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首直接昏了过去。
“死、死了?”付元雄慢慢地走过来。
别说那些商行的伙计了,就连他手下的镖师,近距离观看了一场屠杀之后也有些腿软,至于那位阮大人,在一颗人头飞过来的时候就吓昏过去了。
“还早呢。”唐少陵一挑眉,脚下用力,一脚将那匪首踢到了一辆粮车上,“搭个便车,带去嘉宁。”
“带去嘉宁干什么?”付元雄楞了一下。
“我抓了马匪的首领,官府不该给赏金吗?”唐少陵反问。
“……”付元雄无语。之前居然想邀请他加入镖局的自己是有多傻?有这一身武功的人会缺钱?只要勾勾手指多少金银都有人送上门来啊!可他居然还在乎官府那点赏金!
“多谢少主救命之恩。”阮明升的护卫首领走过来。
“你认识我?”唐少陵有点好奇,这世上会叫他少主的人,多半是和鸣剑山庄有点关系的。
“南楚昆吾派弟子贺竟,七年前曾有幸参加英雄宴。”护卫首领说着,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之前逃命中他是真没看见这个打扮得像是落魄剑客的年轻人是谁,还是阮明升叫出了那个“唐”字才想起来的。
“行了,你要是听过江湖传言就别再叫我少主。”唐少陵不在意地挥挥手。
参加过英雄宴的人多了海去,人家记得他,他哪有空一个个认识过来。在唐公子眼里,现在对阮明升的兴趣都多过什么贺竟。
防护圈内,高管事好不容易爬起来,一脸心疼地吩咐伙计收拾货物。
好在除了几袋粮食被羽箭扎破之外,损失不大,吓跑的几匹马也可以用马匪的补上,当下众人合力清理掉破损的米袋,刚好空出一辆板车来,用来运送那个马匪首领。
“公子,那位大人怎么办?”付元雄问道。语气中除了恭谨,还带着一丝忌惮。
就算不知道这人究竟是谁,可见过他杀人如闲庭信步的写意,怎么能不胆寒?
“请少……请公子捎带一程。”贺竟急忙道。
他们这已进入宿州地界就遭遇追杀,护卫死伤过半,虽说剩下的路不足一天,可让他们自己走,真没把握平安把阮明升送到嘉宁郡。
“这种事,你跟高管事商量去,关本公子屁事。”唐少陵一声嗤笑。
贺竟一脸的尴尬,可他能说只是因为唐少陵在这里才安全吗?没有唐少陵,商队根本就是累赘罢了。
就在这时,远远的,传来一阵隐隐的闷雷声,连地面都能感觉到微微的震动。
“恐怕有上千人。”付元雄脸色大变。
“马、马匪的同伙吗?这可怎么办?死定了啊。”高管事脸如死灰。
“别闹了。”唐少陵一脸的鄙视,“百来人就算了,上千人的匪徒,真当朝廷是死的?”
“那、那会是……”高管事问道。
“大概是宿州军吧。”唐少陵淡淡地道。
“那就好、就好!”高管事的心情大起大落,几乎喜极而泣。
“公子似乎不太高兴?”付元雄看了看唐少陵的脸色,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道。
“你不是也觉得官兵来得太巧了吗?”唐少陵反问。
付元雄耸了耸肩,又指指被贺竟背出来的阮明升道:“这不是还有位嘉宁郡守吗?”
说话间,嘉宁方向已经能看到军队的影子,迎风飘扬的一面将旗上写着一个“艾”字。
“是宿州军副统领艾辉。”付元雄道。
“哦。”唐少陵只是应了一声,横竖他知道了名字也不认得艾辉是哪根葱。
“前面怎么回事!”远远的,一个霹雳似的声音大喝道。
付元雄看看唐少陵,确定他是真不想说话,又不能指望已经吓得话都说不清楚的高管事,只得上前道:“是宿州军的艾将军吗?小人是云州镇远镖局的副总镖头付元雄,压了一趟镖护送高家粮行的商队到嘉宁,途中遇到马匪洗劫,奋力将其杀退。”
“是吗?”军队在一箭之地外停下,为首的满脸络腮胡的将军带了几十名亲兵上前,满眼都是怀疑,指着不远处那一片尸山血海道,“那都是你们杀的马匪?”
“是。”付元雄看了一眼唐少陵,硬着头皮应道。
“一派胡言!”艾辉眼睛一瞪,怒道,“你们才几个人?而且就只有那几个人身上带了血,你是总镖头?你没动手?你想说百来名悍匪是你们六七个人杀的不成?”
