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几个书生面面相觑,都面露尴尬之色。
“名落孙山,不思闭门苦读,三年后再来,倒有心情寻欢作乐,再考十年亦是无用!”李暄冷哼道。
“大人教训得是。”几人顿时面红耳赤。
倒也不是所有人都真心羞惭,也有不以为然的,但再蠢也不会当着李暄的面反驳。这位一看就是当官的,在这里反驳一句,绝对是下一科也别想中了。
“茶也喝完了,我进去休息一会儿。”秦绾丢掉耳朵里的布团,站起身来。
“嗯,今晚在宛城靠岸。”李暄道。
“知道了。”秦绾挥挥手,走进了船舱。
至于甲板上的东西,自有侍卫前来收拾。
“把琴送去给小姐。”李暄随手把琴交给侍卫。
“绿绮琴!”之前来赔罪的儒生眼睛一亮,脱口而出。
“眼力不错。”李暄无动于衷。
顿时,一群书生都心理扭曲了……这一男一女拿着名琴绿绮,真是、真是暴殄天物!
先不说琴技惨不忍睹,就说平常人得到绿绮琴,还不仔仔细细放在家里,每次弹奏都要沐浴焚香才拿出来,哪像他们,竟将绿绮琴当成烂木头一样随手乱放!
侍卫顶着沉重的怨念抱着绿绮琴去送给秦绾,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王爷连绿绮琴都说送就送,以后对这位秦大小姐得更尊敬些啊。
“你们既然不愿听本王弹琴,那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李暄挥手道。
“是。”几个书生暗自吐槽谁要听你弹琴……不对,他自称“本王”?
“请问,是哪一位王爷当面?”儒生颤声道。
李暄一声轻笑,没管他们,也回船舱去了。虽然不放在眼里,但兴致都没了,还不如回房间小睡一阵,也不辜负了这暖洋洋的春日。
“当然是宁王殿下!”剩下一个被留下来收拾的侍卫一抬下巴,骄傲地答道。
“啊?”书生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自己惊恐的表情。
宁王?宁亲王李暄?
其实,无论李暄也好,秦绾也好,都没把那几个书生当一回事。何况,这点小事,当场就报了,宁王殿下日理万机,难道还有精力记得三年后几个考进士的书生?
纯粹自己吓自己罢了。
不过,先不论几个原本读书就不好,出了这事更加破罐子破摔的,还有几个倒是真的如李暄所说,回家闭门读书,下一科一举高中,那就是后话了。
俗话说,春困秋乏,小睡了一个时辰起来,秦绾已经神清气爽。
官船在宛城靠岸,因为是官船,宛城郡守早就得到了消息,亲自带着府衙官僚在岸边迎接。
李暄见他们一身便服,确实没有惊扰百姓的份上,压下了心底的不悦,勉励了几句就让人散去了。
官船上自然有水手和郡守府派来的差役把守。
李暄吩咐侍卫先将随身行李送到驿馆安置,自己和秦绾两人去了宛城内闲逛。
“宛城是前朝古城,可惜这次时间有些赶,没法去游览,不过吃还是能尝试一下的。”李暄一边走,一边指点道,“前面的白记做的红豆糕最有名,可以带一些回去做点心,晚饭的话,宛城有家百年老店安然居,听说做的清蒸鳜鱼是一绝。”
“亦晨。”秦绾叫了一声。
“嗯?”李暄偏过头看她。
少女的侧脸带着淡淡的笑意,随即转过脸来,唇角一勾,眉间满是狡黠:“我说,你念小抄的动作能更隐蔽点么?”
“……”李暄噎了一下,忽的一笑,随手将拢在袖中的小纸条丢了。
“唉,别扔。”秦绾眼明手快地抓住在空中飞舞的纸条,展开一看,不禁乐了。
蝇头小字几乎写满了不大的纸条,宛城哪里的餐馆最有名,哪里的点心最好吃,哪里的赌场最公平,甚至还有哪里的姑娘最漂亮!想也知道是什么“姑娘”。
“谁给你的?”秦绾边看边笑。
“执剑,好像是叫郡守府的人写的。”李暄本来有几分尴尬,不过看到她乐不可支的模样,不由得也放松起来。
“执剑,就是你带的侍卫统领?”秦绾想了想,记得好像是个圆脸小个子,笑起来笑眯眯露出两个小虎牙的大男孩,若不是李暄介绍这是统领,她还以为是候补的呢。
“现在他顶朔夜的缺。”李暄点头。
秦绾一挑眉,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不过……朔夜明明挺正经的,而这个……
“别想多了,估计他就是叫人把宛城好吃好玩的地方写下来而已。”李暄干咳了一声。怎么说执剑也是在帮忙,让他再被秦绾惦记未免有点可怜。
“你换的这个侍卫挺有趣的。”秦绾笑吟吟的,很有兴趣地指着纸条上的字道,“吃完饭去玩玩?”
