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天…”
苏陌尘嘀喃一声,却再也没有说话。
良久,他转身,背影苍凉。
“苏陌尘…”
秦鸢在背后叫住他。
他脚步一顿,没回头。
“走吧,时间有限,别辜负了尽天用性命换回的生机。”
秦鸢喉咙哽咽,怔怔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心口却突然很痛很痛。
为此刻看似冰冷实则内心煎熬的苏陌尘,为那些舍身取义的牺牲,为那些被仇恨燃烧而扭曲的心灵。以及…渐行渐远的初衷…
……
苏陌尘在前面带路,避过那些不断坠落的山石,避过陷阱,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终于开阔了。
他脚步顿住。
秦鸢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千斤重的石门紧闭,看来是需要机关才能打开。
“从这里出去,就安全了。”
苏陌尘走上去,寻着光滑的墙壁,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按了按,然后就听见轰隆隆的声音,石门缓缓开启。
阳光,丝丝浸透而来。
而背后,滚滚之声也接踵而来。
是岩浆。
秦鸢猝然抬头,手上却被人抓住,然后重重顺着石门的方向扔了出去。
“鸢儿。”
容昭来不及怒视苏陌尘,便飞身而去,半空中接住了秦鸢。却忽然想起了什么,骤然回头。
轰——
石壁被岩浆融碎,冲向站在原地的苏陌尘。
他在微笑,对着秦鸢微笑。褪去了所有伪装的冷漠,释然了所有的包袱和秘密,轻松的微笑。
脸部线条因这笑容而柔和下来,眼中缓缓浸透了月色的光彩,惊艳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尽天身体里虽然有他的血,但那微末的血如何能抑制父亲用自己魄灵灌注的灭魂岩浆?
即便他们逃出去,这岩浆依旧不破不灭,甚至危害整个天下。
父亲死了,他是巫族唯一拥有皇室嫡系血脉之人。
只有他的血,才能彻底消退岩浆。
只有他的命,才是最后的钥匙。
他用全身最后的力气将她跑出去,容昭必然也会紧随而上。如今他们两人都有伤,如何敌得过这般的冲力?即便发现了异常,也回天无力。
他微微笑着,忽然想起在北齐的时候,她曾问他的几个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他还未回答她。
原本觉得没必要,但此刻,他想让她知道。
“我这一生,最遗憾的事…”他看着她,背后灼灼岩浆滚滚而来,即便隔着一段距离,却也已经足够将他的背部烫伤。
他脸上却未有丝毫痛苦之色,依旧笑得温润如水而柔情款款。
“我从未告诉过你。”他轻轻的说,“阿凝,我那么那么的…爱你。”
话音刚落,原本还有一段距离的岩浆轰然而来,将他淹没。而他唇边的笑,却定格在她眼中,成为了通恒不变的乐章。
“不——”
凄厉的嘶吼被重重落下的山石覆盖,也将那人的命永远留在这黑暗的深渊。
从此,再未延续。
……
大燕二百三十六年,冬,摄政王苏陌尘逝,享年二十六。
这个十岁就名动天下的传奇少年,这个曾被冠上窃国谋权的男子,最终以这样的方式牺牲,挽救了天下,也成全了所有人。
他曾说这一生最痛苦的事,是救得了所有人,却唯独救不了她。
最后,他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终究救回了她。
而他自己,则永堕地狱之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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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还有一章尾声,不着急,么哒
尾声 大婚()
“不要——”
秦鸢从噩梦中惊醒,额头上冷汗淋淋。
“鸢儿。”
一直守在床边的容昭连忙按住她的双肩,眼神里写满了关切和庆幸。
“凝儿,你醒了。”
“姐姐…”
周围杂七杂八的声音不断,人人脸上都充满着惊喜和放松。
秦鸢混沌的思绪慢慢回转,这才看清眼前数张容颜。
父皇、母后、雪儿、小宇…
那般熟悉的面孔,却仿若隔世。
脑海里涌现出一个画面。
漆黑的山壁,灼热的岩浆,白衣白发的男子…
她猛然闭上眼睛,声音嘶哑而颤抖。
“我昏睡了多久?”
她记得,那日苏陌尘用自己的命为代价,破了诛魂阵。她们出来的时候,地动山摇,整座山轰然塌陷。
容昭带着她在一堆碎石中逃生…
她看着那高高的山慢慢融入海底,化为虚无。他,也就此消散在这世间。
重伤疲惫之下的她,再也支撑不住,晕倒了。
容昭看着她,轻叹一声。
“五天。”他说,“你已经昏睡了五天五夜。”
秦鸢几不可查的颤抖。
屋子里没人说话,人人神情叹息而沉重。
良久,秦鸢才轻轻道:“他呢?”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出口的时候声音依旧颤抖沙哑,“找到了吗?”
