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到关破的时间,绝对不会超过一天。
几百年时间建造的雄关,正面攻防战,居然守不住一天……这要是今天之前,夏泽天绝对会以为是听天书。
“大峪关守将是哪个?该杀!”夏泽天一口气吐不出来,只能骂了一句。
“不用了,守将关平已经以身殉国了。”任南生平静下来,淡淡地道。
夏泽天气结,好一会儿,脑子里回过神来,这才道:“关平这个人我知道,虽然才过而立之年,但性格挺沉稳的,是个守城的将才。”
“可是他连一天都没守住!”夏泽苍猛地一拍桌子。
“所以……是殿下说对了。”任南生苦笑。
“怎么?”夏泽苍一愣。
“就是有这个一日破大峪关的计策,所以虞清秋才有底气说服宇文孝和智宗出兵。前朝宝藏虽好,可哪有切实到手的城池好?”任南生无奈地道。
夏泽苍不禁心头一寒。
圣山,无名阁,智宗。
墨临渊,秦绾,虞清秋。
这些人为什么非要站在东华那一边?他夏泽苍又有哪一点不如李暄?“大峪关破了。”另一边,李暄和秦绾几乎和西秦同时得到了消息。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当年欧阳鼎和欧阳晟砸进陵墓的那地方,重新挖开之后,就是一处最安全的所在。或许这里原本也是有机关的,不过毕竟过去了千年,加上高空坠落的冲击,可能刚好将这一段的机关枢纽给砸坏了,这也能解释了当年还如此年轻的欧阳鼎破解柳轻风墓竟然如此“有惊无险”的原因。前几个月他们在墓道里布置也都是走的这条路。
不过话说回来,拿着机关图的童颜等人,就算没死在岔道的机关下,也是肯定不会往这边走过来的。
“虞清秋……真是天才。”看完详细的战报,李暄沉默了许久才道。
“要不然也不能把整个智宗耍得团团转。”秦绾一声嗤笑,“这叫什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天机是真的教出一个好徒弟。”
“我觉得,他可能并不想有这个徒弟。”李暄委婉地道。
秦绾耸了耸肩,回头道:“进出顺利吗?”
“还好。”喻明秋打了个哈欠,有些无聊地道,“西秦的高手都在墓里,剩下的也不离夏泽苍左右,我进进出出这么多回了,从来没被发现过。”
“不要大意了。”秦绾还是叮嘱了一句。
“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喻明秋眼巴巴地盯着她。
“快了。”秦绾安抚了一句。
不是不知道他们躲在陵墓里无聊得要命,不过他们的任务就是把夏泽苍和夏泽天——西秦的太子和战神死死困在遇龙岭,只要西秦没有想撤的意思,他们自然乐得偷闲。
“亦晨倒是可以准备先离开,你要不要一起?”秦绾想了想又问道。
“去哪儿?”喻明秋道。
“楚地。”李暄说着,微微一顿,又补充了一句,“给西秦加把火。”
“算了。”喻明秋挠了挠头,像是想到了什么,还是摇摇头,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
李暄丝毫没有意外,秦绾身边的人,除非她下令,否则是绝不会抛下她独自离开的。当然,这也是李暄乐于看到的。他的妻子很能干,可就是因为太能干了,才总是把自己置于险地,必须有人护着他才能放心。
“正面战场我不擅长。”秦绾又笑了起来,“所以,我还是留下来继续陪太子殿下玩玩好了。”
说话间,喻明秋顺手拿起那封传书,凑近灯火看了一遍,不由得咋舌:“虞清秋是妖怪吗?这大夏天的,居然连北风都能招来——话说大峪关一带的地形虽然起风多,但这么大的风暴还是挺不常见的吧?”
“星宗星悬,最擅长的就是星象。”秦绾道。
“算出来的?”喻明秋奇道,“那也得会发生才能算出来,可今年若是没有风暴怎么办。”
“没有风暴,大风总是有的。”秦绾笑道,“大峪关建造在两座山峰中间,地形狭窄,仿佛一条巨大的走道,这种地形,必然常年有风,星悬不过是测算了一个风力最大的日子罢了,然后就是虞清秋的事。”
“放火?”喻明秋挑眉。
“不错。”秦绾点头,“虞清秋派人在特定的地方连夜放火烧山,北地气候昼夜温差大,即便盛夏,夜晚也冰凉刺骨。山林大火带动周边的冷热气流,硬生生地把大风变成了风暴。”
“大峪关成为西秦北面的门户,七八百年来也没被攻破过,怎么就这么简单?”喻明秋郁闷。
虞清秋用的方法其实一点儿都不高明,甚至可以说低级。他只是让星悬推算出北风最大的日子,再人为加大了风力,最后……派了一支军队登高,从上方处将事先准备好的黄沙撒下去。反正北燕多荒原沙漠草原,黄沙么,路上随便装装就有了。
守城的西秦军是逆风,猝不及防之下,被扑面而来的沙尘暴打得抱头鼠窜,什么都看不见,而早有准备的北燕军是顺风,又用湿布捂住了口鼻,趁着沙尘暴攻城,加上绝对的兵力优势,不到一天时间就打破关门,代价不过是大峪关内被黄沙淹了一半而已。
“确实是很土的办法,但很管用,虽然只能用一次,但这一次怕是已经分出生死了。”李暄道。
“突然想看看夏泽苍的脸色了。”秦绾说道。
“大峪关被破的消息一到,夏泽苍是肯定坐不住了。”李暄提醒道。
“哪儿这么容易放他走。”秦绾把玩着自己的手指,站起身来,招呼道,“不是闲着无聊吗?走,找茬去!”