李暄扫了一眼,叹气道:“你想见识青楼,等回京后,我带你去艳冠京华,这里太乱。”
“好啊,一言为定。”秦绾也不纠缠。
“宛城的夜市也很有名,一会儿去逛逛。”李暄也怕她再出别的幺蛾子。
女人,胆子太大了,虽然说不上是负担,但总会让人提心吊胆的。
“好。”秦绾笑道。
不过,两人走进安然居的时候,发现早已是座无虚席了,不愧是宛城第一酒楼。
“两位,小店已经客满了,您看,是边上稍坐等一会儿,还是……”小二满脸笑容地迎上来。
“等。”李暄并不想大动干戈,一眼扫过去就看见好几桌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加上之前就在等候的人,也无需多久就能轮到他们,等就是了。
秦绾并没有意见,刚想找个角落坐下,目光却无意中扫到了熟人。
其实并不是秦绾对人家有多熟,只是一个美丽的夫人,带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没有男人,竟然没进雅间,而是坐在大堂中间最显眼的位置,任何人都会对她们多看一眼的。
只是,让秦绾惊讶的是,魏氏母女不是被人劫走了吗?怎么会如此高调地出现在宛城。
“怎么了?”李暄低声问道。
“遇见个熟人,我去招呼一下。”秦绾道。
“我陪你。”李暄道。
“有夫之妇,不方便。”秦绾摇头,独自走过去。
李暄想了想,也没坚持。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还能出什么事不成?真要出事,秦绾也不是省油的灯。
“夫人怎么在这里,真是太巧了。”秦绾一脸天真的笑容招呼道。
“紫、紫曦?”魏氏见到她,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恐,虽然尽力掩饰,但语气还是能听出一丝颤音,“你没有回家吗?怎么来宛城了。”
“跟人一起来的。”秦绾笑着指了指李暄。
魏氏瞥了一眼,倒是认定了之前想的“逃婚离家出走投奔心上人”的想法没错,虽然庆幸当初秦绾没事的话,镖局的人也应该活着,不由得松了口气,随后开始考虑怎么不动声色地让秦绾离开宛城。
“夫人还没说怎么会在这里呢。”秦绾好奇道,“那天晚上……咦?”
“慎言。”魏氏压低了声音道。
“有人看着你们?”秦绾问道。
“……嗯。”许久,魏氏才应了一声,随即急促道,“总之,听我的,赶紧离开宛城。”
“那你?”秦绾看看她,又看看沉默了许多的严雪,不,应该是言雪。
“我们不会有事的,要杀人早就杀了。”魏氏安慰道。
“好吧,我知道了。”秦绾乖乖地点头,回到李暄身边。
“左边角落开始数第二桌,窗口最后一桌,大门右侧那桌。”李暄不等她开口便说道。
“嗯。”秦绾没去特别看他指出的人,乖巧地坐在他身边玩着自己腰间的配饰。
“大门口那桌本来有人想动手,但被北面座位的人压了下去,疑似首领。”李暄说着,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有耳洞,是女扮男装。”
“观察得真仔细。”秦绾忍不住笑了。
“我本来也是做这个的。”李暄一脸的理所当然。
秦绾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到李暄,他就是在暗查祁展天的事而被追杀,想来这些年他没少替皇帝干那些暗地里的勾当,不由得有些为这个男人心疼。
就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如何?还不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老宁王明明是救驾身亡,功莫大焉。可加恩给自己儿子的荣华富贵,或许还不如在偏远的宁城做个自在闲王来得痛快。
“你打算怎么办?”李暄示意了一下。
却见魏氏母女已经吃完了饭,再坐下去显然不合适了。
“是问你怎么办吧?”秦绾惊诧地看着他,“我和她们不过一面之缘,又没有救人的义务,倒是你——你不是说可能是言家人吗?为了你的手下你也得救吧?”
“我的事,难道不是你的事?”李暄反问道。
秦绾无言,好吧,他说得太有道理了。
“所以,怎么办?”李暄问道。
“这种事你都要我想办法?”秦绾道。
“我亲自出手救人,恩太重。”李暄解释道,“你出手,刚刚好,还能让言家欠你的人情。”
“那真是谢谢了。”秦绾翻了个白眼。
言家的人情当然是好东西,但其实秦绾不太想要。言家的嫡系和分支关系再差,可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言字,终归是血脉至亲,自己人闹闹就罢了,死在外人手里,就算做个样子给世人看看也得报仇吧?她可是亲手抄了言家,气死了言绝英的,万一哪天她是欧阳慧的事暴露了,而那时她和言家关系太好的话,让夹在中间的李暄如何处置?