容昭摇摇头,“尸骨无存。”
秦鸢再次一颤,怔怔的坐着,半天没说一句话。
苏后看着不忍,“凝儿,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吧…”
秦鸢却撇开头,“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凝儿…”
“母后。”
纯悫拉了拉苏后的衣袖,给她使了个眼色,然后对秦鸢道:“那姐姐,我们都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
苏后虽然担心,却也知道这个时候女儿只怕心里难受,旁人说什么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刺激,倒不如让她一个人先冷静冷静再说。
她叹息一声,带着儿子走了出去。
容昭依旧坐在床边,不曾离去。
“鸢儿。”
他轻轻说:“他们都走了,你想哭就哭吧。我说过,在我面前,你不用伪装坚强。”
秦鸢再次一颤,缓缓抬头,对上他关切心疼的眸子,一直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她猛然扑进他怀里,泪水顷刻而出。
容昭抱着她,听她嘶哑低语。
“为什么会这样?他不该死的,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落得这样的下场?为什么…”
容昭沉吟着,叹息一声。
“他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在那样的情况下,只要能为她博得一线生机,换做他,也会这样做的。而且面对那样的父母,那样的人生,那样血火的经历。死,反而成为苏陌尘最大的解脱。
尤其是,在知道那样的真相以后,连自己所爱的女人也离自己而去。他或者已经成为一个笑话,倒不如就这样壮烈的死去,最起码可以换来她好好的活着。
三年前他没能将她从火海里就出来,所以这一次,他拼了命也不会让历史重演。
哪怕是作为敌人,容昭也不得不承认,那个人,让人无法妒恨。
秦鸢哽咽着,抬头看着他。
“容昭。”她蠕动着唇瓣,前尘旧事刹那划过脑海,她心里如堆积了厚厚的大石,沉沉压抑着无法喘息。
“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要那么痛苦?”
容昭沉默。
秦鸢靠在他怀里,怔怔的说:“这世上怎么会有那样的父母?难道他们不幸福,也想让自己的子女也痛苦一生么?你父亲如此,他父母也如此。他们犯下的罪,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孩子用命去偿还?”
容昭依旧沉默。想起当日得知真相的自己,何尝不是心灰意冷痛不欲生?
他伸手,温柔而疼惜的擦干她脸颊上的泪水。
“或许这就是宿命的轮回。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永远都想不到未来是一帆风顺还是充满荆棘。年少轻狂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人定胜天,可到了最后,总会发现自己的力量有多渺小。或许我们可以战胜所有,却唯独斩不断亲情缘系的羁绊。谁能相信,把我们从混沌黑暗带到光明世界的父母,会那般的狠心和残忍?”
或许是有感而发,容昭的声音透着浅浅的无奈和深深的哀凉。
“人在踏足尘世之前,首先信任的,永远是自己血缘羁绊最深的父母。我也相信,真心疼爱自己孩子的父母,是不会舍得自己的孩子承受丝毫磨折苦难的。”他低头,额头抵着她的额,说:“鸢儿,你有一双这世界上最好的父母,他们疼你宠你,视你为掌上明珠,不忍你受半点困苦磨难。所以,你要快些振作起来,不要让他们为你担心,好吗?”
秦鸢怔怔的看着他,流着泪,重重点头。
“嗯,我知道。”
容昭松了口气。就怕她愧疚于心钻入死胡同里永远走不出来,她能想明白就好。
……
休息了大半个月,秦鸢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期间发生了许多事,景帝和苏后还没死的消息震惊朝野上下。如今所有阴霾都已成为过去,当年宫变的真相自然该公布天下。虽然这样做的后果利弊皆
然这样做的后果利弊皆半,但无论是秦鸢自己亦或者大燕皇室所有人,都不希望苏陌尘为大燕殚精竭力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后,还要蒙受这样的不白之冤。
所以,在秦鸢养伤这段时间,秦宇便在景帝的授意下宣告了三年前宫变的真相。
召令一出,自然是朝野震惊。不过后续事宜,有景帝和苏后斡旋,顶多就是短时间的混乱,时间久了,人心也就慢慢稳了。
秦宇还给苏陌尘授予了一个官职,帝师。
他从出生开始就养在苏陌尘身边,苏陌尘于他而言,如兄如父,如兄如长。
如今苏陌尘死了,她难以想象这会给那孩子带来多么沉重的打击。
大概会恨她吧。
秦鸢这样想着,毕竟她曾那样对苏陌尘,还狠心的在那孩子面前对苏陌尘用刑逼供。
小孩子本就十分敏感。他原本就不相信苏陌尘会谋反叛乱,如今得知真相,怎能不恨她?