话音一落,无所事事的沈醉疏和慕容流雪也凑了过来。
“小心夏泽苍狗急跳墙,别一下子把人逼得太急。”李暄哭笑不得。
“知道啦。”秦绾欢快地挥挥手,带着三人出去了。
“王爷,我们?”莫问低声道。
“去和冷帅会合。”李暄点头。“我说,就算北燕能打破大峪关,可我们东华要攻破顺宁郡却不容易。”沈醉疏一边走一边说道。
好歹他也是带过兵的人,也参加过真正的战争,眼光还是有的。
“谁说要打顺宁了?”秦绾诧异道。
“不走顺宁,难道你要出闵州?”沈醉疏一愣,“闵州军新建,战力不强,何况穿越俪影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不是还有一条路吗?”秦绾挑眉。
沈醉疏和慕容流雪对望了一眼,都是一脸的茫然。
与西秦接壤的地方,一是大峪关的北燕,二是顺宁郡的南楚,三是被俪影山隔断的南疆,如果还有四……圣山?可如今西秦不可能不防着东华大军横穿圣山。
秦绾抬起手,指了指西面。
“西域?”慕容流雪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
“裴咏那边,差不多也该收网了。”秦绾淡淡一笑。
救回了孟狄,白鼎身上的蛊就完全不是问题,而西域情况复杂甚至比北方草原更麻烦,三四年下来依旧有零星的反抗存在,西秦想要完全消化那里的资源,起码还需要个十年八年的。
在这样的情形下,白鼎和裴咏这一文一武的多年老搭档重新拉起一支队伍并不是太困难地事。而更绝妙的是,原本孟狄这个人的存在就是被宇文忠秘密控制的,连冉秋心都只是隐约知道有这么一个蛊师的存在。而宇文忠一死,孟狄失踪,冉秋心根本束手无策。
“冷帅已经出兵了?”沈醉疏问道。
“还没有。”秦绾摇了摇头,“我们和西秦可是盟友啊。”
沈醉疏哭笑不得,有你这么坑盟友的吗?
不过,他也明白秦绾的意思,之前白鼎是被北燕控制的,这件事夏泽苍一定知道。所以,大峪关和西域同时入侵,只要东华一天不动,夏泽苍就会把注意力都放在北燕身上,说不定还会向东华求援——毕竟是盟友关系。
而秦绾把夏泽苍和夏泽天困在遇龙岭,一直都是用的软性手段,就是为了不让夏泽苍太过警惕这次的事实北燕和东华合谋的。
“不过,大峪关战事不利,若是西域再起烽烟,夏泽苍是肯定会放弃宝藏回京城坐镇的了,不用强硬手段,我们留不住他。”慕容流雪道。
“至少在冷伯伯发兵顺宁之前,我们要在不和夏泽苍彻底翻脸的情况下,把他留在这里。”秦绾说着,顿了顿,隔了一会儿,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冷声道,“如果真的不行,可以干掉他——只要能封锁消息。”
“你很看中夏泽苍?”慕容流雪诧异道。
“其实,夏泽天真的很幸运。”秦绾忽然道。
“怎么?”听的人都被她跳跃性的发言弄得楞了一下。刚刚不是说的是西秦太子吗?
