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辰捧着茶杯,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毫不相干的事:“二十年前,你师父来过星宗,拿着你的生辰八字请老大批命。”
“师父从来没说过。”秦绾惊讶道。星宗大长老奕落最擅长的就是算命了。
“大概是不想让你有负担,若是人从一开始就知道结局,未免缚手缚脚,活得不痛快。”洛辰一耸肩。
“我的,命肯定不太好。”秦绾叹了口气。欧阳慧二十三岁终,短命横死,死无全尸。
“奕落算出来的是九死一生格局。”洛辰淡淡地道,“你二十三岁时有一大劫,能度过,便是富贵绵长,贵不可言,若是度不过,万般皆休。”
“既然师父知道,那为什么”秦绾话还没说完,自己就哑口无言。
欧阳慧与阴山老魔一战是在正月里,确实是九死一生,所以师父是误以为她的大劫已经过了,所以猎宫之变时才措手不及,硬生生熬成一夜白头?
洛辰给了她一个了然的目光,又道:“虽然这也不是奕落算错了,但那家伙总觉得欠了你师父的,现在你师父也不在了,话说回来,冤有头债有主,还在你身上也算圆满。”
“怎么还在我身上?”秦绾一怔。
“那家伙再给你批了一次命——你别吼,我当然知道给一个人批命只能有一次,可你这还能算‘一个人’?”洛辰翻了个白眼给她,嗤笑道,“还要不要听了?”
“说。”秦绾咬牙。
“奕落说,你二十三岁的大劫虽然过了,但天命从不接受欺骗,迟早要还回来的。”洛辰沉吟了一下道,“今年,白虎犯命星,不利西方。”
“不利西方西方?宿州?”秦绾脱口而出。
今年若是西面会有什么大动静,多半就是宿州了。
“也就是说,王妃只要不去西面就可以了?”慕容流雪沉声道。
“哪有这么容易,你以为是刚才那个小鬼,顶口锅就行了?”洛辰不屑道。
“”
虽然知道洛辰顶着这副皮囊实际年龄已经是个百岁老人,但看着一个青年把个老汉叫做小鬼,实在滋味难言。
“其实,我本来也没打算亲自去宿州。”秦绾委婉地道。
今时不同往日,除非三国盛会这种状况,单一个宿州,就算宿州军谋反,也不需要她堂堂摄政王妃亲自出马了。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洛辰却只是轻笑,语气中满是笃定。
“要是我就是不去呢?”秦绾不服气道。还真挺难想象宿州的情况要坏到什么地步才能逼得她不得不亲自走一趟。
“我说了,天命难违。”洛辰一翻白眼,满不在乎道,“你要是真不去,大概这劫就要应在你亲近的人身上了吧。”
一直淡定自若的秦绾听到这句话也不禁变色。
亲近的人现在在宿州的人是谁?唐少陵和秦枫,还有马上要去宿州的陆臻和谢离,无论哪个都算得上是她的“亲近之人”。何况,如果将来形势急转直下,真的到了她得亲自坐镇的地步,那么,如果她不去,还有谁有哪个资格和能力代替她去?
不用思考,只有一个人——李暄。
她并非不信奕落的批命,只是坚信自己一定能与天抗衡,然而,如果这个劫难要落在旁人身上
“洛辰长老,能不能说得再清楚一点?”慕容流雪忍不住道。
“你不知道什么叫天机不可泄露吗?这已经够清楚的了。”洛辰冷笑。
“谢谢你,洛辰大哥。”秦绾阻止了慕容流雪继续发问,抬头一笑。
“你啊”落潭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嘀咕道,“要是我早生八十年,一定要娶你。”
“知道了知道了。”秦绾很淡定。
“话已带到,我回山了,这院子你可以用,今天之后,隐宗就要换据点了。”洛辰潇洒地挥挥衣袖,负手往外走,一面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慕容流雪凝神细听,不由得抽了抽嘴角,一脸的哭笑不得。
什么“我生卿未生,卿生我已老”什么跟什么?难道摄政王居然还有个一百零一岁的情敌吗?