可这样的顾虑在醒来后打消了,那天她虽然伤怀悲切,但她没错过那孩子看着她的时候,眼神担忧而关切。
她想,这也是苏陌尘的功劳吧。
毕竟在那三年里,他日日对那个孩子说着她的好,让自己的形象在他心里根深蒂固。
当年他那么做的时候,或许早就料到了自己的结局。所以才会提前给那孩子灌输了太多关于她的事迹,让那孩子还未懂得恨之前,先懂得爱。
因为恨的滋味太过痛苦,他感同身受,所以不希望那孩子重复走自己的路。
小宇一出生父母亲人都不在身边,他便代替了所有人的身份,将那孩子教得恩怨分明,有情有义。
在她还恨着他的时候,他已经在为她铺好所有后路。
景帝回来了,却未再当政,而是退居太上皇,指点教导秦宇帝王之术。
……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转眼间已经到了腊月中旬。
快过年了,宫里开始张灯结彩,人人挂着笑脸,似乎连空气也添了几分欢喜之意。
容昭本来早就该回北齐,但最近事情一件接一件的耽搁了,如今年关时节,秦鸢自是不会同意他一个人孤单的回北齐,然后守着孤零零的晋王府凄冷的过年。
今年发生了许多事,悲伤的,欢笑的,喜悦的,痛苦的,都随着除夕夜那年的鞭炮声放逐远去。
牺牲的人不会再重活,离开的人不会再回来。而活着的人,则会永远将那些人的影子,刻在心底。
坐在屋顶上,秦鸢靠在容昭肩头,看着天空层层爆开的烟花,五光十色绚烂迷人。
她嘴角缓缓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过了年,我就二十了。”她有些感叹,“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容昭揽着她的肩,眼神宠溺。
“这还是我和你过的第一个年。”他下巴搁在她头顶上,轻轻的说:“鸢儿,我希望从今以后的每一个除夕,都有你在我身边。”
秦鸢抬头望着他,夜色很黑,但空中爆开的烟花却灿若星子,照得他眼神光华灼灼,情深如许。
她心中一动,点点头。
“好。”
容昭嘴角扯开一抹温柔的笑。
“等过完年,我就回北齐。开春的时候,我就来迎娶你。”
“嗯。”
她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夜风很冷,而她心中却划过浓浓的温暖。
……
屋顶下,太上皇和太后相视而笑。
“看凝儿这个样子,看来已经释怀了。”太后有些感叹,“以她的性子,我真怕她会愧疚自责一辈子。”
太上皇拍拍她的手,“别想那么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俊逸的目光溢满了柔情,“还是曦儿说得对,苏陌尘和凝儿不合适。而容昭,从前我觉得让凝儿远嫁北齐,万一以后受了委屈咱们鞭长莫及。如今看来,容昭对凝儿那可是一往情深,不会让凝儿受委屈的。再加上曦儿在北齐…”
他话到此,微微一顿,眼神遥远而叹息。
夫妻多年,太后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说,咱们是不是应该去看看曦儿了?”
“嗯。”
秦曦是他们第一个孩子,也是他们最为骄傲的儿子,当年因非天的缘故,那孩子早产,先天不足英年早逝。不成想上天怜悯,让他重活一世。算起来,他们夫妻也快有四年都没有见过那个孩子了。
“等凝儿出嫁了,咱们就去一趟北齐吧。”
……
除夕终将离去,新年的第一天,一大早就迎来了今年第一场大雪。银装素裹,琉璃世界,好不美丽。
大雪接连下了三天才停下来,然后开始化雪。化雪是最冷的时候,秦鸢躲在屋子里都不敢出来。
二月初,天气开始回暖,容昭也踏入了回北齐的路程,于三月初达到北齐金陵。北齐的太上皇和太后也开始准备秦鸢待嫁事宜。
四月初十,容昭亲自带着迎亲队伍来到大燕边境,迎接新娘子。
送亲队伍庞大,行程自然不比军队,足足两个月,才到达金陵。
婚礼是在皇宫举行的,由元昭帝亲自主婚,朝廷百官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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