然而,李暄总是一片好心对她,拒绝也太伤人心。
秦绾叹了口气,默默地把之前被李暄指出的人都记了下来。
“两位,这边请。”收拾好空桌子的店小二已经迎了过来。
“先吃饭。”李暄道。
因为有事,这回两人并没有点上一桌子的菜,只是要了安然居的招牌清蒸鳜鱼,然后配了两个清淡的素菜和一碗香菇鸡汤。
都是晚饭了,清淡点好消化,一会儿正好再去活动活动筋骨消消食。
清蒸鳜鱼味道鲜美,小菜也不错,如果没有遇见魏氏,秦绾还是挺满意的。
等他们吃饱喝足,走出安然居大门时,一身便服的侍卫统领执剑已经站在门口等候,看到秦绾笑得一脸尴尬。
“找到了?”李暄问道。
“嗯。”执剑立即跟上,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地道,“说是找到,其实也不太恰当,那些人根本就没有隐藏行踪的意思,反而特别高调,好像生怕别人找不到他们似的。”
“看得出来。”李暄一脸的不出我所料的表情,“看他们让魏氏坐在安然居中间就知道,他们大约是想利用魏氏做诱饵,引什么人来上钩。刚刚按兵不动,也是因为紫曦不是他们要找的人,能忍则忍。”
“王爷英明。”执剑敬佩道,“属下确实发现那些人周围有不少人在监视,只是手法太过粗陋不堪,想必那些人也是知道的。”
“魏氏母女能钓出来的,也是言家人吧?”秦绾道。
“要说在这里钓言家人,也就只有一个了。”李暄沉声道。
言凤卿。
秦绾张了张嘴,把到了口边的名字咽了回去,又道:“之前拦截魏氏的人明显是来自军中的,你有什么头绪吗?”
“不好说。”李暄摇了摇头,“也不能说一定是正规军,藩王的亲兵,甚至来自他国都有可能。”
“有件事,不知道能不能问。”秦绾踌躇道。
“你是想问言凤卿在洞仙湖干什么,还是想问,我在宁州干什么?”李暄了然。
“都想,所以,能说多少便是多少吧。”秦绾干脆道。
“对你,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你原本知道得也不少了。”李暄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原本没想过你从宁州走,所以也没告诉过你宁州的事,幸好你也没惹出什么大麻烦来。”
“比如灭掉几个水寨,当个水大王玩玩?没那时间。”秦绾一脸遗憾道。
“你还真想?”李暄瞪她。
“啊,对了。”秦绾一握拳。
“又怎么了?”李暄道。
“虽然没时间去灭掉几个水寨当水大王玩,但我在洞仙湖随手埋了两枚钉子。”秦绾道。
李暄看着她,一阵无力。
明明是在抢时间不是吗?怎么还能有闲暇往洞仙湖的水匪群里埋钉子呢,该说这个女人什么好?
“王爷,就是前面的客栈了。”执剑插口打破了两人之间有些诡异的气氛。
“果然高调。”秦绾道。
根据执剑和宛城郡守贡献的宛城吃喝玩乐攻略手册,这是宛城最大、最豪华的客栈,因为客栈地下就是宛城第一的富贵赌坊,赌累了就可以直接回房间睡觉,甚至只要在赌坊兑换的筹码超过一千两银子,客栈的豪华上房就是免费住。
“这种地方鱼龙混杂,动起手来要格外小心。”李暄皱眉道。
“我知道。”秦绾说着,拉着他目不斜视地从客栈门口走过。
李暄进宛城太过光明正大,而能开赌坊的,背后肯定都是有背景的,堂堂王爷总不能杀上门去。
倒是秦绾,回到驿馆,让李暄帮忙准备一些东西,自己回房间卸了一身装扮,换上之前在襄城那一身深色的女侠劲装,再出房门时,就连守门的侍卫都差点把人拦下来。
“大小姐的手真巧。”执剑赞美道。
秦绾的装扮并不是荆蓝的易容,对于容貌,她只是稍稍做了些改变,重要的是衣服、打扮、神态、气质,甚至走路的姿势都和以前不同,反倒让人忽略了她的相貌其实还是秦绾那张脸。
“我出去一下,借个侍卫用用。”秦绾说着,背上李暄递给她的小包。
“自己挑。”李暄很大方。
反正,脱掉制服,谁还能记住几个区区侍卫的脸吗?他们的脸可没宁王殿下那么大。
“那就你。”秦绾随手一指眼前的执剑。
“是,大小姐吩咐。”执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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