“……”付元雄动了动嘴唇,很想说其实那都是一个人杀的。
“都给我拿下!”艾辉一挥手。
“艾将军这是做什么?”付元雄又惊又怒。
“本将怀疑你们才是马匪,残杀百姓之后对调身份,企图蒙混过关!”艾辉道。
“将军,我们是新任嘉宁郡守阮大人的护卫,被马匪追杀,幸得镇远镖局救援才免于难,这是阮大人的印鉴和任命文书为证。”贺竟上前道。
“阮大人?”艾辉皱了皱眉。
“是,有印鉴在此。”贺竟双手奉上印鉴。
“可这位阮大人却是昏迷不醒的。”艾辉冷笑道,“焉知你们不是劫持了阮大人将其打昏,甚至是杀了人之后夺了印信再找人假扮?”
“这……”贺竟一介武夫,也不善言辞,顿时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有去看唐少陵。
他可是明白这位如今是什么身份,唐少陵要是肯出面,区区一个副统领敢这么嚣张?
可偏偏,被他看的这位像是事不关己一般,靠着板车,抱着双臂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全部拿下再说!”艾辉却直接指向了唐少陵。
“嗯?”唐少陵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
“别以为本将军没注意,他们都在看你,你就是这些马匪的首领吧?拿下!”艾辉狠狠地道。
“……”贺竟张了张嘴,想说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个艾副统领,这是活腻了吧?
不管以前贺竟所知道的唐少陵是什么样子的,可刚刚看他面不改色地杀人砍头浑身浴血,这可是尊杀神啊。
唐少陵没去看那些举着刀剑压上来的官兵,右手轻抚着左腕上的一串佛珠,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那是空远大师临终前送给秦绾的,一代高僧随身携带多年,佛性十足,而唐少陵虽说控制了走火入魔,但身上的煞气却还不能立刻做到锋芒内敛,所以秦绾干脆把这串佛珠送给了他压制。
“唐公子,我们……”贺竟踌躇道。
“不就是坐牢么,走呗。”唐少陵抬了抬头,慢悠悠地道。
“啊?”贺竟傻眼。
“艾将军也不能无凭无据就把我们都当马匪砍了吧,等阮大人醒了自然能证明的,高管事这里,嘉宁郡的商行也有人认得的,不是吗?”唐少陵道,“左右很快就能查清楚的。”
“这位……说道对,我宿州军不会随便冤枉好人。”艾辉僵硬着脸道。
要是这些人反抗倒也罢了,可他是官军,没有证据确实不能随便砍了不抵抗的百姓,充其量也就是先压进大牢,当然,进了大牢之后如何,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这……好吗?”贺竟迟疑道。
“怎么,你们这位阮大人是假冒的?”唐少陵道。
“当然不是!”贺竟黑线,话说回来唐公子你明明对我们家阮大人更熟!
付元雄也没办法,历来民不与官斗,何况眼前是整整以前正规军,好在高家商行和镇远镖局都是身家清白,应该……很快就能查清楚的吧?
当下艾辉命人缴了镖局的武器,将整个商队夹在队伍中间返回嘉宁,再留下一百人打扫战场。
“艾将军,能不能……让他换身衣服?”贺竟问道。
艾辉看看唐少陵,也被他身上浓烈的血腥味冲得不太舒服,微一犹豫,就指了两个士兵,示意他们跟着一起去。
唐少陵一声嗤笑,不过他也不是喜欢穿着血糊糊湿漉漉的衣服,当下随手抓了包袱里一件替换的衣服到树后去换了。至于他身上的鱼肠剑和金牌——就凭两个小兵也想看清他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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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唐兄现在在嘉宁郡大牢?”喻明秋看完整张纸上的内容,实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不过对于宿州军,就只有同情了。
不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吗?还是你竟然觉得唐公子是不记仇的?
“他是玩得开心,要不然人在大牢里怎么还有心情给我写一堆废话。”秦绾没好气道。
那洋洋洒洒千余字,正事几句话就能说完,实在不用像是说书似的巨细无遗都讲一遍。
“属下觉得,宿州军要倒霉。”喻明秋叹了口气。
“废话。”秦绾一声冷笑,“把他关进大牢容易,可想请他出来就要造孽了。”
“那也是自找的。”喻明秋幸灾乐祸,又道,“暗卫呢?就这么看着?”
“大概被他修理了吧。”秦绾说着,拿回信纸,和另一张图画放在一起折好,吩咐道,“把这个拿去给王爷。”
一阵风吹过,桃林里多了一个黑衣暗卫,接过信,一言不发地继续消失。
“既然有人自己想作死,就别管了。”秦绾说着,拂袖离去。今天毕竟是她的生辰宴,一直不露面也不好。
喻明秋亦步亦趋地跟上,其实倒是很想问一句,王妃您口中那个想作死的,指的到底是艾辉,还是唐公子呢?
