄,这又是你另一个阴谋吗?
她闭了闭眼,道:“瑶姐姐被嘉和帝从冷宫接出来这件事应该已经流传至宫外了,朝臣百官有何动向?尤其是郭府那边,有没有什么打算?”
流渊摇摇头,“恪靖公主的飞鸽传书被郭子凤给截了下来,并且下令封锁宫内所有消息。算算时间,这件事应该还没传播到宫外。”
叶轻歌有些意外,随即勾了勾唇。
“不愧是郭淮那个老狐狸精心培养的女人,果然有国母之风。”她负手往回走,“长宁侯覆灭一事定让郭淮察觉到危机,短短时间京城内三大望族灰飞烟灭,这一次又涉及到安国公府。郭淮老奸巨猾,自然知道,这个时候他若带头插手此事,只会更惹君心忌讳而给整个郭氏一族带来灭顶之灾。”
她提笔圈住临淄郭氏,在那个危后面划了一条线,写:衰。
任是你再多的临危不乱收敛锋芒,也挡不住她三年精心筹谋苦心经营。
至于安国公府。
她抿唇,提笔写。
没。
急流勇退,淹没历史洪流,才能保住全族性命。
看在江月清和兰芝的面子上,而她又力所能及不坏大计的情况下,她便好心救他们一命吧。
至于其他,就不在她关心的范围内了。
“容昭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吧。”
容昭在宫里的探子那么多,出了这种事,他怎么可能得不到半点消息?
叶轻歌眼神微微复杂,坐下来,疲惫道:“你下去吧。”
“是。”
风声一紧,流渊已经消失无踪。
叶轻歌一只手无规律的敲在案几上,有些魂不附体。
容昭…
……
晋王府。
“世子,清妃刺伤瑶姬被禁足,瑶姬现在住在皇上的飞霞殿。”
容昭神情显得很是漫不经心,只唔了声。
“把消息传给安国公。”
玄瑾有些讶异,却没多问。
“是。”
……
容昭怔怔的坐着,眼神有些迷茫,转瞬又被深沉的痛楚覆盖。
鸢儿…
你到底承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以至于现在不愿对我坦诚?
如果那些伤害刻骨铭心,我该如何做才能让它愈合消散?
他自嘲的够了勾唇。
长宁侯府完了,她也不是长宁侯府的嫡女了,这与先帝的圣旨本就有冲突。只是现在,他不想悔婚了。九年前他已经晚了一步,现在他不想继续与她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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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
沉沉梦境,檀香寥寥,纱幔层层叠叠逶迤落下,掩映下的风光香艳而旖旎。谁在耳边呢喃如梦,念着那般字字缠绕着的情深痴恋?谁笑颜如花在梦境里千回百转蝶影如幻?谁的爱恨浓烈如火,烧毁前世今生。谁的利剑没入胸口,喋血深深。
恍惚中又是三年前宫阙重围,大火中那女子笑容妖冶魅惑,刻骨铭心。
“苏陌尘,你会后悔的。我以我灵魂诅咒你,生生世世不得所爱,生生世世无疾而终,生生世世…断、子、绝、孙!”
决然的身影没入火海。
“阿凝——”
再次被噩梦惊醒,他猛然坐了起来,额头上已布满了冷汗。
“又做噩梦了?”
外面响起老者咸淡而习惯的语气,带几分莫可名状的无奈和叹息。连日来快马加鞭,总算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北齐,只是苏陌尘这样的状态,却一日比一日严重。
偏偏他这个人又天性洁癖严重,讨厌侍女伺候,便是他这个在身边看诊三年的老头子,也不得近身。
“归老。”
赶车的尽天皱了皱眉,担心道:“公子的病,似乎越发严重了。”
归离哼了声,没好气道:“那是他活该!”
“归老…”
看着尽天欲言又止又掩不住忧心忡忡的眼神,他终究无奈摇头,“我能有什么办法?给他的药都倒了,劝他好好休息他也不听,天天这么熬着,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迟早得一命呜呼。”
尽天抿唇,素来冷峻的脸上也蒙上一层哀戚之色,喃喃道:“三年了…”
“现在到哪儿了?”
