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廉一笑,很有风度地放过了他看上的那一块。
红绳灵巧地勾住碎布片一角,缩了回去。
“啪!”与此同时,童颜激荡起的真气和南宫廉的隔空取物内力一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童颜倒飞而回,落在夏泽苍身边,一伸手,展开一块碎布,清晰可见一个手指大小的破洞。
南宫廉慢吞吞地抖了抖抓过来的布片,露出一个小洞,叹了口气道:“看来王妃说得不错,实力和运气本来也是一回事。第一轮是东华轮空了。”
“是么,本妃一向人品极好。”秦绾一笑,带着沈醉疏和喻明秋转身下台。
宇文忠和夏泽苍也没什么意见,从谁开始,原本也不是多大的便宜,只是事发突然,谁也没反应过来,这般纯赌运气的事让秦绾赢了,莫名心里有点不爽罢了。
秦绾一边往回走,唇边依旧带着一丝笑意。
“你真没作弊?”沈醉疏纳闷地问道。
“你凭什么以为我能在他们面前作弊?”秦绾无语地看他。
这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还有南宫廉和童颜那样的高手,给三块碎布都戳一个洞这种手法肯定是会被看出来的。
“反正,我就是不信你是靠运气赢的。”沈醉疏道。
“”秦绾郁闷地白了他一眼,咕哝道,“真是野性的直觉。”
“所以,你真作弊了?”沈醉疏睁大了眼睛,压低了声音震惊道。
“是有人作弊了,不过不是我。”秦绾笑了笑。
喻明秋从袖子里抽出那块没展开的布,果然,角上一个清晰的洞。
“南宫廉?”沈醉疏想了想道。
“童颜没有理由,可南宫廉完全有可能在接到手里的时候顺手给戳个洞。”秦绾低声道,“他站在宇文忠后面,和冉秋心之间又被宇文忠的身体挡住了,西秦和我们也距离比较远,加上没人想到他会这么做,他只要手脚快些就天衣无缝。除非我们这个最后展示的故意戳穿他。”
“我又不傻。”喻明秋抬头看天。所以南宫廉一开口,他顺势就把碎布收起来了。
“抽个签你们还有那么多心眼儿。”沈醉疏苦笑着摇摇头。
“这么说起来,南宫廉还真是没恶意?”喻明秋道。
“他示好,我们就收着。不过,到了擂台上,即便是武者的傲骨,也不会让他放水的。”秦绾道。
“怕什么,揍回去就是。”唐少陵站在大营门口等着他们回来。
对于秦绾不带他去这一点,唐公子表示很不高兴。
“你要是能揍回去,我是没意见。”秦绾没好气道。
“也不是不可以他什么时候上?”唐少陵兴致勃勃道。
“早得很。”秦绾回头看了一眼。
擂台上两个都是她不认识的人。
这时候的折剑岭除了他们官方人马,还有不少自发赶来的江湖人士,或为保家卫国却不想直接和官家扯上关系所以自己来的,更多的是纯粹想借机扬名立万,都不会有人阻止,只要他们同样遵守擂台的规则就行。
这第一天上去的最多的就是这类人。
“今天就是看看热闹,让那些江湖人自个儿打打,也算是变相的招揽人才吧。”秦绾道。
“真无聊。”唐少陵叹了口气。
“我们要讨论的是,怎么在三场之内,把南宫廉打下台去。”秦绾道。
“简单。”唐少陵不假思索地道,“喻明秋第一场,童颜第二场,最后我来。”
“为什么不让我上?”沈醉疏奇道。
倒不是说喻明秋弱,只是相比起来,炎阳七转大成的他比起喻明秋肯定是强出一线的,事实上,若非唐少陵因为不明原因实力也不明,沈醉疏才是秦绾这边的第一高手。
“因为你和南宫廉是一类人,都太正直了!”唐少陵翻了个白眼。
“什么意思。”沈醉疏黑了脸。
“这次的比武,除了不能有第三人插手之外,其实是没有规则的。”唐少陵若有深意道。
“你的意思是,用诡计?”沈醉疏道。
“算不得诡计,只是合理利用规则。”唐少陵解释道,“童颜毕竟活了这一把年纪了,功力深厚,让他去不用求胜,只要尽力消耗南宫廉的内力。而喻明秋”
说着,他的目光转了过去,似乎在思考要怎么说。
“你让我消耗南宫廉的精神。”喻明秋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能带着磁石去跟唐诗打架的人,果然适合这个任务。”唐少陵满意地点头。
秦绾无语,这意思说白了就是让喻明秋不择手段折腾得南宫廉疲于奔命嘛,这种事,沈醉疏确实做不到。
就像唐少陵所说,沈醉疏太“正直”,不会耍手段,而喻明秋看着懒散,可喜欢偷懒的人才会精于各种偏门的手段去达到目的,从这一点来看,还真没有比喻明秋更合适的人选了。
“好,童颜那里,我和夏泽苍去说,既然是同盟,总该拿出点诚意来。”秦绾点点头。
“唐兄,如果你现在和南宫廉公平打一场如何?”沈醉疏忽然问道。
唐少陵的计划看着没有问题,但最大的变数其实正是他自己,唐少陵的武功如今到底是什么状况,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
“五五开。”唐少陵干脆道。
“那你还这么算计?”沈醉疏失声,又不禁骇然。
短短三年,他已经觉得自己的武功进境很不可思议了,可眼前的人却说,他已经能和南宫廉一较高下?他还吃了凤凰花呢,唐少陵总不至于吞了仙丹吧!