“要是没有夏泽苍,哪会有今天的西秦战神。”秦绾一声嗤笑,“夏泽天也是皇族,而且镇南王是西秦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算是非常近的血脉了。皇室之中,能有这样的兄弟感情殊为不易。我说过夏泽苍谨慎多疑,可他对夏泽天的信任却从未有过怀疑。正式因为有了这么一个坚固的后盾,夏泽天才能如鱼得水。想想白鼎吧,他的能力难道会比不上夏泽天吗?可夏泽天掌握西秦半数以上兵权,可白鼎苦守崇州一隅之地还要受朝廷猜忌。”
“所以,如果西秦朝堂上做主的不再是夏泽苍,镇南王府就没这么难对付了。”慕容流雪若有所思。
“夏泽天是夏泽苍的心腹,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无论换了谁上位,都不敢再信任镇南王府的。”秦绾淡淡地道。
“所以,到了最后,先要杀的人是夏泽苍。随后……夏泽天不足为虑。”秦绾最后说道。
“话说回来,我们现在要怎么做?”喻明秋直接问道。
“去告诉夏泽苍,我们找到了藏宝室。”秦绾说着,大步走向了出口的方向。
既然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都露出同情的笑容。
这样的诱惑,就看夏泽苍能不能抵抗住了。
事实上,夏泽苍确实——不能。
如果宝藏还只是个虚无缥缈的符号,夏泽苍这会儿怕是已经要启程回京了,可如今,藏宝室近在眼前,或许只要再耽搁个一天两天的,那无尽的藏宝就会落入掌心。
的确,大峪关战况不利,可大峪关和东华的苍茫关一旦被破就无险可守不同,大峪关后城池林立,不少都驻扎着重兵,北燕军也要一寸寸推进,也许会有损失,但绝不至于一溃千里。而就是这个时候,西秦才格外需要宝藏来补充军费。
看着眼前淡定的秦绾,夏泽苍很头疼。
“王妃,当时陵墓坍塌一片,士卒至今没有挖开通路,王妃是不是能解释一下究竟是怎么出来的?”良久,任南生才问道。
“没有十足的把握,本妃和王爷怎么会亲自入陵呢?”秦绾一声嗤笑。
“王妃知道第二条通路?”夏泽苍眼神一缩。
“不能说绝对安全,但总归是退路。”秦绾端着茶盏,慢条斯理地道,“六十年前……本妃的外祖父在机缘巧合之下,曾经进入过藏宝室。当时陵墓塌陷,本妃无可选择之下,进入了外祖父走过的那条路,赌的就是六十年前外祖父曾经破掉的机关不会重置。”
“王妃的外祖父不是南楚先皇?”夏泽苍一愣。
“咳咳。”任南生咳嗽了两声。
夏泽苍也算是反应机敏,马上醒悟过来,秦绾所说的外祖父,恐怕是欧阳燕的生父。
“六十年前孤身破去柳轻风立下的机关,这等奇人,想必在江湖上不会是无名之辈吧。”夏泽苍身后的唐诗冷笑着说了一句,一脸的不屑,显然当她是信口开河。
“确实挺有名的,就算唐姑娘不知道,回去问问令尊也该记忆深刻。”秦绾一挑眉。
“哦?”唐诗发出一个单音。
“赤焰血魔。”秦绾吐出四个字。
“……”同来的沈醉疏和喻明秋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王妃真是掌握了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忽悠死人不偿命的最高境界,这九分半的真话里夹杂半句假话,恐怕就连欧阳晟听了这话一时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反驳起。
唐诗在听到“赤焰血魔”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变了脸色,一声尖叫:“赤焰血魔?欧阳燕居然是那个魔头、疯子的女儿?”
“那是什么人?”夏泽苍疑惑地问了一句。
他出生皇族,就算当时江湖上闹得挺大,可毕竟过了这么多年,也没人再把这种事翻出来给一个皇子听了。
“当年江湖上一个魔头,不但滥杀无辜,甚至屠杀满城百姓,血债累累,五十多年前被四国江湖高手联手剿灭。”任南生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夏泽苍再看向秦绾的目光煞是好看,又带着几分惊奇,但心里却对她之前的话信了七分。
若非事实,以秦绾的身份,给自己添上一个杀人屠城声名狼藉的外祖父,实在没有半点儿好处。就算是真的,也得想办法撇干净才对。
“虽然对他犯下的血债本妃不予置评,不过他确实是从柳轻风墓里得到了一本绝世神功的秘籍,只不过不小心练得走火入魔罢了。”秦绾轻描淡写道。
“赤焰血魔已经死了五十多年了,王妃是如何知道当年的事的?”任南生沉声道。
“当年围剿赤焰血魔,虽然家师没有出手,无名阁也无人参与,但武宗几乎高手尽出,十不存一。我师兄——当时的宗主殷开山也是重伤而回,才导致他不过天命之年就旧伤复发去世。先生以为……家师是真的不知?”秦绾淡淡地道。
夏泽苍和任南生对望了一眼,微微点头。
“那么,王妃既然找到了藏宝室,可曾进入查看?”隔了一会儿,夏泽苍又问道。
秦绾究竟是怎么找到的藏宝室,并不是关键,而夏泽苍在意的是,秦绾是这么好心的人,居然找到了藏宝室不想着独吞,还特地来跟他商议?
“当然进去过了。”秦绾一摊手。
夏泽苍怔了怔,似乎也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坦白,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是因为进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