“这个我师父和星宗的前宗主、洛辰的师父是同辈,所以”秦绾干笑,“而且,我小时候是唯一一个不怕洛辰那张脸的孩子,所以他老喜欢跑到无名阁来逗我玩。”
师父辈分太高不是她的错啊,尤其洛辰还长了这么一张脸,叫声大哥毫无压力,换了另外两位长老,原谅她也是叫不出来的。
慕容流雪摇头,好吧,对于徐鹤那群徒孙和李镶那群侄孙来说,洛辰这个大哥毫无违和感。
“宿州啊,那里到底有什么呢?”秦绾喃喃自语。
“王妃,如果真有那个时候,想必还是会去宿州的吧?”慕容流雪了然。
“当然,既然是我的劫,总得我自己过。”秦绾笑道。
“舍命陪君子。”慕容流雪举起了茶杯示意。
秦绾一挑眉,拿起茶杯与他轻轻一碰:“多谢。”
“既然如此,宿州那边还是该早做安排。”慕容流雪提醒道。
“回头我让执剑和荆蓝去哥哥身边,他是文人,可别真遭什么无妄之灾。”秦绾道。
“唐兄那里?”慕容流雪道。
“得了吧,他真要有事,暗卫只会碍手碍脚。”秦绾撇了撇嘴,隔了一会儿才道,“我让执剑顺道再给他捎几瓶清毒丹和凤凰培元丹去。”
慕容流雪微微点头。
“还有”秦绾顿了顿才道,“洛辰的话,先不要告诉王爷。”
慕容流雪微微一怔,虽然眼底闪过一丝不赞同,但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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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伤风败俗()
“王爷,顾将军,那边就是圣女庙了。”方玉谦指着对面的建筑说道。
这座茶楼位于圣女庙正对面,若是往年,早已座无虚席,不过今年却是被方玉谦包了下来,掌柜倒是挺高兴,给的银子只多不少,但伺候一桌贵客总比做百来人的生意轻松多了,何况,挺刺史大人喊的是“王爷”,有一位王爷光顾了自家茶楼,以后说出去也有面子不是。
“按照惯例,圣女的花车要在教众的簇拥下绕城一周为沿途百姓祈福,最后才回到圣女庙。”方玉谦介绍道。
“不知道这位圣女为百姓求的是什么呢?”李暄淡淡地道。
“这个……”方玉谦楞了一下,干笑道,“左右不过是风调雨顺、阖家平安之类的吧。”
“是吗?”李暄不置可否,放下茶杯,靠着扶栏向下看去,却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目光微微一顿,又移了开去,眼底却染上了笑意。
一明一暗的主意的确不错,就像现在,方玉谦的注意力完全在他身上,这几日明里暗里都能感觉到有人在监视着宁王府。
“对了,怎么不见夏大人?”一边的顾宁仿佛不在意地说了一句。
“夏大人还没来?”方玉谦也是一怔,转头去看身后的侍从。
“这……夏大人早就出门了,按理说应该比咱们都先到。”侍从为难道。
何况,夏恂的官职最低,理应最先到达,让堂堂摄政王等他这种事,一向谨慎的夏恂是不会做的。
“派人去找找。”方玉谦皱了皱眉。
“是。”侍从应声而去。
“这圣女祭人多眼杂,要谨防有人浑水摸鱼。”李暄提醒道。
“王爷放心,刘将军已经加派了城防营的官兵巡逻,城外的齐将军也在军营待命,断不会让不法之徒有机可趁。”方玉谦大义凛然道。
“这就好。”李暄点点头。
“方大人,今天圣女真会传达火神的旨意吗?”顾宁一脸好奇地问道。
“这就不知道了,我等凡人怎能揣测神意呢。”方玉谦道。
李暄轻轻一笑,端起茶杯,吹了吹滚烫的茶水,一派悠然自得。
方玉谦确实是个圆滑的人,顺势便说起了宁州的风景名胜,历史典故,他口才好,讲得绘声绘色的,顾宁偶尔附和一两声,也不冷场。
没多久,之前下去找人的侍从急匆匆地跑回来,面色惨白,满头大汗,仿佛丢了魂似的。
“怎么回事?找到夏大人没有?”方玉谦不悦道。
“这、这、夏大人他……”侍从脸上的汗珠冒得更欢了。
“有事说事!”方玉谦不耐烦道,“夏大人是突然病了,还是郡守府中有事绊住了?”
“不是……”侍从抹了把汗,偷望了李暄一眼,苦着脸道,“夏大人他……和人因为挽云楼的云荷姑娘打起来了,还……”
“呯!”方玉谦脸色铁青,一巴掌拍在桌面上。
侍从一锁头,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云荷姑娘?”李暄一挑眉。
“是挽云楼的花魁头牌。”侍从小声道。
“所以,夏大人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因为一个青楼女子和人争风吃醋以致于大打出手?”李暄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听不出喜怒。
“是、是的!”侍从一闭眼,破罐子破摔地道。
不是他蠢得在摄政王面前就把这丑事给捅出来,就算他不说,王爷也很快就会知道的,到时候还要问欺瞒的罪责,而实话实说的话,顶多也就是夏恂一个人的错。
“这宁州的官员真特别。”顾宁讽刺道。
“这个,其实没人看到夏大人和人打架。”侍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百姓只是在挽云楼旁边的巷子里听到女子的尖叫声,以为出事才冲过去,看到的就是受伤的夏大人和抱着夏大人的云荷姑娘。”
“那怎么说是争风吃醋?”方玉谦的神情微微一松,怒道,“说不定是夏大人救了遭到歹徒的云荷姑娘呢?”
