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进去过了。”秦绾一摊手。
夏泽苍怔了怔,似乎也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坦白,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是因为进去过,所以才明白当年外祖父为什么会变成一个只知道杀人的疯子。”秦绾接道。
“什么意思?”唐诗脱口道。
“当时是王爷和慕容进的藏宝室,然后没过多久,他俩就打起来了。”秦绾一摊手。
“打起来了?”夏泽苍傻眼。
就算秦绾的手下有人被宝藏迷花了眼想背叛,也不至于所有人都背叛吧?至少现在她身后的两个肯定没有,那至于要摄政王亲自动手吗?
“就像是突然中邪了一样,杀红了眼。”秦绾点了点头。
“然后呢?”夏泽苍凝重地道。
“唐少陵把他俩都打昏了拖出了藏宝室,这会儿还没醒呢。”秦绾叹了口气。
“王妃之意是,藏宝室中有什么东西会让人迷失神智,以至于无差别杀戮?”任南生道。
“毒药,阵势,或是别的什么,肯定有,但一时看不出来。”秦绾凝重道。
“王妃身边有这方面的高手。”夏泽苍道。
言下之意,这个麻烦秦绾处理起来比来找他更方便。
“本妃明白,太子之意是想让唐少陵和苏青崖进去。”秦绾道。
“王妃身边还有蛊师。”任南生补充了一句。
除了毒药和阵势,南疆蛊术显然更容易造成人神志不清。
“很好。让唐少陵、苏青崖、孟寒一起进去。”秦绾看他们的目光像是在看一群傻子。
“有什么不对吗?”夏泽苍下意识地问道。
“没什么不对。”秦绾淡定地点点头,忽的一拍桌案,震得茶盏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温热的茶水溅了一地,随后她又一声冷笑,“唐少陵武功绝世,苏青崖毒术无双,加上一个蛊师,他们要是中了招发起狂来,这遇龙岭上能剩下几个活人?太子殿下您是真的不怕死啊?”
“……”夏泽苍哑口无言,额头不禁滚落一滴汗水。
的确,他确实是忘记了——要是这三人开始无差别杀戮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
“那王妃是希望西秦做什么?”任南生问道。
“不知道。”出人意外的是,秦绾却摇了摇头,苦恼道,“宝藏近在眼前,可说实话,本妃如今确实有些束手无策,不知道太子殿下有没有办法。”
她这直接把整口锅都甩了过来,夏泽苍反而愣住了。疑惑和警戒消了不少,可话题转回来,连秦绾都束手无策,一下子他能有什么办法?
“孤并未见过那种诡异的状况,只听王妃口述却没有实际感,不如请王妃带路,先去藏宝室看一看?”夏泽苍想了想才谨慎地道。
“可以。”秦绾很爽快地点头,又提醒道,“殿下最好带几个普通士兵进去实验,要是发狂也容易控制。”
“那是自然,王妃请稍等片刻。”夏泽苍应了一声,带着任南生和唐诗走了出去。
“殿下,您真的准备亲自下去?”任南生脸上闪过一抹忧虑。
“先生,到了这个时候,孤若是不去,换成是你,能甘心吗?”夏泽苍反问道。
任南生哑然。
甘心……宝藏触手可及,若是退却,岂能甘心?当然不能!
然而,他总有一种说不清的忧虑,却不知从何而起。
“殿下,唐门原随侍左右。”唐诗干脆道。
“有劳。”夏泽苍客气地点点头。
毕竟他刚刚迎娶了唐门二小姐唐霏为侧妃,算起来唐门也是自家人,尤其是唐诗和唐雨,和他的侧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很快的,任南生就安排好了人选。
除了唐诗、唐雨和墨枭,另外还带了两个普通士兵。
秦绾就更简单了,直接吩咐沈醉疏回营主持大局,就带了喻明秋一个人。
“怎么,少陵也不同行?”夏泽苍诧异道。唐少陵会放秦绾一个人去这么危险的地方才是天方奇谭吧。
“他闭关去了。”秦绾皱了皱眉,“从藏宝室把王爷和慕容拉出来之后就有点不对劲。”
夏泽苍骇然,又不禁冷汗涔涔。亏他刚才居然想让唐少陵进藏宝室查看,这人要是控制不住大开杀戒才是灾难!
