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你假意让我帮你选后,实际上就是引开我的注意力,不让我发现你已经病入膏肓了,是不是?”
“嗯。”容祯点点头,“还有一件事。静安师太的死…也是我安排的。”
秦鸢早已不关心这些,只是哭着摇头,“皇兄,你别说了,别说了…”
容祯默了默,又看向容昭。
“小昭。”
容昭走过去,蹲下来,眼神复杂。
容祯道:“我没有子嗣,这北齐只有你一个皇室宗亲。我走了,北齐的江山,便都交予你…”他微微的笑着,眼神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这本就该是你的东西…当日被我夺走,今日,我都还给你…”
容昭动了动唇,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曦儿…”
苏太后颤抖着走过来,蹲在床边,泪流不止。
容祯始终笑着,“母后切莫如此,这样,我便是离去,也走得不安心…”
苏太后听得心中越发绞痛。
太上皇在旁边看着,眼睛里也布满了浓浓的痛楚。
儿子四年前离世,他夫妻二人悲痛不已,好不容易看见儿子重生,然而父子团聚的日子还没有多久,儿子便又要离他而去。
世间最痛之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
本就是行将就木之躯,如今又说了这么多话,容祯的气息也渐渐弱了下去。
“皇兄…”
“曦儿…”
苏太后凄声嘶喊,泪如雨下。
容祯半阖着眸子,眼前渐渐模糊了。他努力睁开眼,想要将身边那个女主的容颜看得仔细一些。目光所及之处,却是她满目的泪水。
心口被针扎一般,炖炖的痛。
“凝儿…”他神情渐渐清明,似回光返照一般,忽然道:“大雁飞走了,还会回来的。”
秦鸢抬起泪眼迷蒙的眼睛,从他飘远的思绪里找出深埋记忆里的一个画面,耳边响起当年稚嫩的声音。
“皇兄,大雁飞走了,还会回来吗?”
“会的。”眉目如画的男子温柔的微笑,眼神里藏着她看不懂的情愫,“因为它的伴侣在这里。”
……
秦鸢怔怔的望着他,心里抽痛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容祯也望着她,心里忽然有个念头,有些话,如果现在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三年前他已经错过一次,这一次,他不想再错过了。
“凝儿…”他的唇一开一合,声音几近虚无,秦鸢忙凑上去,“皇兄,你说什么?”
容祯气若游丝,唇边纤细刺目,轻轻的说:“其实…我这一生最大的愿望是…下辈子,再也不要以…哥哥的身份…来爱你…”
秦鸢如遭雷击,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
容昭微笑着,眼神里浅浅悲凉。
“别恨我…”
他看着她,感受着身体里力量在慢慢消失,眼皮渐渐加重。而那女子的容颜,也越来越模糊,直直完全消失不见。
他闭上了眼睛,从此,再未醒来。
就像四年前的那个春天,他也是这样看着她,含笑闭上了眼睛。
……
昭元二年夏,六月底,昭元帝驾崩于永延殿,享年二十六。
------题外话------
那啥,突然发现真是好巧。苏陌尘死的时候二十六,皇兄死的时候也二十六。哎,传奇之人,都英年早逝…
咳咳,还有洞房福利,会发群里,扫黄…大家懂的。
第一章 临盆()
九月,秋,北方的气候已经有些冷。
秦鸢天天窝在自己的寝殿里,懒懒的不想动,神色飘远至容祯离世的那天。还有,他临终前说的那句话。
她还记得,当时他眼神温柔而微微愧疚,却又含了几分释然的解脱,然后在她面前,闭上了眼睛。
每每想到这些,她便心痛如绞。
皇兄,那个从小宠她爱她疼她如宝的温润少年,他就这样第二次从她眼前消失。在那之前,她从不知道,皇兄竟是那般深爱着她。
都说帝王家无情,然而于大燕这一代来说,几乎可以算是一个异数。
帝后恩爱,兄弟姐妹之间感情甚笃更甚普通百姓。所以她从未想过,皇兄对她过分宠爱的背后,竟隐藏这般深沉而无法言诉的情谊。
而显然,母后和父皇早已知晓。而他们,并未因此迁怒或者责怪于她。只是默默伤怀,临走前还千叮万嘱要她保重身体,切莫太过伤心。
容昭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她已经不想再去探究。刚知道的时候,她的确难以置信,随后将这些年皇兄为她做的所有事一桩桩的联系起来,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皇兄对她的付出,早已超过了一个哥哥对妹妹的宠爱和保护欲。
而她,竟愚蠢的未曾发现丝毫。
到底是皇兄藏得太深,还是她不够细心缜密?