第五章 出巡()
生辰宴后,朝堂上最大的一件事就是立后大典。
毕竟是一国之后,也不是每个府邸的主母都有摄政王妃的底气不把皇后放在眼里,至少在表面上看来,定国公府已经渐渐重回京城的权势中心。而更多的府邸则是在观望摄政王府的风向。
毕竟,皇帝大婚之后,面临的就是亲政了。
几日后,一张长长的名单送到了秦绾书案前。
“什么玩意儿?”秦绾抬头看着面前风尘仆仆的两人。
“月初时圣山公布了新一年的高手榜,属下就让人抄了一份带回来。”执剑笑眯眯地道。
“无聊。”秦绾一声嗤笑,“我让你和荆蓝是去查慧明大师的事的。”
“顺便嘛。”荆蓝一摊手。
“看看也无妨么。”秦绾身后,喻明秋伸出一只手,展开了卷轴。
第一个名字自然还是秦紫曦,而后面秦绾扫了一眼,不由得楞了一下。
“今年这前二十变化挺大呀。”喻明秋惊讶道。
第二是沈醉疏,喻明秋和唐诗依旧是第四第五不变,第三却赫然换成了风衍烈,顾宁大约是因为从军的关系,这几年更注重马上的功夫,掉了两位变成十三,慕容流雪反倒往上动了好几位,名列第七。另外,霍绍齐从十六进位十四,西门远山从二十前进到十七,还有之前好几个名字,一下子掉到二十开外去了。
“去年的三国盛会,给了观察的武宗和隐宗不少机会。”秦绾道。
“可是唐公子的名字去哪儿了?”荆蓝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榜单,奇怪地问道。
确实,要说高手榜今年最大的变化,就是唐少陵的名字干脆整个儿被抹去了——之前江湖上还一直在猜测,三国盛会之后,万年第二的唐少陵终于应该问鼎榜首了呢。
可以想象,榜单一出,江湖上一定已经炸开了锅,估计都有人敢猜唐少陵走火入魔已经死了。
“南宫大侠不会是报复吧?”荆蓝弱弱的道。
“南宫廉哪有这么幼稚。”秦绾又好气又好笑,顺手把榜单扔给了喻明秋去看。
“唐公子连南宫大侠都打败了,怎么反而榜上无名呢?”荆蓝不服。
“他连南宫廉都揍了,高手榜哪里还容得下他,他还能算是后起之秀?”秦绾一声嗤笑。
圣山高手榜排的只是四十岁以下的年轻人,即便是榜首,在南宫廉那一辈人眼里也只是个后辈,而已经到了南宫廉这个级别的唐少陵,再排在榜单中已经不是荣耀,而是打压了。除名,才是南宫廉对唐少陵的赞誉。
“倒是慕容兄一下次前进了七位,这速度有点惊人。”喻明秋奇道,“也没见他怎么练功啊。”
要知道,高手榜排名越前面的,就越难以超越,大家天资都差不多,你进步人家也进步,永远都是这点差距,若非有奇遇,极难有所变化,而这一次却出了两个变化——风衍烈和慕容流雪。
“风衍烈大概是有什么奇遇了。”秦绾说着,顿了顿,又笑道,“至于慕容隐宗的消息果然灵通。”
“真有什么奇遇吗?”执剑兴致勃勃地问道。
“不算奇遇,不过是终于想办法把当年沉在西京城外雍渠里的射日弓捞起来送了回来罢了。”秦绾一耸肩,轻描淡写道,“三年前西京行宫那一箭之威,慕容的排名就该有变化,只是后来他失落射日弓才罢了,如今射日弓回到他手里,实力自然要重新计算。”
执剑想起慕容流雪的箭术,有些感叹道:“慕容公子不愧是名将之后啊。”
秦绾淡淡一笑,当年慕容流雪拿着射日弓只有开一箭之力还伤了受伤经络,不过这几年一直用凤凰培元丹养着,内力精纯多了,要不然她也不会动了去取射日弓的念头。从雍渠里捞东西不容易,如此宝物从西秦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回东华更不容易,如果无法使用,实在不需要这么着急,横竖沉在雍渠里也丢不了。
“好了,说正事。”秦绾敲敲桌子。
“宝龙寺那个老和尚真的没什么好查的。”执剑闻言,顿时垮下了脸,“能查出来的,王妃都已经知道了,王妃不知道的,就连这和尚的出生地都查不到,甚至宝龙寺不少和尚连寺里还有一位慧字辈的长老都不知道。”
“越是查不出来的,总觉得越有问题。”秦绾皱眉。
“西秦那边,暗卫的情报网没那么效率。”执剑无奈地摊手。
“那就慢慢查。”秦绾咬牙。她还就不信了,再不行,大不了派人去把那老和尚抢出来!毕竟唯一能救他的沈醉疏人在东华,若是慧明大师真的想死,也没必要在冰洞里熬上几十年的折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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