清冷如雪的嗓音从马车中传出,尽天未说完的话顿住,轻声道:“以现在的速度,大概十余日就能够到达丘陵城了,公子放心。”
“嗯。”
淡淡的音节过后,里面又是死寂的沉默。
尽天和归离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无力。
车内一片昏暗,伸手不见五指。
他背靠车璧,有些发怔。
第几次了?他算不清,只知道三年来日日夜夜都做着那个噩梦,无休无止。三年前那场大火如灼热的岩浆,折磨了他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从未间断,也挥之不去。
阿凝…
那个名字已在心尖成血,再也无法拔出。
……
“苏陌尘,我美吗?”
她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咕噜噜的转,亮得如星辰。
皇宫授课之时,她从不会这样直呼他的名字,而是规规矩矩的唤他苏先生。
他微微一怔,看了她一眼。眼前的少女尚且稚嫩,五官却是精致得出奇。他道:“公主天生丽质…”
“那你喜欢我吗?”
她不等他说完就抢先打断,眸子熠熠闪闪直撞他灵魂深处。
胸口处传来刹那的悸动让他身体僵直,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答非所问道:“公主昨天的功课做…”
“逃避就是否认。”她立即横眉倒竖,怒气冲冲道:“苏陌尘,你这个伪君子。”
他挑眉,总算肯与她对视。
“公主何出此言?”
她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本书,然后熟练的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诗句念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还在想她是从哪儿得到这本书的,莫非是皇后?
她却已经重新抬头,以审判的目光看着他,神色十分严谨。
“先生博学多才,当知诗文之意。”她眨眨眼,突然凑近他,语气变得很缓慢,眼睛却直勾勾的看着他的每一分表情,“书上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刚才都说了,本宫天生丽质,也就是长得美喽,可你不喜欢。美人在前,你不为所动,合乎君子也?非君子,就是小人!”
说到最后一句,她语气骤然加重,直接给他定了罪。
他眼角控制不住的抽了抽。
这是什么歪道理?
不过他心知小丫头整天脑子里古灵精怪的主意多,若是顺着她说下去,这个话题定会没完没了。于是他索性不理她,摆出严师的模样,道:“公主有闲心情看这些书,想来昨日的功课已经完成。”
“交出来吧。”
她一呆,眼神闪烁,分明心虚,支支吾吾道:“我…”
“没完成?”
他毫不意外,“罚抄论语二十遍。”
她瞪着他,“二十遍?”
他气定神闲的喝茶,“对,现在就抄,抄不完不许下课。”
她鼓着腮帮子,“你你你…你卑鄙。”
他脾气很好的点头,“公主早有此评价,微臣自然要坐实‘卑鄙’二字。”
她气得脸色通红,威胁道:“苏陌尘,我要告诉父皇,你欺负我,让父皇贬你官职。不对,让父皇打你板子,然后把你流放…”
他干脆不看她,“那也等公主写完二十遍论语才能从这里走出去。下堂以后,公主想做什么都不是微臣可以干预得了的,到时候微臣在府中等候皇上圣旨降临。”
她被他的软硬不吃噎得无言以对,认命的拿起笔开始抄袭论语。教学数年,她早就领教过他的刻板严格,上课的时候完全不当她是公主,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一点都不含糊。
没办法,谁让当初是她自己主动开口要他做自己老师的呢?如今吃了苦头也是活该。罚抄袭这种事儿已经不是第一次,只是从没这次抄袭得多。到底是娇生惯养的公主,没吃过苦,且又年纪小,就算心性坚毅刻苦,但日日被这个不按常理出牌且严厉得惨无人道的老师管教,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抄了十几遍就累了,就软语央求道:“先生,今天就到这里行不行?改日再练吧,我的手好疼。”
他端着上好的碧螺春,茶香淡淡而烟雾缭绕,将他好看的眉目笼罩,恍如隐藏在远处云雾下的青山,看不清山中葳蕤华姿。
“凡事要有始有终,今日事今日毕。若因累而推脱,那明日的任务就完不成,又如此这般日日推脱,一辈子也别想学有所成。”
若换了旁人,即便是拒绝,也会八面玲珑委婉告之。然而这个人是块冰,不近人情的冰,便是对皇帝尊敬有加却无畏惧,更别说她这个六岁的小孩儿了。
她瞪着他,也来了气,将笔一搁,傲然道:“大不了我明日花双倍的时间来学习就是,怎么…”
“公主今日累,焉知明日就会不累?”他低垂着眉目,手中热茶已经微微冷却,白雾淡去,他精致的眉目清晰入眼,依旧那般远而淡的疏离和冷漠。
“当日微臣便说过,臣克己必严,亲者必累,彼时公主言之凿凿,如今不过才半月有余,缘何便要退却了呢?”