她又想起那年暮春的早晨,皇兄急急带着人来到她的宫殿,看见她身旁的苏陌尘,神色震惊隐约痛楚。当时她满心的慌乱心虚,未曾多做他想。如今细细想来,当时看见那样一幕的皇兄,心里该有多痛?
所以那年皇兄旧疾复发,不仅仅只是因为她这个不争气的妹妹婚前失贞的行为而震怒。更多的,是因为情殇。
皇兄的死,是因为她。
意识到这个事实,她更是痛得无法呼吸。
他选择了一个最佳的时机告诉她这个隐藏多年的秘密,让她尚且未曾对他这样扭曲禁忌的爱恋而排斥和不耻之前,他就撒手人寰,只留给她满心的痛和。
她也难以想象,深爱着她的皇兄,是如何做到那样淡定自若的分析她的感情归依,又是怎样云淡风轻的将她推到别人怀里的?
在她不知道的日日夜夜,皇兄是如何躲在角落里舔舐永远也无人能救治的伤口的?
不知道了。
那个人永远那般雍容华贵而深沉若海,永远笑得温润如玉而高深莫测。到临死的一刻,终于决定任性了那么一次,却将所有的遗憾和未知永远留给了她。
……
有脚步声从外面缓缓走进来,听得画扇道:“皇上…”
容昭挥手示意她下去,轻轻走进来,便看见她如往常那般躺在床榻上发呆。他叹息一声,走过去。
“鸢儿。”
秦鸢一怔,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对他露出一个不算笑的笑容。
“这么快就下朝了?”
容祯临终前将皇位传给了容昭,如今他已是北齐的皇帝。
“嗯。”
容昭坐在她身边,一只手贴上她的腹部。
“孩子还安分么?有没有闹得你不舒服?”
她下意识的扶上自己的腹部,眼底淡淡温柔。
“要五六个月才胎动,这才三个月,哪里会闹腾?”
皇兄离世后,她一句话都没说,跟着参加了葬礼,回去后就晕倒了。醒来后,容昭告诉她,她怀孕了。如今,胎儿已经有三个月。
秦鸢微微笑着,抬头看着他还未来得及换下的明黄龙袍,眼神又有些悠远。
距离那天已经过了两个月,他也早已登基为帝。而她,则成为了他唯一的皇后。
从前他守着北齐的江山,后来得知那般的真相,惊痛之下随她远去大燕。不成想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到北齐,做这至尊之位。
容昭低下头,将耳朵贴在她腹部上。
“鸢儿,你说,他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秦鸢笑笑,“哪能那么早?就算听得见,他也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
她有些感叹,更多的却是欣慰。
孩子的到来稍稍冲淡了一些皇兄骤然离世的悲痛,却也让她不可自抑的想起四年前流逝的那个孩子。最初知道真相的时候,她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就像那三年那样,时不时的就会听见孩子的哭闹声。
那个孩子,是她亲手杀死的。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想,若当年她没有冲动入宫,或者说她稍稍冷静些,没有刻意要报复他,而是和雪儿一起逃走,那个孩子就不会死。
现在,也应该有三岁多了。
只是,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
当年那般情景,苏陌尘也无法在那个时候与她多做解释。而她在见到那般的场景之下,如何还能冷静?即便是被他打晕了带回去,醒来后知道真相又能如何?原谅他?那必然会引起非天的怀疑而坏了他所有计划。
所以,从那一刻开始,他们注定此生有缘无分。
经历了那么多事,那段感情她也早已看淡。只是那个尚未出生便流逝的孩子,始终是她心底最深的痛。如今她再度怀孕,便对腹中的孩子格外珍视与珍重,生怕自己的孩儿有任何不妥。
容昭坐起来,深深看着她。知道这段时间她心情不好,幸亏有这个孩子,否则她只怕会自责到崩溃。
怕会自责到崩溃。
“你这些天都在屋子里呆着,怕是闷得慌。正好,最近朝中没什么大事,不如我带你出宫走走散散心?”
秦鸢摇摇头,“头三个月最不安稳,而且我怀孕后嗜睡,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提不起精神来,我也懒得动,还是等过些时日再说吧。”
容昭也不强求,他就是担心她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闷出病来。他真怕她像最开始那一个月那样,整个人麻木着,一句话也不说,安静得让他害怕。如今她渐渐开始说话了,他才稍稍松一口气。
“那你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想吃什么就让御膳房做,你如今是两个人的身子,不可亏待了自己。知道吗?”