“走吧。”秦绾直接在前面带路。
“让世子盯好东华大营和凌从威。”夏泽苍低声嘱咐了一句才跟了上去。
一行人默默不言。进了碧玉谷,秦绾熟门熟路地绕过陵墓正门,再往里面走了一段才停下。
地上一个洞口,周围的土很新,而且看模样,像是从地下往上打开的。
“这里是当年外祖父进入陵墓的地方。”秦绾解释了一句,当先跳了下去。
喻明秋紧接着跳下,夏泽苍犹豫了一下,示意唐诗打头,随后墨枭和唐雨带着他下去,两个普通士兵跟在最后——真要有什么危险,普通人也是送命的份,根本起不到作用。
秦绾举着夜明珠在通道中穿行,遇见岔路口,不时停下来对照手里的简易地图,慎重地确认方向。
夏泽苍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果然发现了不少机关启动过的痕迹,角落里偶尔也能看到一些折断的弩箭飞镖之类,墨枭悄悄捡回来一些,断口明显是几十年前的东西,这也侧面映证了秦绾说的是事实——的确,几十年前,就有人进入过柳轻风墓,有惊无险地破去了这一路的机关陷阱。
走了大半个时辰,前方终于传来光亮,甚至还有打斗声和呼喝声。
“怎么回事?”夏泽苍惊讶道。
秦绾停住脚步,侧耳听了一会儿才道:“看起来西秦鲁家还是有能人的,竟然能绕开塌方,另找到一条路来到藏宝室。”
“是童颜前辈他们。”唐诗也舒了口气。
“放心得太早了吧。”秦绾一挑眉,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讽,“前面是藏宝室没错,可陵墓中并没有敌人,甚至因为那里太过古怪,本妃都没有派人留守,那么……他们在和什么人动手?”
这话一出,几人都楞了一下,随即个个脸色大变。
秦绾没阻止,反而拉了拉喻明秋,往边上一让。
而此刻的藏宝室里,一群人打成一片,仿佛着了魔一样,对身边所有的活物都只有“杀”一个念头,而对于落到自己身上的刀剑,就像是不知痛觉、不知疲倦似的。
“太子殿下!”这时候看见夏泽苍,藏宝室门口的三人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怎么回事?”夏泽苍厉声喝道。
“启禀殿下,我等历尽艰辛才找到藏宝室,童前辈谨慎,留了一半人在外把手,自己带了一半人进去查看,谁知道只隔了一会儿,里头就像是内讧一样打起来了。”剩下三人里,年纪最长的男子上前,惊骇地道,“眼看着不像样,咱们在外把风的几个兄弟就进去劝架,想把他们拉开,可谁料……”
“谁料进去拉架的人也开始疯了?”夏泽苍接道。
中年男子硬着头皮点点头。然而,原本以为,这么不可思议的事说出来肯定会被训斥胡扯的,可看太子的表情,似乎完全不意外?
“果然如王妃所说。”夏泽苍回头道。
秦绾这才带着喻明秋施施然地走过来,一声轻笑:“我们是合作者,不是吗?”
“王妃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中年男子一扭头,把矛头转向了秦绾。
“不知道。”秦绾干脆地一耸肩,又道,“不过,本妃的人已经在里面打过一架,现在都还躺着呢。”
“……”众人汗颜。
“现在怎么办?”唐诗焦躁道。
要是里面动手的只是一两个人,倒还能迅速制服他们,立即退出,可如今是十几个高手在混战,凭他们根本不可能搞定,而一旦在里面呆的时间长了,进去的人又会开始加入疯狂砍杀的行列。
“等着吧。”秦绾道。
“等着?”夏泽苍不禁提高了声音。
“那怎么办?”秦绾不耐烦道,“你西秦的高手蠢,这情形,就算唐少陵也没法把人带出来了。”
“可……”夏泽苍知道她说得对,可现实是,里面在自相残杀的这些都是他花了大功夫请来的高手,难不成眼睁睁看着他们就这么消耗掉?
“不是看着他们死。”秦绾叹了口气,解释道,“人体的承受能力是有限度的,流血流到一定程度,就算精神振奋,身体也会撑不住地进入强制昏迷,到时候再说。”
“王妃肯定?”夏泽苍迟疑道。
“当年那人便是因此才活着出来的。”秦绾道。
夏泽苍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做着什么艰难的抉择,半晌,终于点了点头,无奈道:“那就等着吧,等他们只撑不住,第一时间把人带出来。”
秦绾无所谓地一摊手。
横竖在里面拼命的又不是她的人,童颜这时候来这一手……还真是神队友啊!玉兔隐没,旭阳东升。
“皇兄去了多久了?”夏泽天站在营门口问道。
“快八个时辰了。”副将答道。
“东华那边可有动静?”夏泽天想了想,又问道。
“没有。”副将摇了摇头,“苏青崖一直在王帐中没出来过,凌从威也很谨慎,把营盘收缩得很紧,不容易刺探。”
“之前李暄带兵伏击宝龙寺只留下一座空营的事绝对不允许发生第二次。”夏泽天叮嘱道。
“世子放心。”副将拱了拱手,信心满满。
同一个亏怎么也不能吃第二次,何况现在东华营中不是三千人,而是五万,怎么可能再让他们在眼皮子地下做小动作?