“因为我控制不住。”唐少陵揉揉鼻子,有些尴尬道,“我直接和他打,我胜,他死我重伤,我败,我死他废。”
“惨烈啊。”沈醉疏道。
“我只有功力能和南宫廉比肩,可境界上却差他不止一个阶段,他能收得住手,我却不能。”唐少陵看着自己的手掌,淡淡地道,“再过十年或许可以,但现在,我要尽量避免这个结果。”
“有时候觉得你像个疯子,可现在又觉得你简直冷静得可怕。”沈醉疏苦笑。
说话间,几人已经回到营中,正好遇见巡营的顾宁。
青年身姿挺拔,暗红色的劲装外披着银色的细柳叶甲,眉宇间隐隐带了刚毅的神色。果然成家立业是让男人快速成熟的捷径。而如今的顾宁,看起来几乎没有了当年闯荡江湖的翩翩公子气质,完全像个带兵的将军了。
叶灵是李暄特许随夫上任的,也是前几个月才跟着顾宁回到京城,如今他们已经有了个一岁多的儿子,叶灵肚子里还有一个,苏青崖之前把过脉,是个女孩儿。
顾月白夫妇是再满意没有了,总觉得儿子这辈子做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就是当年在古县外茶亭抢了长乐郡主的马了。
“王妃不去观战吗?”顾宁拱了拱手问道。
“这会儿可没什么好看的。”秦绾笑了笑,又吩咐道,“没有我的吩咐,你们谁也不许出手。”
“是。”顾宁答应一声,又道,“那西门大哥和霍少堡主那边是否要?”
“去说一声吧,不过不强求。”秦绾想了想道,“还有,今天的比武,你去看看吧。”
“我?”顾宁一愣。
“这些江湖人,有些是求名,有些呢,是求利。”秦绾淡淡一笑道,“而那里,就是他们展示自己价值的舞台,自然是需要一个欣赏者的。宇文忠费尽心机办这场盛会,也不会仅仅为了尚且虚无缥缈的宝藏,求才才是正理。”
“明白了。”顾宁恍然大悟地点头,走了几步,又想起了什么,停下来道,“青城观来人了,如今安排在后营。”
“辛苦了。”秦绾点点头。
之前凌虚子就说了回去后会请掌教另派人来相助,算算时间也该到了,正好泣雪剑的事喻明秋是一问三不知,最好来的是个知情者。
“知道来的是谁吗?”喻明秋插了一句。
“为首的自称叫玄净。”顾宁答道。
喻明秋一下子黑了脸。
“很熟?”秦绾道。
玄字辈,应该和玄玉一样,是喻明秋的同辈吧。
“我二师兄。”喻明秋回答得很勉强,“自从当年大师兄被宝龙寺打得残废跳崖自尽了之后,二师兄就是青城观首徒了,没有意外的话,他就是下一任掌教。”
“关系不好?”秦绾笑道。
“青城观就没有跟我关系好的。”喻明秋直接一摊手。
如果他修道,倒也没什么问题,掌教年纪大了,偏疼一些年幼的关门弟子也是人之常情。可偏偏他是俗家弟子,即便是出家人,毕竟太过年轻,还做不到无嗔无念。
“看起来这个是特别差。”秦绾叹了口气,一脸的同情。
“我这个二师兄人挺好,也不是不喜欢我,就是”喻明秋伤脑筋地道,“特别正经,特别一板一眼,所以每次看见我就要教训。”
“噗”秦绾笑喷,“原来是家长啊。”
喻明秋脸色黑得发苦。
“我就不去了,先收拾一下这个。”沈醉疏很果断地停下了脚步,还晃了晃手里装着春山图的盒子。
七绝公子早年诗酒风流,放荡不羁,得过且过,这几年知道自己不会短命了之后虽然收敛了不少,但对玄净那种古板道士还是敬谢不敏。
“走吧,别让人久等了。”秦绾说道。
然后后面跟了一个磨磨蹭蹭的喻明秋和明显想看热闹的唐少陵。17
第七十三章 巫蛊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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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绾看到营中七八个道士的时候,第一眼就直觉感到哪个是玄净。
严肃、古板、正直,坐得笔挺,三绺长须纹丝不动,背后斜插着一把青钢长剑,臂上搁着一支拂尘,就是那种最标准的出家人形象。
他身后还有四个生面孔的年轻道士,另外还有前些日子就到了的青城观守剑长老凌云子和玄诚师徒。