秦鸢浅浅一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懂得照顾自己。而且我自己就是大夫,知道孕妇该忌讳什么。你啊,就别瞎操心了。”
“这怎么能算瞎操心?”容昭一本正经道:“所谓医者不治医,我这不是关心你吗?”
“是是是,我知道了。”秦鸢好笑的看着他,“我会注意的,行了吧?”
容昭莞尔。
……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秋去冬来,年关将至,秦鸢的肚子也大了起来,走路的时候也特别小心,生怕磕着碰着。容昭每天都尽量都抽出大量的时间来陪她,时不时的隔着肚子对孩子说话。
孕吐早已过去,她的食量却一天比一天大。
某天她醒来,坐在梳妆台上等着画扇给她梳妆,然后看着镜中那个胖嘟嘟的女人,几乎都快认不出自己来了。
“我怎么胖了那么多?”她苦着脸,道:“画扇,你说我这段时间是不是吃得太多了?这还是我吗?”
虽然她也不是十分在意外貌的人,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明明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突然变成胖胖的妇人,这反差还不是一般的大。
画扇笑了,“娘娘您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食量大是情理之中的。您多吃点,肚子里的小皇子才长得更好啊。”
秦鸢听了也展眉一笑,却道:“这才六个月,你怎么就知道是个皇子?万一是个公主呢?”
画扇道:“晏大夫把的脉,从无虚假。”
秦鸢不置可否。
“对了,你待会儿吩咐下去,让御膳房那边今天就不用送燕窝过来了。吃了这几个月,我也吃腻了,换些清淡的吧。”
“是。”
正说着,容昭走了进来。
“鸢儿。”
秦鸢回头看见他,有些讶异。
“今天怎么这么早?”
“是你起晚了。”
容昭走过去,接过画扇手中的木梳代替她未完成的工作。
“你去外面看看,如今都日上三竿了。”
“是吗?”
秦鸢笑笑,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她身子尤其笨重,躺着就不想起来。再加上冬来天气冷,她一个人没事就裹着被子躺半天才起来。
容昭给她梳好了头,扶着她起来。
“小心。”
“我没那么娇弱。”
她嗔他一眼,而后想起了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现在变丑了,你可不许嫌弃我。”
容昭一愣,随即一笑,眼神里脉脉含情。
“鸢儿,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在我眼里都是最美的。”
孕妇向来都比较敏感,而且也容易情绪化。不得不说,秦鸢对他的甜言蜜语很是受用。
“这还差不多。”
容昭扶着她走到软榻旁,坐下。
“昨晚还睡得好吗?”
秦鸢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没人骚扰我,自然好了。”
容昭有些不自然的轻咳两声。孕妇前三个月不能房事,否则很容易伤害到胎儿,在加上那段时间容祯去世,她郁郁伤怀,容昭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求欢。后来她腹中胎儿渐渐稳定,他每晚抱着她便有些把持不住,好几次都快要忍道崩溃。但看见她怀孕如此辛苦,也不忍心打扰她,便只能自己掀了被子去洗冷水澡缓冲体内那股燥热。
仔细算起来,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碰过她了。如今看着她戏谑的眼神,他既憋闷又无奈。
罢了,孕妇最大。
他不动声色的移开话题,“传午膳了吗?”
秦鸢瞥他一眼,目中隐着笑意。
“画扇会安排的。”
她怀孕后身子惫懒,后宫那些大小事务都是手底下几个得力的宫女在帮忙处理。说起这个,还得多亏了从前在皇兄身边伺候的镜月。毕竟在皇兄身边呆了一年,皇兄从前没有娶后纳妃,后宫杂事虽有各司各部的人各司其职,也得有人在上头指点着。镜月这个流渊手底下最精炼的助手,便充当了这样一个角色。
容昭点点头,“快过年了,接下来大抵会很忙,你怀着孩子不宜操劳,有什么事交给下人去做就行了。最近天气也越来越冷,我估摸着怕是要下雪了。这两个月就不要出门了,就在屋子里呆着就是。”
“嗯。”
他的体贴,她从来都懂。靠在他肩上,她忽然道:“你说,咱们的孩子,该叫什么名字为好?”
容昭沉吟半晌,道:“叫容溪吧。”
秦鸢一愣,抬头看着他。
他微微一笑,“咱们的孩子一定聪明可爱睿智非凡,我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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