“你——”
她气结,却半晌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抬头看她一眼,眼中却无她的影子。然后将茶杯一搁,起身的动作行云流水,一如他这个人一般高山远止。
“既然公主受不得这苦,微臣便去禀明陛下。这教导公主之责,还是交由他人吧…”
“苏陌尘。”她气急历喝一声,没好气道:“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让我开心么?好歹我可是公主哎。”
他漠然,眼神平静如水。
“抱歉,微臣不会。并且也永不会教公主如何虚与委蛇八面玲珑。”他又淡淡打断她,“公主贵为天之骄女,所有人趋之若鹜谄媚恭维,想必不缺微臣一个…”
“我写。”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蹦出这两个字的。
他没说话,再次落座,依旧不看她一眼。
她恨恨道:“苏陌尘,你今天不把我放在眼里。总有一天,我要你只看得见我一个人。”
……
那年她六岁,他十三岁。
彼时年少轻狂,爱争强好胜,不懂得承诺和谶言。一句话出口,改变的到底是谁的人生?
苏陌尘闭上眼睛,当年种种历历在目,那句话言犹在耳。而她,早已离他而去。
阿凝。
如今我只看得见你一人了,你又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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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轻歌从睡梦中惊醒,看了看天色,已经日暮西斜,她竟然睡了这么久?梦境还未从脑海里淡去,心口上那股沉闷的郁结还环绕不休,像是在提醒她属于她的国仇家恨。
她抬头,看着映射斜晖的窗纸,慢慢的笑了。
苏陌尘,我很期待与你的相遇呢。
……
“小姐。”
画扇在外面轻轻道:“老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
叶轻歌毫不意外。
宫中消息瞒得严实,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人多口杂的皇宫?不到半日的功夫,已经流传到宫外,江老夫人此刻唤她过去,定然是为清妃被禁足一事。
果然,叶轻歌一踏进屋子就看见岳氏也在老夫人屋里。她显然有些焦躁不安,眼中写满了急切和担忧。
“外祖母,舅母。”
她叫了声。
老夫人让她坐下,将事情都说了一遍,才沉吟道:“清儿那孩子从小性子柔顺心地善良,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刺伤瑶姬?这件事十有八九有猫腻。”
岳氏咬着唇,犹豫了半晌,才道:“母亲,据说…是茗太妃带清儿去的冷宫…”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完,言外之意却不言而喻。只不过顾及老夫人的心情而没有戳破罢了。
老夫人焉能听不懂她的暗示?脸色沉了沉,实际上她也有此怀疑。心中又恨又悔又无奈,早知道有今日,当年她说什么也不会让那孽障入宫。这么多年安国公府一路扶持她走到今日,到头来她却反咬一口要对娘家出手,简直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儿。
叶轻歌不说话,老夫人的确了解自己的女儿,只不过江忆茗在宫里的很多事到底私密,老夫人大抵也是不清楚的,不然依老夫人的脾气,哪里能容江忆茗猖狂到今日?然时隔多年,江忆茗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要靠娘家扶持和先帝宠爱才能在宫里立足的妃子,而是能独当一面的太妃。安国公府挡了她的路,她就要毫不手软的拔除。
看来她对江忆薇的恨,非一般的深啊。
深吸一口气,老夫人恢复了冷静,对岳氏道:“你也不要太担心,此事还在调查之中,皇上便是恼怒清儿,也得顾及安国公府的面子。放心吧,短时间内清儿不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