“贫道玄净,见过摄政王妃。”玄净起身,不卑不吭地带着弟子行礼。
“道长免礼。”秦绾微笑这抬了抬手。
“二师兄。”喻明秋很勉强地叫了声。
玄净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眉心微微一皱,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压了下去。
“小师叔好。”玄净的几个弟子这才上前见礼。
喻明秋苦着脸一一回礼。
秦绾忽然有点明白他为什么看见玄净这般发憷,就像是私塾里最调皮捣蛋的学生,看见了真心待他们如子侄的严厉先生,那种不能打不能骂,被训还得乖乖听着以免惹先生不高兴——等学成出山了,谁不跑啊……
“道长一路辛苦。”秦绾摆手,让众人都坐下说话。
不过,坐下来的也只有秦绾、凌云子和玄净,玄诚和几个守字辈的弟子都站在自家师父身后,喻明秋同样在行使自己侍卫的职责。剩下一个唐少陵,站没站相地靠在墙上,无聊地把玩着腰佩下面系的穗子。
“前些日子灵虚师叔和玄玉师弟已经平安回到青城观,多谢王妃救命之恩,若是他日有所差遣,青城观上下在所不辞。”玄净正色道。
“举手之劳,就不必一遍一遍谢了。”秦绾笑笑道,“说起来,凌云前辈才来不久,玄净道长应该是前脚后脚就下山了吧?可是有什么变故。”
“倒也说不上什么变故。”玄净说着,看了唐少陵一眼才道,“听说泣雪剑在北燕出现,所以贫道奉师命前来一探究竟,不过到了折剑岭才知道,剑已经夺回来了。”
“侥幸而已。”秦绾的脸色有些凝重,“本妃至今不清楚宇文忠变相把泣雪剑还回来的用意。”
“可否借剑一观?”玄净一拱手。
秦绾回头去看喻明秋。
“在这里。”喻明秋从衣袖里掏出泣雪剑,双手奉上。
若按师门规矩,这把剑应该交给守剑长老凌云子,不过这里是军营,泣雪剑,某种意义上来说属于唐少陵的战利品,青城观也没这么厚脸皮直接要回去,可秦绾也不想因为一把剑和青城观有心结,所以由喻明秋这个身属两方之人保管最妥当了。
玄净郑重地接过剑,仔细检查了一遍,似乎陷入了沉思。
“除了换过剑鞘,还有什么不对吗?”凌云子下意识地问道。
“倒是说不上什么不对,只不过……”玄净迟疑了一下才道,“小师弟,泣雪剑这些日子一直都是你收藏的?贴身?”
“是啊。”喻明秋点头。
“你就不觉得……”玄净皱着眉,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的纠结。
“要说觉得什么,好像特别心烦?”喻明秋想了想道。
“胡闹。”凌云子笑斥了一声。
“别的就真没什么了。”喻明秋挠头,很是委屈。
“心烦么……”玄净吐出一口气,眼神一凝,似乎下了某种决断。
“我劝你把这把鬼剑还给你师弟,你拿不得。”唐少陵忽然一声嗤笑。
“你知道什么?”玄净猛地抬头。
“不知道。”唐少陵一摊手,淡淡地道,“只不过,抢到这把剑的一瞬间,我发现它似乎能催化我走火入魔的状态。”
“你不早说!”秦绾怒道。
“说什么?”唐少陵很无辜道,“泣雪剑的原名写作‘泣血’,本就是一把带有邪性的剑,不能因为它后来成为道家的镇派之宝就忘了这一点。不过我的状况特殊,换了旁人,只要不是长期佩戴是不会出问题,至于这个‘长期’是多久,就因人而异了。”
“唐少侠的意思是,小师弟拿着这把剑是最合适的?”玄净若有所思。
“他是这里所有人中,最没有执念的人。”唐少陵答道。
没有执念,就不会受心魔控制,所谓邪剑,影响自然也是最小的。
“怪不得,历代守剑长老都是最与世无争的那个。”喻明秋看了凌云子一眼。
“玄净师侄,这些是真的?”凌云子问道。
玄净迟疑了一下,才点点头:“这本是掌教更替之时口述的秘密,只是这一次……师尊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提前告知了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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