“别大意了,秦绾很狡诈。”夏泽天道。
“是。”副将脸色一正,暗自打算着是不是再派一队斥候出去。
夏泽天沉默着望向桌上摊开的遇龙岭一带地形图。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夏泽苍进去柳轻风墓后,他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虽然毫无由来,但征战多年,这样的直觉曾经多次在关键时刻救他性命。然而,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若说秦绾要将皇兄引入陵墓——可引入陵墓之后又如何呢?杀了吗?别说杀不杀得了,就算杀得了,可秦绾想要诱杀皇兄明明有更方便的方法的。何况,光明正大地对盟国太子下杀手,这种事一旦传出去,东华就再无信义可言了。当初派人行刺秦绾还不是要打着南楚的幌子?
苏青崖在王帐中呆了一日夜,李暄真有伤得这般严重?或者说,并非受伤严重,而是依旧神志不清?也是,当年赤焰血魔也离开了柳轻风墓,可却依旧嗜血杀戮不绝,显然藏宝室的东西一旦中招,并不是退出就能恢复原状的。
“世子在担心什么?”任南生问道。
“任先生相信秦绾说的话?”夏泽天反问道。
“为何不信?”任南生镇定道。
“墨临渊也不是神仙,赤焰血魔神志不清,又是在那般混乱的大战中,岂会随意诉说少年旧事?那秦绾究竟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夏泽苍问道。
“呵呵。”任南生一声轻笑。“因为秦绾的话里有一个驳论。”藏宝室内杀得你死我活,外面,两方人却泾渭分明地等待,夏泽苍顺便对手下解释了一句。
“驳论?”唐诗眨了眨眼睛。
“秦绾说,赤焰血魔当年也是在藏宝室中中了招才迷了心智大开杀戒。”夏泽苍道。
唐诗点头,一片茫然。
“之前孤便觉得奇怪,隐隐感觉到了什么,然而,刚才秦绾说,赤焰血魔也是用这种方法才逃出生天——”夏泽苍意味深长道。
“啊!”唐诗一声低呼,急促地道,“赤焰血魔一个人就算在藏宝室里发狂,可要怎样才能把自己弄成失血过多?明明中招的人都是疯狂杀人而不是自残。”
“所以,当年进入藏宝室的除了赤焰血魔,还有一人。”唐雨接道。
“虽然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谁,但极有可能,便是此人落在了无名阁。”夏泽苍道。
“因此殿下判断秦绾的话可信。”唐诗道。
“若是假的,这谎言编得也未免太过天衣无缝了。”夏泽苍哂笑。
唐诗下意识地点点头,又去看不远处正靠着墙闭目养神的秦绾。
她的身边,喻明秋有意无意地站在最适合防守的位置上,墓道狭窄,西秦这边无论是谁想要攻击秦绾都不可能从他身边绕过去。
两人似乎也在说着什么,虽然听不见声音,但看他们的脸色,明显是谈笑甚欢,很是放松。
唐诗不禁恨得牙痒痒,忍不住讥讽道:“堂堂青城观掌教的高徒,就算继承青城观都够资格,你倒好,做一个女人的侍卫还上瘾了不成?”
喻明秋回过头来,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下回见到南宫廉和陈五打个招呼,明年重排高手榜的时候把他和唐诗换个位置行不行?他是真的不在乎是第四还是第五的,被唐诗压在下面又不会掉块肉,若是能少了这个麻烦,就算再掉几名也行啊。
“怎么不说话?该不会……真如传言中所说,你喜欢秦绾?”唐诗一挑眉。
“不如唐姑娘。”喻明秋翻了个白眼。
要是唐诗只是讽刺自己,其实他根本懒得搭理,不过既然涉及到了秦绾,那就不能当做没听见了。
唐诗楞了一下,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舍妹可无福给摄政王殿下做侧妃。”喻明秋轻飘飘地道。
“噗——”秦绾笑喷。
唐诗脸色铁青,这是明晃晃讽刺唐门用裙带关系攀龙附凤了。
“别拿夕影的名节开玩笑。”秦绾屈起两根手指,“啪”的一下弹在喻明秋脑门上。
“我不是五岁了。”喻明秋瞪她。
“本妃以为你连五岁都不到了。”秦绾凉凉地扫了他一眼,从宁州之后,这家伙都闹多久别扭了?
“喻明秋,你过来!”唐诗咬牙切齿。
“干嘛。”喻明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唐诗。”夏泽苍微微皱了皱眉。
唐诗咬紧一口银牙,半晌才一声冷哼,扭过头去,不再挑衅。
“真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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