“可……夏大人衣衫不整,脸上还有云荷姑娘留下的胭脂印,听说……两人的姿态也不堪入目,见到的百姓不少,只怕明天就要传遍景宁城了。”侍从一脸的委屈。
总不能是有个变态拿刀逼迫夏恂和云荷这样那样,自己在旁边观看,最后还把人揍了一顿吧!
“简直、简直伤风败俗!”方玉谦气得手指都在发抖了,但愤怒之余,心里免不了疑惑,夏恂并不是蠢货,明知今天要陪同摄政王观看圣女祭庆典,就算再好色,也不可能这会儿去找姑娘吧?大白天的呢!
·
“简直伤风败俗。”与此同时,隐宗的据点里,秦绾也非常同意这一点。
喻明秋眨巴着眼睛,一脸的无辜。
“那位夏大人是哪儿得罪你了?”慕容流雪苦笑。
今天一过,夏恂的名声可谓是跌到了泥里还要被踩几脚,就算以后查清他和圣火教毫无关系,怕也无法为官了。如果只是试探,喻明秋真没必要做得这么绝,直接毁了人家的前途。
“败类!”喻明秋愤愤地道。
秦绾和慕容流雪对望了一眼,一摊手:“他干了什么?”
喻明秋抬头,看天看云就是不看她。
“不能说?”秦绾诧异。
“私怨。”好一会儿,喻明秋才吐出两个字。
秦绾微微皱了皱眉,他们到景宁并非一日,喻明秋也不是今天才见到夏恂,而宁州官员的资料更是在王府的时候就看过,没道理如今才发现有私怨?何况夏恂一个科举考上来的进士,和青城观弟子喻明秋能有什么私怨?
眼前的青年微微抿着唇,素来从容淡定的脸上一片倔强,显然是准备打死也不说出口了。
“一个个都古古怪怪的。”秦绾一头雾水。
李暄突然说要她试一试夏恂,也没说要试什么,那个夏恂身上到底有什么奇怪的?
“王妃,废了夏恂,可有妨碍?”慕容流雪问道。
“这倒是没关系。”秦绾摇了摇头,再看看喻明秋,又叹了口气,无奈道,“废了就废了吧。”
喻明秋跟在她身边,从无所求,难得干了一件任性的事,不过就是废了一个可能别有用心的官员,她能苛责他什么?就算夏恂是冤枉的也只能算他倒霉,人有亲疏远近,这世上本来也没什么公平。何况,她并不觉得喻明秋会无缘无故对一个普通人下手,既然他不想说,那也就罢了。
“多谢王妃。”喻明秋小小地松了口气。
“这几天让暗卫盯紧夏恂,看他有没有接触什么人。”秦绾吩咐道,“既然闹了这么一出,就要闹大,明天之内,让这件事传遍景宁。”
“是。”喻明秋答应一声。
“夏恂若真是幕后之人的棋子,恐怕也坐不住。”慕容流雪轻笑。
“我现在就去。”喻明秋站起身,也不等秦绾回应,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真是……难得看见他这么活泼的样子。”秦绾失笑。
“说起来,王妃倒确实比他更年长。”慕容流雪顿了顿,终于道,“只是突然有些好奇,王妃就是欧阳慧小姐这件事,究竟有多少人知道?”
秦绾愣了愣,随即也笑起来。
一直以来,她是欧阳慧这件事,他和慕容流雪都是心照不宣的。不过,今日洛辰相当于直接揭穿了她的身份,倒是让慕容流雪把这句话问出了口。
“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吧。”秦绾捧着茶杯,悠然道,“其实,我是秦绾还是欧阳慧,又有什么区别呢?秦绾幽禁十八年,无亲无故,欧阳慧大仇已报,故旧知交仍在,不过是换了一副皮囊——”
“咔嚓!”就在这时,门外猛地响起了什么东西碎裂的轻响。
第二十二章 悲愤的喻明秋()
一秒记住君子堂 。,君子堂!
“谁?”慕容流雪直接站了起来。
虽说是因为这里是隐宗的据点,稍微有些放松警惕,但也不至于随便让人摸到门口还不自觉。
好一会儿,外面不闻丝毫声息。
听错了?慕容流雪有些疑惑。
秦绾微微皱了皱眉,站起来,打开了房门。
院子里站着一尊雕塑——嗯,是石化状态的喻明秋。
秦绾无言,与他对望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侧身道:“进来吧。”
喻明秋手脚僵硬地走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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